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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画栏开处冠中秋
上官舞看着伫立在风中的小锦,看着繁花凌舞,片片坠落在她身旁,清丽如同仙子。她拧眉抿唇,抽出一丝孤单的倔强。可这孤勇和决绝中却透着一种久违了的善良。刚来到临安,她就亲自过问药价,叮嘱一些常用药的价格一定不能涨,还经常让人给附近的村民送去预防痢疾的草药,就连路边的乞丐晕倒,只要她看见,就会停下轿子,为他号脉施针。都说医者父母心,上官舞见过不少医者,却只有她心怀苍生,慈悲行事。独孤府上下对小锦,从最开始的猜疑,到后来的鄙视,再到后来的敬重,小锦总能用自己的行动来平息众人的疑虑。她在临安的威望也渐渐升高,猛然间,她似乎明白了公子的选择,仁者无敌,得锦凰者得天下,恐怕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吧。
"我把'宝仁堂'的药价一再降低,洛阳那边已经很不满了。今天夫人派人给我送信,要我将药价提上去。可是如今各地都发大水,瘟疫横行,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还提药价,百姓怎么吃得起药?现在欧阳家突然说原料要加三成的进价,碧落,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小锦自言自语道,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
"咳,咳…"上官舞咳嗽了两声,把小锦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独孤家两位公子刚刚出事,夫人又把家业给了一个没来头的三公子,这个时候独孤家群龙无首,他们自然要趁火打劫。"上官舞恨恨地说道,小锦低头不语,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吹去了落在指甲里的一点花渍。
"替我约欧阳家的人后天出来,我要亲自和他们谈价钱。"小锦说道,在她小时候父亲曾带着她和人谈过生意,谈判桌上的技巧,她也了解一二。
"后天?"
"是,后天。"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会带万两黄金来这里要宛如…
独孤府上下关于关宛如的猜测不一,但所有人都坚信她是一个绝色女子。临安城中更是有人传言,宛如姑娘光是一个背影就能够颠倒众生。甚至还有不少关于独孤锦凰和宛如的传说,有的说他们其实早就相识,却是因为家中棒打鸳鸯,独孤锦凰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气之下夺了独孤家家业,来临安救娶宛如。
扑朔迷离的猜测,让宛如美得更加神秘。而三公子在别院的流连往返更是让人对这位宛如姑娘充满了神往。虽然她不曾踏出院落一步,但是她已经成为临安百姓谈论最多的女子了。
此刻的宛如正在独孤府上,舞尽衣尘。小锦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人跳舞。现在宛如已经名满临安了,相信不用多久她的名声就会传到长安去。小锦看着她白衣轻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是小锦教她的芭蕾舞动作,想不到宛如将芭蕾舞的轻盈融合到民族舞的飘逸中去,足尖轻点,灵动如仙。她单足而立,白裙如旋,正是芭蕾舞中难度最高的连转动作。小锦看着眼前的女子疯狂地旋转着,眼神中透着凛厉。
"啊"宛如突然摔倒在地,小锦猛地站了起来。
"快去,拿鸡蛋和冰块过来。"小锦蹲下去查看宛如的脚趾,"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要练也要有个限度啊!"
"顾天华的势力越来越大,我怕到时候他在朝中一手遮天,我们再想动他就难了。时间这么紧,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成掌中舞不是易事,不日夜练习怎么成。"
"你伤成这样,今天是练不了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舞练不好,那就练琴了,我不能停的…"宛如挣扎着起来,丫鬟递来一柄紫檀琵琶,宛如拨弄琴弦,试了下音。
朝歌夜弦 烟波画船 原来不过是姹紫嫣红开遍
娇面娥鬟 怕应羞见 良辰美景都付与断壁残垣
似若有情 依稀顾盼 那荼蘼处烟丝醉软
花房久坐 只待谁来 在梅边琴瑟和弦
西厢银钩团扇 隔座暖酒朱帘…
宛如兰花指翘,凝声弹唱。词,是改写后的《牡丹亭》。只是,这配曲怎么会如此的熟悉?小锦眉头一皱,那不是…碧落他经常吹奏的箫曲么?
