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走。”谨风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的愤怒几乎将她燃烧。
小锦昂起头,趾高气扬地从他身边走过去,谨风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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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随行满长安,轻风轻水轻行囊。
回到大祁,小锦有种回家的感觉。没有污染的空气,满街挑着担卖胭脂的小贩,糖葫芦的老伯干脆的吆喝声,还有那羽扇纶巾、白马风流的书生侠客们,每一样都如此的熟悉。小锦边走边逛,不知不觉手中多了不少小玩意,谨风耐心地跟着她后面走,这个独孤三公子倒真可爱,喜欢些姑娘的玩意,还对着胭脂水粉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露出顽皮的笑。小锦看着长安人来人往,好一派市井春光。单看这里的百姓生活,怎么能想象如今大祁的政局悬在一线,看似不起涟漪的水面,只需要一颗石子就能澎湃。
“哈哈,哈哈,我上榜了,我通过初试了!”突然街头传来一阵兴奋地叫喊。
“什么事情怎么热闹啊?走,我们去看看。”小锦兴致来了,把冰糖葫芦一丢,就走了过去,后面的谨风摇着头忙跟上去。
“我通过了,通过了…”小锦刚走到人群中,耳边就炸雷般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小锦吓了一跳,气鼓鼓地看了看旁边的人。不就是通过了,有必要那么兴奋吗?震得她耳朵都疼了。
“我可以做御医了,我能进皇宫了。我回家要告诉全建邺城的乡亲,我是最好的医生…”通过了考试,难道在她回现代的几天里,这里已经举行完了那场笔试?那她不是错过了进入皇宫的绝佳机会?小锦心道不妙,这回还怎么帮碧落?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人群中有人尖叫,小锦回头,只见人群猛地散开,有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口吐白沫。糟糕,这个人一定是落榜了,心里太激动,所以发了癫痫!
“喂,你不是医术很厉害么?还不过来帮忙?”小锦猛地跪在了地上,她扶起那病人,冲刚才说自己中榜的男人喊道。男人厌嫌地看了那个口吐污秽的男子,不但不上前,还退后了两步。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见死不救!你还是不是医者啊!你们这里还有谁学医啊?”小锦一把抓开他嘴巴,抓起手中的帕子放入他上下牙齿之间。谨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看着她焦急失措,看着她吃力地扶起地上的男子,看着她大声质问周围的人…这个三公子,竟然这样的热血心肠。
“还不过来帮忙!”小锦一声急呼,一旁的谨风愣愣地走过来。
“托住他的头,不要让他乱动。”小锦吩咐道,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她轻轻地解开那人的衣领,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一卷轴银针。
几尾银针准确地落在了百会河谷足三里,那人抽搐渐渐平静。小锦凝神注视了他,取出手帕,将一颗药丸放入他口中。
谨风在旁边呆呆地注视着小锦,那一瞬间,面前的男子,宁静得如同月华之神。他素手执针,目光中全是慈悲,那是医者之心,仁心仁术。独孤锦凰,果然是个真正的医者。
“糟糕,这样只能暂时稳定住他,怎么办啊?”小锦急得直咬嘴唇,都怪自己医术不精!就在小锦焦急万分的时候,她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苍白的手指熟练地卷起小锦身边的银针,落针如风。身边的男子利落地给病人上针,青黑如墨的发丝如同黑蝶飞旋,空气中是一阵似有似无的莲花香味。碧落…,他们居然就这样在长安街头重逢。
“喂,别装!起来吧,被我独孤锦凰医治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死掉?”看见碧落出手,小锦信心十足道。那人轻哼了一声,挣扎着起身,碧落和谨风同时搀扶起了他,那人朝小锦感激地说了很多话,可小锦眼中,脑中全是碧落,已听不见其他。
“碧落…”小锦喊出了这个名字,虽然只是回现代半个月,她却如同过了半个世纪般,在那个没有碧落的世界,她只感觉思念如潮水般将她窒息。
“恩。”碧落冷淡地回了一句,清柔的目光扫过谨风,周围的空气如同寒冰般凝结。他看了看小锦身上略显宽大的男装,很快又将眼神转了开去。小锦见他态度冷淡,心里一阵酸楚,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想念。碧落不愿意和他们多呆,转身就要离开,小锦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她拉着他的袖子,只怕他就要离开。她睫毛轻微的颤抖着,上面还凝结着一点点的晶莹。小锦咬着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她只感觉自己很卑微,卑微得只想留住一个人而已。
