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舒服!"小锦伸了个懒腰,往屏风那瞧了一眼,她得意地撇了撇嘴,不是爱陪着她洗澡嘛,那就慢慢地等着去吧!火刑,她才不怕呢,等她被发现是女人的时候,估计早就回到现代逍遥自在去了,哼!
一夜无星,月华如洗。
黑,醇厚而稠密;白,清华而淡然。
这就是独孤山庄的夜与月,清辉醒人间。而此刻却有一人是醉的,一个从来都只清醒不陶醉的人,却醉了。
上官舞替小锦绾起青丝,绑上发带,披上青衫。
晚风轻拂,衣袂飘舞,青丝当风。面前的人,眉若远山,明眸含雾。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看一个女子出神。她并非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是为何他会失神?只因为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是她这一身打扮与自己相似,还是他突然发现,原来这样的打扮也可以如此的温暖?小锦痴痴地笑着,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打扮,上官舞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巧手,稍微把她家公子的衣服做了修改,就能让她穿得如此的合身!
另一个出神的人,却是上官舞。一直以来,她从来不认为世界上有人可以和公子比,可是小锦站在公子身边,一样的装束,却半点不失色。沐浴在月光下的两个人,轻衫翻舞。一个清冷俊雅,有着月的冰凉,另一个和煦秀美,与星同辉。一个美若樱花,美在凋零时的凄艳,一个美若桃花,美在绽放时的绚丽。更让上官舞吃惊的是小锦的表情,所有见到公子人的表情都不该如此,她怎么没有被公子的绝色容光所震撼呢?
"你你你…你,我认识你,我见过你!"觉察到有人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她不禁失声喊了出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凌霄阁,小锦第一次发现还有人可以比女子还美丽,但这一次,见到他,她的愤怒却盖过了痴迷!
"不得放肆!"上官舞一声大喝,吓得小锦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你以为你嗓门大我就怕你了啊!我认识你,原来你就是她家公子啊,你从凌霄阁开始就和我过不去!你叫…叫什么来着?"小锦抓着脑袋想着。
"碧落。"他温文尔雅地说道。
"对,那家伙是叫你碧落。"
碧落微笑着,原来北冥凤夙在她嘴中的称呼是"家伙"。一直感觉小锦和凤夙之间必定有牵连,他甚至怀疑凤夙也是来自其他时空的天外飞仙,但是却不敢肯定。如果说现在的小锦是带着那个时空的特质的话,那么凤夙和她的差别就太大了,北冥凤夙…一个他几乎找不到弱点的男人。
"我开出的条件,你已经实现了两个。我见着了你家公子,白兰也交给我处理
了…白兰呢?"小锦看着上官舞。
"你不用怪白兰,她母亲生病了没有钱医治,所以偷了独孤家的牛去卖,在集市人脏并获。是我让上官给她开出条件,演了这出英雄救美的戏,才把你给逼上梁山。"碧落淡淡地说道。
"什么!你说她真偷了你们家的牛?亏得我…亏得我还…这么说那个大块头家伙说的是真的…"小锦惊呼出声,她喷火的眼睛直射碧落,碧落却依然微笑,半点不生气。搞了半天,她自己在公堂上不是申冤,而是冤枉了那个大块头哥哥了!这简直和她心目中的偶像名侦探柯南差太远了吧。
"你明知道我不分是非黑白,还断错了案,你…你干什么还找我来冒充你,给你爹洗冤!"小锦插着腰说道。
"找你来是天意,星象卦相都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命定的人。而且,我需要的就是你这张能够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嘴!
"喂,你把话说清楚,如果你爹爹不是冤枉的,我一定不帮你!"小锦挺了挺胸说道。
"是非黑白,你以为真是对错两字可以说得清?君要臣死,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不过我相信你,有这本事,敢与帝王平起平坐!"碧落说话的时候,小锦突然感觉一股力量充满全身,有什么蠢蠢欲动。
"上官,替三公子料理下。"碧落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小锦的脚上,他扑哧一笑,然后拂袖离去,好像一阵风,清香飘过,人已在丈外。
料理下?小锦低头看自己的脚,原来是上官舞忘记给她准备鞋子了,而她现在穿的这双鞋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大洞,她的大拇指就这么地招摇过市地晃出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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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淡黄的光辉,恍惚了几个世纪。
鸡蛋在她手中优雅地发出一阵悦耳的碎裂声,晶莹的蛋清滑入陶碗中。
小锦撑着脑袋,看着上官舞,眼睛睁得大大的。
"上官姐姐,你这是要做菜?"
