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脸色涨红,万分尴尬。
“可是三哥叫你来借的?他倒是真要脸!知道自己借不到便打发你来了!”徐婉清眉头皱起,面色不善。
葛氏脸色刷白,挣扎片刻,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婉清,算三嫂求你!三嫂从未求过你,只这一次,你帮帮我好不好?”
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泛滥成灾。
亦萱一下马车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身穿青灰色粗布衣衫的妇人正满脸泪痕地跪在一个面目姣好,打扮精致的年轻妇人面前,眸中全是绝望的祈求。
这便是三舅母?
亦萱瞧着眼前这个脸颊凹陷,颧骨突出,面色蜡黄的女子,心钝钝一痛。
三舅母明明和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她在母亲面前,像是足足老了十岁,脸上全是被生活磨难过的痕迹,叫人瞧着万分不忍。
上一世她虽不曾是三舅母有过多少接触,但却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三舅母抱过她,给过她糖吃,三舅母的身上还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可是如今这一见,竟有些沧海桑田的味道。
徐婉清震惊过后,赶紧将葛氏拉了起来,板着脸道:“三嫂,你这是何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三哥逼你来借的?若真是,那我绝不会给一分钱的,你叫他有能力便自己赚钱,成天想着剥削别人的算什么本事?!”
葛氏的脸色顺便变得惨白,她紧紧握着徐婉清纤细的手腕,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婉清,三嫂知道我们这些年麻烦了你很多,但三嫂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麻烦你,求求你再帮我一次吧!你若是不帮我,那我便只有死了!”
徐婉清被她决绝的样子吓到,眉心一蹙,焦急道:“三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样支支吾吾的?你不说我如何能将银子给你?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一旁的冬青见状,不屑地撇撇嘴,“每次都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可这最后一次都没完没了了!肯定是三舅爷出的主意!我上次看到他过来,不过被老爷打发了回去,所以这次便派您来讨银子了!咱们赵府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就算真是,就三舅爷那样的要法,金山银山都要被掏空了!三舅奶奶,您也要体谅我们夫人的难处,她毕竟是做人家媳妇的,哪里能无止境地拿婆家的钱去接济娘家哥哥?你们不能瞧着夫人好说话好欺负,就总是拿她下手吧!也太无耻了!”
葛氏顿时唇色泛白,眼睛发红,眸中满是绝望彷徨。
身上被抽打的地方阵阵发痛,又想起徐三爷凶狠发狂的眼神,她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徐婉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菩萨般的怜悯和劝慰,“三嫂,你不能再如此纵着三哥了。你越是这样,他越是无法无天,永远都不知收敛。”
这便是不肯帮她的意思了?葛氏唇边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意,罢了罢了,若老天真要她走投无路,她便只能选择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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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度日
亦萱清楚地感觉到了葛氏眼中的坚定和决绝,这种眼神她太过熟悉,就跟她那时候决定毁掉一切,鱼死网破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三舅母是要干什么?!
她心中微惊,便看到葛氏轻轻推开了徐婉清,淡淡道:“婉清,谢谢你,我懂了。”说完,便神志恍惚地往前走去。
“等一下!”亦萱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尖声叫了出来。声音里透着害怕和慌张,她不能让三舅母走自己的老路,不能!那时候她深陷绝境,却没有人肯帮她一把,这一次,她决定不能让三舅母重蹈她的覆辙!
葛氏怔住,回头呆滞地看了眼亦萱,不明白这个向来瞧不上他们家的外甥女叫住自己干什么?
却见亦萱“咚咚咚”地跑上前,解下了自己腰封上坠着的岫岩玉佩,递给她道:“三舅母,这是我大伯从江南捎给我的玉佩,我不知道它值多少银子,但大伯不是精明小气的人,我想它应该会有五十两。你去把它拿到当铺当了,应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葛氏根本没想到亦萱会这么做,脸上满是错愕,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原本苍白的脸上因激动喜悦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风雨飘摇中的浮萍,终于在最后时刻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叫她惊喜地不知所措。
她突然上前,紧紧握住亦萱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道:“元娘…谢谢你,谢谢你!”
