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阑突然轻笑,微扬的唇角有着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诡异,讪讪的口气更是让人意外:“皇上,这女儿家的心事您未必真能清楚的很,沐阑自踏进紫禁城以来就从未和凝雪分开过,臣妾对她的了解要比您更深。您该知道凝雪她贞烈的很,一旦爱了誓会一生一世,亦誓要朝朝暮暮,您那些个依旧博大的皇恩,对于凝雪而言伶仃的可怜。”
凝雪是否假怀孕,他不曾关心,沐阑的话是真的刺了他的心。他又何尝不想给她一生一世、朝朝暮暮,为她舍了天下都不觉惋惜,然这一切是她亲口说不要的。
这叨叨絮絮的规劝,一口一个先皇的,压的他心力交瘁,皇阿玛驾崩恰巧快一年了吧,却不料正是他和喁璇即将水火交锋之时,双方兵力已齐,缺的皆是万全的策略,雪儿怎么偏偏就在此时捅了篓子来参合呢!
“行了,都退下吧,若事儿是真的朕自会处理,由不得你们来献计,有那心思尔虞我诈该学的事儿还多着呢!”喁琰皱眉轻吐敢客之言,明知恶言一句六月寒的,却还是说了。这心底的紊乱不过是找了个人撒气罢了,觉了理亏,亦不会低头。
谁让那总是清风遐尔、淡若秋菊的女子占了他太多的心思,常年的争斗让他轻易便能看穿了世人的心,是敌是友片刻即分,唯一错漏的便是喁璇与凝雪。对喁璇更多的是早明了却不多言,愧疚太多欠下的总该还,盼的是消了他心底的怨;然凝雪于他……永远是个猜不透的迷,该探的太多,永生永世都用上了怕也嫌不够,这爱似是熏香淡淡的不易察觉,却早已于不知不觉间倾入了人的心肝脾肺肾,若想忘了,除非自个儿死了。
静坐了一下午,脑中晃过的皆是昔日的画面。初见时那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凝雪,小心翼翼,这深宫里没一人能让她敞开了心,无人知道,那夜乾清宫突碎的茶盅敲碎了她的心,亦碎了他的,尝试着验证,尝试着放手,最终仍是越不过自个儿的心;扬州时那终于为他一展笑颜的凝雪,灿若枝头,娉婷娇颜为他尽显,终于感动了那颗心,又有谁知道他倾付了多少;紫禁城里朝朝相伴的凝雪,笑隐纷争,予君富贵同老,曾以为便能这么阂眼同穴,在地亦做连理枝。
至了今日,那让他越来越难把握的凝雪,一放手,一转身,似是天涯永隔,这地方如此淡薄人情,连他都待不下去了,她若真走了还会回来吗?与承傲驰骋江山,与喁璇恩爱携手、惟爱是卿,怎么着都好过伴着他,与人分享一生的好。
犹豫着、沉默着、斟酌着,整整一个下午才仰首勉强一笑,开口唤道:“唯呈,替朕去景仁宫把凝贵妃接来。”
该是时候让她知道他的决定了,他们太象都把彼此隐藏的太深,习惯了防备着所有人,静静观着一切,悄悄安排的每一布局,真能同衾一生吗……
第十二节 霾云.红颜渐落
寒如明月凝如雪,暗算杀伐叹寻常,皇恩今朝无奈断,莫话凄凉话天凉。
同衾一生……他知于他这般的君王而言徒似繁梦,却始终不愿放弃这最后一丝渴求,留住了她呵住了她便也够了,往后的日子无人拿捏的准,瞬息万变,但这些险他不能让她去犯。彼时,他还真渴望凝雪不过是他眷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女子罢了,见不着这些亲人间的杀伐,许是那双皓眸不会变得如此刻般冷漠……
“朕要你一句话,怀孕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喁琰凝着眸,没有怒气,淡然的让人诧异,更像是在闲话家常。
“欺君之罪,臣妾随着皇上处置!”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酥软之声,闻进了他的耳里不禁打了寒颤,冷却的是心,她终究还是信不过他的能耐。罢了,这便是凝雪,迷了他七魂六魄的女子,她的独特在于那句“我从不假手于他人”,那是他爱她的初衷,又怎么忍心让她变了。
“明日起,搬至翊坤宫,没朕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走下高台,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平视着这诡丽芳容,轻抬起她始终低垂着的头,宣誓般的道:“朕偏不会让你如了愿,紧记着,朕同你一样任何事不会假手于他人,更不会牺牲吾妻,待这事儿完了自会解了你的禁。翊坤宫那儿也不错,到底也是个贵妃了,不该和沐阑在同住一宫,理儿上也说不过去。”
凝雪紧皱俏眉,原来他心底早已明了一切,只是硬忍着不说,不怨反笑,庆幸自己在百转千回后选择了对的人。却是那一句“吾妻”让她想悲叹,后宫之大,他有多少妻,不想牺牲的真的永远仅是她一个吗?纵然如此却只更坚定了她的决心,乱世中至少还护紧她,而她不就更应该辅佐着吗?不愠不火,行了大礼,柔声谢恩,“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妾退下了。”
“等等,让朕看看你。”他出手紧拉只她,生怕一放手便没了踪影,双眸更是连眨一下都不舍得,他知道自个儿压根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纵是禁于深宫她也一定会想到法子替自己找个完美到及至的台阶,华丽退场。亦不否认这诡道的确能让他在这场战役上增加胜算,他想赢,却不是赢的那么没有尊严:“朕怎么就会那么的怜你,这是一搏,亦是朕对你最后的放纵与妥协,输也好赢也罢,若失了你朕怕会是无法独活!”
