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今天这么大太阳,却没有一个乞丐呢?"小锦不禁疑惑。
"因为…因为…"白兰咬着唇吞吐着。
"因为当时那个贼就死在这凉棚下!"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小锦一回头,是上官舞。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起程了。马车在府门前侯着呢!"上官舞说道。
"原来是死了人怕不吉利啊。父亲如此为人着想,怎么会杀人呢?上官姐姐,你说呢?"小锦试探道。
"那日贼尸体在棚内发现,独孤老爷也是因为这个而被定了罪,夫人看了伤心,已经打算让人拆了它了。"上官舞叹息道。
小锦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凉棚。等她上了马车,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家丁喊了过来。
"听着,就说这凉棚是父亲所建,谁也不准拆。留着它,等我回洛阳,自然能为老爷洗刷冤屈!"她嘱咐道,然后关了帘子。那凉棚似乎在提醒着她一些被忽略掉的细节,可她却又捕捉不到头绪。她斜斜地靠在了马车上,看着洛阳一路远去,周围的风都串成了嫩黄的绿色。临安,又会有什么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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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风流散尽满江南
西湖风雨几时休。
这一场雨来得有些突然,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便雨随风来。江南的雨不比北方,南方的细雨只是清丽丽的湿漉,半点捕捉不到痕迹,你尚未发觉,衣衫已湿了一片。
这西湖边的风满楼,在雨中自是多了一分神采。隐约可听见楼内歌女轻唱,箫琴同奏,好一派繁华景致!
"爷,你看这…"风满楼正对西湖的窗前,坐着一人,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一身绛紫色的绸袍更托显得他卓然不凡。他低头看了看身边随从递来的画卷,微微皱眉,似乎很是不悦。他轻轻喝了口杯中的竹叶青,目光远远地落在了西湖之上。
"哎!本以为来了江南能遇见一些不寻常的人物,可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一些俗物,难道除掉那个'玉念娇',就真没一个人能有此般风华?"一旁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似乎心有不甘,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摔,溅得杯中女儿红落了满桌子。一旁的小二心疼的直眨眼睛,要知道这可是数十年的女儿红,洒下来可都是真金白银。这临安城内虽然多的是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但是像今天这两位客官一样,一来就包下整个"风满楼"的还是头一次。
"谨风,不急。"紫衣男子安慰道,他随意朝窗外看去,却微微出神,皇甫谨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白衣人在雨中跑着,甚是狼狈。他抬头擦脸上雨水,衣袖落下,竟是如此的清丽无双。谨风眼中一亮,身边的紫衣男子目光也突地深了几分。
"我直接去和大哥说,那'玉念娇'偷听军情,已经被处死了!不过是个戏子,难道大哥还会和六爷您过不去?"他愤愤地说道。
"少轩的脾气我最知道了,他素日待'玉念娇'不比他人。那戏子说想去北平,少轩立刻让你送他来北平,还亲自修书给我,让我照顾,可见一般。"那被称为"六爷"的紫衣人缓缓道。
"是他擅闯军事禁地,您杀他有什么错!"皇甫谨风烦躁地翻着那些画卷。平日里他对大哥养"男宠"就和不满,而这个男宠平日里骄横惯了,他早不顺心。这次大哥居然要他亲自护送那人去北平游玩,还要六王爷招待。这下可好,那人不知轻重,擅闯军事要地,发现后被六王爷的一个下属给砍了!
这位谨风少爷便是当今最年轻最得宠的禁军统领皇甫少轩的亲弟弟。皇甫少轩,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但他统领左右千牛卫,宠冠当朝。而这位"六爷"就是当今朝廷最令人忌惮的北平王南宫酏。当年他联合望月楼争夺皇位,结果失败。建武惠帝南宫宴当初非但未治他谋反之罪,反而授予他北平王的称号,让他割据北平。此乃韬光养晦的不得已之行,等到时机成熟惠帝自然会撤藩以削弱南宫酏的权力。南宫酏也不笨,当时形势所逼他不得已选择投降,但是只要机会成熟他便要夺取本来就属于他的江山!而禁军统领皇甫少轩手中的七十万禁军便是他复国的最好武器。因此他多次向皇甫少轩示好,平日里也常书信联系。
不过皇甫少轩的脾气古怪,捉摸不定,只知道他好男宠。这次那玉念娇说要来北平游玩,结果却被发现他偷听到自己的谋反大计,为绝后患,他选择了杀了玉念娇。而自己则以"偷听军情"为理由告诉护送玉念娇来北平的皇甫谨风。谨风天性纯良,居然半点不怀疑。
刚巧借着为皇甫少轩找新的男宠为由,他一路来江南。惠帝对他顾及颇深,若他贸然离开北平,定会生疑。如今有了这个理由,他便名正言顺了许多。这次的"玉念娇"必定是皇甫少轩派来探听他的事情的,哼,与皇甫少轩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既然他不仁,我南宫酏也可以不义!皇甫谨风大大咧咧,半点不知道他尊敬的六王爷心里想的正是如何对付自己的大哥!
