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那可能是风刮的吧,坏了好一段时间了。三公子回来前,好象就是坏的。”
“不是风刮的,也不是雪压的。”小锦打断他们的话,几个丫鬟顿时白了脸,那不是说她们弄坏了吗?三公子可是不容置疑的。
“都不是,是那逃跑坠楼的窃贼,把它给砸坏的。她不是被抬出来的,而是因为盗窃被发现,逃亡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的。”
“公子,她是在棚子里面被发现的,不可能…”
“完全有可能!”小锦嘴角勾起冷笑。
“…”
“白兰,去告诉夫人,准备好酒宴,等着接老爷回府。”
这一个疑点解决了,那么要解决掉为什么女死者头部落地却有多处伤痕了。前两天回到仁合,她已经变着法子套了凤夙很多话,这个问题就更好解决了。
好的,现在要做的就是回长安,告诉惠帝,她这仗赢得很漂亮。
长安幻夜,一切的景致都在夜的朦胧当中。
层层叠叠的树木,如迷障一般让外人更看不真切。
天牢的入口就隐藏在这迷雾一般的树林里,独孤庆就在这天牢。
如果说,当日他明明没有杀那窃贼,他为什么要认罪?那天晚上他要隐瞒什么?也许,今天问过了他就会明白。
跟随着侍卫,小锦慢慢地踱步入狱,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上次关将军的案子她就已经来了。可是为什么,她总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仿佛有个不愿意被开启的秘密,就在等待她。
“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侍卫为难地点了点头,她轻轻地叹息一声。
“父亲大人,我是为你洗刷冤屈而来,请赐见。”
“我已认罪,你请回吧。”
小锦不甘心,还想再问,却被侍卫的眼神阻止。她知道他存心求死,再问也白问。她心里一阵气闷,拂袖就望天牢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独孤庆梦呓般地说着些什么…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监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一个男子喃喃自语,念的似乎是那首《木兰》。
小锦如遭雷击般,脚步定定地,再也迈不开。那个声音,如同扎根在她灵魂深处一般,久久地挥散不开…
“凰儿,你听爹爹念…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爹爹,你在念什么啊?”
“花木兰。”
“花木兰是谁啊?”
“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她漂亮吗?”
“漂亮,和你娘一样漂亮,当年你娘穿男装,可真是漂亮。”
“恩,我长大了也扮成男孩,我也要做花木兰。到时候爹爹看我有没有娘漂亮!”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小锦呆呆地跟着他念,一行热泪悄然滑落,生命中最柔软的记忆又浮现。
记忆里的自己是那样的幸福,在一片大大的田野里,奔跑追逐。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金色的稻谷,如海洋一般随风舞动。爹和娘,就那样织布耕种。爹还会将她兴奋地高举过头…
她不是小锦…大祁才是她的故乡,她是独孤锦凰,爹从小就跟她念《木兰》,讲述那些泛黄的传说。记忆,如同雨打在衣服上,慢慢地渗透,直到全身湿透,她才感觉到心底刻骨的冰凉。记忆中的父亲是那样地疼自己,母亲也是那样爱自己,她被宠得如同一个公主。可偏偏,那些侍卫要来带走他们,有个小哥哥要拿箭杀死她。她不想记起,她不要想起…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小锦痛苦地蹲着,把头埋进手臂中。求求你,别念了,别再念《木兰》…别…
她头好疼。她快疯了,突然来的记忆,伴随着无数的痛苦和猜疑,把她的头要弄裂了。她不想去想,好多的血…那些发生的所有她都想忘记,求求你,别念了…
“你回去吧,人是我杀的,我无话可说。”一个冷冷的声音,带着书卷的味道。小锦慢慢将头从臂膀中移开,抬头…
那是怎样一个清华的男子,即便被岁月染白了双鬓,可依旧是眉目如画,翩翩如仙。虽然身处监牢,他还是清白如莲。这就是富可敌国的独孤庆,她真正的父亲?
憔悴的面容和记忆中的人重叠,那点点心碎的温暖萦绕在她身边。她看着他,如同小时候,抬头看自己的父亲一般。她的目光细碎而温和,她轻轻地笑着,温顺得如同一个孩子。
这样的表情太熟悉了,独孤庆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锦。太像了,那年的她,不也是一身男装,略带淘气略带娇羞地看着他的吗?他握住她手的时候,她乖巧地低了头,温顺得如同一个孩童。
“孤雅?”独孤庆看着她,突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抓着栏杆,很努力地想要将身子探出来。
“孤雅…你…你来带我走的吗?”