“臣妾不会让您失了任何。皇上要臣妾的爱,臣妾便给了,这是雪儿唯一爱人的方式,倾尽吾泪,不如倾尽吾心来得真挚。”轻吐云之,黯然欠身退去。心似坦原,不求任何人明了,求的只是轻化恩怨,望传诵于后人唇间的大清不会太过不堪。
那纤细的背影挑起的责任,绞痛了喁琰的心。直至此刻才惊觉自己有多无能,若当日放她而去,托付给承傲,是否她会活的更精彩,咬牙握紧双拳,这一仗他一定要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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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似乎来的特别长,连绵不尽的雪寒入人心,沐谰裹紧云肩,叹看着眼前的残景,少了凝雪的陪伴分外的凄糜,弯身柔黄纤手曼妙的挽起冷雪,傻傻的睨着,久久连哀都叹不出。
开始后悔顺了凝雪的意,替她完成这局,时至今日她都不懂凝雪这步步的算计究竟为了什么,她只是盲目的尊从着,为了自己喜欢的人,雪儿只需柔声开口不用哀求不用命令,淡漠至极她也会做了,却没想到害她入了这般的境界。皇后说,不用担心这压根就是她自个儿要的结果,然独自空守翊坤宫她真的能习惯吗?
“怎么,没去看你的好姐妹?”甯儿阴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刻薄的让人难以忍受。若非凝雪开口,她以为她真出的了延禧宫吗?
一次教训,原是想告诉她,凝雪可以轻易的让她进这人间天堂,亦可以轻易的让她入了地狱,该惜福了,却没想到反倒将她残冷的性子逼了出来。
“呵……还轮的到我去吗,还有必要去吗?就这么被禁了有几人还能如燕贵人般翻身的,何况有皇上日日惦记着去翊坤宫探望,哪还需要沐阑的假情假意。”沐阑起身,学着她的眼神,学着她的声音,一切照着凝雪的意,把自己逼的似个妒妇般,却始终学不了甯儿那心。
纵她们一样都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她却放宽了心,看着她幸福便好,恨只会让自己更加度日如年,这不是她希望的,亦不是凝雪会喜欢的沐阑。
是她们都太过忽略了她,隐笑宫闱为的是伴着凝雪,却并不代表她不会勾心斗角。若没有这些本事,又怎么能撑到现在,没人知道懂得隐暗亦是一种高明的斗法。
“也许凝雪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最终让她败的居然是你,她这一生对人太好,好到残忍。才会让曾经最交心的两个朋友都选择了背叛。”她曾经以为沐阑对凝雪的友情是什么都打不烂的,却没想到一切皆是虚伪,真心!这宫里头惟独缺的便是这字眼:“不管怎样,我能那么顺利的出了延禧宫还得谢谢你和皇后娘娘的帮助,往后的日子还得相互扶持着。”
“燕贵人言重了,此刻也许我们目标一致,若真彻底斗垮了凝雪后,我们一样是敌人。”唇间溢出的毒辣,让甯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女子,也许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太多。
见她不语,沐阑轻笑,这满心都在想尽法子搏君宠的女子,原本有着的那些些小智慧全被抹灭了,她压根就不配被凝雪当敌人看,没多露声色,她继续道:“好了,那也是往后的事儿,至少现下里我们是朋友,照着现在的形势看,凝雪还是那个享尽君宠的凝妃,我和皇后除了把你救了出来压根就没得到什么多大的利益,这场仗根本就没有胜……”
“那就让她死!”没有迟疑,甯儿直接出口断了她的话,语出惊人,表情却没有任何的起伏。
这些日子她早已想了个透彻,凝雪不死,那往后要死的人便是她,这里压根没有朋友,只有敌人,而如今她眼里最容不下的沙便是凝雪,她一定要死。
