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管丫鬟的伺候下穿妥衣裳的邢欢终于明白了。
一个还没来得及剃度的尼姑,要怎么代表赵家庄出席人家的生辰宴?
可是又为什么要打扮成尼姑?在一脸茫然跟随静安上了马车后,她也明白了。
因为他们不是三个人前往,而是一堆人,同行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师兄大师和铜人们……
“大师大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就不能穿得像个正常人吗?”其实穿什么,邢欢不讲究的,她在乎的是,穿成这样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因为这样可以不用包礼金,还能赚银子。”
这回答……干脆利落、不加掩饰、一针见血。让邢欢深刻感觉到,久违的一毛不拔骗吃骗喝道德感沦丧的悟色大师,回来了。
“铜人,把衣裳穿起来。”冷不丁的,静安突然抬眉,淡声命令道。
“阿弥陀佛,不准穿。师弟,你见过谁家铜人穿衣裳的?”师兄不干了,光着膀子才是铜人们的标志啊。
“有道理。”静安很轻易就妥协了,虽说还俗了,他还是很有集体观念的。他们家的铜人就人数上而言,已经比知名的少林十八铜人少了个,气势上不能再输。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更为治标的方法,来纾解心头的郁结,“欢欢妹妹,把眼睛闭起来。”
“欸?为什么啊?”他们不是忙着教训自家铜人吗?扯上她做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不爽你看见光膀子的男人眼睛都直了!这理由很小心眼又没风度?的确,所以他不打算据实相告,“你的眼睛太浑浊了,怎么看都不像佛门弟子,闭上眼装瞎子,比较不容易穿帮。乖,闭起来!”
“……哦。”好瞎的原因哦,但为了大局考量,邢欢还是听话地闭上双眼,伸出双手胡乱探摸,寻找盲人的感觉,以便一会扮演起来可以得心应手些。
也便是因为她太过乖巧,瞧不见她闭上双眼后,四周那几道嗖嗖嗖飘来的视线。
每个眼神都在诠释着同一句话——赵静安,你无药可救了!
对于这种评价,他欣然接受,还甚为得意地挑了挑眉,挽住邢欢的肩,肆意地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彷佛像要她无时无刻牢记着他的存在般。微眯着环顾众人的目光里,满是炫耀的成分,他就是无药可救了怎样?挺好,就算有药他也宁愿病入膏肓,谁让这病是甜的。
*
依照惯例,跟着赵静安行骗前,不需要多问,只要全力配合,必要时,他会把长话短说交代事情大概原委。
就好比现在,当马车停在了管府后门边,眼看着就要下车时,他言简意赅地在邢欢耳边交代了句:“管府闹鬼,我们来超度。”
几乎是同时,他的话音刚落,另一头,热切的招呼声就传了过来,“哎呀,大师,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家大人都问了好多次了。快快,快进来,别惊动了前头宾客。”
门口家丁等候了许久,一见到远远驶来的几辆马车,就赶紧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担心,老衲早已算准了吉时。”师兄大师双手合十,慈笑着回道。
那头家丁无意再同他打禅语,正想领着人往里走,猛然发现了不对劲,“咦,这和尚怎么不是秃头……呃,小的是说这位大师怎么有头发?”
“施主乃红尘中人,佛门戒律有所不知,唯有六大皆空得道之人,方能无需剃度,佛祖自在心中。”静安端出官方微笑,台词熟练到已经不需要再斟酌,眨眼间便能脱口而出。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家丁的心没放下多久,转眼瞧见了邢欢,又讶异了,“咦咦,怎么还有个尼姑?”
“施主,老衲夜观天象,得知需阴阳并存方能成事,故特意请师太前来相助。”
邢欢依旧闭着双眼,好似当真远离红尘,不受任何干扰般。心里却躁动得很,她再次暗暗发誓,此事过后,一定要问清楚静安到底是在哪家庙出家的,往后打死都不去那烧香。那庙里的和尚天天吃撑了,就知道夜观天象!观出姻缘星也就算了,现在还观出阴阳并存了。
“这样啊……那师太为什么也有头发?”