“一起回去。”小锦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碧落,你不要拒绝,她已经开口了,求你…别拒绝。
“你的腿上并不是很严重,我还有事情要办,你…自己回去。”碧落又看了眼谨风,柔声道。他依旧是那样温润如水的声音,此刻在小锦听来,却比严冬的风还冷冽。碧落手上一运劲,衣袖就从小锦的指间滑出。小锦茫然地看着那抹白衣从指缝间流走,轻柔的布料摩擦过手掌,然后是无名指,中指,然后轻巧地从食指和拇指的缝隙离开。小锦的手习惯性地紧握着,掌心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指间莲花依旧残留。原来,上好的苏州棉布擦过手掌,也是那样的疼,疼得裂在心中。一行泪坠落在手背上,溅开一朵残破的花,灼热烫人。碧落没有看到她落泪,他并没有回头。
“什么玩意!”谨风见小锦伤心,对着碧落的背影发出一阵咒骂,却被小锦白了一眼,他怏怏地闭了嘴。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小锦的嘴巴翘得老高,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猛地扑入谨风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谨风顿时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还没有和男人当街拥抱的习惯。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她抱着谨风哭着,拳头落在谨风的背上,谨风吃疼,又不敢运功抵抗,就怕伤了小锦。小锦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化进了这雨点似的拳头里,一拳拳地落下来,简直要把谨风打成内伤。
小锦哭了一阵子缓了过来,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有些内疚地看了看谨风。突然她打了个响指,“我请你吃饭,长安城的天香楼的乳鸽好好吃的,一起去!”她拉起谨风就往前跑,谨风却如坠云雾。这个少年,刚才还眼泪汪汪,现在却又生龙活虎。
小锦一下子把面前的菜肴洗劫一空,谨风只半睁着嘴巴看着面前的人吃得豪气干云的,这哪里有半点富贵人家的影子?简直就是饿了几吨的叫花子干的事情。他不禁有想起了他们初次相遇,这个男子也是吃得狼吞虎咽。虽然说是小锦请客,但刚从皇甫少轩府上回来,她身无分文,所以请客的是小锦,结帐的却是谨风。谨风摇头付钱,一边的小锦则一脸抱歉,因为内疚而粉红的脸蛋涨得愈加透明可爱。
风一阵阵地吹,时紧时疏,等到小锦他们吃完饭的时候,长安城已经是细雨纷纷了。谨风心里顿时有种奇异的感觉,初次和他相识,也是这样的天气,忽晴忽雨。那一日的西子湖畔,薄衫美少年在雨中仓皇逃窜,发丝纠缠雨丝,美如画卷。
天香楼一侧,一女子目光如刀般刺向两人。她深幽的双眸不带一丝温度,一柄匕首在她手中把玩着。
“丞相说的就是他?小菜一碟。”
“我们是否要知会一声少主?晚风姐姐,我总觉得凌霄阁不需要这么高调出手。”
“不需要,你也看见他和碧落走得那么近了!不过是除掉一个人而已,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少主。顾天华要除掉的人刚好是我们要除掉的,顺水人情,但做无妨。 ”晚风看着小锦,一字一句道。“锦凰,即便你伪装得再好,我也认得你。”晚风心道,那日在昆仑无故失踪的女子,而少主居然会为了你衣服落下的一枚纽扣而连审她们几位侍女。这个女人不除,将会是少主唯一的死穴!
小锦和谨风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发现旁边这桌敌意的目光。细雨被风吹得到处乱窜,小锦冷得直打哆嗦。长安,毕竟不比江南,即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雨,路上的人也还是从容不迫,竟显皇城风范。卖伞的老人家早已经摆起了摊子,帝都的人出手都阔绰,没带伞的都直接买伞了。转眼老人家的伞就所剩无几。小锦把脑袋探出窗外,窗檐的几滴雨钻进了她的脖子,冻的她连忙缩回了脑袋,她摸摸瘪瘪的口袋,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的雨,若是被淋湿了,那就让人知道她是女孩子了。
“这么大雨啊,你等我,我去帮你买伞!”谨风爽朗的声音一会儿就飘了丈余远。小锦看着他狼狈的在雨中逃窜,也禁不住笑出声。看来,除了碧落以外,还有人会如此费心地逗她笑。
“伞来了!”谨风迫不及待地招手,突然他惊恐地看着小锦身后。斜对角方向,一枚匕首正朝她飞来,匕首尖还有淡蓝的光。那是喂了毒的匕首!