“要让凝雪死哪有那么轻易,只怕是事儿倒没办成反倒把自个儿的命赔上了,还是……你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若真如此,需要沐阑帮忙的话大可开口。”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我也不过是给大家伙提个醒,甯儿不过刚从延禧宫放了出来,能有什么能耐,往后要倚靠的还是姐姐和皇后娘娘那儿呢!”趁这即将要来的乱世,要杀了一个人而不着痕迹太容易了。但沐阑的长驱直入反而让她突生疑窦,湘妃的事儿,自个儿前些日子的事儿,至少已教会了她决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步步算计着都能出了差错,要是不算早晚会死无全尸。
看她那虚无的眼神,沐阑知道自个儿并未得了她的信任,到如凝雪所言这事不急,想当日她能在扬州霸了皇上那么久,自是不会一般,“谦虚了,纵然凝雪她再聪慧,我就不信合我们三人之力都斗不垮她。”
眼神坚定,偶露凶残,就凭她那一句要凝雪死,就足以让她郭布罗.沐阑下了狠心。她可以不理世事,却惟独不能让凝雪出了事儿,凡是对她有异心的人,便是她的敌人。
甯儿不语,只是沉默着。眼前的女子深藏着的心,到底是敌是友她压根看不透。那眼眸里的恨意是伪装不出来的,心底里却告诉自己不得不防,她不能在着了任何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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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六年初月,仪亲王筹兵谋反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朝堂上两派人马亦分至清明,只要一声命令,随时便都准备着兵戎相向。仪亲王大婚在即,又逢年关,漫天步地的喜庆之色却仍掩不住这剑拔弩张的硝烟,人人了于心,差的便是明于言罢了。
原是想趁着婚期,养精蓄锐些时日,然太多事偏偏不随人愿。喁琰支着头,翻着近日来纷纷而至的奏折,当后宫的争斗波及到了朝堂上,连他这皇帝都会乱了阵角。
堂下跪着不起的将领们,更是让他心烦。静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终于健锐营都统忍不住开了口:“皇上,后宫之事原是微臣们不该过问的,然此事已是到了不得不办之时,流言说多了自然都已被人奉为了事实,若是在姑息下去,只怕会乱了军心,和仪亲王一战在即,到时怕是我们会少了好多的胜算!”
喁琰抬首,重重的将奏折摔于案上,沉住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厉声喝道:“是朕平日里太放纵你们了吗,还是说你们怕朕太过昏庸无道牵扯上了‘红颜祸国’的骂名!”
“臣惶恐!”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时候军心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若不办他何止是少了胜算,而是压根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了。他纵容的不是这些将领,而是那群后宫的女人们,这些年的睁一眼闭一眼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大难当前,没有体恤,没有辅佐,反倒给他添尽了麻烦。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这事儿朕会尽快处理,权宜轻重自会拿捏,还由不着你们来这儿联名觐见。”他疲倦的开口。
他心底清楚的很,暂时劝退了这些人,却并不代表真平了这风波。这事儿他越是拖损失的便越多,多到他不敢去计算。被逼至这地步他还能怎样,“叶赫那拉亡建州”,多可笑的说法,只因那是太上皇临终前的交代,便被他们誓死的遵从着,这般的迷信迂腐,而他却反不了,只能跟着无奈。
这事儿满朝上下也惟有他和紫惜才知晓,如今这传的人尽皆知,不用猜也能知道出自谁口。只为了争宠,就偏偏忘了衡量轻重,怎能让他不怒:“唯呈,替朕把皇后找来,立刻!”
“是,奴才这就去办。”听命后,唯呈立刻离开,不敢耽误片刻。
龙颜大怒果还抵个几分用的,片刻后,紫惜便端庄依旧的立于堂下,优雅行礼,安静的立着不再出声,全看不出那眼神里有任何心虚的神态,难道她就不觉自个儿错了吗?