“哦,同理同理。”邢欢憋不住了,这人还有完没完了,难道要她为了演一场戏,把头发都剃了吗?
“对哦,师太和大师一样,都是佛门中人,规矩自然也相同。”家丁想通了,总算是领着他们往里走了,边穿过小径,他边为了节省时间叮嘱道:“大师,我们大人今天要在前头忙着宴请宾客,就不来相伴了,还请见谅。大人交代了,动静小一些,怕让前头宾客知道了不好,等法事做好了,门口丫鬟会带您去账房领银子的。”
“不碍事,超度往生者,不适宜有旁人在场。让你们大人不必特意前来了,最好也不要打扰,若是出了什么祸事,恐怕老衲也奈何不了啊。”
……
听闻着他们的对话,再结合刚才静安所说的话,邢欢懂了。
这就是一场集体行骗事件,老干爹是后援,他们是冲锋陷阵的,目的就是不必堂而皇之地走正门,既能行动自如又能逃避责任。经验告诉邢欢,通常这种情况下,抓贼的就是贼。所以不必好奇了,难怪师兄大师和他的铜人们最近销声匿迹了般,看来是跑来管府闹鬼了。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很显然,静安策划了良久。
她渐渐明白,其实在他玩世不恭的表象下也有着格外认真的那一面,只关乎那些事是不是值得他认真。兴许是这两年来,他独来独往惯了,懒得解释自己的行为。又或者他是觉得没必要解释,懂的人自然能明白,而那些不懂他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很不幸的,邢欢顿然发现,自己成了不懂他的那一个。竟然会怀疑他对其他女人的事上了心,由始至终,他在奔波的不都是她的事吗?
“发什么呆,走了。”列队,摆好架势,制造出虔心超度的假象后,静安确定没人敢来打扰,这才起身冲着邢欢唤道。
“哦哦哦,你怎么走?你知道他们把石头藏哪吗?你确定不会被发现?”邢欢很快就站起身,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旁,因为先前领悟到的愧疚,不停卖弄着讨好笑容。
“问那么多做什么?怕我把你给卖了?放心吧,欢欢妹妹,你非但不值钱还是个赔钱货。”
“……”他总有能耐一句话就把她燃起的感动浇灭!
*
邢欢还记得曾无意中听衙役们说过的话:牧羊女哪能和官家小姐斗。
彼时,她还不了解官家小姐有多了不起,想着大家不都是人吗?
可现在她真正见识到了,单说这管府,就大得吓死人,比他们祈州的赵家庄还大上两倍。听说,这还只是管大人在京城的官邸,他在老家修建的祖宅那才叫大得吓人。邢欢还听说管家祖宅离她的老家很近,管晓闲没差事时便住那儿,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一桩孽缘呢?
还说什么一方水土一方人呢,她怎么就和人家千金小姐的气质差那么远。
若是修得来那股嚣张劲,兴许她一早就把赵永安给踹了,也没了后来的纠葛。
当然,这些全是邢欢从静安嘴里听说的,她猜想他跟管家是不是有仇?若不然,怎么会那么知根知底,事无巨细到甚至连管大人哪一年金榜题目、哪一年入朝为官,他都了若指掌。
所以,很显然的,他说不清楚管家会把值钱的东西藏在哪儿,是不可信的。
事实上,他几乎没让她走任何冤枉路,就这么轻车熟路地摸索到了管府藏宝的库房。
层层机关他玩弄得得心应手,期间,不曾惊动任何途径的下人。
只可惜,面对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邢欢却笑不出声,愣是遍寻不到那颗心心念念的石头,“大师,会不会又是嵌在什么东西上了?”
“也许吧。”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又环顾了圈四周,撇了撇唇,抬步朝着门边走去。
“欸,你要去哪呀?”
“你觉得我们有那么多时间一件件查看吗?”这死老头心也太黑了,藏了那么多宝,赶明儿有空,他非得把这屋子搬空不可。
“那怎么办?”也是哦,他们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直到找到为止,那不是等着被人抓吗?当官的惹不起啊。
“走了,从长计议。”
“好不甘心呐。”嘴里虽然这么说着,邢欢还是迈开步子,紧跟着他。
听闻她的长叹,静安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几块石头而已,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她看都不看一眼。
“很重要。”要不然,她会耗费那么多心力,甚至不惜赌上一辈子吗?