上官舞白了她一眼,突然抓起小锦的下巴,仔细端详起她的脸来。她拿起一只毛笔,轻轻地将蛋清刷在了小锦的脸上。然后用毛笔在另一个盛着黑色粉末的碗中扫了一下。
"上官姐姐,你在干什么啊?你在我脸上涂什么粘乎乎的东西了?"
"别说话!"上官看了看小锦,似乎很满意。
"啊…"小锦抓过镜子,这是她吗?清秀的脸上,面颊处分布着细小而不易察觉的胡渣,唇上淡淡的一层青色,秀气中透出一股刚强,宛然一个清俊美少年。
"上官姐姐,你真是太棒了!"小锦赞叹道。
上官眉毛一拧,她目光停留在小锦的脸上,然后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怎么了,上官姐姐?"
"不对,还是不像?"上官叹了口气。
"很像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男的了,哪里不像了啊?"小锦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官舞的易容术举世无双,连摸在手上,都和真的胡须无异。
"哪里不像呢?"上官咬了咬嘴唇,这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抓了抓脑袋,然后同时叹了口气:哎!
"我知道了,气质不对。时间不多了,给…吃进去!"上官舞拿出一颗核桃,放到小锦面前。
"姐姐,你别开玩笑了。这个…这个不是这个…吃法啊!这么吞下去,很容易堵着气管,要是堵着喘不过气会死人的。就算不堵着…这个吞下去也不好消化,对肠胃也不好,…真的要吞啊?"小锦噼里啪啦说了一串,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看了看这核桃,张开嘴巴,犹豫着要不要放入嘴中,时不时地用眼角看了看上官舞,眼泪汪汪的很是可怜。
"没让你吞下去!你…怎么一点功夫都不会。这是一本口诀,你拿回去背熟!然后用里面的运气之法将核桃逼在喉处,这样说起话来就像有喉结了。还有,这里有一套脚法,要你从头开始学轻功一定来不及,你现在把这套步法练熟,这里面有太极阵法,你按这个走,也能身轻如燕,暂时不会露馅。不过这些毕竟不是真功夫,从今天开始,你要同我学剑、刀、腿、拳这些基本功夫,至于内力,你先学运气,之后我传给你,要你自己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会!"上官舞摇头道。
"还有十天,就是全家祭祖的日子。三公子就是定在这天和全家见面的,到时候你就会以独孤家血脉的身份上白马寺为老爷祈福。这是十年来,你第一次出现在独孤家人面前,论辈分资历,你都没有办法掌管独孤家。所以你每一步都关系到你在独孤家的地位!"上官舞说道,却看见小锦哈欠连天地趴在桌子上。
十天时间,从一个女人,变成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十天时间,从一个医学院的末等生变成一个掌握乾坤的强者?十天时间,她要让全独孤家的人认同她,信任她,甚至仰慕她?十天时间,她要让全洛阳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 独孤锦凰!
这怎么可能嘛!小锦迷糊地半眯着眼睛,听着上官舞的唠叨声在耳边催眠一样地来回。这样下去睡着了也要做噩梦的!如果十天时间就能把她培养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才智过人礼貌谦让的独孤三公子,那她可能所有考试都不及格吗?
"独孤家世代为医,又懂经商。经商的事倒不用急,我看夫人未必会把家业交给你,但是如果你连草药都分不清,恐怕会露馅。三公子是八岁的时候离开独孤家的,他八岁那年就能分辨几百种草药了。就算这十年他什么都不学,也不该什么都不懂。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分辨草药,认准穴位,和最基本的对症下药的知识。"
不是吧!她都大祁来了还要上医学课?还是中医学?让她学针灸,会把人扎成残废的!小锦瞪大了眼,刚想开口反对,就看见上官舞在桌上摊开一卷针。
"如果你不记得是哪个穴位,我就在你身上扎一针,你有什么感觉就知道这些穴位关乎什么了!如果你分不清草药,我就给你熬了让你喝下去,反正有毒我也能给你解。你只有十天时间,十天后祭祖的时候,可不容有半点差错!"