"这歌是你写的?"小锦问道,宛如微微一笑。
"不是。"她轻声说道,小锦没有再问。她有些烦躁地抿了唇,只觉得这空气闷得发慌,让她心里也不由得发起堵来。当时碧落说过的,等遇到心上人,他定填词相赠。
心上人,小锦看着宛如。她倾城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得娇艳夺目,这样的女子,恐怕是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的吧。她和碧落…其实也很相配。
"公子…欧阳少爷求见…"院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声音。说好了明天才见,他倒是心急。家丁见小锦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跟着后面走。
手指抚过青瓷碗,青瓷的韵辉将小锦的手指衬得比玉还清透。碗盖清脆地敲打着碗,伴着茶水的声音,碧螺春的香味弥散开来。小锦不紧不慢地吹着茶,她喜欢喝茶,尤其喜欢装成很优雅的样子喝茶。所以每次,所有人在说话的时候,只有她沉静。
欧阳明看着小锦,心止不住地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种紧张的压力从何而来,之前他料想一个十八岁的臭小子刚刚接管家业能成什么气候,但是在他见到小锦之后就知道自己错了。独孤三公子一派清华,竟然是半点不沾染尘世俗气。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将眼前的人和临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千金买一妓的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
小锦嘴角上扬,清浅一笑。欧阳明的躁动她收在眼底,却并不表露出来,只默默饮茶。看似漫不经心,却在暗中寻找对方的弱点。欧阳明显然有些急噪,以前每次和独孤家两位公子谈生意,多半都是酒肉相待,对方也是好言好语,百般巴结,希望能从自己手中买到价格便宜的药材。但是这位三公子却招待自己来喝这清寡无味的茶水,还摆上些点心,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锦并不开口,茶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让人冷静却又让浮躁的人更加地烦躁。人在烦躁的时候最可能出错了,小锦心里冷笑,故意表现出慵懒的状态。
"三公子…在下此行的目的,想必三公子已经知道了吧。"终于等不急了,欧阳明率先开口道。
"知道,欧阳公子是想加两成的价钱。"小锦淡淡地说道,放下茶碗。
"是三成。"
"一成也不行。"小锦定然道,欧阳明一愣,完全没想到他这么坚决地回绝。
"最近…"
"独孤家与欧阳家合作多年,价钱是早就定了的。欧阳公子突然要提三成的价,好像有些不合规矩。"阳光透过窗棂,淡淡地洒了进来,只衬得小锦肌肤如玉。她轻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中居然是分毫不让。
"若是三公子不同意,我们只好卖给更高的买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小锦轻轻一笑。她如玉葱般的手指,捏着青瓷碗,把玩旋转着。盖碗里那一泓新茶,如琥珀一般醇澈。他看着小锦那漫不经心的笑,也不禁心里发蹙,之前胸有成竹,如今却空荡荡地没了底。
"怎么不喝?这可是今年新贡的茶。这种茶,越放越不值钱,最好的就是新茶,平日里,这些只有皇宫里才有。"
欧阳明又是一震,他也是聪明人,怎么听不出小锦的话外之音来。他轻轻地用袖子拂过额头,擦去几点冷汗。
"独孤家打开门做生意,价高者得的道理自然是明白的。锦凰很有兴趣知道,在这大祁还有哪个买家能给出独孤家这么优惠的条件。如果真有如此好的买家,锦凰一定不会阻止欧阳公子换买家的。…如果欧阳公子确有难处,锦凰也就选择新的卖家,免得公子为难。欧阳公子此次带了将近七千两的货来临安吧。"小锦抬眼看了欧阳明一眼,满眼深意。
欧阳明脸色一变,他猛地一推桌子,做势就要走。小锦把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也不拦。只懒洋洋地站了起身,挪步到窗台前,用簪子挑了挑正在麒麟兽头小鼎中燃着的苏合香。门外一人走进来,在小锦耳边说了些什么,小锦眼中一沉,更是玩味。
"看来是一个比一个着急,让他先等等吧,没看到我在招呼欧阳公子吗?区区一万两黄金,有什么好急的!"小锦吐了一口气说道。
欧阳明却是一个机灵,一万两黄金…
"这里是一万两,你说好了…"一个人突然地冲了进来,猛地一拍桌子,把小锦吓得震了起来。