“是吗?”他敷衍般地哼了声,知道身为男人不该太小家子气,有些事压根没有计较的必要,但静安还是忍不住问了,“我和晶石哪个比较重要。”
“……你好无聊。”果然,她的回答分外理性,“这问题就好像是……我和你娘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一个?要不要那么幼稚啊?”
“我会救我娘。”他还真煞有其事地答了起来。
虽然口口声声说这个问题幼稚又无聊,邢欢还是因为他的答案不争气地燃起了兴趣,“然呢?”先前马车上没有得到的答案,此刻,她绕着弯子问得迂回。
“然后看着你死。”经由她的对比,这个问题着实显得可笑至极。
“赵静安!你可以再没心没肺一点!”
她的嗔怒反倒惹来他的哂笑,坏心地曲起指节掐住她的脸颊。静安知道嘴太毒没有好下场,可他还是忍不住故意想要气她,相较于这些天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更喜欢看邢欢重拾回活力。哪怕是生气,都能让他心情转好。
“不要再掐了啦,脸都变形了,唔……”抱怨声才说了一半,邢欢的唇忽然被堵住。
她茫然地瞪大双眼,看他神情戒备的模样。
“有人。”像是看懂了她眼底的困惑,静安压低嗓音解释道。
果然,片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还伴着零星的交谈声。
“有人闹场?真的假的?谁那么大胆呀?”
“不止一个,是一群人呀!全是武林高手呐!”
“啊?朝廷和江湖不是向来没交集的嘛,大人怎么会惹到武林高手?”
“恐怕是小姐惹到的吧。”
交头接耳的细语声逐渐远离,躲在门后的静安和邢欢面面相觑了些会,第一反应很一致——眼眸骤亮,兴奋了。
此行目的被他们暂且抛到了脑后,幸灾乐祸覆盖了所有情绪。
于是乎,静安好心地替她讲出了内心想法,“走,看戏去。”

第三十九章

抛头颅洒热血!用这六个字来形容当下场面,丝毫不为过。蛇虫鼠蚁的尸体被洒了一地,一群人立在墙边,用不明生物的血迹书写着——血债血偿。
这是邢欢尾随静安混入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后,才见识到的画面。
搞不明白这是干嘛呀?江湖儿女们几时和一姐她爹建立起仇恨关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赵静安,却只瞧见他茫然耸肩,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啐,他们不是隔三差五就一块吃宵夜的吗?哪有那么巧啊,江湖儿女竟然都在礼部侍郎的府上聚集了。他会不知道?他若是不知道,为什么连他弟弟都会出现在这!
没错,立在前头的那个一袭沉黑袍子的身影,的的确确是赵永安。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管晓闲,比较神奇的是,这个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一姐,竟然在自己家里受伤里,肩胛处不断有殷红的血渗出。
“兄台,发生什么事了?麻烦科普一下啊。”赵静安用肩撞了撞身边的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当真是置身在这件事外,没有空闲到天天参与江湖。
“哦,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姓管的老不死诬赖神医弄死了朝廷命官,据说这属于重大医疗事故,抓了神医全家,全家啊!阿呸,还是个当官的呢,连什么叫疑点利益归于被告都不懂,证据拿不出来,还想把人家满门抄斩,当我们江湖中人好欺负?我们要他知道神医虽然上头没人,可是背后有人!于是乎,我们抓了一姐来交换,哦……一姐是谁你知道吗?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说……”
“嗯,您请挑重点说。”邢欢忍不住插嘴道。见鬼了,搞得像说书一样做什么?她会不知道一姐是谁吗?这名号可是她赐的!
“别急啊,这不是再说嘛。眼看着胜利在望,老不死的就要妥协了,谁知道……啊吼,谁知道赵家庄二少突然杀出,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英雄救美啊!还放话说‘谁要敢动她就是跟赵家庄为敌’。这下好了,情势大逆转了,老不死的下令要讲所有闹事的暴民收监,呸!他才暴民呢,我们是为正义而战!结果你猜怎么在?”