"不!是!吧!"小锦发出凄惨的喊声!神啊!谁来救救她?小锦看着自己的手,难道因为分不清那些穴位,她就得在那些穴位上扎上几针?
你还有十天时间…
小锦长叹一声,一头倒进了旁边的被子里。十天,他们真把她当活神仙?干脆祭祀的时候把她杀了当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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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人倚西楼醉流霞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成眠日已斜。
上官舞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人,难怪找了一整天都找不着她了,原来躲到后山睡觉来了。小锦正酣睡于花丛中,散落的花瓣飘洒在她一尘不染的白衫上,盛开了几朵粉红。小锦翻了个个,抱住了身边的大树,像只小猫一样往树上蹭去。
"胡子掉了!起来呀!"上官舞一把抓起了还迷糊的小锦。
"当归味甘、辛,性温。归肝、心、脾经…"小锦猛地醒过来,自言自语道。
"还甘草当归呢!全家人都在白马寺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快点,跟我走!千万别露馅啊!"上官舞心急道!看样子这孩子是快被她的魔鬼训练逼疯了。小锦"哦"了一声,似乎还处于迷糊状态,转身就要走,却被上官舞拽住领子拖了回来。
"等等。"上官拿出一枚核桃,捏开小锦的嘴巴,"含着!"
阳光透过青翠的树叶,在青石台阶上投下点点翠影。小锦抬头凝望那沿山而上的路,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顺着山路,拾阶而上,这一步踏出,再难回头。
位于半崖之上的白马寺,在白云间若隐若现,隔湟水河与平安镇两两相望,仿佛一尊慈悲之佛俯瞰着洛阳大地。小锦默默地注视着面前三座并排的拱门,门外,是一对石狮和一对石马,分立左右。过了山门,可以看见东西两侧的摄摩腾和竺法兰二僧墓。小锦礼貌地在墓前鞠躬,冲来往的僧人微笑。
"别磨蹭了,来不及了,你听…他们要开始了。"
小锦抬头望去,果然见齐云塔前聚集了不少人。她不情愿地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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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香…"
"等等!三公子还未上香。"上官舞一声脆喝,打断了众人的话。她一身武艺,自然行动起来比小锦的速度快,众人朝远出看去,只见一白衣少年,正朝这边走来。
"三公子?"众人皆惊,四下一片哗然,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独孤锦凰见过净空大师。"那白衣男子轻轻拱手,脱尘如仙。
"你是三公子?"净空看着小锦,脸色有些迟疑,小锦心叫不妙,脸上依然是温润如玉的笑。
净空端详着小锦,面前的男子始终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他轻轻皱眉,眉宇间是洞悉一切却带着犹疑的迷茫。小锦依然清浅地笑着,微笑的确是最好的掩饰紧张的方式。她看着净空,两汪秋水是深不见底的浩淼,却又有着琉璃般的清澈。净空的眉锁得更深了,他没有办法看透面前的男子,他究竟是不是当年惊鸿一瞥的三公子?他那如水般温柔如月般宁静的微笑,是深藏不露还是坦荡无掩?
"三公子,别来无恙?"净空低头一笑,满目禅机。
纵使上官舞擅于察言观色,阅尽千人面目,却也猜不透净空心中所想。她心下焦急紧张,却看见小锦一脸从容。她原本看不起小锦,此刻见她如此坦然,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意。
"净空大师云游四海,多年不见,却依然是仙风佛骨,让锦凰好生佩服。"小锦保持着风度,以她的分析,净空多半是开始怀疑,却不敢肯定,否则怎么会出言试探?
"十年前我曾为三公子看过相,今日可否再为公子一相?"净空微微弯腰,语气谦卑,却是不容拒绝。
"求之不得。"小锦伸出了手,白玉般的手在雪白的衣袖下更是如雪如莹。
净空呵呵地笑着,接过小锦的手。突然一股刺痛如针般扎进小锦的手,撕裂般的疼直袭入小锦的心。她哪里能忍受如此巨痛,想呻吟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脸上却依旧是僵硬的笑,惟有汗珠顺着发丝滴落。
上官舞见净空使功夫,怕小锦失声喊痛会让人怀疑,所以暗自点了小锦的哑穴和浑身穴道,让她动不得喊不得。净空却并没有发觉,他看见小锦冷汗直流,显然是痛到了极点,却依然面含微笑,不发半点声音,心下不由得佩服起来。能有如此定力和魄力的,除了世上那三人外,只怕就是这个十年前有一面之缘的三公子了!
