吻的那个男人,是将下半身的全部力量与渴望都转化到唇上,他的吻是情欲的宣泄。但是,他却巧妙地将所有的欲望化作一种情绪、一种感情,通过对方的唇舌传递,直探向她最敏感、最脆弱、最隐秘的私处。
被吻的女人,却是用整个身心在回应这个吻,她的庆春、她的疼痛、她的执念、她的得不到、已失去,统统在唇齿间释放。她把十年的爱与恨浓缩在这个吻里。
不知吻了多久,连我都怀疑,再吻下去,他们便要窒息了,这个吻才结束。
是由她,轻轻地推开了他。
要多大的决心与力量才能推开自己渴望道身心都在疼痛的一个男人?
子晴退后两步,莫运年又缠上来,她又退两步,他再跟进。
居然像一支探戈。
最后子晴退到阴影处,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莫运年无奈上前,拥抱了她片刻,才又松开。
然后,各自离开。
我立即放下窗帘,披上外衣,趿拉着鞋,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拉开大门候着。
子晴一上楼,猛见我靠在门框上,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被我及时出声制止。
潮湿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得子晴像湖心柔靡妖曼的水草。
她双手压在胸口,因受到惊吓,胸部像藏了两只受惊的鸽子,双眸里前一刻的春潮还未褪尽。眉梢眼角情欲的余韵,还清楚地铺陈在上面,嘴唇微微有点肿,像一朵花开得正兴起,微微向外伸展着。
我同晋州也在恋爱,但是,我们是真正如温吞水的恋情。
我最投入的时刻,也有一线清明的理智,我的眼睛从未如此燃烧过,面色也从未如此娇艳过。
我忽然有点羡慕子晴。
我伸手,抚了抚她略微凌乱的发丝,就势坐在楼道的台阶上。
地上霜白的月光,湿漉漉地顺着台阶流泻。
她低头挨着我坐下,低声说:“小时候,我们常常半夜溜出来,坐在这里聊天。”
我抱着膝盖,将脚蹬进鞋里,轻声哼了段旋律调侃她说:“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子晴白了我一眼,“无人的街,也要小心窗后有眼。”
我略转过身,“子晴,你到底怎么想的?刚才楼下,他在游说你什么?”
子晴眼底闪过一丝窘迫,但仍然选择坦然对我说:“他想上来过夜,想同我——”
“怎么?你们在一起都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发展到上床这一步?”我惊讶极了,连我和晋州都裸裎相见了,何况子晴与莫运年还曾经是夫妻。
“我连他的吻都抵御不了。我怕同他一上床,更会溃不成军。何况,男人一旦得到了,红玫瑰也变成蚊子血。我们虽然曾经是夫妻,但因隔得久了,此刻我仍然有新鲜感。”子晴的声音像一杯苦艾酒,清醒苦涩却透着迷醉。
“那么,你怎么打算的?”
“绍宜,你一定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我们似乎已经和好如初,其实我主动与他约定,我和他只是朋友——偶尔吃顿饭、看场电影、在路口吻别的朋友,不影响他同其他女人来往。”她的声音透着无奈。
“什么?你怎么会和他做如此荒唐的约定?”我难以置信地拽住她的胳膊,“如果你还不肯原谅他,你就不应该再同他来往。如果你想和他继续下去,就不应该制定如此不平等的条约——”
“绍宜,我已经原谅他了。只是,我太了解他了,他是风一样的男人。你怎么可能束缚住风?”
“子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炙热有光,却又像此刻的月光透彻清冽。
这是一个女人,热切而理智的眼睛。
子晴握住我的手,“绍宜,我爱这个男人,离开他,我更加痛。青春有限,再不羁的浪子,也有渴望家的时候,不可能终生在女人中流浪。”
“你怎么能保证,他最后回归的对象,一定是你?”我忧心忡忡。
“一切皆有命数。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选择放下,虽然放下不代表舍得。”子晴若有所悟地回应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要怎样深沉的爱,才能够爱一个人到如此纵容?