“兄台,请继续。”连静安都按捺不住了,真想把这人拉到角落揍一顿,转述下方才的情况而已,有必要搞得好像有奖问答似的吗?
“猜不着是不是?结果一姐居然良心发现,倒戈了,自己刺了自己一刀,威胁他爹放过我们顺便再放了神医,哎哟喂,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真爱能把人给感化了呀……咦?咦咦咦?”故事讲得差不多了,那位“说书先生”发现到了不对劲,扑闪着眼帘干瞪着眼前这打扮古怪的一男一女,惊悚到了,“大少爷?邢姑娘?啊啊啊,还真的是!等一下,你们俩该不会是来帮赵永安打我们的吧?”
“阿弥陀佛,施主认错了人,贫僧法号悟色。”他双手合十,神情肃穆,一派佛家弟子的派头。只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又突然冲着那人眨了眨眼。
这种使眼色的小动作没有一定默契实在很难懂。那人茫然地挠了挠头,又端详了许久,确认自己没看错,悟色不就是大少爷吗?他困惑地皱起眉心,朝着邢欢丢去一道求助目光。
“那贫尼法号悟欢好了,嗯,施主,你懂的。”邢欢有样学样,越来越觉得她或许真的挺有佛缘的。
“……哦,我懂我懂!放心,我会帮你们打掩护的!”对方愣了半晌,恍然顿悟。懂了,明显是这两位骗瘾又犯了,这一票玩大了,冲着礼部侍郎来了。
哦,多么热血的男儿啊。邢欢刚想意思意思道声谢,那头对峙了许久的场面被传说中姓管的那个老不死打破了。
“你给我滚!吃力扒外的东西,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都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不准她再踏入管府一步!”管大人气得涨红了脸,痛心疾首爆出怒吼。
他容易吗?胆战心惊地在朝为官,上头压力重重,誓要将江湖上这群暴民镇压了。大家都是混饭吃的,总要让抓个人交交差,混点功绩吧?好不容易抓到个人,怎料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竟然在那么多同僚面前帮着外人。可以想见,这事明儿传入皇上耳中,便成了礼部侍郎勾结江湖,弄个不好会变成意图谋反啊!
“爹,你……”管晓闲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直以为爹宠她,事事都会依着她,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爹不对。虽然这些无业游民全该抓,可是抓人要凭本事啊,怎么能仗势欺人呢?
“来人呐!把她给我撵出去!”女儿啊,爹也是没有苦衷的!不这样,皇上若是怪罪下来,要怎么逃过一劫啊。
“不必了!”那些当官的难处,管晓闲看不懂,她只知道她爹这次太过分了,就算不赶她走,这种充满朝廷虚伪气息的地方,她也不要待了,“永安哥,我们走!哼,你别后悔,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语末,她紧咬住唇,按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拉住永安,转身就走。
好一出为情六亲不认的戏码,邢欢看呆了,这样的勇气,她若是也有多好。不用管娘会不会为难,婆婆是不是伤心,也这般洒脱一次,拉住他的手,说一句“静安哥,我们走”……可惜,这种事也需要两厢情愿的配合吧,赵静安大概只会戳她的头,怀疑里头是不是进水了。
没走几步,永安猝然收住脚步,总觉得人群中有道满是羡慕的熟悉目光正灼烧着他。
他微微蹙眉,视线环顾了圈,忽地,脸色一变,黝黑双瞳对上了邢欢。
该死的!她为什么会在这?
这又是什么不伦不类的打扮?
他让她陪着,她不愿,却用这种方式和赵静安一起双双出现在他面前?
最该死的是,她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也像那些莽撞的江湖儿女们一样,以为他为了女人模糊了是非观。
“走啊,不要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说话了!”见他突然停住,晓闲以为他试图想要劝和,强拉着他加快脚步。
“等我下……”拨开了箍在腕间的那双纤纤玉手,永安冷着眉,挤开那些围观热闹的路人甲乙丙丁们,直直地朝着邢欢走去,“跟我死回……”
那一个最近每每说出口就会有种温馨感的“家”字,还没能从唇间迸出。
邢欢就硬生生地掐断了他的话,“二少爷,晓闲姑娘的伤口在流血耶,再不赶紧医治要出人命的呀。二少爷想让贫尼介绍个大夫吗?”