“为何非要如此赶尽杀绝,雪儿她已经待在翊坤宫足不出户,日日修身养性,还有什么可以引以为惧的,犯得着让你们用上这法子来斗!”咆哮着开口,到了此刻,他是真的失了理智,亦痛了心。
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个个都能可怕到这程度,曾经的冰雪锦瑟,到了如今不留分毫倒也罢了,可这妒摧延出的蛇蝎之心让人胆寒啊。
“回皇上,臣妾只是遵循太上皇的话儿,如今仪亲王谋反之心人尽皆知,这表里是为了报他额娘的仇,往深里看您该比谁都清楚,他更想从你手中夺了凝雪。都到了此番景象,‘叶赫那拉亡建州’一说,我们都不得不信了!”紫惜抬首,没有害怕,眼神中的坚定似是宣誓着她的一举一动并无任何错可言。
“信!原来你们全都是为了大清,为了朕啊!那是不是朕明个儿还该一个个赏你们。”讽笑着,对紫惜他向来敬重着,全源于她的温柔善解。古人皆云:忠言逆耳利于行,然这番的“忠言”他全看不出有任何利于行的,只是把他逼入死谷,无奈黯然却又无计可施。
“臣妾知罪,任凭皇上处置!”她不辩解,不多言,只是行了大礼,讨了罚。自答应凝雪走上这一步后,她便从未想过要功成身退,即便皇上不治了她,她亦会自行了结了。
任凭处置!话儿已收不回,轻描淡写的一句倒还逼的他在人前自惭形秽。这时候治了紫惜岂不是让局面便的更复杂,明知他莫可奈何,何必谦卑。不再多言,他傲然的起身离开,留她一人独处偌大的养心殿,失了宠于这宫里的女人而言不是最大的悲剧;惹了皇上的厌,才是永别想翻身。
他崩紧着脸,直奔翊坤宫,盛怒下的龙颜无人敢窥视,而向来处事以中庸为上道的皇上,如今个儿这般的怒还真是头一遭,自更是人人屏息不多言,只管侍侯着。
连通报都免了,他直直踏入翊坤宫。到了今日他没的选择,与其让她被喁璇夺了,还不如天高海阔任她遨游,言不准哪日许能再获幸福。而现下,他只想见她,深深的将那张倾国红颜融于身中。既不能囚她于身边,但只求能囚她于心一生一世。
妃塌上,凝雪侧坐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凝脂双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窗边的珠帘,这不管到哪都自会有人替她按放着的东西,历经多年总还是清澈透明着,着实让她倾羡。
玉容轻转,才惊觉身后的喁琰。方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阻拦。
没有多言,凝了她良久,他才突然吻上那张娇嫩依旧的唇,放肆着霸道着,再淡柔的爱被逼至此刻亦早已浓烈的诧人。原想洒脱些,让她忘了便也好,至少如是这般她能开心些,只要自己能将她烙于心底即够。然见着的那一刻,便抛了那想法,他宁愿自私些,至少自个儿心坎儿里头会好过些。他要她记住紫禁城里的喁琰,记住他这倾付一生爱意的吻,他自信这一生决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如此真挚的吻着她,即便是承傲亦无法做到。
唯呈在一旁识相的垂首,鼻腔里的酸涩亦是浓重,意会了万岁爷这样强烈的情,连他都觉惋惜。世人只知道逼着他们的皇上创下丰功伟业,得以万世传颂;却都忘了这万岁爷亦是人,亦有凡人之爱,让他割舍,同样情酸!