正在南宫酏想心事的时候,风雨楼却热闹起来。
"你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不让人进?"楼下突然传来了争吵声,争吵声渐大,连南宫酏都不由得回神。
"风满楼已经有位客官包了下来,今天不再做其他人生意了。"
"包什么包啊!有钱了不起啊!"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这不就是和你讲道理吗?以客为先你懂不,顾客就是上帝你晓得不?我看你那没文化的样子跟你说也白搭!"
南宫酏沉了脸色,楼下的吵闹声显然让他很不高兴。
"你们给我钱算什么啊,我不缺钱!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吵闹声越来大,似乎就要吵上楼来。
"不是让你打发他走吗?没见风少爷在这里?"一个随从冲店小二小声说道。
"我们给他银子了,他不要。"小二为难地说道。
"让他上来。"南宫酏缓缓开口,众人诧异之余忙让开路。
只见一白衫男子甩开钳制他的两个店小二,轻哼一声上了楼。待他出现在二楼时,皇甫谨风突然眼前一亮。好一个绝色男子,虽然发丝有些凌乱,却依旧挡不住清秀如水的面容,再仔细一看他的穿着,原来就是窗外那躲雨的男子。
面前的人眼中晶莹闪烁,半咬着唇倔强地抬着头,衣服估计是在和小二的争吵中被扯得有些凌乱。单看这身的打扮,应该也是富家子弟,腰间的一枚玉佩在识货人看来,就是价值连城。皇甫谨风本以为他会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他只是往旁边的椅子边一坐,憋了半天说一句:"快上菜啊!饿死了!"
"公…公子,您还没点菜呢!"小二在楼下见识了这位公子的泼辣与无赖,此刻有些战战兢兢。
"点菜啊…这都些什么啊,这字念什么?"那人抓着菜谱又憋了半天,结果冒出一句。一旁的皇甫谨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被那书生模样的公子白了一眼,他撇了撇嘴。旁边的店小二也是忍俊不禁,而南宫酏只勾了勾嘴角,但是在皇甫谨风看来,却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连陆王爷都动容。那白衣青年含着筷子,皱着眉头,手里抓着菜谱,时不时地发出烦闷地叹气声。
"给我下碗阳春面吧!"他突然说道,皇甫谨风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酒喷在了桌子上,哈哈哈哈地捶起了桌子。而那白衣书生的呼吸是越来越重,脸色也黑了下来,似乎就要爆发!
这个白衣少年自然就是小锦,刚来临安的她立刻被江南景致吸引,便没告诉上官舞,自己独自泛舟游西湖。羽扇轻摇,白衫翩飞,发带轻扬,一路上保持着翩翩公子的优雅形象。自从这些日子模仿碧落开始,小锦练就了一身的气度,惹得临安城的姑娘小姐纷纷偷瞧。她也就独自得意,头次感觉到自己到古代原来这么受欢迎。
谁知道好景不长,一场突然来的细雨,便让她狼狈不堪,原形毕露。要知道身上的衣服湿了,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一定会暴露她是女子的身份。所以她是一路仓皇逃窜,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雨。结果一看,这里除了青楼便是着这"风满楼",他硬着头皮进了这"风满楼",却被那店小二给拦住。小锦心底着急,怕自己女人身份被识穿,自然是不肯再回雨里了。好在临安并没有人认识她,上官舞也不在身边,这回她也就不顾形象地在门口用起了小女子惯用的撒泼耍赖的计量,只希望拖得一时半会雨能够停。谁知道就在她和小二鬼扯瞎耗的时候,楼上的客人居然让她上去!小锦生怕对方反悔,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楼上。
来到楼上,缓了口气,小锦才记起自己一整天光顾着玩,没吃过一点东西。暮春季节天气闷热,小锦穿得很少,一路上本不觉得什么,却不料风雨一袭,寒意便盛,湿漉漉的衣衫贴着身子,冷风吹过,冻得小锦直打哆嗦。饥寒交迫的她一到楼上就拉开椅子坐下猛灌了两口热开水。等菜单到手,她目光一扫,身子更是从头凉到了脚,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祁朝的文字本来就不比现代的简体字,在小锦这个对书法不感冒的人眼中,他们的汉字简直和甲骨文一样难以辨认。好不容易在上官舞的逼迫下,慢慢习惯了那些繁体字,结果一来这里,却发现这张菜谱上居然玩起了书法,一张菜单是涂得行云流水,满目潦草,把小锦看得是如坠云雾,半点不知所云。
她盯着看了半分钟,看得是心烦气燥,两眼昏花,冒出一句:"这字念什么!"
