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色的长衫,斜绣着云边的领口,柔缎制的暗褐色腰带,再配上青靴一双,整个人较之前增了数分雅致,再不是坐在土地庙门口的流浪混混。胭脂菱唇微启,忍不住赞了一声:“很好!”
“那就好。好些年没有这么穿了,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习惯!”燕陌用手撩了撩额际垂下的长发,试着在胭脂面前走了几步,似乎想找回一点儿从前的感觉。
“晚些时候,殿下将发绾起吧,现在这样看起来很怪。”看他长发披肩,胭脂提醒着说,开始想接下来赶路的事。
“对了,你吃过了吗?我为你留了些点心,用棉被焐着呢!”突然想起她还未用早膳,燕陌走回里屋,掀起棉被,将一个还热乎乎的小布包取了出来递给她。
“刚才出门在街市上吃过了,先收起来吧!马匹以及赶路用的干粮我都准备好了,午时一过我们便赶路。我向侍卫长许诺两月便回,眼下仅剩一月时间,时间很紧,能给殿下的休息时间不多。趁现在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请殿下好生休息。”胭脂没有接他手上的食物,中规中举地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趁着刺杀团尚未追上来,借此良机走得越远越好。
也就是他梳洗一阵的光景,她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可谓神速。不过,听着她一口一个殿下地叫,燕陌隐隐有些不快。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她与自己有距离,他希望她叫自己的名字,只有如此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才是平等的,才有可能靠得更近。“不要叫我殿下,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第七章 他的本色(3)

心如玲珑的胭脂听闻他强调的话语,内心一震,莫非昨日水下为救他的那一吻让他误会了吗?燕康尸骨未寒,大仇尚未得报,雾烈危在旦夕,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儿女情长?即便儿女情长,对象怎么能是自己?即使她不认为自己是雾烈的皇后,可廊、沧二城的百姓并不这么认为。抬眼望他,正见他睁着坦诚的眼睛注视自己,胭脂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开口轻言细语地提醒:“我想殿下是误会了某些事情,保证殿下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殿下须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切勿忘记雾烈国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只不过他一句话,她便凝重如此,恍似如临重担似地。燕陌看着她,话语一转:“如果我命令你不许叫我殿下呢?”
看来他是铁了心如此,胭脂微叹着,不发一言,走向房门。
“如果你不叫我燕陌,是否意味着我得叫你一声皇后?”燕陌在她身后补了一句,或许她不愿意那么叫他是因为十二皇弟的关系吧!她与十二皇弟之间,是否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如果这样,她就不应该亲自前来寻他才是。
燕康,那个爱她至深的男子,虽然她不曾爱过他,心却为他的死染上了疼痛。胭脂欲出门而去的身影有些晃动,强忍住这些幽微的心情,沉着地道:“大婚时,他就站在新房门口,还未进门就中了箭,所以我不是他的皇后,不过我会为他复仇。”
这么说她并不爱十二皇弟,只不过是因为责任?燕陌突感快慰,某些决定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不再勉强于她。
身后人不再说话,胭脂松了口气,偏在跨出房门之前又想起了楼下大堂中不明身份的四五个灰衣人,转头面向燕陌,却与他澄澈的目光撞在一起,慌忙别开道:“我上楼时,大堂里正坐着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咱们还是别生事端的好。殿下且在房中休息,尽量别下楼,我会让小二将午膳送进房间。”
“你还要去哪里?”燕陌问。
“我去梳洗梳洗。”胭脂答道,心想又是落水,又是赶路,一身上下脏得发臭,要是再不梳洗一下,恐怕头发都得长虱子了。
“嗯,是该去洗洗了,要不然你就快变成女混混了!”看她两手空空就准备去梳洗,燕陌哑然失笑,转身在里屋取过装衣物的包裹,朝她扔了过去:“你该不会打算这么空着手去梳洗吧?”