第十三节 霾云.忘私为君
悠悠红尘,几点泪痕,于无情处须断魂。
没有推拒,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撕心裂肺的爱,沉重的让她难舍。他是个君王啊,沉载的是百姓的一生,大清的兴衰荣辱,怎可一次次为了她放下姿态,这罪人之名她必须扛,亦扛的甘之如饴。
良久,他才舍得放开她,抚眉侧首,却不知道如何道出心里头这断恩之决。凝雪不语,心痛的皱眉,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法子逼他的,然事急从权,莫可奈何、甘肠寸断的又何止他。无须装傻,这谣言早已在宫中留遍了,见他那愁容,她才体贴的开口:“皇上不必觉得有任何对不起臣妾的地方,君王之爱已经没人能比臣妾感受的更深了,此生已足。既已至此,雷霆露泽,皆是皇恩,臣妾安心谢恩便是了。”
“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喁琰悲悸的看着那一脸仍旧淡定的脸,天下间难道真没什么可以让她痛吗,包括他亦一样揉不进她的心吗:“真不知是该赞你的慎思明辩,还是该恨你这负心薄幸。”
“重要吗?只要皇上记着雪儿曾说过的每句话,若还明不了雪儿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雪儿认了!”抛开矜持所说出每一句话如她而言形同誓言,那些坦诚娇羞亦只为他一人绽放过,她自信他能懂。
“是啊,不重要不是吗?你总能那么轻淡的几句就慰了朕的彷徨,是朕委屈了你,人前显赫,人后受罪,这些他们都瞧不见。杀了你朕不舍,亦办不到;许是放了你会更好,往后的路朕由着你去选,觅着幸福时就放下了心里头的坚持,朕不怪你!”喁琰伸手抚上那柔嫩娇颜,将掌心的温度印烫其上。心里暗讽,真能不怪吗,只是没了资格怪罢了!
见她只是不语,垂首闭眼,唇角扬笑,眷恋着掌温。他不忍的转声,逼着自己不看,开口云道:“叶赫那拉氏凝雪,为妃之时,擅用权术,欺君瞒下,特此贬为庶民,即日起离宫,以儆效尤。”
“凝雪谢主龙恩。”
淡漠两句,皇恩尽断。那声里的沧桑让凝雪不敢正视,几番折腾,他似老了好多岁。龙颜俊傲依旧,绝望染色的双眸却透尽了凄凉。她走了,他会消沉吗,若是一蹶不振,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没再多做停留,怕自己宁愿舍国也断不了这叠叠相思,喁琰挥衣而去。她若执傲的等,过了这一切纷争,即便背上千古恒传的骂名,他也要把她轰轰烈烈的接进宫,这翊坤宫亦会永远为她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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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浮华下的皇宫,今日里热闹非凡,庆的是仪亲王明日里的大婚,宴的主人却不在堂下,或许从这婚约定下以来,他就从未真正的露过面,表过喜好。喁琰冷冷的睨着身边的空位,底下的热闹完全融不进他的心,转眼恍神似就能见着凝雪绰约之影,含笑端坐其上,柔柔一唤“皇上!”,点星回忆让他忍痛闭目,慰着自个儿,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说过“不求安逸荣华,只求永伴君侧的。”
今晚是她离宫的日子,没有派任何人去相送,告别了这繁华一梦,踏出神武门,那背影蕴涵的凄涩几乎可以想象。他见不得,见着了便会毁了一切,怕会毫不犹豫的褪下这龙袍,心底头更明白,没有担当的喁琰不会是凝雪所钟爱的。然绞的却是,喁璇今晚这凑巧的缺席,此刻伴在她身边言语柔慰的会是他吗……
神武门边,凝雪迎风傲立了,她知道他不会来相送,亦不希望他来,裾傲的站着只是想缅怀些刹那。寒风吹起莹绿色的汉装,飘飘衣角卷起离哀,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淡漠堪怜,看的身后的两人忘了言语。
站了良久,喁璇才上前出声催促,他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悔了,眼看着便要随他而去的人儿:“走吧,他就是寡情,你该认了,这地方已经容不下你,但早晚我会夺下它送给你,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
旭砾牵来马车,无奈的接口:“凝雪上车吧,立久了会受了寒。仪亲王您还是去参宴吧,别让皇上起了疑,也别让缇霓寒了心,我会把凝雪带到我们先前约定的地方安顿好,放心吧!”
“恩,靠你了!”喁璇伸手拍向他的肩,是一种交托,随后看向身旁的女子,继续道:“千万别让她出了任何事儿!”
睨了眼两人,凝雪不语,弓身上了车,静静的坐着,等他们寒暄完了自是会起程。透着车帘瞧着喁璇的背影,交集着的情绪,这男人原是她心底的梦啊,这番情景要是早来个几年,现下里她许是会甜笑的腻死人。然此刻,有的却都是算计,那夜的暗商筹谋,她惊讶着他的野心,惊讶着他的残忍,这步步计谋全是他献上的。他要的她做枚断了主见与睿智的棋子,她便做了,可他却忘了她是那拉凝雪,不是舒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