"大师,您算出了什么?"锥心之痛过后,是麻木。小锦终于缓过神来了,她的肩膀轻微地颤抖着,上官舞已经解开了她的穴道,她的脸却因为太久保持笑容肌肉都没法转过来了,在净空眼中,却依旧认为她是临危不乱,胆识过人。
"大师,你算出了什么?"小锦问道,自己的掌在他的手中,那些纹路在这个睿智的老人眼中怕是什么也逃不过吧。
十三层的齐云木塔,高耸入云,阳光将塔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将小锦和净空笼罩着。
"大师,您是不是算出什么了?"上官也紧张地问了一句。
"您算出了什么?"空旷而沉闷的声音在太极殿回响。
翻腾的乌云将帝都长安笼罩在阴霾之下,如同深不见底的黑夜。黑暗之中是深邃的沉默,此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都望向那身披袈裟之人。
"无相大师。"龙椅上的人吐出几个字,虚弱的声音淹没在黑暗中。
大祁几位皇子陆续病倒,生命危在旦夕,太医院终日徘徊在病榻之前,却始终想不出解救几位皇子的方法。那是什么怪病,难道真的和传说中一样?谁都不愿意承
认…这一切是否都是报应。
大慈恩寺首座无相禅师正闭目掐指,试问天机!他那半枯半荣的脸阴晴不定,而满朝文武此刻也是鸦雀无声。
滚滚的雷声从乌云上压过,无相大师猛然争眼,一丝清亮的光芒闪电似地从他眼中划过!他看见了!雷声发出爆裂的巨响,帝都长安的天空劈过一刀闪电,照亮了整个太极殿!
"牡丹花谢,紫薇星移。"无相喃喃道,那双洞察天地的眼睛明亮如昼。
"请大师明示。"惠帝缓缓抬起眼眸,触及到无相眼中那一抹清亮的光芒,牡丹花谢,紫薇星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无相微笑道,众人依然不解。
"那几位皇子的病…"大臣们终于忍不住,可是他们的问话却被吞没在无相大师深邃的目光中。
"一沙可以一天国,一人自然可以一天下。牡丹花谢,紫薇星移。真正改变大祁国运之人已经出现。"
"…"惠帝猛地抓住了龙椅扶手,改变国运?猛然间,那个兴亡天下的民间传说又一次浮现在惠帝的眼前。
"大师的意思是…"
"君、临、天、下!"无相看着东方,一字一句地说道,阳光冲破乌云,普照着整个帝都长安!
雨停了。
"朝来寒雨晚来风,人生长恨水长东…"
惠帝看着御花园,雨后初晴,自是一番别致景色,此刻却依旧满是阴霾。湿润的土壤在雨后更加的松散,就如同这万里河山,看是一统,却是画地为王!
"大师在此不妨直言,今日朝堂之上,你究竟算出了什么?"惠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衲刚才掐指时发现有人同样在洞察天机,想必已经有人先于老衲一步找到此人了。"无相面无表情,似笑非笑。
"找到什么人?"惠帝追问。
"帝女星。"
"莫非?"
"皇上在为立储之事烦恼?"无相洞察天机又怎么会不能洞察人心?
"南宫酏大得人心,珏儿这孩子又…朕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病能否康复。"惠帝叹息道,北平王南宫酏拥兵自重,难保不会谋反。况且现在满朝文武大半都是南宫酏的人,宰相顾炎华也是私下勾结朝臣,可谓是左狼右虎。
祁朝历来有立嫡不立长之风,三皇子南宫珏是已故皇后的亲生骨肉,从小聪慧过人,本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是…那场行刺,却让他重病在床,而且还从此痴傻不问世事。
"天命不可违,一切都已经注定。究竟谁是真命天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那个命中之人已经出现,他自然会帮皇上找到真龙天子的。"无相微笑。
"大师的意思…"
"是缘也是孽,是运也是劫,一切听从天命…"无相的话消失在天边,等惠帝再想问时候,无相已飘然隐去。
难道,十年前的历史又要重演?群龙夺嫡,又是一场无血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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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直刺眼眸,小锦有些不习惯,她半眯起眼睛,皱着眉头看着净空。
"大师,是不是我的掌纹有什么不对?"小锦试探性地开口,她知道净空在十年前曾为锦凰看过一次相,若是命盘有变,他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公子,可否借右手一阅。"净空沉默的嘴唇终于开启,小锦心急如焚,脸上却看不出变化。净空话音刚落,上官舞颓然变色,她紧紧地咬着苍白的嘴唇,身体不自禁地颤抖。难道…净空看出了小锦的女儿身。否则怎么会按照男左女右的原则,要看她右手手相?