亦萱也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看着葛氏脸上的感激和不知所措,心中微暖,也暗笑自己太过紧张。
上一世三舅母可是活的好好的,若那传闻属实,那她更是风光无限,又怎么会死呢?是她被自己给吓坏了。
不过也罢,她帮了三舅母,三舅母应该会承她这份情,倘若今后真的照上一世的发展,对她也许会有帮助。
于是她露出一个阳光璀璨的笑意,甜甜道:“不用谢,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只是三舅母,母亲说得对,您不能再纵着三舅舅了。”
虽然葛氏穿的严谨保守,但她还是看到了她脖子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淤痕。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应该都是三舅舅打得。
她不由暗骂三舅舅不是个男人。不,他根本不是个人!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欺负妇孺的男人,更何况三舅母还是他的发妻!
葛氏惶然无语,只顾着胡乱点头,眼泪猝然而落。
原本因为亦萱擅做主张将玉佩给了葛氏而不满的徐婉清,此刻看到葛氏脸上掩饰不住的感激和喜悦,心中一软,也就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吩咐不情不愿的冬青取来十两银子,一并交给葛氏道:“这是我给孩子们的,你要藏好,千万别叫三哥知道又拿去赌了。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日子还是要你自己过,你可不能一直任三哥这样下去。”
葛氏不住地点头,眼眶更加红了,哽咽道:“婉清,我,我也不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徐婉清叹了口气,同情葛氏的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遇到这样的夫君,赵世秋对她疼爱体贴,百般娇宠,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送走了葛氏,徐婉清捏着亦萱的脸蛋,问道:“元娘,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你三舅舅和三舅母的吗?以前母亲拿钱接济他们,你还责怪母亲太心软,今日怎么肯接济了?竟还把自己最宝贝的玉佩送了出去!”
亦萱笑嘻嘻地躲开了徐婉清蹂躏她的手,发髻上的流苏钗俏皮晃动,“我瞧着刚刚三舅母太可怜了,有些舍不得!我们都是亲眷,理应互相帮助。而且说不定三舅母以后发达了,还会记着咱们这份恩情呐!”
徐婉清身后的冬青却犹自生着闷气,虎着脸道:“姑娘真是太天真了!要说这钱给了乞丐还能博个贤明,给了三舅爷一家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们哪里会记什么恩情?不仅不会记,还反而觉得咱们大方好说话,以后每一次遇到困难都要过来,咱们下一次要是不给,指不定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哪里会想到我们之前的千百次好?!再说,他们那样的人家,等他们发达?怕是要八百年后吧!”
瑞珠也附和道:“三舅爷委实不是个东西,姑娘你今日的玉佩算是打了水漂,连响都不会响一声!”
徐婉清是和冬青瑞珠一样的想法,因此也不反驳训斥,算是默认了她们所言。
亦萱鼓鼓脸,很无奈。
抬头去看身旁的母亲,逆着阳光让她看不真切,却有种朦胧的美丽。
伸手勾住徐婉清的胳膊,亦萱腻着她,软软道:“母亲,元娘是真的觉得三舅母很可怜,她或许真遇到了什么事,我们不肯帮她,她就要被逼到绝境了!”