“遇到感情,我第一件事便是先武装好自己,再去爱别人,大多数人失恋、离婚都会难过伤心,但不是因为多爱对方,而是因为太爱自己,不舍得自己受委屈。而你不一样,你难过,真正是为了失去所爱。”我轻轻握住子晴的臂膀。
“是,你我从不是同一类人,我的同类是莫运年。”
“他?他最自私无情,怎么能和你比?”我从鼻子里哼出不屑。
“你不了解他。他和我都是不肯驯服的人,只遵从内心的渴望。他爱自由、新鲜感和刺激。他痛恨墨守成规,热爱挑战伦理道德。但他的工作需要他条理分明、循规蹈矩,他就只能从生活中去寻求混乱。其实,我和他婚姻的失败,是因为我们有太多不同,又太过相似。只是,我渴望爱情的从一而终。而他则认为,给我一个从一而终的婚姻就已经够了。”
“到现在,你还维护他!他明明就是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标杆。”我狠狠地说,想到莫运年看到子晴割腕时,居然怯懦地逃跑,刺激得子晴从二十七楼跳下去,我就无法原谅他。
“绍宜,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但是,他也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魅力,吃喝玩乐无一不精通。同他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厌倦。而且,在他面前,你唯一的身份是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只需要爱与被爱。只要站在他的面前,我便是湿润的、热切的、柔软的。他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撩拨起我作为女人全部的欲望与知觉。每次他吻我,我便觉得,倘若生命就此结束,也值得了。”她说得那样坦白,甚至是充满渴望。
我听得不断欷歔,回想自己浅白清寡的情感经历,没有任何人,是我不顾一切要得到的,没有任何人,能令我甘愿臣服。
有一天,我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吗?
让他成为我身体里,最华丽的伤口。
我摇头,“虽然你的爱情,听起来很美,但却实实在在是段坏关系。最后你仍然逃不过伤情。”
“绍宜,我们如何定义一段坏关系呢?是拥有甜蜜刺激的过程,然后黯然收场,还是安全到老,却无惊无喜?生命只有一次,若平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宁愿享受惊心动魄。”子晴看着我,目光里是对生命的坦然和执着。
这一刻,我忽然受到感染,生命本来就变化莫测、险象环生,再小心翼翼也难免意外,倒真不如随心所欲来得畅快。
10让你赖一辈子
第二天,为了做银行的案子,整组人忙的焦头烂额。
一个个想法提出来,又被我一个个枪毙掉,我能看见下面的人,眼睛不断向我发射子弹。
我叹气,“目前的方案都太平淡了,我们的竞争对手实力强大,如果不能出奇制胜,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一群人坐在会议室苦熬,个个眉头深锁,不断有人去阳台抽烟透气。
唐美妍接了好几个电话,都只简单说两句便挂掉了。
到晚上十点,大家还没想到好的方案,胖张干脆趴在桌子上,点燃三支烟,求神赐灵感。
一时嬉闹,气氛反而又热烈起来。
这时,唐美妍的电话又响起来,我听见她接起电话,压低声音说:“这次比稿机会难得,又是你给我们的。我当然要参加,我决不能退出。”
我隐隐听见温旭生在电话那头抱怨,我能想象,此刻他一定后悔让我们参加比稿。
他最恨枯坐家中等人,如今他的小女友忽然对工作产生兴趣,他自然痛恨不已。
我不免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感。
等到十一点半,还没有想出合适的方案,我便让大家先回家,明早继续讨论。
我依然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
刚走到公司门口,便听见有人叫我。
我凝神一看,路灯下正站了个人,居然是消失几天的孙晋州。
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不断幻变,看得我心头直发慌。
几天不见,晋州仿佛变了个人,他一向含蓄,此刻目光却涌动着太多东西。
我看不真切,不敢妄自猜测,只快步走过去。
我刚一站到他身前,便被他一把急急抱住,顺势将头埋进我肩窝。
我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不敢轻举妄动,只顺从地站立着,尽量将身体放软。
这几天,他遇到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我肩窝传出,“你身上,好浓的烟味。”
我哑然失笑,是胖张求神时的“熏香”。
好一会儿,晋州才抬起头,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解嘲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白了他一眼,由着他揽紧我的腰向前走。
虽是初春,却已经有植物复苏的香味顺着青寒恻恻的夜风,送到我们身边。他的体温隔了衣服熨贴着我。
我原本想审问他这几天的行踪。被这暗香盈动的夜风一吹,我却决定什么也不问了。活到这个岁数,谁没有几个秘密呢?
