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想去就一起吧,反正我们走水路,一路上也不会饿着你。”李文芳妥协了,坐在炕沿向小叽伸出手。
小叽耳朵咻地竖了起来,像是听懂了李文芳的话,欢快地跳了出来,绕着李文芳转了几圈,舔舔她的手,最后趴在了她的腿上,适合划水的大尾巴惬意慵懒地一摇一摆。
第二天,裁缝特意给李文芳送来了赶制的秋冬季衣服鞋袜各四套,而全府上下其他人的还得再等几天才能全部完成。李文芳把这些新衣服打包进了行李里。
出发的日子在期盼中如期而至,辰初前,所有人都准备停当,该告别的都告别了,兵部尚书府大门大敞,门口三辆传统马车,还有十几匹战马。
身着正红官服的梁俭德在夫人的陪伴下出府上车,四品将军一身戎装的程世安跨剑骑马随侍车旁,李文芳肩上趴着小叽和两个总角小厮告别夫人上了后面的马车,第三辆马车里是大家的行李,程世安手下的卫兵们紧跟着翻身上马,围绕在三辆马车周围。
夫人退回到台阶上,目送自己的丈夫在初秋的朝阳下缓缓走出她的视线。
马车里,两个小厮对小叽有很大的兴趣,李文芳看在他俩是外书房里头伺候的,都是同事的份上,大方地把小叽给他们玩,然后她侧卧一旁闭目养神。
小叽没吃早饭,懒洋洋地无精打采,倒是暂时不用担心那两小孩哪里惹到它而受伤。
李文芳一合上眼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小厮们把她摇醒的,说是码头到了。
李文芳睁眼时也听到了车外的嘈杂声,赶紧坐起身,摸摸头发拍拍衣服,然后从车窗往外看去。
外面很多人,除了保护安全的卫兵,还有穿着不同颜色官服的官员,看样子是来送行的,不过没有正红色的,显然这一等级的此刻都在金殿上与皇上讨论国家大事呢。
坐在车里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来送行,就听着各种声音嗡嗡地充斥双耳,但很快,外面就有人掀了帘子,让他们三个下来先上船去,给大人预备好茶水。
李文芳三人下车挤出送行的人墙,正东张西望打量周围环境时,突然一艘三层三桅楼船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三人仰着头,皆都无声地张了张嘴,然后避开来回搬运行李的船工,飞快地跑向大船,几步走过跳板来到一层的前甲板上。
小叽跟李文芳一上船,马上就不见了影,八成是跳河里觅食去了,李文芳也懒得管她,她还忙着找太阳的方位呢。
只是她一个圈都没转完,船上的卫兵就已经过来履行职责,带他们三人到顶层的房间去,整个三层都是梁俭德的活动室,会客的客厅、看书的书房、和睡觉的卧房,李文芳他们和卫兵们都睡二层,一层是船工的住所,最下面的底舱是仓库等杂物间。
李文芳作为唯一的女孩子,她的房间被放在了二层中间,独享一个房间,她对面的房间是小厮的,前后左右的其它空房间是卫兵们的。
大概看过了船舱的格局,把船工送来的行李随意地扔在床上,李文芳来到三楼生炉子烧水泡茶。
站在三楼小小的前甲板上,微风习习非常舒服,靠栏杆处放着一桌两椅,一个精致的小炭炉此时就放在桌上,炉膛里面已经放好了引火之物。
李文芳把炉子放在甲板上,背对风的方向,蹲下身,从挂在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盒火柴,取了一根哧喇一声划着,点着了炉子里的火绒碎油毡,看着小火苗卷向了下面的木炭,李文芳拿起扇子轻轻扇风,等火烧旺来。
两个小厮一人提着壶清水,一人捧着茶盘茶具从下面上来,站在旁边耐心地等着炉火烧旺,换他们接手后面的事。