"说好了三天期限,你急什么!"小锦看着皇甫谨风,心里想这鲁莽小子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欧阳公子,若是你肯维持原来的价格,锦凰可以一次付清现款。你在临安的货,我们全部要了。你回去考虑考虑,再过些日子答复我也行。而且惠民局曹大人也打算给我们减税半成,这样我们合作会更愉快。"小锦不理会谨风,她收了笑,正色对欧阳明道。
"这…"欧阳明看了看小锦,又看了看青筋暴露的皇甫谨风,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一万两黄金虽然多,但是以独孤家的地位,断不会为了这些黄金毁了信誉。'宝仁堂'更改合作方,太不合规矩了。"小锦小声对皇甫说道,皇甫一脸疑惑,在旁边"不小心"听到的欧阳明却是一身冷汗。
"公子说得是,价钱好商量,我这就去准备货。"欧阳明生怕小锦反悔,连忙答应着拱手告辞,小锦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不动声色。
"你居然利用我来谈生意…"皇甫谨风突然反应过来,用手指着小锦正要破口大骂,小锦一把抓住他的指头,谨风愣了一下,想抽出指头。小锦撅着嘴巴抓紧了手。谨风一使劲,小锦抓得更紧了。谨风瞪了小锦一眼,鼓足了劲,正要抽出手指,突然小锦一放手,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小锦笑得花枝招展,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谨风愤怒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他看着眼前笑得如春风般明媚的少年。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一双大眼睛忽闪不定,嘴角还是隐忍的笑,白如雪瓷的皮肤轻轻涨出一抹绯红,如同那娇艳盛开的花朵。谨风不由得出了神,连爬起来都忘记了。
小锦突然停住了笑,抱胸看着皇甫谨风。皇甫谨风被她阴森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小锦本来因为碧落的事情一直闷闷不乐,不过此刻却被谨风给逗笑了。这家伙好像每次都在她面前出洋相吧。
"你想买我的丫鬟宛如走是吧,没门!"小锦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谨风。她一直觉得谨风笨笨傻傻的,没想到真是一根直肠子。
"喂…你…"谨风一着急,居然语无伦次起来。
"喂什么喂啊,你是不是觉得房间里很香啊。"小锦笑得阴险。
"这可不是苏合香,而是独孤家'宝仁堂'的醍醐香。睡不着觉的人一闻,必定会晕得几天也醒不来。你也就安心地睡一觉吧。来人,把这家伙丢出去!"小锦拍了拍手,她眉眼上扬,嘴角轻轻往上一勾,露出得意的笑。谨风在昏迷的一刹那,只觉得那笑容灿烂得有些眩目,仿佛凝结了这世界最真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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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夜未央,太极宫一路上都燃着红黄色的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更显出诡异的暗来。天空如同一块墨色的绸缎,从中裂开青玉色的白来。那磅礴的雨就从那青玉色的空隙处泻出,如同鲜血流出伤口。大雨撞击着这九重宫阙,到处都腾着清薄的雾气,书写着让人看不清的符咒。
甘露殿里,惠帝正凝神看着手中的折子。九龙吐珠紫金炉里焚着新进贡的檀香,一边的鲛纱帷幔在风的吹拂下,不安地飘了几下,随即又死寂般地垂在地上。
"皇上,几位皇子的病…怕是不能再拖了。"一边低着头的老太医,终于忍不住,沙哑着嗓音,颤抖着开口。
"每年朕从国库划多少银子给你们,到如今,你们却一个个跟朕说无能为力!"
惠帝一生气,手一挥,案上的一个古玉兽头就飞了出去。跪在地上的太医哪里敢躲,再抬头时已是血流满面。
"皇上息怒,我大祁国富民强,能人倍出,皇子们乃真龙血脉,定能有天人庇佑,逢凶化吉。"一边的顾天华慢慢开口。
"你有什么法子不成?"
"皇上可以到民间寻访名医,为皇子医治。"
"传朕口谕,立刻张贴皇榜,朕要公开召集天下名医!"惠帝决然道。
"这…恐怕不妥…"顾天华支吾着,不紧不慢,让惠帝不由得心头火起。
"有什么不妥,不是你说要到民间找太医的么?如果谁能够救我皇儿的命,这太医院首座就是他的!"
"皇子们集体染病的事情不可外传,更不能让北平…"顾天华话说一半,惠帝已经明了。南宫酏如今在北平拥兵自重,如果皇子出事,他必然可以以皇族血脉的身份继承皇位。一定要瞒下去,不能这么公然地召集医生。
"依你的意思,是看着我皇儿送死?"
