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起·胭脂灭 作者:安安
编辑推荐
执剑、旋身、回首,目光所及,狼烟四起,眉清眸暖,飒飒英姿,铿锵女子胜儿郎,谁可伴红妆?
她是倾世红颜,却更具雄才伟略,她是娇媚女儿身,却更有男儿般的铮铮铁骨,皇后系列掌门人安安继《厨娘皇后》《花痴皇后》之后再创乱世皇后传奇。
烽火漫天,狼烟四起,铁血冷烈,胭脂情浓。看一个亡国皇后如何用生命演一段鲜血祭奠的战争,唱一曲冲破生死的情歌。
内容简介
人生际遇,变幻莫测。一夕之间,可以让她从皇家侍卫跃为帝王之妻;一夜之瞬,可以让她从新婚皇后变成亡国之后。战火绵延的四国天下,迷雾森森,阴谋重重。她背负着沉重的家国期盼,毅然踏上寻找烈皇的路途她超越生死,极致温柔,历尽艰辛重归桓帝的怀抱;她辗转三国,兼济天下,依然难阻瀚淳王子的错爱。透过一幕幕战争惨象,爱她的人用生死书写恋情,穿越一幅幅恩爱全景,宠她的人用诀别成就祝福;而她,一次又一次,以炽热的鲜血宣泄胜利的悲伤。
洞房花烛夜,帝君却遇刺而亡,胭脂未嫁成孀,成为亡国之后,不得不背负着丧夫之痛去寻找复国的希望。她本以为一路颠沛流离铸就的温情可以长长久久,耀世的烈皇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可是宿命的安排却早已将她与邪魅的桓帝紧紧捆绑在一起。
尘埃落定,她本可以在桓帝的庇护下做个宠冠后宫的小女子,可以不动刀枪棍棒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谁知却早已陷入重重阴谋中…
征战天下,情爱迷途,她在重重阴谋中将如何取舍,在情爱边缘将怎样苦苦挣扎?
文案
四国共存的战争之巅,
执剑,旋身,回首,目光所及,狼烟四起,
那一抹胭脂般的薄媚血色,紧锁住他们的眼睛…
她是胭脂,铁血般冷烈的女子,且歌、且叹、且悲、且怜!
流浪沧桑的烈皇,予她相扶相伴之爱;
不可一世的桓帝,给她唯一无二之宠;
玩世不恭的瀚王,赋她不能逾越之痛;
疾电、幻光;追风、逐月;满弦长弓;
武士中的武士,杀手中的杀手,只为胭脂——如雪灵慧的女子!
楔子
沧海之东,有陆称‘琼土’。在这片广袤且富饶的大地上,共存着四个强盛的国家,其一为位处东南、土地肥沃的雾烈国;其二为位处西南、民勤地丰的苍隐国;其三为东北部的褚旭国、其四为西北部之墨绚国。
四国的前身为盛极一时的明珠王朝之诸候国,由于国君失政,在经过很长一段时期的内部混战后分裂自治,以苍隐最南端的边境之城——漕州为接壤之地,已然和平共存150年之久。四国相互交住密切,又频繁通商,虽各具独特的文化传统,却语言共通,部族之间相互通婚,天下呈一派祥和之势。
自古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国155年秋,雾烈国玉霞边关驻军将领木建因捉拿逃犯,未经漕州通判许可,擅自带百余士兵撞入漕州境内市集,虽捉得逃犯,却惊动漕州参军统领相宁,双方产生纠纷,兵刃相见。木建所带百余士兵势单力薄,哪里是相宁之军的对手?冲突之中死伤数十人,不得已退回营地,却怀恨在心。
是夜,趁月黑风高,雾烈国驻边之军倾巢而出,由骁卫将军姚志亲自指挥,三万铁骑一举渡过漕江,挺进漕州城。相宁率万余军士殊死抵抗,无奈双方实力悬殊,恶战三日,不敌落败。雾烈军占领漕州,摧城毁楼,抢掠一气。一时间,原本平和的四国通商之都烽火四起,漫天血色。突如其来的战争使漕州百姓死伤无数、惶恐不安,纷纷逃散。
领土被占,人神共愤。苍隐国少年太子奚桓挥师五万前来救援。双方大战数日,姚志败北,令军撤退。奚桓因战受伤,退回漕州郊营。由战历颇丰的中路将军蒙姜带强兵追击,斩获姚志首级,攻破玉霞关,呈挺进之姿。
被重兵威胁,雾烈国亦不甘示弱。正在边关巡游的皇七子燕陌为夺回玉霞关,调得离玉霞关两日路程的平城驻军四万,带兵急驰,前往援抗,誓夺回玉霞关。于是,双方冲突又起。燕陌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一筹,又及军民同心,占尽上风,蒙姜只得撤出玉霞关,退守漕州。
此战,双方经过十日交战始,各死伤兵、将万余人,可谓胜负未分。两国之兵分驻漕江两岸,虎视眈眈,陷入僵局。