梁俭德在码头上跟送行的下属同僚们逐一告别后,跨过跳板来到船上,身后跟着程世安,二人一直来到三楼前甲板上,梁俭德面向码头挥手致意,下面船长一声吆喝,解缆扬帆,船身轻晃,码头上的人群渐渐面目不再清晰直至消失。
梁俭德先进了卧房,让李文芳伺候更衣,换下官服穿上舒适的便衣,然后从卧房出去站在后甲板,小厮送来刚泡好的茶水,梁俭德一手端茶眺望远山近水,心旷神怡。
稍后程世安也换了一身便衣过来,手里拿着几本书,梁俭德放下茶杯,接过书,挑了挑,最后选定了一本,在椅子上坐下细细阅读。
程世安轻轻挥手,让小厮们退下,只让李文芳一人留下,他大方的把剩下的书让她挑了一本,最后三人各处一处安静读书。
程世安拿来的这几本都是绝对意义上的闲书,什么游记聊斋公案神鬼等,李文芳首选公案,但她没着急翻阅,而是暂时把书放下,先去前甲板给程世安拿了杯茶来,然后才缩到卧房门边与甲板栏杆的角落里捧起书本。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92章 当年往事
第92章 当年往事
当天傍晚,已经转移到书房里看书的梁俭德觉得室内光线有些暗了,正好李文芳进来换茶,就吩咐她点灯。
李文芳于是走到书桌旁,取下落地烛台的纱罩,从荷包里摸出火柴,嚓地划着一根,点着了蜡烛,然后将纱罩罩回去,接着再到另一边点燃另一个落地烛台,然后将两根用过的火柴棍拿去外面扔掉。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李文芳根本没想到一旁的梁大人看到又会作何感想,直到她出去扔火柴棍迟钝的脑子才反应过来。
不过下一秒她又淡定了,大不了再被大人盘问一下身世背景呗,她早都想好了,只要一口咬定从小就是跟家长们这样学起来的,其他的一根不知,纵使他们再多疑问也拿自己没辙,有能耐问逝者去,日审人间夜审阴间的那是包拯。
李文芳再进书房是问梁俭德打算在哪里吃晚饭,得到答复后将晚饭端去客厅,客舱里开着门窗,关上了觉得气闷,虽然这个时间水面上的风已带有凉意,但总比闷气好些。
而开着门窗通风的结果就是一盏灯被风吹灭了,室内光线陡然暗了一半,李文芳赶忙走过去,摸出火柴重新点上灯,并顺手将舱门关上。
梁俭德放下碗筷,顺理成章地向李文芳要了那盒火柴在手上摆弄,学着划了几根后,马上肯定是有火药成分,抬眼望向李文芳。
李文芳微微一笑,献宝一样地跟梁俭德讲解火柴原理,承认用了一部分火药的药料,并解释在配制火柴药料的过程中,意外配到了几个新的摔炮,本来是想等以后有时间改成烟花礼炮方子卖给外面的烟花匠的,却没想到那几个试验品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梁俭德本就对火柴和火药弹的配方产生顺序存疑,听李文芳这样说,内心里暂且接受了她的这番说辞,就当她是真的在配制火柴药料的过程中配到了几颗火药弹,但这可信度能有几分连梁俭德自己都不知道,他就觉得李文芳这配制火药的过程也太顺利了些,说有就有,好像从不曾失败过一样。
李文芳察觉到梁大人表情不对,似乎不是太接受她的解释,马上主动搬出自己的身家背景,低着头一副胆小委屈的模样,怯生生地把自己所掌握的火药知识都推到已经不在人世的逝者身上,一口咬定从小就是跟家里长辈这样学的,她只是个海边渔家女,不懂什么大道理,完全不明白铁匠和火药两个职业的界线在哪里。
唧唧呱呱一堆毫无条理的轱辘话,把梁俭德堵得都无话可说,只好放下火柴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其实梁俭德自己也清楚,逝者已矣,即使再多的疑点,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为难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意义。