我仰起脸,“请我吃夜宵吧。”
“好!前面有家熏笋牛肉面,汤浓面弹,味道不错。”他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引着我向旁边的巷子走过去。
果然好生意,大半夜居然都座无虚席。
等了片刻,才轮到我们。我早已被满室香浓的味道搞得食欲大开,面一上来,便埋头苦吃。
等吃饱喝足,才发现晋州面前的一碗面,居然纹丝不动。
我笑着问他,为何不吃。
他答:“秀色可餐。你坐在对面,我怎么还吃得下其他的东西?”
我低下头窃笑,不防他却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呀——他手心火烫,像刚刚握过暖手炉。
我心里一惊,立即将手摸上他额头,也烫得惊人。
“你发烧啦!”我惊讶极了。
“没关系,见你更重要。”
“你发烧还大半夜跑出来找我?”我忽然有点感动,为这年轻人才会有的冲动。
“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他毫不在意,但双目已经有些赤红。
我暗怪自己迟钝,他今晚表现得异常脆弱反常,我竟没想到是病了。
我赶紧送他回家,路上寻了家24小时药店,买齐药品。
到了家,又服侍他量体温、吃药、洗澡,只道把他哄上床。
他一路含笑地看我忙忙碌碌给他端茶倒水,喂药铺床,乖顺得像个孩子。
吃过药,躺在床上,渐渐他一直不变的微笑,也恍惚起来,终于沉睡过去。
我这才靠着他休息一下,她的呼吸由重而浅,渐渐匀和平稳,引得我也思维混沌起来。
直到半夜里他轻轻动了几下,我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我忙打开灯,见他仍然睡得沉,然而眉头紧锁,纠结的川字纹,仿佛梦中也忧虑重重。不知身体难受,还是做了噩梦,我心头某处忽然如奶油蛋糕的一角,软塌下去。
我替他抚平眉头,又用软厚的毛巾替他擦干身上的汗,继续用被子捂着他发汗。
晋州已不是清朗少年郎,但那份端秀仍然保留下来,因在梦中,整张脸松弛下来,轮廓却并未含糊,反而透出几分孩子气。
我轻轻抚过他紧抿的唇角,大抵感觉到我的抚触,他的眉头微颦,睫毛微微颤了颤,眼帘下那片平和的阴影,也跟着轻颤。
这个男人,将会与我共度后半生吗?
我犹疑,当年温旭生也是这样毫无戒备地躺在我身边,夜夜握着我的手安眠。
我从未怀疑过我的人生伴侣会半途反咬我一口,弃我而去。
此刻,看着安睡的晋州,我在想,这是另一条毒蛇吗?
此刻他的安详、平和、温顺,只是蛰伏过冬的假象吗?
怔怔想着,天光渐渐转青,那懵懂的一线光,终于穿透浓重夜幕,将希望重新投射到人间。
我起身,为那条安睡的蛇,熬了一锅香甜的桂花莲子百合粥,清火润肺。
我轻轻哼着歌,想着子晴说过的话,因噎废食的人生永无希望,而没有希望的人生,比任何背叛更黑暗。
晋州醒来时,天已透亮。
早春的空气,清冽如泉,潺潺穿过晨曦,在房间里荡漾。
他出了一夜透汗,洗过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整个人都轻松许多,昨夜充血的双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沉静。
他一边喝粥,一边用感激的目光脉脉地望着我,直看得我脸颊烧起来。
“你当我是下饭小菜?”我忍不住戏虐。
“嗯?”他一下蒙了。
“不是下饭菜,你怎么会看我一眼,吃一口粥?”