由于漕州为四国接壤之地,今苍隐、雾烈两国交战,局势骤然紧张。顾及四国历代和平,褚旭、墨绚两国纷纷遣使左右规劝,历时两月,苍隐、雾烈两国僵势方解,暂平战火,化干戈为玉帛,各自安抚百姓重建家园。
据《四国志》记载,‘漕州之战,乃四国战乱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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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苍隐国文帝甍逝,太子奚桓即位,年仅二十一岁,史称‘桓帝’。而后三年,其勤政爱民,内修富国之论,外坚强兵之策,民丰物阜,国力强盛,渐超雾烈、墨绚、褚旭三国。
四国162年九月初,实力强悍的苍隐国在历经景、文两朝明君治理后,由登位三年的新皇恒帝亲自披挂上阵,以七年前漕州被侵为号,集结十万精兵强将,举国入侵雾烈国,攻城掠池,迅疾如电。至此,四国战乱拉开帷幕。
雾烈国王燕寒年界五旬,却于近年来沉迷女色,向来失政。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昔日强将早已腐败不堪,国情早就外表风光,内里乱作一团。面对苍隐国军声势浩大的突然袭击,雾烈国各城池守军不堪一击,节节退败,月余时间便连失城池十二座。
赤奴城为雾烈国西部战略要地,一旦城破,与其距离仅五日路程的雾都便暴露无遗。眼见苍隐大军势如破竹,直逼赤奴城。燕寒这才慌了神,连下三道圣旨,命赤奴城军拼命守住阵地,又召群臣共议,左将军席舒与丞相郑硕领头上书死谏,认为只有燕寒御驾亲征,方能振奋军心,稳住情势。拗不过群臣之谏,燕寒率五万兵众,由席舒开路,奔赴赤奴城。
战事绵延,两国帝王于赤奴城激烈交锋,苦战两月方分出胜负。由于丢失民心,平日素少练兵,燕寒虽亲征得以激励将士士气,却刚愎自用,拒不听信左将军席舒计谋,不敌苍隐钢铁之军,兵败惨死,其躯被悬于赤奴城门示众数日。丞相郑硕自杀殉国,席舒带残部退至雾都。
燕寒死后,其十二位皇子中,长子燕棣继位,得左右二将辅助,集合兵力抵御来犯之军,于雾都死守,初取成效,暂遏苍隐大军攻势。谁料四国163年春,燕棣离奇遇刺身亡,雾都落入野心勃勃的苍隐国之手,右将军战死。其后两年内,除离都出走的皇七子燕陌外,九位皇子陆续继位,像受到了诅咒一般,均遭受神秘刺杀而亡,一国上下被笼罩于哀肃之中,士气低靡,各地驻兵一听苍隐之军已至,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四国165年冬,皇十二子燕康继位,雾烈国只余下寒山以东、宁襄关外临海的廊、沧两座城池,由左将军席舒与侍卫长乐延共同率余部两万余人固守不出,继续抵抗苍隐国来袭。
------------------------此为全文背景,这是一篇爱情与战争并重的文,亲们不要为这个楔子给吓倒了。。。。。呼呼。。。。。
第一章 夜魅迷城(1)
雾烈国沧城
季冬之夜,最是寒冷刺骨。天低低的,墨似地云层沉沉地压下来。整个沧城颤栗在黑暗的怀抱里。夹着冰冷水气的海风刮袭而至,呜呜之声不绝于耳,像谁在哭嚎的声音,摧凌着高壮的城墙与鼓楼,搅得守城的军士不得安宁,搅得城里的每一个人心绪凋零。
与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不同的是今晚的沧城灯火辉煌,明如白昼,在暗夜里显得那么醉人,又那么伤感,那么落寞。那灯光的最亮处,正是月前被改作皇帝行宫的沧城太守府,此时此刻,行宫内气氛热闹非凡,进进出出的人影不停涌动,皆因今晚是刚登基一月的新帝燕康的大婚之时。
战乱两年有余,雾烈国惨遭丧国之痛,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如今仅存廊、沧两座城池,由左将军席舒与侍卫长乐延带领着两万余部拼死固守。自国君战败后,接连登位的十位少年帝王连遭刺杀而亡,诡异离奇,又查不得因,城中军民上上下下无不陷于恐惧。这片仅存的土地被一片惨淡哀肃所笼罩。蠢蠢欲动的苍隐国军团就驻扎在离廊城仅五日行程的宁襄关,而廊城与沧城相隔极近,谁也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升起?