"不是…臣的意思是…托其他的幌子,来召集名医。臣想在长安办一个公开的太医选举,寻找民间的奇人。说起来也是皇恩浩荡,皇上让他们有进入太医院的机会啊。"顾天华自作聪明地说道。
"选举?"惠帝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谁也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自古有科举,文武皆考过,此次医举定能吸引天下名医。皇上如若将几位皇子的症状编成考题,定能寻找到有能力救几位皇子的能人。"
"照你的意思去办。"惠帝显然有些不耐烦,屏退众人。
东宫内床上卧着的男子听完心腹回报完惠帝和太医们的动静后,诡异一笑,绝色倾城的脸上透出莫测的表情。
"殿下,看来他们不医好你是不甘心。"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床边想起。
"是么,怕他真以为自己作孽太多,才会有今天险些断子绝孙的境遇吧,素心,你说呢?"
被唤做素心的女子浑身一颤,再抬头时却瞧见主人眼中无尽的厌弃,她慌忙低了头,不敢说话。
"素心,你跟了我多少年?"
"已故的皇后娘娘自打殿下出生就让素心伺候着,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这些年,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觉得我做错了么?当年,只因无相大师算出一卦,国不可有第四子,否则必将让大祁生灵涂炭,累及父母。于是,那些大臣们就怂恿着父皇,生生地毒死了还在摇篮里的四弟,我母后也因为激愤撞死在殿前。他们还要欺骗我,告诉我,母后是在生四弟的时候难产死去。素心,你说…他们良心何在?"
"殿下…"
"先是国不可有四子的传闻,后是锦凤成凰的传说,我倒很想看看,我这个他们口中天人托命的人,究竟能庇佑他们什么!"
"殿下,我们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只要大皇子和二皇子病发丧命,你自然可以成为唯一痊愈的皇子继承王位。可是顾天华却半路杀出来,究竟何意?"
"顾天华,此人留着迟早是祸害。六皇叔拥兵自重,让他忌讳的只有皇甫少轩手中的七十万禁军,以及关将军手中的关家军。可是顾天华却一下子毁了关家军,现在又想办法拉拢皇甫家和洛阳独孤家。不过六皇叔也不是好惹的,一本参去,就把独孤家给动了。现在,他们估计在做的,就是讨好皇甫家了。"
"殿下,我不明白,他们要的如果是江山,何必如此复杂?"
"他们有忌讳的人。"
"谁…"
"你以为,父皇这江山,是靠运气才打来的吗?他不是傻子,他不想动的人,谁也动不了,他要想动的人,也可能借刀杀人。"床上的男子已然坐起,他的皮肤有种透明的苍白,一双眼睛却像琉璃般清透。就是这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却有种怪异的表情。像隐藏在纯真之后的邪恶。
当年洛阳独孤庆倾全家财力助惠帝登基,功高盖主,虽然他辞官故里,但那富可敌国的家业却依旧是众人必争之物。以独孤家的财力,若肯辅佐谁举兵,定然是一大威胁。之后南宫酏参了独孤庆一本,将他收监,独孤家家业也汲汲可危,这恐怕就是惠帝的目的。之后关将军横扫边关,平定叛乱,如此功臣怎可轻易除去?多亏了顾天华的陷害污蔑,让惠帝可以除去心头大患。一个国家不仅要有忠臣,也需要奸臣,惠帝将那些老臣扫除,培植心腹,力捧皇甫少轩这些年轻将军,不可说不是未雨绸缪。素心经他提醒,也明白了几分。
"殿下,我们的计划会不会出错?"
"顾天华定然也要借这次的医举培植势力,拉拢关系,只不过,会是谁?"
"殿下可曾听说过洛阳锦凰?"