晋州明白过来,却丝毫也不觉窘迫,反倒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那以后我们家可省钱了,再也不用花钱买菜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我低下头笑,这条蛇狡猾得很,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啊?不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吗?”他又提起那晚电话里的话。
我仿佛又听见他温柔而怅然地叹息,“因为你不属于我。”
心中半是甜蜜,半是酸楚,却又忍不住反驳道:“我只说你可以安心睡了,并没说我属于你哦!”
“绍宜,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晋州突然我紧握的手,“你赖不掉了!”
我笑起来,可心里却想起以前,温旭生也这样同我说过,说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
甜蜜的誓言动听、动人、动情,却很难动真。
然而这世间,又何尝有一件事真正牢靠的呢?
这世界原本就处于动荡变化之中,小小人类的感情,又怎么可能说永远?
道理我再明白不过,可是行动却丝毫不受理智控制。
我微笑反握住他的手,俯下头,轻轻印一个吻在他指尖,“既然赖不掉了,就来你一辈子吧。”
晋州的手立即一紧,他大概没想到一向被动的我,也会有如此主动的一刻。
他身体一顿,将额头抵在我额前,“让你赖一辈子!”
我抬眼轻笑,怎么他发烧,我也跟着发起骚来呢?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口?这样肉麻的举动,换了平日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我叹口气,伸手挽住晋州的脖子,“唉,你把我传染了,现在,我也烧糊涂了,怎么把终生都葬送了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满脸含笑的回应,“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笑得呛住,一向博学的晋州居然也有胡说八道、乱用诗词的时候。
看我笑得前俯后仰,他却毫不介怀,反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证明我们恋情正浓。”
和我们不断升温的感情相比,温旭生和唐美妍的感情却似乎触礁了。
好几次我们加班,唐美妍都躲起来打电话,我留意听过几次,无一例外是在同他争执。
不外是温旭生反对她加班,而她却不愿意临阵脱逃。
唐美妍原本对工作并不上心,然而我重用过她几次,且刻意让她在工作中获得一些成就感。广告创意原本也不算枯燥,自有其魅力所在,渐渐她也能从工作中感觉到无尽的乐趣。
我一向对下属宽松,开会讨论也尽量让大家自由发挥,很少打压他们的想法,努力让工作氛围轻松有趣,营造一种大家庭的感觉。
公司里音乐开得震天响,我也从不干涉,工作不忙时,胖张他们联机打游戏,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即便加班,有些人也权当超时娱乐。
听到唐美妍与温旭生据理力争,我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我承认,我从来不是大度的女人。
哼,有仇不报是傻子。
没日没夜加班,三周后,我们终于拎着提案袋,前往温旭生的银行,交答卷。
我们先行到会议室,调好电脑、投影仪,做齐准备工作,对方才姗姗而来。
温旭生最后一个进来,看到唐美妍,他冲她体贴一笑,然后目光落在我脸上,眸光一闪,然后迅速隐匿。
我也丝毫不在意,只站起来同他的同事们微笑寒暄。
然而,第一次与这个曾经同床共枕、私密无间的男人一起工作,我手心竟还是不由得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温旭生最痛恨我的工作,今日我要让他看看,我的工作能力依然是我的骄傲。
没有他,太阳依然不遗余力的照耀我、温暖我。
我因为服务过银行客户,所以破知道几个他们银行业的笑话,是以在孔金储做开场白的时候,也间或开两句玩笑,果然,原本有些眼熟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
看准机会,孔金储便开始按照计划,介绍我们的策略方案。
孔金储这人,工作时颇有大将风度,策略清晰准确,被他阐述的生动而不失内涵。
轮到我介绍创意表现时,我当然也不肯示弱,铆足劲儿要展现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
我拿起准备好的一只苹果,站到投影屏前,微笑着环顾所有人,然后将苹果递给一名四十出头、气质随和、被唤为陈副总的男士面前,“想要一口吗?”