“呃,谢谢!”胭脂窘着脸接过包裹,赶紧冲出门去。
房内的燕陌见状,笑得更加灿烂,哪里像一夜赶路未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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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当燕陌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户口退出了房间,时辰已近黄昏。不是要赶路的吗?胭脂呢?从床上猛然坐起,他起身推开了门,发现胭脂身着枣红色的小袄,黑亮的发丝披了一肩,趴在外屋的木桌上睡得正浓,右手紧紧地抓着剑,保持着随时都能出招的架势。
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就连熟睡时也不忘记要保护他。燕陌脸色一柔,撩开她散在肩上的乌黑发丝,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又极其小心地取走她手里的长剑,将她轻盈的身体抱了起来。想是她睡得太沉,竟未被他的动作吵醒。
燕陌笑了笑,将她安放在了床上,为她脱去靴子,拉过还暖着的棉被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床边自言自语地道:“安心地睡吧,就是赶路也不急着这一刻。我一定会将你带回雾烈。”
他就这样安静地守着她,不觉得累,亦不觉得饿,看着她憔悴削瘦的脸在睡梦中显得如此安祥,听着她平静的呼吸声,感到极为惬意。哪怕是她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他也觉得那是美妙。她算不上美,却自有她动人的地方,比如危险来临时,她能勇敢地站在他的前面,那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做得到的。十二皇弟好眼光,现在的雾烈国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位坚强勇敢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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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并不安稳,做了梦,梦见了那场惨烈的战争。她看见娘亲与爹爹拼了命要救自己,却被凶狠的士兵砍倒在地,鲜血直流。她看见明晃晃的刀朝自己砍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却看到一把闪着绚丽光芒的长剑隔开了当头而下的刀锋,割断了那个士兵的喉咙。她吓得退后了一大步。长剑的主人有着一张白晳的面孔,目光精锐,冲她笑了起来,很温暖。
“你…你的剑…很漂亮!”她用稚嫩的小手指着他手中的闪亮长剑,结结巴巴地说。虽然他的剑也溅着血花,却并不让她感到害怕,那种感觉很奇异。
“小丫头,剑是用来守护需要我们守护的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惊恐地看见从他身后砍下来的刀,来不及叫喊,来不及哭泣。他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已然倒在她面前,吐了好多血,整张脸痛苦极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士兵正站在他身后,手中的军刀正嘀嘀嗒嗒地滴着血,那是他的血;紧接着这个士兵又被赶来救援的几个士兵一阵乱刀砍倒。
她睁大着了满是恐惧的双眼,伸着颤抖的小手,抓住他大她许多的手,多么希望他重新站起来…
慌乱中,来了好多花脸的还带着伤的士兵,惊叫着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一边抵抗追兵,一边后退。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被抬走。他的剑和他的人躺在一起…
她的耳朵里全是兵器交鸣的声音,然后一切静了下来,剩下的是断壁残垣,冒着灰烟。同她一样失去亲人的人们哀嚎着,痛哭着,声嘶力竭。她坐在已经断了气的娘亲与爹爹旁边,哭不出来,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以血泪和生命作为代价的战争有多么残酷。


第七章 他的本色(4)

“剑是用来守护需要我们守护的人!剑是用来守护需要我们守护的人!”她陷入梦境,嘴里呢喃着同样一句话,反反复复。
她是做什么奇怪的梦了吧?靠着床柱休息的燕陌被她的梦话扰醒,看着她不断嚅动的双唇,摇晃得厉害的头部,还有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的双手,赶忙左右拍拍她的脸,道:“胭脂,胭脂,你醒醒…”
被拍了数次,胭脂感到脸颊上传来的温度,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睁开双眼,只见燕陌坐在自己面前,再一看自己躺在床上,一骨碌便坐了起来。她怎么睡在床上了?糟糕,不是午时后就得赶路么?环眼一看,房间内正燃着灯烛,昏黄昏黄的,看样子天已经黑了。一把掀开棉被,赶紧下床,忙着将靴子套在自己脚上。“我睡了多久?”
“我醒来,看见你趴在外屋的木桌上睡得正香,所以将你抱到床上好好歇息。”他尽可能温和地笑笑,看她刚醒来就着急成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什么时辰?”穿好靴子,她利落地站起身,整了整一身衣衫,飞快地将长发挽成简单的飞髻,以新买的竹钗固定好。
“已经快子时了。”
她一听,乍然惊心,自己竟耽误了这么久,“什么?子时?不行,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说完,她一个箭步将装着寥廖几件物品的小包袱挂在肩上。
见她雷厉风行,说走就要走,燕陌一时情急,赶紧抓住她的肩膀,道:“胭脂,听我说,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以你的疲备之躯,就算连夜赶路能赶多远呢?”