牢门剧烈地晃动着,巨大的声响让小锦猛地警醒。她是来救独孤庆的,她怎么能如此失态?凝神片刻,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他把自己当成母亲,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个让他讲出当年的情景。
“闭嘴,你不配喊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认罪?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你明明知道认罪就是死罪,为什么还要认?”小锦放柔了声音,语气却很重。
“你不喜欢么,我早点死,就能早点去见你…还有我们的女儿了。”
“所以,你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认罪了。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
“他不就是想让我死么?他得不到你就抢走了,抢走了你却要杀死你!他恨我啊,我们当年一起打下的江山,即便我辞官远走洛阳,他还是恨还是担心,还是想着要我死。”
他…难道是惠帝?
“碧落那孩子,你不管了么?”小锦慢慢开口,她要知道真相,即便她是那样的害怕,害怕知道真相。
“那孩子性格太倔强,身子又弱。那孩子恨我,也恨你,他知道,当年是他父亲要下毒害死他,而身为妃子的你,还有身为臣子的我,都没有劝阻。当年皇后的旧部一直带着他四处逃亡到苗疆,我虽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却不曾帮过他一分一毫。”
“你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名分,却治不了他心里恨。他被自己的父亲毒害,你不曾救他…”
“如果凰儿还活着,我真怕那孩子会报复在凰儿身上。你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们,他恨大祁的所有人!”碧落居然是皇子,他的病,居然是因为惠帝!小锦的手颤抖的异常厉害,这是真相么?父亲要杀死自己的孩子…碧落…是来报仇的?他知道了真相,他要向惠帝报复吗?他一定早就算出了自己的身份,让她爱上他,让她傻傻地帮他,她被算计了多少?
“凰儿没死,她现在就在你面前,我不是孤雅,我是独孤锦凰。”小锦一字一句地说道,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朝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她的声音哽咽,字几乎咬不清楚。原来真的是宿命,一切都是天注定,从他教自己这首《木兰》开始,一切都无法改变。她为了救父亲,女扮男装,受过无数的苦头,终于…唤醒了内心深处的记忆。她是大祁的女子…真正的大祁人。
“你…”独孤庆神色变幻,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出去。爹,我和碧落他…在一起了。”
“好…好…”独孤庆一震,他怜惜地看着小锦,只有他知道小锦这句话说出来有多痛。碧落那孩子,真的可以为了报复,出卖自己的爱情。他和小锦一起,为的是爱,还是恨?
“我不后悔,就算是死,我也全当自己傻了。”小锦自言自语道,眼中的幸福的泪。她该谢谢碧落给了她这样华丽而温柔的梦,给了她曾经无数次祈求不得的呵护。且不管这份情有几分真,她权当是真的好了。
独孤庆看着她,那孩子没有孤雅的温婉,却有着孤雅身上不曾有的坚持。她心里即便有把刀子,也会不露声色的吧。痛得再彻底,她也会快乐着。
“不好了…不好了…”牢房里有人大叫,小锦这才擦了泪,压沉了声音。
“慌张什么,没见我在提审犯人么?”
“大人…不好了!宛妃娘娘小产,皇上大怒,要拿大人问罪!”
独孤庆有些担心地看着小锦,娘娘小产,太医很有可能被问斩的。
“你们到外面等,我和父亲大人说几句话,自然会出去。”小锦不慌不忙地说道。
“凰儿,你看看那位娘娘什么症状,后宫争宠者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若四有人在你开的方子上动了手脚,那你是百口莫辩。务必查查那些药物残渣…”
“放心吧,我自会应付。只要你不认罪就好,等我救你出去,我们就一家团圆了。”她心中居然生出一丝冷笑来,那个男人还配有子嗣么?小产,报应吧。
紫幔低垂,宫女们安静地跪着,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宛如面色苍白如纸,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惠帝在一边安慰着她,小锦默默地站在一边。
“你给她用了什么药。她吃完就这样!”
“臣…”小锦看着宛如,心中挣扎着。这个女子命够苦的了,如今却连孩子也死了,不知道又是哪个妒嫉她的妃嫔,下的毒手。
“麝香。”
“你…”
“不是我。”小锦只平静回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理会这些后宫纷争,甚至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说一句话。因为法师的一句话,他可以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可以拆散一个家庭。他还有什么不可以?
“不是你是谁?这药是谁配的?”
“是我配的。”
“皇上,你要为我孩子做主啊!”宛如突然尖叫道,“杀了这个人,杀了他…”
她说什么?杀了她?她如此恨自己么?那眼神中的怨毒为什么那么深?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死自己一般。
“皇上,请允许臣查看下娘娘未用完的药。臣配的药方里绝对眉宇麝香,用麝香让娘娘小产,实在不算高明之举。”
“她在狡辩,杀了她!”宛如尖叫着,哭泣着。小锦皱了下眉,真的很吵,吵得她头疼。
“杀了谁?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的女人,有资格说杀了别人么?”戏弄的声音响起,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太有趣了,我昨夜居然看见宛妃娘娘潜入药房。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呢?”
“你血口喷人!”