尽管混乱场面来得猝不及防,邢欢还是迅速回神,想起了大局为重。
她是来念经的,身上还穿着尼姑制服,那头姓管的老不死还站着,若是这时候身份被识破,会不会死得很惨?所以,理智告诉她,必须在赵永安说出什么惹人生疑的话前,堵住他的嘴。
“你、有、种!”永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低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赌气般地反握住管晓闲的手,“走,带你疗伤去!”
后来,事情是怎么落幕的,邢欢不怎么记得,因为之后的场面实在有些失控。
人质被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赵家庄二少爷带走了,谁也料不准老不死的会不会迁怒他口中的暴民们。在他气得还没缓过劲时,江湖儿女们迅速做出决定,拯救神医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散开,免得被镇压。
反正管晓闲在赵家庄,还有大少爷和邢姑娘没被美色所迷,总会有别的办法救出神医。
于是乎,方才还喊打喊杀彷佛被千刀万剐都在所不惜的江湖儿女们,蜂拥着朝着门口跑。邢欢就是在这样的人潮中,苟延残喘地被静安拉着撤退了。
他说:不必再回去念经了,师兄会善后。
他说:给我笑,我不准你因为他哭丧着脸,不准你的情绪被他牵动。
好吧,她笑,她早就已经不介意赵永安的心里到底装着谁。可问题是,回到别院后,面对着这样的场面,要她怎么把笑容维持住。
婆婆在震怒,娘在一旁悠闲品茶嘴角却始终挂着渗人笑意,她名义上的相公为了他坚持带回来的女人跪在厅堂里,默不作声。当她换好衣裳出现在厅堂时,就这样莫名其妙被牵扯了进去。
“你看看,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邢欢哪一点不好?这样的贤妻,有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你竟然还在外头招花惹草。还夸张到把人带回来,求我让她暂住下来?她被她爹赶出家门,关我们赵家庄什么事?赵永安,我告诉你,咱们赵家男人就没有三妻四妾的规矩!”
“娘,她身上还有伤,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吧?”永安颇为无力地开口,要解释多少次才能证明他和管晓闲之间清白得很。是不是出于道义收留一个被亲爹扫地出门的弱女子都不行?何况,她之所以会和她爹撕破脸,多少也是不想他被江湖儿女们误解。
身为男人,他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推卸责任,不顾她的死活。
“那又怎样?让她去住客栈。”老夫人态度坚决得很,微扬着头,看都不愿看一眼管晓闲。
“娘……”
“给我闭嘴。”她厉声喝断了他的话音,拉手将邢欢拉到身边,“当着邢欢的面,你怎么就好意思处处帮着那女人。你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有问过她的意见吗?”
“呃,婆婆,其实我没什么意见的。若不是晓闲姑娘挺身解围,恐怕现在赵家庄早就被江湖中人围堵了。唔……收留她住几天,也没什么……”她偷瞄了眼赵永安,鼓起勇气出声表态。虽然说得很轻,但她也算是尽力在帮他了吧?
“你还真是宽容大量!”闻言,永安蓦地抬眸,紧紧逼视着她。
他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她看起来很明事理,甚至是在帮他解围不是吗?可是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想起她曾经写下的那一句“我成全你”,心就忍不住抽痛。究竟是成全,还是她的心早就变了?
“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你为了个女人跪都已经跪了,她除了宽宏大量还能如何?难不成你想看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本可以学邢夫人置身之外自顾自品茶的,可在听闻赵永安那一声满是斥责的话后,静安耐不住了。
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人都已经带回来了,摆明了先斩后奏,她为了息事宁人给足了体谅,他还有什么资格不满。
“听听!你哥说的那才是人话!”
“可他做的事还真是人能干出来的。”勾引自己弟妹,但凡还有点人性的兄长都做不出这种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