但是今晚,人们心目中伟大的新皇就将在这座还保存着完整的赤子之心的城池里迎娶将在他们心目中同样伟大的皇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婚礼对于整个雾烈皇族乃至整个雾烈国有多重要。它是延续雾烈皇族血脉的希望,也是延续雾烈国一百六十多年来统冶的希望。不管明天将会如何,今晚仍是值得庆贺的一晚。于是,行宫里外,除了把守严密的侍卫们,臣工、城民载歌载舞,尽情欢愉,庆祝这场非同寻常的婚礼。
布置一新的新房,红锦红纱红鸳鸯,喜气祥和。高烛悠悠,光影幻化,飞龙走凤的绣帐静静垂列在宽大的雕床两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雕床中央,微低着头,冷静地交叠着双手,红纱掩盖着她的脸面与眼眸,只露出些许姣好的唇影,正弯着紧致的弧度。听着行宫内外一浪又一浪欢快的人声,她感觉到所有人舒畅的心情,仿佛因为这些,冷冽的空气也暖和了许多。
随身伺候的婢女正往新房中央的暖炉里加炭火,稍稍挑亮了房内暗淡的烛光。
光线突然亮了些,引得床上人儿的思绪轻轻一颤,停在了某处。她想起了白日里侍卫长乐延面容无比肃穆地对她所说的一番话:“胭脂,今天过后,你就是我雾烈国伟大的皇后,你身上担负着保护皇上的责任,也担负着为我雾烈国传延后嗣的责任。”
侍卫长交付与她的是一个艰巨而沉重的任务,绝不是儿戏。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头同意,一点也不介意如此简单甚至可说草率的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她是他捡回来的孩子,近十年的养育之恩是她此生无法报答的,所以从她跟着他回雾都的那天开始,她就从不会对他说半个不字。这一次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她的夫君——这个仅存两座城池的国家的新一代帝王——长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燕康,唇角不知不觉地沾染了一丝笑意。原本,她不该是他的皇后,亦不该与他扯上任何关系,因为她只是侍卫长从战乱中偶然带回的孤儿,如何配得起雾烈国身份尊贵的十二皇子?况且,她跟着乐延进出侍卫队十年,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早已将自己视作侍卫队一员,而侍卫队历来的责任是保护雾烈国皇族,怎么能逾越身份,一跃成为皇家妃嫔?何况还是皇后。
三日前,当她偶然听到他与席将军、侍卫长三人的对话,说要选自己为后之事,吃了一大惊,结果这事一致通过了众位官员的决议。于是,侍卫长亲自将这件事告诉她。她知道,众臣不反对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认为武艺精湛的她身为皇后的同时,亦为贴身保护新皇的最佳人选,因为所有人都不希望皇族惨案再发生。
摊开自己的手,她感到有些荒唐,这双手哪里是闺中女子穿针引线的手?分明是一双执剑的有着不同程度硬茧的手。皇后之位竟是靠它们得来!不知应该赞它们,还是应该贬它们。
她与他初见之时,是在侍卫长第一次带她进雾都皇宫的时候。那时,与她同岁的燕康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灿烂的笑容有若阳光,主动与她说话:“胭脂,我是燕康,将来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从这之后,他就常常往侍卫营跑,静静地看她练剑习武,为的就是晨昏日暮地陪伴于她。他把瘦小的将一切情绪隐藏在冷漠之后的她看得很柔弱,很是怜爱,虽然她总认为自己很坚强,从不认为自己弱小。于是,她这十年的成长里,满是他不可磨灭的影子,虽然她对他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爱。难以想象的,他把那时的儿戏之言,变成了真实。而这个真实恰恰在所有人的眼里被掉转了过来,她是为保护他而存在的。
“皇后娘娘,您需要进膳吗?皇上还在议事厅,半个时辰后才能过来。”婢女看着直挺着身躯的胭脂半天都没挪过一分,又表情冷峻地未发一言,小心翼翼地道。
“不。”她回答婢女的是简短的一个字,惜言如金是她的本色,所以大多时间她是属于被动地听、被动地做的一方,虽然这多少让人认为她性格冷淡、难以亲近。
果然,婢女当下便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一边,暗自揣摩着面前这位新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容易相处。