“小心!”他疯狂地朝前迈了一步,小锦笑得很灿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突然,小锦的笑容在空气中凝固,眼中闪过痛楚的神色,她的身体往前倾,如同一枚秋叶一样从窗口飘落。谨风发疯似地往前迈步,他救不了她,他居然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天上掉下一滴血雨,刚好落在谨风的脸上。他却连擦拭都没有了力气,之前那个狼吞虎咽,笑颜如花的少年,现在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她背上是一柄没入肩背的匕首。那一身衣服,被雨水晕出暗红的血花来。血比泪还烫,她口中、身上,一朵朵地开起了花,血顺着他的手流下,灼得他生疼。刚才她还那样的生动,如今却如同一只折翼的蝶,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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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月白若霜,在湖心的“听雨阁”内,一素衣男子,伫立着。那席在风中翻滚的白衣,沾着晨露,舞出一道孤寂的影。
他低首,长长的睫毛带着清淡的悲哀,浑身却是说不出的温润似水。那湖中的倒影,与月自成寂寥。即便看不到他的面容,光是那一抹清雅无双的侧影都可猜想其主人是何等的绝代风华。
月下吹箫,倚楼听雨。曾几何时,他没有独自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那时的洛阳,有一个人的容颜比月色更加皎洁,比阳光还要明媚。让他有过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也可以很温暖。
听雨阁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藏青色的衣衫在风中轻翻,剑眉飞扬,一双如星般的眸子中透着骄傲与锋芒。两个男子,一个如星般璀璨,一位如月般清华。
白衣男子放下箫,苍白纤细的手指利落地勾起了一枚柳叶,弹指就朝青衫男子飞去。
青衫男子依然面无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沉静着多年练就的内敛。他手轻挥,一剑清辉划破天际,手法之快,竟是此般的绝艳。
“都说皇甫将军的剑法乃大祁之首,看来不虚。一剑出,苍生暮。这把‘暮苍生’,恐怕没有失手过吧。”
“可惜,这把剑还没有领教过望月楼的七星剑。”说话的人言语中带着一丝惋惜和期盼。
“当年无情公子凭‘七星剑’孤剑独挑群雄,竟无人能敌…”
“武林旧事,楼主早已在天涯。故人之事,何必再提?”白衣男子打断了他的话。
“如此说来,碧落公子是不肯出剑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你真想领教无情剑法?若我赢,将军果真肯听命望月楼?”
皇甫少轩不语默认。
银光冲破天际,如同绚丽的飞天舞。皇甫竟看到了那剑锋缭绕的云雾般的剑气,那是怎样一把剑,又凝聚了怎样的沉寂江山,血雨豪情?剑出花开,剑收花落。花开花落,荼蘼损春痕,原来一剑出,也就是一生。
这一剑,出得极慢。可皇甫知道自己无招可退,他已经完全震撼在这绝世的剑法中。想当年的无情公子和尉迟雪溶昆仑一战,会是何等的惊天绝地?