话一出口便听见有人发出一声闷笑,小锦今天算是背到了家,此刻听见有人笑话自己更是恼火。之前她只顾避雨,心里就想着先上楼再说,此刻她坐定,便开始留意起身边的人来。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男人,想必就是他们包下了整个"风满楼"吧。"风满楼"是临安第一大酒楼,能包下全场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她再看了看那身穿绛紫色衣服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和凤夙一样,浑身带着贵气,不过这贵气和凤夙身上的贵气并不同,是一种堂皇嫡系的王者之风,让人不得不肃穆起来。而他身边这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一张漂亮的脸,一双亮得和琉璃般的眼睛中,是稚气未脱的青涩。
"给我一碗阳春面吧。"小锦咳嗽一声,还是先解决完肚子问题再来研究帅哥吧。照着菜单点菜是不可能了,阳春面总不该没有吧。岂料她话刚出口,旁边的男人又是喷水又是捶桌子,笑得岔了气。小锦捏了捏拳头,臭小子,敢笑话她!
"公子,我们这没阳春面。"小二面露难色,来"风满楼"的非富即贵,点的都是山珍海味,稀世佳肴,怎么这位公子哥居然点的是街头巷尾几文钱的"阳春面"。
"怎么没有啊?你这里是吃东西的地方吗?"反正没人知道她是独孤家三公子,她就先不管什么形象吧。
"咱们这里的东西都是高价…"小二正要给小锦介绍"风满楼"的优良传统却被她一下打断。
"那就来碗高价高级高档高层次的阳春面好不好。"小锦不耐烦地冲小二道,煮碗面都这么啰唆。 "哈哈哈哈…"又是那个讨厌的笑声!
小锦怒得要拍桌而起,转念一想,突然计由心生。她眼珠一转,露出贼溜溜的表情,她歪着脑袋看向皇甫谨风,嘿嘿地在心里冷笑,遇见她小锦算是他倒霉了!居然敢嘲笑她,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锦偷偷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小孩子恶作剧心里作祟,她装作失手,钱币当地一声脆响滚落在了地上。
"让让,让让,抬起脚来,不对,左脚,不对不对,抬右脚,哎呀,你挪挪啊,再抬脚。"小锦囔囔着趴在地板上摸索着,一会叫皇甫谨风抬右脚,一会儿叫他抬左脚。
"不就是一文钱嘛?我给你一两银子好了?"皇甫谨风被她折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
"兄台你有所不知啊,这一文钱从我出生跟到我到现在,是我的幸运钱啊,我非找到不可。"小锦突然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一头乱发地说道。
"左脚,右脚,左脚,脚往前一点,再左边移一点…啊!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啊!"小锦发出一声洋不洋土不土的感叹,然后从桌子下钻了出来。见她总算找到了那枚宝贝铜钱,谨风松了口气。
等到小锦爬出来的时候,小二已经很不情愿地端上来了"风满楼"历史上的第一碗阳春面。本来他们是根本不卖这些,小锦一番说教,什么顾客就是天,什么堂堂风满楼连碗面都不会做会让人笑话,说风满楼应该以客为先,不能搞歧视待遇。也不知道他是真听懂了还是根本就是听烦了,在他们请示了风满楼的当家之后,最后居然决定立刻请师傅拉面下给小锦吃。小锦咻咻地吸着面,用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一旁的谨风是看得嘴巴都张大了,原来食物是可以吃这样畅快的啊!