穿惯简衣便裳,乍然换上隆重的女儿妆,摇身成为窈窕美嫁娘,胭脂感到自己一身上下别扭无比,偏偏这又是皇家婚礼,虽因现实状况已简办了不少,也还得摆出点端庄的姿态来,好不烦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阵子,她终于忍耐不住,从床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摆满喜饼与酒食佳肴的圆桌,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狂躁不安。
第一章 夜魅迷城(2)
廊檐上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在夜风里晃荡着,光线一漾一漾,在廊道里折射出斑驳的暗影。体魄强健的侍卫们,容姿飒飒,有列有序地挺立在行宫要道各处,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行官、走卒、城民在行宫外围处来往交缠,热烈而兴奋,浅声低语,举杯同饮,共庆帝婚。燕康平静地走出议事苑大门,隔着一重侍卫组成的墙,看到的就是这些许久不曾出现的喜气景象。
“皇上。”跟在他身后的中年英挺男子温软地叫道。
伫立了片刻的俊逸身影倏地转过头,望着身边忠心耿耿的宽厚男子道:“侍卫长也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喜庆的时刻了吧?”半玩笑似的话里饱含无奈与和他年纪全然不相称的沧桑之感。
“皇上,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乐延睁着眼,小心地提醒着面前有感而发的新帝。如果不是国遭巨变,还不到双十年纪的新帝还该只是无忧无虑的皇子,还该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不该负担这份家国天下的沉重。他站在侧面,看着新帝挺得笔直的孱弱肩膀,心轻轻地痛起来。
是呀,今天是他迎娶胭脂为后的日子!浅浅笑意盈然,燕康轻飘飘地移动脚步,微微转向新房的位置,想着新房中正等候他的女子,心中怅惘化为一缕柔意悄然退去,胸中似升腾起一股凌云壮志。如此匆忙筹备的婚礼,简陋不堪,终是委屈了她。如果不是情势逼人,他本不想这样仓促地举行婚礼,待日后收复河山,必定依足皇家礼仪重置一番,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与自己,让她以一向冷凝而高贵的姿态俯视天下。
打定主意,他用修长的手敛了敛喜气外露的红色绣袍,秀逸的脸庞瞬间变得光彩焕发,沉重的步履霎时变得轻快许多,因为他所娶的是他这一生最想要与之白头偕老的女子,他想早一刻看到胭脂算不上美丽却自有一股英气的容颜。她将是他的妻啊!
可是,没走多远,他又开始犹豫起来。他想起了众位兄长,他想起他们被刺杀的情景,先是大皇兄,接着是二皇兄,然后是三皇兄…胸口一阵抽搐,仿佛被撕裂一般痛楚。手足十二人,如今只剩下不知身在何处的七皇兄与自己,其他十位皇兄都…都已经…数位哥哥们都在坐上皇位后匆匆地离开了他,甚至无法葬进皇陵里,因为雾都早已沦陷,落入狼子野心的苍隐国之手。
他悲恸、怆然,却不能哭,就是有了眼泪也只能硬生生地忍耐下去,因为他已身为帝王,因为他肩上扛着收复雾烈国的希望,因为他继承着父皇、母后以及众位哥哥们在天之灵的殷切希望,因为他还要让他的子民安定无忧,因为他还要让他的胭脂以及将来的他们共同的孩子幸福,所以他必需抛弃所有软弱的念想。
“皇上。”亦步亦趋的乐延明显感受到燕康的异样,忧虑更浓,低低地叫道。身为侍卫长,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帝王,可是之前的十次他都失败了,他曾经深深地自责、懊恼,认为自己是雾烈国历史上最糟糕的侍卫长,甚至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若不是胭脂及时劝阻,他早就自杀谢罪了。所以这一次,他要寸步不离地守护新皇。
“侍卫长,我这样做对吗?”燕康停住了脚步,有些惶恐地道,他在怕自己也会步上兄长们的后尘,丢下胭脂孤独在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晚特别地害怕,却又说不上来这种隐晦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不等乐延回话,他似叹似问地道:“我这样做对胭脂公平吗?”