“能赶多远就赶多远,请殿下不要怕辛苦。”她斩钉截铁地道,扭身脱离他的钳制。
“好。就算你能赶得远一点儿,可是你顾着赶路,身体熬坏了,到时刺杀团追来,我们如何抵抗?总得要考虑这一方面吧?”她的身体已经够疲惫了,如果再这样马不停蹄地熬下去,肯定经受不住。他得让她休息,至少从现在起休息到天明。
他说得亦无不对。若是体力尽失,刺杀团一来,岂不束手就擒?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胭脂细细思量着他的话,伸向桌案取剑的手缩了回来。
见她有所动摇,燕陌稍稍有了喜色,又道:“好好休息,等天一亮,我们就赶路。骑马可比走路快多了,耽误不了多少!”
“也好,就依殿下的吧。”重新将小包袱放回去,胭脂欣然道,走到炭炉前轻轻坐在炉边椅子上,伸手烤火。“殿下快睡吧!”
“还是你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我睡不着,而且肚子也饿了。”她找了借口道。路途遥远,她得小心应对,以防意外,得为他守夜才行。
“是因为刚才你做的梦吗?你一直在说梦话。”燕陌猜测地道,取过他先前向客栈订的瓦煲饭菜,放在炭炉上加热。
“只是个梦而已。”她装作不以为意地道。
“真的…只是梦?”燕陌认真地看着她,再次确认。
“只是梦。”胭脂加强了肯定的语气道:“殿下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既然她坚持,燕陌她就不再多说什么,去了外衫,倒床呼呼睡去。
见他睡去,胭脂放下心,一手托腮,一手挑拨着瓦煲里的饭食,闻着饭香,思索着梦境。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突然梦见,连她自己都感觉久违了。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还活着吗?或许她将这份担心藏得太深,深到自己也未曾察觉。
辰时一刻,天色依旧朦胧,胭脂从伙房端来一盆热水,推门走进里屋,见燕陌已穿着妥当,只余长发未束,遂将热水放在搁架上,颇安心地道:“殿下先洗面,一会儿收拾好,用完早膳就赶路。”
“好。不过得麻烦你为我束发!”燕陌不好意思地道。未出走前多是宫女为他束发,辗转流落的这些年,他懒得打理,日日蓬头蔽面,这会儿猛地要他自己束发,难免手生,足足忙了一刻也未见梳理好,见了胭脂就像见了救星般。
“好。”虽然为男子束发多少有些暧昧,胭脂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以免他难为情。
这下子燕陌放下心,很规矩地坐在木凳上,让胭脂用木梳仔细地为他梳理,然后挽高作髻,以簪固定。
见她动作迅速,将发挽得齐整舒适,燕陌理了理鬓边短发,赞道:“胭脂巧手!”
这原本应该是她为燕康所做的事,想不到却为燕陌做了。胭脂沉眸不语,好一阵才放下木梳,瞟了一眼自己这双并不像闺阁女子那般细腻酥滑的手,有些抑郁地走出里屋:“热粥、小菜都放在外边的桌上。我先下楼结账备马,殿下用完膳直接到客栈门口吧。”
是自己说错话了吧!燕陌明显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无从安慰,只得按她所说梳洗用膳。
一炷香后,燕陌下楼,与柜台还打着呵欠的小二打过招呼,径直走向客栈大门。
天色尚早,只依稀见得人影,门口几盏灯笼摇来晃去,寒风呼呼吹袭而来。胭脂牵着两匹高壮的马,挺身站在灯笼下。灯笼的柔光将她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看在燕陌的眼里尽是寂寥。“走吧!”