众人屏气看着净空,净空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就是真命天理。这个自称三公子的男人,是真还是假,就看净空一句话了。
"愿闻其详。"小锦坦然地伸出手,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也不能先服了软。她泰然自若地看着面前的人,微风吹起她的衣衫,她单薄得如同一枚百合,飘然如仙子。
"公子乃绝世之命,双掌方可定天下。"
"天下?"
"君临天下!"
万里晴空突然一声巨响,群云开始翻滚,在山林中怒吼。天际似有蛟龙飞舞,闪电霹雳般将乌云撕开了口子,滚雷龙吟般低吼。
"这天气果然是说变就变,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却要下雨了。"独孤夫人皱眉说道。
"净空大师,十年前你我对弈,那局未分胜负,今日是否有兴趣再博一局?"小锦微笑道,果然净空眼中一亮。
净空是有名的棋痴,生平难逢对手。而十年前,面对八岁的锦凰却令他无从招架。若不是锦凰突然发病,那局未完,那么净空便要输了。直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把握赢上那局,此刻小锦提到此事,往事又一次浮现。那个执子落棋,进退有势,洒脱自若的孩童同面前这个面如冠玉,人似清风的美少年结合起来了。
"请,三公子。"净空一伸手,上官舞松了一口气,却发现独孤夫人脸色阴沉,似有不悦。净空那句"三公子",显然是承认了小锦是独孤锦凰的身份。
"大师,请。"小锦也装模做样地把衣袖一甩,邀请净空进寺中避雨。两人谈笑着进寺,全然不顾周围之人。他们一个是了却尘世的得道高僧,一个却是个全然不懂世事的懵懂少年。金黄袈裟和素白长衫飘舞处,都是绝尘脱俗的洒脱仙气,把上官舞看呆了。
只是,小锦和净空下棋?那不是自动告诉他,她不是锦凰!上官的心隐约地担心起来。她看向小锦,却发现小锦不经意间地也看向了她,然后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在大家都进入白马寺的时候,天突然地明亮起来,雨点已经掉在了地面上,发出脆生生的撞击声。
寺外雨下得欢快,寺内却是佛光普照,香烛鼎盛。净空方丈云游四海,此次又来到白马寺,全寺上下都倍感荣幸。天王殿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晰。净空与小锦两人盘坐于蒲团之上,檀香袅袅,大殿正中的木雕佛龛龛顶和四周的50多条姿态各异的贴金雕龙栩栩如生,龛内供奉着的弥勒佛笑咪咪地"注视"着两人。上官舞与独孤家众人皆在屋外的大殿侯着,谁也不敢打扰净空。
"大师,我们谁先?"小锦看着净空,微笑着问。
"老规矩,猜先吧。"净空看着小锦。
"那大师猜我是不是独孤锦凰。"小锦微微抬头,下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汪秋水般的眼眸中是深不可测的黝黑。
"公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有改天换地之命,此乃天命不可违。老纳难猜天意,还是公子先吧。"净空爱棋,哪里还愿意再拖延时间,恨不得立刻下了。
屋内的古木家具发出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的檀香缭绕着几世的芬芳。小锦食指和中指平行夹起棋,莹白如玉的手指与墨绿色的棋子相辉映,折出柔和的光。净空额头渐渐有细小的汗珠渗出,而小锦却依然面不改色,手上棋局攻势不减。虽是应对得越来越吃力,但是净空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欣喜,是的,他看到了,在这方寸棋盘上不是黑白交锋,而是大祁的万里河山。在小锦的挥手之间,已是江山落定,杀戮全平。墨色的棋子在棋盘上慢慢地布开,不带半点戾气,而是温和轻巧地扫平障碍,将疆域一路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