听到这一句,乐延竟有些感叹。近十年的时光,只弹指一挥便消逝无踪,胭脂这孩子…当年漕州战乱,他将瘦弱而懵懂的她匆忙带回雾都,本想找个好人家将她收养了去,偏偏她特别喜好跟在他身边,整日整日地泡在侍卫营里舞枪弄棒。日子一长,他习惯了她不言不语地跟在身后,活像个小跟班。渐渐地,他发现她聪颖无比,对习武有过人的慧根,便有意无意地教习于她,几近严苛;还请了西席教她修习文理,督促她一刻也不得松懈。他与她之间,亲如父女,又似师徒,还像忘年之交,每每看到她进步,他就欣喜若狂,不能自已,到最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带她回雾都,还关怀倍至地做下如此种种。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次,然而每一次都无果而终。
他早就看出,胭脂的成熟与冷静,严肃得远远超出她的实际年龄。每一次他要求她做的事情,她从不说半个不字,总是极力做到尽善尽美,不留一点瑕疵,借此回报于他。这些,他都知道。偶尔他也会想,自己是否对她要求得过分了,她会不会怨恨自己?就像这一次…当他对开口说要她做皇后,保护皇上时,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便轻轻松松地答应下来,仿佛所说的是别人的终身大事一般…岌岌而危的江山,仅剩下两座城池的国土,可能身为雾烈国最后一个帝王的燕康…他将她推到了这个濒临灭亡的国家的巅峰,她会不会恨自己?
这一刻,他与面前犹豫不决的帝王想到了同样一个人,用的还是同样一种心情。所以当燕康自言自语问‘这样做对胭脂公平吗?’时,正好问到了他的心上。为此,乐延沉默了一会儿,才按捺住心中游思,快刀斩乱麻地道:“皇上,皇后还在等您!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还请皇上安定心神,与皇后共度美满良宵。”
燕康的神色阴郁了些,停顿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张着瞳眸从身处的廊道一直望向廊道的另一头,一只又一只的大红灯笼晃动而来,脚下离新房的百尺之距似乎骤然增加了数倍,在迷蒙的光亮下显得好长好长,总也走不完般绵延着。
终于,他走到了新房窗前。被烛光映成柔黄的窗纸隐隐透着一股柔暖气息。檐口晃动的灯笼所透出的光在他脸上折射出丝丝变幻莫测的光影。
分列在门口的婢女连忙叩跪行礼,低着头不敢正视面前俊美得恍如神砥般的新皇。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等您许久了,吉时已到,您快请进吧!”一个年纪稍长有些经验婢女定了定神道,嘴上虽这么说,实际上吉时早已过了一刻。
经这么一提醒,燕康微微走神的思绪飞了回来,盯着窗扉的漆黑双眼移至房门,理袖正冠一遍,直到对自己的妆容确定满意后,才正身面朝房门而去。
跪地的婢女们自觉地退让至一旁。
第一章 夜魅迷城(3)
新房内,正坐在桌边无奈地等待着的胭脂听到一前一后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前面的那种似乎怀着重重心事般有些迟重,后面的那种则沉着稳健。等到脚步声渐渐近了,她听到数个婢女的问安声,确信是燕康已经到来,慌忙地坐回雕床正中。尽职尽责的贴身婢女突见一直无语亦镇静非常的她此刻的动作,又见她头上的红盖头歪在了一边,赶忙为她理正,极为小声地道:“娘娘不必慌乱,一切都妥当极了。”
此时此刻,怎么能不慌乱呢?胭脂如是想着,不安的情绪渐浓。站在门外的那个美极的优雅男子将是她一身的伴侣,她将成为一国之后…在过去十九年的生命里,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一生会有如此重大的改变,所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复到平日里平和淡定甚至近乎冷漠的心态。原本平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密密匝匝,快得像闪电一样,端放在膝上的双手绞在了一起,女儿家的情态第一次在她身上找到了平衡。
他快要推门进来了吧?他穿着什么样的衣袍?他脸上是不是带着一贯的融融微笑?他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紧张?他会一生一世待她好吗?他看见自己的样子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胭脂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从脑袋里蹦出来的问题前所未有般地多,密集如夏天的绿叶,又如江河中的水滴,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现在的她不像从前的那个她了。
可是,她错了。她所有的紧张都在门外响起的一种异样的破风声中结束。那不是普通的声音,它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是箭,而且还是被改良过的箭。不会的,不该是这个时候…反应敏捷如她,足尖一点,纤身骤然如矢般射向房门,双掌一翻,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