"哐当!"一声巨响,就在皇甫谨风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等他脚步移动准备稳住身子的时候,却是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桌子倾斜,酒水四溅。一边的南宫酏一个转身,轻巧地避过了酒水,动作淋漓酣畅,看得小锦是啧啧称赞!
"哈哈哈哈!"这回轮到小锦笑到肚子疼了,刚才她乘着找铜钱之机,将碧落送与她的冰蚕丝绑在了谨风的腿上,还在桌子脚上缠了几下,似乎是不摔死他不罢休。没想到碧落送的这宝贝还真有用。
"风少爷!"周围的人一声惊呼,原来谨风在跌倒的时候,冰蚕丝扯着了桌子腿。这些都是上等的红木桌,约有百斤重。本来是很难移动的,但是皇甫谨风自小习武,加上他为了稳住身子,已经用了力,这冰蚕丝线虽轻巧如无物,但却强韧胜钢铁,他这一用力非但没站稳,还拉倒了那红木桌。眼看着百斤的桌子就要倾倒在他的身上,众人是吓得惊呼,连小锦自己也吓得脸煞白。她只想捉弄这个纨绔子弟,没想过要他的命!可这桌子就要朝他的头上砸去了!
突然,一阵风过。南宫酏轻甩衣袖,以内力稳住桌子。桌子被力一催,往反方向倒去,冰蚕丝撕扯起皇甫谨风的身体来。南宫酏脸色大变,脚步瞬息,人已经移到桌子面前。他出手如电,并指如剑。桌子便整个地压在了他的两指上。
这一招漂亮的功夫把小锦看得目瞪口呆,不过数秒的时间,这紫衣男子却能够出手如虹,用两根手指托住了整个红木桌。这一手"双指挑千斤"的身手一亮,整个风满楼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叫好。
"还不快来帮忙?"南宫酏咬牙道,小锦触摸到他眼底的恨意,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忙触动手腕机关,收了冰蚕丝。
"好厉害的绳子啊!"皇甫谨风挣扎着爬起来感叹道,"害我差点命丧当场呢!"小锦有些内疚地看着皇甫谨风,南宫酏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而皇甫谨风却仿佛并不生气,睁着闪亮的眼睛,笑呵呵地看着小锦。好像刚才摔在地上的不是他!
"这位客官…"一旁的小二见事情了解,松了口气,客气地将帐单递上。
"什么!人家卖八文钱的阳春面,你居然卖八两银子!你还不如去抢呢!你知道你这是商业欺诈吧!你知道你这么…消费者没有知情权吧!"小锦抓起帐单,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一时候羞愧交加,于是转念一想,开始胡搅蛮缠,希望能忽悠过去。
"这位客官,咱风满楼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吃白食的地方!"小二见她存心赖账,顿时没了之前的客气。"风满楼"在临安有百年历史,在这里挥金如土的人大有人在,也不乏一些到最后没钱结帐吃霸王餐的倒霉主。风满楼一向对此类人不会留情!小二拍了拍掌,楼下顿时上来了几个彪形大汉,抱着个胸将小锦团团围住。糟糕!这回要被打残废了,现在自己是男人,估计他们都不会怜香惜玉!