“是吗?那我捡到的东西算不算证据?”珏手慢慢抬起,那是一枚玲珑石,是惠帝赏赐给宛如的。
“这…我早就不见了,皇上,你相信我,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心里根本不爱他。你希望解脱,你天天诅咒他们都死。”珏走到宛如身边,拿起她的枕头,两个巫毒娃娃大模大样地藏着。上面是针刺如麻…写着的一个是锦凰,一个似乎惠帝。
“你…为什么…”惠帝脸色巨变。
“你心里恨,不光恨顾天华,也恨当初下旨害你全家的父皇。”
“你冤枉我,我没有杀我孩子,我没有!”宛如凄厉地叫着,突然她死死地盯着小锦。
“你陷害我,你不得好死!”她狠狠地说着。
“为什么?”小锦看着那娃娃,淡淡地问道,经历了太多,突然她觉得自己麻木了,连被出卖都麻木了。宛如看着她,笑了,嘴巴动了动,小锦看清楚了,那是:碧落。
自古皆有痴恨者,莫笑痴恨太痴狂。
碧落,原来这就是答案。当年在小树林他们相遇,后来在长安他们相处,宛如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碧落的吧。小锦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不像自己,很可笑。
“皇上,今天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请皇上念在娘娘是初犯,从轻处理。”
“我不要你求情,你这个假仁假义的…”
“够了,朕乏了。锦凰,七日之限要到了,你务必了结独孤庆的案子。”惠帝没有看一眼哭得和泪人一样的宛如,小锦知道,这个男人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宛如…这个名字,将永远埋藏在深宫中了。他到底有多爱宛如,恐怕也不过如此吧。以色示人,安能长久?对于惠帝来说,宛如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妃子罢了,没有了她,以后还会有别人,谁值得怜惜?何必怜惜?
有什么东西,比真相更残忍?那是人心。等到恍然大悟的时候,通常为时已晚。小锦只觉得疲惫,在踏出后宫的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抽空了。爱情是一长谋划好了的报复,连友情也不过是包装华丽的欺骗。佩佩如此,宛如也如此…
宛如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知道这个背影一旦消失,或许就是永生不见。她死死地看着床单上的鸳鸯图案,表情古怪,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许久,她才擦掉脸上的泪。耳边一声嘲弄的笑,让她愤怒地抬头。
“我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四皇子不可存活于世。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她分毫,以后,要诅咒把东西藏好。”珏嘴角上扬,笑得如同樱花。
“是你,居然是你,你杀了我孩子,你…”
珏没有理会她的歇斯底里,他只优雅转身。窗外秋叶拂了一地,带着类似哆嗦的声响,诧异而自然。他知道,后面那个女人疯了,她不需要清醒,他也不会让她清醒。这样一切才算终结。
年轻的小皇子还未出生就死了,宛妃疯了。这让人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孤雅,还有她死在腹中的孩子。莫名的恐惧流传开来,民间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是上天的警告,老天也不准他们斩独孤庆。
这个谣言自然是小锦散布出去的,如今的她已经不在是那个单纯的孩子,她也学会了机关算尽,学会了利用,学会了不择手段。
七日之期终于到了,惠帝已经被一连串的事情打击得疲惫不堪。朝堂上的他,显得苍老了很多。他猛烈地咳嗽着,如同一盏燃烧到了尽头的蜡烛,丑陋且狰狞地亮着。
“你说,你找到了杀死那窃贼的真正凶手?”惠帝缓缓开口,漫不经心。
“没有凶手,那女贼在独孤府盗窃被发现,逃亡的时候摔下凉棚,她是意外身亡。”
“哦,你是说,她身上的伤痕都是摔出来的?”惠帝一声冷笑。
“没错,是摔出来的。”
“那,如果不是被抓住往墙上撞,任何会有多次裂开的伤口?”
“我示范给大家看吧。”
小锦示意侍卫们抬上一个瓜,她猛地抓起瓜往地上砸去。
“我只是想证明,即便只有一个着力点的撞击,也可以造成多处的裂痕。大家看这个瓜,有时候,直接着力点的裂痕未必出现在着力点,甚至可能在其他地方。所以,死者头骨的多处裂痕并不奇怪。”
“那你如何解释,为什么尸体会在凉棚之下被发现?”
“这更好解释了,凉棚是软的,当重物压上去,必定变形。等重物掉下去之后,凉棚又会弹回原状。所以,在凉棚内发现尸体,并不奇怪。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父亲独孤庆,乐善好施,悬壶济世,一直深得好评。这里有洛阳百姓的万人上书,洛阳全城百姓愿为我父担保,他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朝堂之上是长久的沉默,惠帝在思索,一条条的罪证都被小锦反驳,还有万民的请命在此,他该如何做?
“那为什么,你父亲要认罪?”