“好!”胭脂见他已到,利落地踩蹬上马,驾乘而去。
燕陌追随其后。清亮的马蹄声在冬日的黎明中回旋荡漾,那么和谐。
二人刚去不久,四五个灰衣商人从客栈里跨出,相视一笑,然后上马朝着他们的方向尾随而去。
-----状态回来啦,哈哈。


第八章 红妆赠剑(1)

离开银雪镇后,燕陌与胭脂除中途用餐时间外,不眠不休地一路狂赶,不仅顺利地通过了墨绚国与褚旭国的边境,而且未有发现刺杀团的跟踪。原本两天才能到达的丹城,只花了不到一天半时间就到了。
远远望着丹城城门上高耸的鼓楼,还有那迎风招展的旗幡,胭脂抹了抹额边流下的汗水,很是愉悦。
“要进城吗?”看着她因为呼吸急促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蛋,燕陌也被她身上的高兴劲儿感染了,轻轻勒住缰绳,控制好马匹的速度。
“不用进城,先找家店歇脚,用完午膳再上路。顺利的话,天黑前我们就能抵达栖凤山。从栖凤山到玉霞关,走小道只需要三个时辰。”胭脂胸有成竹地道。
“就照你说的办。”燕陌附和着,跳下马,走向道旁不远处一家酒肆。
就在这时,四五个灰衣人骑着马,以奇快的速度从胭脂身边掠过,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胭脂一眼就认出他们,心底纳闷儿。这些人昨日与她住在同一间客栈,虽说相安无事,却总让她感觉怪异。这不,她与燕陌前脚刚到,还没来得及下马,他们也到了,明显是一直跟在后头。不知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胭脂,快下马呀!”听得叫喊,她回首,见燕陌已经坐在酒肆里悠然品茶,赶紧下马走了过去。
“你在看刚才过去的几个人吧?”等她落座,燕陌便笑了起来。
“嗯。”点头同意,胭脂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似乎连马也没下就进了城。
“他们一路上跟着我们呢,好像并没有恶意。”燕陌又笑,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我见过他们,不过是武将模样,跟在一辆豪华的车轿边。”胭脂饮了一口茶,招手叫来伙计,点了几碟小菜,要了白米饭。
“你认为他们是何方神圣?”
“说不准,但他们确实是故意跟在我们后面。”
“别多想了,想也没有用。他们想跟就跟呗,反正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也没有规定只有我们走得,他们走不得。”燕陌不以为意地道。
被他毫不在乎的话折服,胭脂轻啐道,“你倒是看得开,万一又冒出匪帮、恶霸,看你到时怎么办!”
“到时我三下两下就打跑他们,怎么样?”燕陌夸张地比划道。
瞧见他逗笑的轻松模样,胭脂弯起嘴角,微微一笑,道:“贫嘴。”
从逍遥台上相见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胭脂笑,笑得如此开心、如此无邪,仿佛所有压在她肩上的沉重负担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不觉凝视着她,心想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吧!
“怎么了?”见他傻兮兮地看着自己,胭脂疑惑道。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笑。”燕陌如实回答。
胭脂脸上笑意突然因为他这话僵在原处,恰好酒肆伙计端来了饭菜,“吃饭吧!”勉强吐出几个字,她借埋头进食的动作将尴尬掩饰了过去。
她是不爱笑,因为她的生命里鲜少发生可以让她笑的事情。娘亲和爹爹死时,她连哭都哭不出来,更别说笑;那个救他的英武少年,偏偏就倒在她面前;被侍卫长带回雾都后,一直住在侍卫营她专属的小屋里,整日整日地面对着人高马大且武功高强的侍卫们,舞刀弄枪,如何去笑?后来侍卫长为她请的西席待她极为严厉,每当她不能完成功课,便以戒尺打她手心,以示惩罚,督促她好学上进。近十年的时光里,待她极好的燕康偏偏贵为雾烈国最小的皇子殿下,怎是她可以高攀的?江山飘摇之际的大婚,老天却夺走了生命中待她最好的人,昏惨如梦。
并非她不想笑,而是她笑不出来。自十年前那场战争起,她眼看着待她好的人一一离去,却无力阻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不知道自己为谁活着,更惶论以笑面示人?久而久之,严谨得近乎于冷漠的表情成了她惯有的表情。为了寻他,她已经尝试着用最柔和的方式待人,只是并不成功。她还是那个好强得不输于人、凡事认真到底的她。
“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看她又回到了清冷的壳子里去,燕陌猛然心痛起来。
她扒饭的动作停了一下,紧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不曾将头抬起,因为她不想也不愿意让人看到真实的自己,只得生硬地提醒他:“时间紧迫,快些用膳吧。”
胭脂,我如何才能让你尽情展现你真实的自我呢?燕陌心中重重叹道,依言默默夹菜入口,
同桌而坐,同盘而餐,两人偏未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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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毕,稍适歇息,两人沿着护城河绕城而过,朝着东南方向的栖凤山行进。一路上,燕陌想尽方法,试图让她绷得紧紧的神经放松些,结果适得其反,惹得她寒冰满面。
虽说年关刚过,交前往栖凤山关口的道路上却影影绰绰,穿着各异的人吆喝着驾着载满货物的马车,满脸笑容地奔赴目的地,都想赶在新年伊始赚得一份吉祥如意的回报。
官道两旁飞速倒退的雾松夹杂着雪色构成一副连绵不断的图画。胭脂迎着冷冽的风,耳听四面,放马奔驰,领路在前,丝毫不在乎风吹在脸上那种刀割般生疼的感受。
眼看原本就阴沉的天色,愈加灰霾,像是要下雪的征兆,燕陌朝胭脂的背影喊道:“胭脂,还有多远?”