然而他并没有输,一颗晶莹的灵珠宛如泪滴般地垂在他的手中。
碧落如同被抽空了灵魂般地定格,那是…五毒珠。
“碧落公子。”少轩看不到笑容,只有洞悉一切的骄傲。
“望月楼…愿听从将军差遣…”几乎是咬牙般的声音从他口中划出。
“公子果然守信。”
“她在哪里?”碧落一字一句地问,手中的剑依然有杀气凝聚。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目前…谨风…你…”少轩的话突然卡壳。
亭中一男子,突然而至。他眼神涣散,如同一只受伤的兽般地颓靡。不过一天不见,他如何变成这样。他眼中闪着哀伤和困惑,如同一个孩子般无助。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少轩心中暗道不妙。冷风悉来,碧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面前的锦衣男子怀中的人的面容,闪电般地刺得他思维一片空白。
他颤抖的白色侧影,带着清淡的莲花香味,这一抹清淡的莲花香味将月色染得苍白。然后比月华更白的却是他的脸,惨白得透明。
小锦安静地躺在谨风的怀中,一头青丝散了一地,如同泼墨般黑纯。长长的,宽松的袍子有气无力地飘在了地上,上面的黑色血迹,如同一朵朵的墨莲诡异开放。她的脸色是青紫色,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安静的夜里,可以听见她牙齿战栗的声音,那墨紫色的唇,如同一只垂死的黑蝶,挣扎着抖动着翅膀,却单薄得如此无力。
他向前一步,几乎是跌倒在小锦的面前。他伸手想去触碰小锦,却在半空中停下了。他轻轻地落下,擦去了她额头点点的汗珠。那冰冷的质感肌肤,却如同烈炎般地灼痛了他的手。
“逝雪?”碧落替小锦把脉,难以置信地吐出两个字。
他颓败地跌坐在一边,早没有了之前的孤傲与清绝。只有挫败和失落,失魂落魄地找不到方向。为什么是逝雪?那种无解的毒?她是被什么人伤的,这一味毒是当年凌霄阁阁主的妹妹尉迟霜凝炼制的,传说中是用来对付天下无双的望月楼主无情公子。可是,小锦怎么会中这种毒?
如同冰雪消融,难道他只有等待小锦毒发,化为一片虚无?
“她怎么会中毒?说啊?”他疯了一般地摇晃着谨风,可谨风却和他一样失魂落魄。
“她为什么…要救我?”他来回重复的也只有这一句,说到痛处,他几拳锤在了地上,地面点点血痕与他手上的伤口,浑然成一体。
只有一人,冷静地看着这两人。他心中疑惑,为什么这毒会在长安出现,至于小锦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呢?
他手在空中凌空一划,点燃了一火折。一灯如豆,瞬间照亮了整个听雨阁。平静如镜的湖面,那星星之火,透着一种孤勇,决然地燃烧在水中。淡淡的晕影,融化开来,浮光掠影,班驳如萧。
碧落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少轩。少轩猛然心惊,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个温润的男子身上,看到如此澎湃的戾气。压抑不住的恨与痛,似乎在找一个出口宣泄。
那火,颓然跌落,和湖水翻滚成一片。四周又陷入了黑暗中,只有三人的眼眸,如月华般清亮,点燃了月色。鲜血顺着少轩洁白的手指,一滴,两滴地落如水池中。这一次,他终于出剑了,可是,还是没能得手。那只流血的手,手指间凝起一点青色的磷光,那是五毒珠的光辉。它感应到毒素,一点点地亮了起来。碧落的七星剑就这么生硬地停下,剑尖的一抹血色,嘲弄似地狰狞着。
“碧落公子,想杀我?”
五毒珠。碧落仿佛看见了希望,他身体往前一移,少轩微笑着将手一松,那灵珠往下坠了几分。他看着碧落,目光是挑衅。
“看来独孤公子对望月楼来说很重要,或者说对碧落公子很重要。可是,这东西,已经是我的了。碧落公子,我们很需要望月楼和公子一样的人才。公子…”
碧落握紧了手,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小锦。他轻轻站起来,拜倒尘埃。叩首,扬起,起身,再跪,又叩首,每一声都清脆地如同仙乐。谨风怀里的女子挣扎着睁开了眼,不…不可以。
望月楼中如同神祗一般的祭司碧落,此刻却正在朝一个人行三跪九叩大礼,表示臣服。那个骄傲如霜的男子,连衣服都不肯染上半点尘埃,却叩拜于这片大地。连少轩都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的决然,不带半点思考和犹豫。此刻的他,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的能力,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碧落站起,抬头。在与少轩对视的瞬间,少轩居然有片刻的失神。是什么人,在放下尊严后,还能有九五之尊的气势?他浑身散发的,居然是王者的华贵,他的眼神,睥睨苍生,俯仰天地。让人感觉刚才那个叩首之人,不过是虚无的幻象。
“得罪了,碧落公子。”少轩手一闪,五毒珠直弹出去,碧落凌空一抓,不再和他纠缠,急忙去看小锦的伤势。
碧落轻轻蹲了下来,手中射出一缕青光,顿时,小锦的手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轻浅的血丝涌了出来,带着墨绿的光芒。
“你干什么…你…”谨风一把抓起碧落的衣领,这个人想干什么,他怎么能再伤害锦凰?