陈副总犹豫一下,摆手拒绝。
然后,我又将苹果递给其他人,可是大家都不敢主动去咬一口我手上的苹果。
我见效果如我所料,便收回苹果,站回原位,“这只苹果,我能保证甜美多汁,真的没有人愿意尝尝吗?”
“谁知道你有没有洗过?”一名女士,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我立即笑答:“是的。这是一只真正的红富士苹果,可是,为何没有人敢轻易尝试呢?怕有农药?没洗净?或者被我做过手脚?因为我们之前素未谋面,所以你们对我没有信任感。而同样对于那些从来没有和我们银行打过交道的人来说,银行也是这样一只苹果,吃它,是需要承担风险的。在现在经济动荡的时候,树立起银行在消费者心中的安全感和信任感,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然后,我开始详细地介绍我们的创意概念、表现手法、促销方案、沟通媒介、执行力度以及活动的安排······全方位的方案,被我在三十分钟内,清晰地展现出来。
我一边讲,一边留意客户们的反应,他们都听得很专注,频频额首,连温旭生都听得面露微笑。
知道我讲完,整个会议室安静得仿佛在外太空,然后陈副总带头鼓掌,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拿起那只苹果,放入嘴里,脆脆地咬了一口,“确实很甜。”
所有人都笑起来,孔金储侧过脸,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
然后陈副总主动与我握手道别,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走过来与我们握手道别。
轮到温旭生走到我跟前,他刚一伸手,我便躲瘟神似的退后一步,推了身边的唐美妍一把。
唐美妍顺势握住温旭生的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懂他目光里的怒意,偏过头与陈副总寒暄道别。
回公司的路上,大家都很兴奋,因为提案过程十分顺利,对方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唐美妍坐在我旁边,笑着说:“等我百分之七的提成到手,一定请大家去吃饭、唱K、看电影。”
我回头看看她,她那颗蓝色的小痣又张扬地闪动着,我最讨厌她这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我压住心头的反感,转过头看向窗外。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我内心的暗涌——只有我知道,每次看到温旭生,我总如身陷混沌之中。
仿佛前世今生、梦里梦外混淆一团。
我总觉这只是一场噩梦,随时会醒来,一切仍会回到原点。
只要我一睁开眼,便能看见他安静地握着我的手,躺在我身侧,就如几年来的每一个清晨。
然而——
然而现实从来不容人心存幻想——那颗蓝色的小痣无时无刻不提醒我,属于我的一页已经彻底被翻开、撕落。
温旭生这本书,已经由旁的人,浓墨重彩地画上新的图案。
此刻,窗外春意渐浓,有不耐烦等待的早樱已经悄悄结了花苞,迫不及待要绽放新的生命。
而我,也不该再留恋旧梦,何况旧梦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过了几日,比稿的结果出来了。
如我所料——我们输了。
尽管对方的陈副总亲自打电话给孔金储,猛夸我们的创意是最优秀的,但是——
我清楚的明白,并不单单是策略精准、创意出众就能获胜。
银行这种地方,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复杂之极。温旭生可以为了讨小女友欢心,将我们硬塞进比稿的行列,其他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也能让自己推荐的公司胜出。
唐美妍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嘟着嘴坐在会议室里,终于沉不住气打电话同温旭生抱怨。
不知他说了什么,她眼眶有点红,“反正你这次让我丢脸丢大了!我们的创意那么出色,大家熬了那么多通宵,结果却输了。让大家白辛苦一场。”
说完,唐美妍愤怒地挂了电话,吸了口气,对大家抱歉地笑了笑。
林钦风走过去安慰她说:“没关系的。能够比稿,也算给大家一个锻炼的机会。”
我更是假惺惺走过去,“我们又没输。我的的创意是最好的,没搞定客户是孔金储的失职。你难过什么?”
唐美妍见我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忍不住笑了,“我要去告诉孔总。”
“快去!记得让他请我们全部门吃饭!”我重重拍她一下,假装生气。
每次看见唐美妍与温旭生吵架,我心中就乐出一片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