徐婉清也想起了葛氏那双决绝的眼睛,一时间心头也涌动着后怕,拍拍亦萱的小脑袋,欣慰道:“我们元娘真是长大懂事了。”
亦萱嘻嘻一笑,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没有人发现她眼底蕴藏的悲凉和痛苦。
她帮三舅母,不仅是因为想要她以后承她的情,更多的则是因为她不想这个世界上再多出一个无助挣扎的人,那样痛苦地活着,寻遍世界也找不到一个愿意帮她的。所以只能堕落,只能浮沉,只能不管不顾抛弃一切。
她怕了,她不想再如此,也不想看到身边的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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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艳阳泼辣辣地洒在大地上,空气沉闷,一丝风也没有。院子里的槐树安静地立着,偶尔听见几声蝉鸣,带着夏日的焦躁和烦闷。
屋内也是酷热难消,老夫人便让丫鬟取了冰块放在屋子里镇凉。
灵芝纹紫檀方桌上摆着一座小小的佛龛,里面供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上悬着秋香色乌金云绣纱帐,下面是一张香案,正中摆着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鼎中正缓缓燃着香烟,与冰块的凉气一齐袅袅飘散到空中。
亦萱跪在明黄色暗纹蒲团上和老夫人一起诵经念佛,屋外的阳光透过菱格窗户穿透进来,双髻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被折射出淡淡的光芒,一袭玉色烟萝纱衣显得她身姿轻盈,恬淡如水。
这些天,亦萱每日下午都会来佛堂陪老夫人一起念经,起初老夫人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坚持不了多久,但十数天过去,她却依旧每日准时报到,而且态度极其认真。
老夫人故意考验她的耐性,有时礼佛礼好几个时辰,她也照样坐得住,甚至比老夫人还要虔诚。
府中的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相信亦萱这样爱玩爱闹的能熬得住礼佛的枯燥,一时间对她刮目相看。
赵亦云曾眨巴着大眼睛问她,“大姐姐,你怎么能熬得住?我听说礼佛很无聊的。”
亦萱不由苦涩一笑,她怎么会熬不住?若是一个人能熬得住漫漫长夜的冰冷寂寞,熬得住仇恨蚀骨的悲凉痛苦,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是她熬不住的?
老夫人念完最后一句,便合上经书,身后的雪玉立刻上前将她搀扶起来,老夫人却挥挥手叫她退下去,侧首看着亦萱,眼神复杂。
亦萱听不到声音,睁开双眸转头,恰好与老夫人的目光对接,她心中微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浅笑盈盈地站起身,道:“祖母,您念完了?”
老夫人仔细瞧着她,湖水般的大眼,白玉般的肌肤,两颊透染菡萏之色,脸上有着孩子特有的婴儿肥,虽还未长开,但却可以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与她那母亲一模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元娘是小美人,可她以前顽劣调皮,每每瞧见都觉得头疼,只想要好好教训她,哪有时间注意她的长相。
如今她这么安静地立在面前,眉目宛然,目如点漆,竟让她觉得前所未有地顺眼。
清尘在光束里起舞,阳光洒在亦萱的身上,投起一圈漂亮的光晕,也不知是念经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老夫人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适。
“念完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亦萱哪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变化,只听她叫她明天再来,心中顿时万分欢喜。
祖母这几日一直是抱着试探她的心态,每回她腆着脸凑上来,祖母总是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不欢喜。现在祖母居然亲口叫她明日过来,岂不是说祖母终于认同她了?!
亦萱眯起眼眸,压下自己内心的澎湃和激动,脆生生地点头道:“恩,好,那元娘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不管老夫人是不是真的认可了她,总之这是个好的开头!
脚步轻快地出了屋子,唇角微微翘起,带着怡然快乐,觉得院子里聒噪的蝉鸣也顺耳了许多。
“姑娘今日好开心。”瑞珠也被亦萱快乐的气氛感染,笑着说道。
“当然开心了!”付出得到回报,真心得到认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儿?