“前面转个弯就能看到山脚。快下雪了,你最好快一点。”胭脂回头答话,谁知转回头去,一枝伸出路面老长的树枝挡在了她面前,眼看就要朝脸面划过来。一颗小石头准确无误地击断了松枝,距离她极近地擦着马匹的鬃毛落向地面,由于树枝断裂,枝叶上的积雪哗啦啦地往下掉,淋了她一身。
燕陌上前,轻轻地拍落她发髻上的雪,声柔如春:“下次回头的时候小心一点。”
“嗯。”胭脂低声道,整理好衣衫,轻夹马腹,徐徐前行。
女儿家哪有不爱美的呢?看她有些许泛白的脸色就知道。若他出手再慢些,细密的松针就该划破她的脸了。与她比肩前行,燕陌较之先前畅快不少,笑了笑道:“原先打算将先前拾的小卵石都扔了,后来想想还是留了下来,这会儿还派上了用场。”
胭脂脸色微红,柔暖许多。
-----亲们注意,春节期间事比较多,此次更新后,下次更新在2月14日情人节。祝所有朋友们新年快乐,多拿红包,嘻嘻!


第八章 红妆赠剑(2)

前路如她所言,转了个弯便看到了栖凤山山脚。山脚下有一排供人歇脚的茶楼饭馆,官道于此一分为二,一条往正东方向,一条往正南方向,均极为热闹。行车走卒络绎不绝,趁着天色未黑,雪天尚未来临赶得飞快。
“往东的一条通向玉霞关侧面的关口隘道,往南的一条通向漕州。”胭脂一脸忧色,在银雪镇耽误了一天,只怕现在两条路上都有重兵把守,要想过关难上加难。
“两条路都走不得。”燕陌平静地道。
“当然。”胭脂一声沉吟。
“胭脂,上山看看雪景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说呢?”燕陌盯住她的侧脸悠然一笑。
“栖凤山原名梧桐山,长满了高大的梧桐树,是传说中的凤凰栖息地。四国75年,禇旭国君主下令兴建栖凤寺,奉为皇家福地,香火鼎盛,此后逐渐成为闻名四国的庙宇。殿下可是有福了,能一睹盛景。”胭脂望着高耸入雾的栖凤山,道。
“是吗?”他淡然地道。小时候他就听说过这座庙宇,能亲眼见见当然是件大好事。只不过,再好的庙宇都不如自己的国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觉已驱马至山脚下,左右四顾后,确定没有可疑人物后,方才下马落脚。二人刚一落座,冉冉白雪便漫天而下,飘飘洒洒,好不美妙。
只不过这份大自然馈赠的美景并没有让胭脂感到轻松,而是面色更加沉重。
就当饭馆的伙计端来饭菜之时,不远处一辆急驰而来的豪华车轿吸引了他俩的注意力。车轿两旁跟随着十数名骑着高大马匹的武士,个个精神抖擞,穿着打扮极似富贵人家。只须臾时光,车轿已至面前,随着车夫一声清亮的吆喝,武士们整齐一划地下马,毕恭毕敬地立在了车轿两旁。缀着大红丝穗的厚重轿帘被撩了起来,先是走出个小丫鬟,动作灵敏地跳下车来,然后接住从轿帘后伸出的一双白玉般柔润的手,一半搀扶一半恭请地将一个身着血红装束且挽着高髻的女子由车上接下来,最后径直走向饭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