"洛阳锦凰?"他重复这句话,玩味出危险的信号。
"不知道你为我装扮的这一脸病容,能不能瞒过那位洛阳名医的眼睛呢?"他幽幽地说道,声音如同浮丝一样飘摇。一双干净得如同婴儿一般的眼眸中却透着妖异的光芒。素心一愣,嫣然一笑,眉目之间甚是妩媚。
"怎么?"那少年看到她表情,挑眉问道。
"都说我素心的易容术冠绝天下,但是我只能称第二。真正敢当第一的只有独孤锦凰身边的上官舞,不是我夸大,就算她把一个女人扮成了男人,担保殿下您这样的眼神也看不出。如果是上官舞看到殿下,殿下是瞒不过的。"她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他。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很乐意认识这位锦凰公子,角逐天下,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眼神一敛,独孤锦凰,看来他的对手不止他几个兄弟,还会有一个更有趣的人等着他!
惠帝召告天下,遍选名医,消息很快传遍全国,临安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张贴的皇榜。先由大家各自报名,再由当地'翰林医官院'审核资格,最后定了名单送往长安。幸好有惠民局曹大人在幕后帮忙,小锦才能以罪臣之子的尴尬身份报名。看来救了宛如,还是一举多得。欧阳明也和独孤家达成协议,不再增加原料的价格。临安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这日,小锦让上官舞在家收拾行李准备择日前往长安应考,她则动身去了灵隐寺。
灵隐寺是江南古刹,善男信女都很多。不过小锦来这里却不是拜佛,而是寻人。碧落一身仙灵之气,他一向喜欢古寺的清幽,也许他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住下。况且听说这里的慧云大师是位棋痴,碧落也许会在这里和他下棋也说不定。
碧落在临安,自从听到宛如那日的唱词她就肯定了这点。他见过宛如…为她写词,却不曾来见她…
"公子心中有慈悲之心,怜惜每颗棋子,才会如此举棋不定。"慧云方丈微笑道,小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明明就是自己技术太差不会下,看来被碧落这样的师傅教,也教不会什么。
"方丈大师,您下棋这么厉害有没有输过啊?"小锦眼睛一眯,笑呵呵地问。
"不以输赢论输赢,出家人,下棋这求心净而空。公子若能领略此中道理,定是别样风景。"
"大师,最近这段时间,可有人陪你下棋?有没有人住这里啊?"小锦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一脸期待地看着老方丈。
"哈哈,施主下棋是假找人是真吧!施主,凡事不可强求,公子要找的人若想见公子自然得见,若不想见,找到又如何?顺其自然就自然而然了。"大师若有所指地说到。
"那他为什么不肯见我,要走呢。"小锦自言自语道,一听到宛如唱的曲子,她想尽办法来找他。如今一点点希翼也慢慢破碎,方丈的话没错,他是不想见到自己,若是想见,当日他也不会这样离开。自己还这么傻地期待和希望。小锦闷闷地向方丈道别,碧落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为什么她会蠢到以为碧落待她会不同,蠢到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蠢到以为这种从小就渴望的温柔和宠溺是只给她的…
老方丈一声叹息,看着她走远。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若是想见却不能见又该如何呢?"一白衣少年踏步而出,如温泉般宁静的目光一直看着小锦离开。
"施主不是不能见,是不敢见。相见却不可相恋,可相知怎能不相思呢?"方丈眼角含笑。
"和尚你动凡心了吧!注意你自己的身份!"碧落冷冷道,老方丈突然止住了笑,有些畏惧地退后一步。
"公子霸业,岂可为一个女子断送呢?老衲可以动凡心,但公子万万不可,老衲不敢冒此风险。"老方丈眼中露出了凶狠的光。
"你对她做了什么?"碧落一惊,手已经伸出掐住了和尚的脖子,他目光骤敛,温润的眼神中是狠烈的决然,"我警告你…她是我的棋子,你叵敢轻举妄动,毁了我整局棋的话…你知道我的脾气。"
老方丈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恐,碧落放下了手,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想起老和尚刚才的话,碧落微微抬头,突然心叫不好,小锦…
夜,如同一碗浓汤般粘稠,四面八方地扑来,让人无法挣扎逃脱。小锦独自走在临安的黑夜里,听见晚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刚才和欧阳公子谈完生意,她已经疲惫不堪。总算是把临安的生意难题给料理了,她也可以安心地回洛阳。想必她如今在独孤家的威望,已经能让她稳坐当家之位。只是,回到洛阳又如何?那里本就不是自己的家乡,为一场交易而留下?可笑!关于凤夙的秘密,关于5岁前的记忆?当初自己那么坚持想知道的东西,如今却并不重要。她留下来的理由,早已经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