出了堂屋,瑞珠撑起木柄绘团花的纸伞,替亦萱遮挡毒辣的日头。
她拎起裙摆,脚步轻盈,拾阶而下,腰上缀着的豆绿色宫绦随之飘荡。
“大姑娘要回去了?”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随后耳畔便响起一阵慈爱的询问。
亦萱伸手抬起遮挡视线的纸伞,映入眼帘的是王桂家的温和笑容。她挽着简单的圆髻,髻上仅别一支素玉簪子,一身石青色葛云绸上衫和翠绿色细折儿百褶裙,让她看起来清爽舒服。
王桂家的是老夫人以前身边的贴身丫鬟,二十五岁之后被老夫人放出去嫁了人,没过一年她便携家带口地又来到了赵府,她当家的被分配到庄子上干活,她则成了府里的管事姑姑,很得老夫人重视,徐婉清也信任她。
上一世母亲去世之后,她算是少数的没有立刻倒戈的人,甚至因为王丽盈要破坏母亲定给她的亲事,还出面帮衬过她。
亦萱对她印象不错,于是扬起一抹笑脸,明妍娇俏道:“对啊,姑姑。祖母让我明日再来。”
王桂家的虽不大在寿安堂出没,但也从下人的口中晓得了这位素来调皮捣蛋的大姑娘近日的所作所为。
她很赞同欣赏大姑娘的转变,于是真心地回报一笑,“老夫人最喜欢念经礼佛,以往就是因为奴婢耐得住寂寞陪老夫人一起礼佛,老夫人才对奴婢多着重一分,尽心提拔奴婢的。”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亦萱浅笑着点头,“姑姑放心,我自是耐得住寂寞,既然开了头,便不会轻言放弃。”
王桂家的很满意地笑了笑,又随口道:“奴婢记着老夫人患有风湿,这膝盖若没个护膝好好护着,长时间跪着可疼了。”
真是个水晶肝剔透伶俐的人,难怪老夫人一直这么重视她。
亦萱吩咐瑞珠从锦袋里取出一个八分的银锞子做打赏,抿唇道:“元娘在此谢过姑姑了,元娘年纪小,有些事可能想不周全,还得烦请姑姑以后提点。”
王桂家的脸上的赞赏之色更加明显,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了银锞子,笑容爽朗道:“大姑娘是府中唯一的嫡出小姐,您为老夫人尽孝道,合情合理,奴婢自当尽力协助。”
“那就有劳姑姑了。”亦萱眸中闪耀着点点星光,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这时候雪玉从老夫人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她们站在一起,忙上前福了福身。
“姑姑,你怎么会来?”雪玉看着王桂家的,有些诧异。
亦萱本想走,却突然听到王桂家的说:“安老夫人那边来了信,说是安少爷明日便会到。”
安少爷要寄居赵府的事儿,雪玉一早就知道,因此并不诧异,只对王桂家的道:“那姑姑快些进来吧,老夫人这几日还念叨安少爷怎么还未到呢!”
王桂家的于是和亦萱辞别,却发现亦萱整个人僵在原地,神色复杂奇怪。
“大姑娘?你怎么了?”王桂家的诧异地问道。
瑞珠本就被亦萱刚刚有礼有度的样子怔住,现下见亦萱僵在原地,不由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蹙眉道:“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亦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敛下心神,淡淡道:“姑姑,那我便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理王桂家的反应,转身匆匆离去。
只是再强装镇定,那颤抖的指尖和虚无的脚步还是出卖了她此刻波动的心。
这些天她讨好祖母的同时,也一直在等待父亲带她去见王丽盈,完全忘了还有安允这一回事!
其实仔细回想,上一世安允的确是这段期间来到赵府的。
她不由蹙紧了眉头,原来有些事情还是不会改变。
不过…
她眯了眯双眸,暗下决心,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和安允有任何牵扯和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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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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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是尚书府出身,虽是个嫡出,却不大受宠,及笄后被安排嫁给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赵老太爷。
好在赵老太爷积极上进,经自己不懈努力官位节节攀升至正四品督察院给事中,老夫人的日子也便越来越舒心。
而老夫人的嫡三妹也就是现如今的安老夫人,境况却与老夫人截然相反。
她是尚书府最小的嫡出姑娘,从小便受尽宠爱,长大后更是嫁给了平宁侯成了侯爷夫人,叫人一阵羡艳。
然而七年前,平宁侯因为得罪了皇上,被削了爵位,贬到清州一带做了小小的知县,安老夫人一家也就此没落了下来。
不过安老夫人却从未放弃过振兴侯府的打算,因此对自己的儿孙寄予了特别大的厚望,从小便栽培他们读书考取功名,可惜她几个儿子都不争气,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
就在安老夫人灰心之际,她的孙辈却出现了一个刻苦用功的孩子,那便是大房庶出的长子安允。
安允从小才华横溢,三岁会作诗,五岁会作画,在清州被誉为神童。今年不过十五岁,就一次性过了童生试院试,更因为成绩突出被选为贡生入学国子监。据说他风度翩翩,温润俊朗,是清州所有闺秀的梦中情人。
缠枝牡丹翠叶香炉里散发着淡淡清香,亦萱坐在散花如意织锦杌子上,垂头玩着手腕上的银叶丝缠绕翠玉镯子,香烟缭绕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瑞珠手执牡丹薄纱菱扇站在她身边,替她轻轻扇着风。
穿的粉嫩娇俏的赵亦云正坐在她对面,叽叽喳喳地说话,许是因为激动,双颊微微泛红,眼眸晶晶发亮。
赵亦月垂首坐在一旁,安静地聆听。
“大姐姐二姐姐,你们说这位安少爷是不是真这么厉害?姨娘跟我说别看他是庶出,凭他的本事将来许是能挣回平宁侯的爵位!”她自己笨,向来佩服聪慧之人。
亦萱扯开唇角,苦涩地笑了笑。他当然厉害,他是那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什么事他不能做到?