碧落没有理会,又是一道口子划出。小锦轻哼了一声,一会就好了,只需要忍一会就好了,碧落心里安慰着。
谨风猛然从恍惚中清醒,见碧落连连两次对小锦出手,心中大骇。他眉目间隐约有怒气,手上凝聚掌力,一掌就朝碧落砍去。碧落不闪不躲不避不还手,他继续凝神为小锦放血。谨风的掌力以刚猛而闻名,一掌出,碧落的衣袂翻起一点轻尘。谨风有些吃惊,那一掌仿佛打到了无形,若不是眼前的人猛然吐的一口鲜血,谨风会认为自己打的是空气。他居然没有用半点力气去抵抗,而是生生地受了这一章。
碧落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喉间有些腥甜的液体涌出。但是他此刻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昏厥,甚至不能有半丝分神。小锦的命悬一线,雪逝随时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你放开她!”谨风还要出掌,碧落依然是纹丝不动!
“住手!”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是少轩。
谨风不解地看着少轩,眼中全是困惑。
“你过来。”他命令道。
碧落凝神将五毒珠放在小锦的伤口上,血中的那一抹墨绿色,渐渐变淡。而五毒珠的绿却更加的璀璨,血,慢慢的变红。小锦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碧落惨白如雪的脸上渐渐有了欣慰的神色,水色莲香升起,天色近黎明。他有些艰难地站起,他的身上已经是深浅不一的血痕。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身躯,仿佛随时可能灰飞湮灭。
“碧落公子,希望你信守你的承诺,望月楼能听命…”
“今日是碧落与将军的约定,与望月楼无关。”碧落的声音空洞得如同山谷回声。
“什么!”少轩震惊!
“在刚才叩首的一刻,碧落已脱离望月楼,从此不是望月楼的祭司。”碧落淡定的回答,并不理会少轩的惊讶。
“碧落公子在说笑吧,当年无情公子创立望月楼,律法之严是天下闻名。如果有人要擅自离开望月楼,必须…”
“自断一臂。”碧落轻声说道,他看向南方,那是望月楼的方向。
碧落面朝南方,卷起衣摆,沧然拜倒。
“公子,请原谅碧落不能追随。”他单膝跪地,手臂轻轻抬起。突然,他目光一凛,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突然化为尘埃,在空气中幻化为粉色的尘雾。
四下安静如野,空中是一只飘飘荡荡的空袖,翻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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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孤帆独袖到天涯
雨渐渐的隐了,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薄纱般地洒了满地婆娑。这场月光雨,真是下得久啊。雨后的湖泊上泛起了一层薄雾,听雨阁内的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气。
雾气缭绕间,碧落缓慢地移动着身体。鲜血将空气染得红光一片,那一身琉璃白格外的刺眼。他咬牙走向小锦,那仅存的一只手,艰难地朝小锦伸去,似乎想抓住什么。这一夜,如同一生一样漫长,似乎这几步走下去就是一辈子了。
“碧落公子…”少轩在他身后开口,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替我好好照顾她。”碧落轻声说出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句话,是不是就是诀别?碧落心中苦笑,若他不用这最后一口气离开,恐怕他再也离不开了。
少轩看着那一片白衣掠过清冷的湖面,如同凌波仙子般孤绝。那一弧寂寞的影,消失在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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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野郊,天空泛着黎明前的一丝苍白,一颗启明星若影若现。
碧落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离开了五毒珠,他体内的毒发了很多次。今日,是为了望月楼和皇甫的约定而来,可是他却只能带着遗憾离开。挨了两掌,断臂后的失血,加上毒发,恐怕他是没有能力再回到望月楼了。
他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终于,虚弱得迈不开一步。他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冲破了云层,总算…日出了。
他微笑着,朝着太阳的方向。然后他的眼睛却渐渐地陷入了永远的黑暗,那一抹白衣,如同一朵白莲,凋谢了,只落下满地残瓣,暗香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