“他只是想保护一个人。当日他并不在府上,而是去探望了此人。”
“什么人?”
小锦并不说出口,她只轻轻对着惠帝做了一个口型。惠帝猛地睁大了眼睛,四皇子,南宫碧。
没错,是碧落。其实碧落早知道独孤庆无辜,他什么都知道。因为当日,独孤庆和他在一起。当年无相法师夜观天象,曾断言大祁将因为四皇子而遭灾难,惠帝也将因为四皇子有大劫。当时野心勃勃的惠帝,宁可杀了亲生儿子,也绝对不让人威胁他的帝位。正因为有这样的传说,孤雅的孩子,宛如的孩子才不会存活于世。大祁,不需要四皇子。
碧落他全知道,一切都是他在掌握之中,他等着在惠帝一无所有的时候,揭开真相,如同揭开血淋淋的伤疤。
“听朕旨意,赦免独孤庆。朕要见你所说之人,还有,朕要知道,诬告你父亲之人。”
“臣明白。”
顾天华已经死了,那么惠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南宫酏吧。当初告发的是他,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算他头上了。刚好,除去此人。小锦轻笑,她自然明白君王心,真的假的不需要明白,惟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结局罢了。
自己终于完成了使命,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轻松。惠帝不再追究独孤庆,她终于实现了当初的诺言,当年真的很天真,想着等帮碧落把独孤庆救出来,自己就回仁合。
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早就回不去了。
她才是真正的独孤锦凰,她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她已经有了心中至爱,她现在是大祁的提点刑狱司,她在瞬间从女孩成为了女人,从单纯到心机暗藏。
走在长安街道上,早没有了以前的轻松和惬意。一份沉甸甸的压力随之而来,她该如何处理所以的一切,君与臣,该如何分的清?
为何忽然之间,将所有梦粉碎,她去哪里再寻找那遗失的美好?
“独孤大人,宛妃娘娘,请你去宫中一叙。”街角有人拦住了她,听声音是个公公。见她?传说中疯了的宛妃要见她吗?
“娘娘安好?”
“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怎么可能会好呢?在冷宫里的疯女人,能好到哪去。不知道此次为了让太监来找她,宛如花了多少银两?小锦淡淡一笑,终究还是心软。她答应了太监去见宛如,太监这才满意地回去了。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
想乌衣年少 芝兰秀发 也应梦见
明眸皓齿娇艳 落日白骨青天
缟素长安 妃子玉环 天下未入眼
谁在凭栏 富贵不还 素衣风尘叹
翠袖红襟 凭谁唤醒 温柔乡人间如梦韶华光贱
一世经略 覆雨翻云 英雄冢旗背西风月照南山
还未到长门殿,小锦就听见那样熟悉的歌声。绝响还在,只是玉环飞燕都成了尘土,恩情早就不知何处去了。她心中一阵感慨,迈入了长门殿。
“你终于来了…”宛如轻轻地叹息着,如同鬼魅一般。
“你害怕了么,我是一个疯子,你们不都说我疯了么。我想我真的是疯了!”宛如惨淡地笑了下,苍白的面容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你确实是疯了,你请我来就是听你的疯话么,抱歉,我没空。”小锦转身就走,不料长门殿的门已经反锁,她惊恐地看着宛如,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你果然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狠心的。你这么急着走,是因为约了碧落子时在城外等吧。不见…不散。”
“你想干什么,你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我不会杀了你,我真是笨,居然不知道你是女人。不过你也不怎么聪明,被人利用了也不清楚。你知道吗?碧落和南宫酏的关系?我说出来你也不信的吧,我和碧落在长安的时候,在野外,他以为我睡了,其实我没有。我清楚地听到陆王爷喊他少主,什么举报独孤庆,全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才是那个幕后人士!”
“你说…”
“我说什么不重要,今天晚上你别想去见他。他现在正在和惠帝算当年的帐,他一定不会知道,他在城外等你的时候,你会在殿内和他的亲生父亲承鱼水之欢。”
“你想干什么。”小锦惊觉不妙,她转身想跑,却迈不开步子。空气中的味道古怪得很,她记得…是醍醐香。
她不甘心地软了下去,迷蒙中是宛如清秀的面容。她轻轻地褪去小锦的朝服,替她换上绫罗绸衫。
“有一件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知道为什么惠帝会宠幸我么?不是因为我的美貌,而是因为我唱的那首词。那根本不是碧落写的词,写词的人叫孤雅。碧落让我唱,为的就是让惠帝垂怜。可是你想…如果是一个和孤雅长得一样的女人躺在他怀里,他会怎样?”
小锦咬紧了唇,听着宛如一遍有一遍地唱着那首《长安乱》。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她要用歌声把惠帝引来,然后…
她有些绝望地闭了眼,眼角冰凉,泪就这样无声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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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叫朕一声父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