脑中突然想起他要纳赵亦柔为妾却遭到她反对时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亦萱,我已经给了你那么多,你就不能成全我一次?”
然后她便成全了他,自此对他心如死灰,他却以为她变得温婉大方,当真可笑。
“也不知这位安表哥是不是真的长那么好看?”赵亦云见两位姐姐没有回答,便换了个问题问道。
赵亦月却微微涨红了脸,聂诺道:“三妹妹,这种问题不太适合我们讨论。”
“为什么?”赵亦云眨巴了两下眼睛,很没骨头地在锦杌上扭了扭屁股。
赵亦月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亦萱便道:“他长得好不好看与你何干?他又不是我们的亲哥哥,不过是来暂住,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亦萱的语气多少有些冲,赵亦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惶恐地看着亦萱,小眼神满是委屈。
亦萱避开她的视线,心中微微烦躁。赵亦云一大早便拉着赵亦月过来跟她说话,说来说去说的全都是关于平宁侯府和安允的事儿,她没兴趣听,也根本不想知道。
“大姐姐,你别生气嘛,我错了,以后我再不问了。”赵亦云站起身,蹭了过去,乖乖认错。
亦萱侧头看她微微发亮的眼眸,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当她听说有位才华横溢,品貌皆全的表少爷要过来暂住时,也是相当兴奋的。
只是当经历了那一切,她如何还能兴奋得起来?
正了正神色,对赵亦云道:“三娘,以后别人的事你少管,特别是这什么安少爷,他虽说跟我们沾亲带故,但毕竟不是亲兄妹,理应避嫌。”
赵亦云立刻点头,不过眸中却微微诧异,大姐姐以前还不是老和舅舅家的哥哥们玩耍,那时怎么没见她说过什么男女有别?
瑞珠也不由多看了亦萱两眼,不过这十几天来她已经习惯了亦萱时不时的转变,也就没那么惊诧了。
亦萱不管她们的想法,想叫赵亦云和赵亦月先回去,那厢门帘一挑,身穿藕荷色绣折枝玉兰花夏衫的芮旭走了进来。
她看一眼亦萱身边的瑞珠,终是敛去不忿的神色,微笑着走到亦萱面前,道:“夫人说安少爷来了,叫姑娘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一块儿过去见客。”
亦萱下意识地想说“不”,那边赵亦云已经拍着小手,双髻上的点翠白玉响铃簪叮叮作响,“好啊!大姐姐,我们快过去吧!”
亦萱很不想去,不过她知道自己是肯定要去的。他是赵府的客人,她是赵府的主人,不去未免被人诟病不懂规矩。更何况他还是老夫人嫡妹的孙儿,她若是不去,也就是不给老夫人的面子,她不想让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因为他而作废!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调整好自己烦乱的情绪,点头道:“好,我很快便过去。”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终是走到了寿安堂门口,她踏入院子,刚走到堂屋台阶下的时候,便听到屋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允哥儿好本事,你祖母有你这样的孙儿真是她的福气!”
“姨祖母谬赞了,允哥儿愧不敢当。”
亦萱一走进屋子的时候,便看到站立在屋子中央的安允,微微侧着身子,表情谦恭,举止有礼有节,一派世家公子的温润模样。
若不是亦萱足够了解他的身世,定要以为这样一个翩翩美少年是哪家权贵的嫡出子。
徐婉清看到她出现,立刻笑着招她过来,又对安允道:“允哥儿,这便是我同你说的那个混闹淘气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