"慢着,这位兄台的账算在我的身上。"一旁的皇甫谨风突然开口,小锦一惊,猜不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既然我包下了整个风满楼,那么这里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这碗面,就当我请这位公子了。"皇甫谨风笑得真诚,长这么大,对他景仰的夸赞的厌恶的鄙视的什么人都有,但是第一次有小锦这样一出手就把他摔了个大马哈的。再者,他第一眼就被小锦的容貌所震撼,平日里在帝都长大的他,见的都是铁血汉子,哪里见过这么斯文秀气的江南小生。小锦的可爱爽朗吸引了他,让他忍不住想结识下。
"那在下就谢过兄台了!还不散开?"小锦冲皇甫谨风一拱手,一把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几个汉子。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还好没被认出来自己是女儿身。小锦才不理会谨风的示好,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留下了个背影,让人无限怅然。
南宫酏眯起了眼睛,小锦身上的玉佩吸引了他。那是独孤家主人的象征,看来江南之行很精彩。他已经想到了对付皇甫少轩的方法了!窗外已经雨过天晴,阳光在西子湖上蒸起了飘渺的雾气,如同那看不清结局的争权之路。
狼狈地回到客栈的小锦万万没有料到,刚才她见到的人已经决定将他带去长安。一些未知的挑战和凶险已经朝她靠近,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在临安的日子闲适淡然,她也过得不亦乐乎。而平静之后的暴风雨,正在悄然潜入。
"公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进来换身干净的衣衫!"白兰一看见小锦的狼狈样,心疼得不得了。
"白兰你退下,这里有我就好了。去吩咐店家准备热水,公子要沐浴更衣。"上官舞支开了白兰,为小锦倒上了杯姜茶,并吩咐小二备了些小菜。小锦心里奇怪,要是往日她一个人跑出去,一定被她臭一顿。上官以前总是担心她独自出门会暴露身份,连累独孤家,怎么现在却又这么好态度。上官舞欲言又止,碧落反复嘱咐她要照顾好小锦,她是第一次见公子如此在意一个人。只要是公子在意的,就是她上官舞在意的。
"这水的香味很奇特。"小锦躺在浴盆中,放松了身子。
"'一品堂'的'妃子笑',自然是绝世的珍品,这是研香师傅特地根据小姐的体味研制,采天下百草,这香味与小姐体香溶为一体,浑然天成。明日,定会遗香满路了。"
"一品堂?什么地方?"小锦一下子来了兴趣。
"是我们独孤家'宝仁堂'的分号,宝仁堂卖的是药,一品堂卖的是香料和胭脂。这一品堂的生意半点不比宝仁堂差,这做药和做香本来就是一家,有了这老字号,很多人都特地赶到临安来呢。连宫里的娘娘,用的都是一品堂的香,咱们的香还有药效。"
"哦,那我倒是要去见识一下了。"
"一品堂是独孤家的生意,小姐作为独孤家掌舵人自然非去不可,不过现在有一个地方小姐要先去。"上官舞替小锦撒下了些新鲜花瓣,说道。
"什么地方?"
"临安惠民局,咱们是不是该去拜访下曹正初大人?"上官舞提醒道。小锦恍然大悟。来到大祁她已经了解一二,大祁医药制度完善,有专门管理皇帝的药物医疗的"尚药局"、"太医院";掌管全国卫生的"翰林医官院",还有掌管天下药坊的"惠民局",专管治药的"和剂局"以及培养医学专业人士的"十三科学院"。这次上官舞的意思自然是让她去贿赂专管医药销售的惠民局的曹大人。
"不急,我自有分寸。"小锦淡然微笑,捧起一捧水。临安,一切都在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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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为何,再看到"风满楼"三个字的时候,小锦心里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些事情将要发生,却始终想不出是什么事情。
她今天并没有走进风满楼,而是步入了风满楼不远处的"百花楼"。百花楼,藏百花,游遍芳丛难觅归处。多少文人墨客,风流公子在这里散尽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还未靠近门口,小锦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脂粉气,这里就是祁朝最有名的青楼了。临安的百花楼,长安的储秀阁,平江(苏州)的怡春院,建邺的七仙楼,此乃大祁四大青楼。祁朝法令并不禁止嫖妓,只规定了十六岁以下的女子不可卖身,朝廷命官当值期间不得出入青楼。可是这些不过都是形同虚设,百花楼内来往的每个都是名门望族,自然也有高官贵胄。
"这位公子,百花楼是不欢迎女客的。"刚走到门口,老鸨伸手拦住了小锦,用手指了指她身后的白兰。
"这是在下的贴身婢女,我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伺候。"小锦不卑不亢地说道,老鸨还想说什么,小锦微笑着在她手中掷下一块金子,老鸨顿时两眼放光。
她看小锦气宇不凡,一袭白衫衬得他在众人中出类拔萃,一出手打的赏又是一块金元宝,如此阔绰的客人在临安城并不多见,指不准就是长安来的贵客,说不定还是王孙贵族,可不能轻易开罪。
"姑娘好福气啊,你家公子到哪都带着你,说不准还收你做偏房呢。"老鸨冲白兰说道。小锦闻言,只淡淡一笑,白兰的脸更红了。老鸨见小锦不否认,自以为猜到几分。小锦瞧了瞧白兰,带着她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在这些地方难免要和别人拉拉扯扯的,如果暴露女子身份就不好了。上官舞绝对不会同她一起来这种地方的,而白兰则不同。白兰会来,而且她一个女客在身边,自己也好有借口和那些女子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