李文芳镇定地服侍了梁俭德吃完饭,招呼小厮们将残食收拾了,一起退出舱室,迎着夜风抹把冷汗,又往里面送杯新茶,再暂时告退下去吃晚饭。
李文芳走后没多久,程世安就进来了,梁俭德把先前的事跟他说了说,程世安没多想,脱口而出,“大人,铁匠和火药,有没有可能是火器?火药可做弹药,这样或许就能解释她家长辈通晓火药知识的原因了。”
程世安只是随口一说,却让梁俭德茅塞顿开,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性。
这话点醒了梁俭德,可又带来了更大的疑问,李家长辈要真是火器匠,又为什么要藏在偏僻的小渔村里。
梁俭德不禁忆起李家户籍文书中,那份只有入籍书却没有迁出证的档案。没有官方开具的官凭路引不能离开居住地方圆百里,京城到滨州府外海边何止十个百里,又是举家搬迁,要办理户籍迁出和迁入的手续,没有那张离开京城的官凭路引,根本无法在任何一个城县村镇落户和入籍,如此情况,只能说明当年李家要么是逃出京城花钱买户籍的,要么就是不想让那张允许他长途跋涉的路引进入档案。
一般的官凭路引不会写事主出远门的原因,但有一种官方文书会写,就是驱逐犯人离开户籍地去外地的驱逐令,文书上会详细写明因犯何事被逐出何地迁往何地安置等内容,同时接收地也会收到一份公文写明有什么犯人近日要迁入户籍,如果犯人一直没到达目的地,就会成为通缉犯全国缉捕。
若是这种文书,犯人当然就不希望被收入进户籍库档中,总会想方设法地买通户曹修改档案,或者干脆就当是一般迁入,以免这些往事在未来的某一天捅出什么不好收场的篓子。
“被逐出京城的案犯?”梁俭德被自己的声音惊醒,才意识到自己把想法给说了出来。
“也有可能是逃出京城,然后花钱买个名字,当作一般迁入。”安静站在一旁的程世安不假思索地紧跟上梁俭德的思路,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虽然正是先前梁俭德思考过的。
“一个工匠能有贿赂官吏的钱?”
“这不能证明他是被逐的犯人。”
“是不能证明,但是那个老匠人离开京城的时间点很值得玩味啊。”梁俭德又想起一桩往事,心中沉甸甸的,语气也低沉了下来。
“大人,是什么事?”
“世安呐,你知道我父亲是在任上突发中风才不得已辞官的吧?”
“是的,我知道,据说是过度劳累所致。”
梁俭德摆摆手,却又点点头,表情复杂,“他的确是劳累过度,因为一桩案子深受打击,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来处理这案子,最后就在办公的时候突发疾病从此半身不遂,继而辞官。如果我记得不错,那段时间里,官府只给一个人发了驱逐令。一个铁匠。夺去他所有荣誉换他一家性命,驱逐出京,世代不许回京。”
程世安回忆了一下以前看的那些案卷,心中一阵打鼓,“大人,您不会怀疑那个被逐的铁匠就是李文芳的祖父吧?虽然从时间上推算,案发时间和年龄都相近,但一个普通铁匠能犯什么案子才会被判驱逐出京呢?”
梁俭德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当年那个铁匠可一点都不普通啊,不然也不会用他的荣誉换他一家三口的命了,自他之后,这二十多年来,兵部再没有出过金牌冶炼师了。”
“大人,我曾经听说过这个人,据说自他之后,底下的银牌冶炼师都没有本事顶替他成为新的金牌冶炼师,这个位子一直空虚至今。原来这位大师是犯了案子才被逐的?老太爷病倒就是为了他的案子吗?我听说这位大师是长年辛劳身体不好病故的,家中只生养了女儿,无人继承衣钵。”程世安听到往事的真相是这样的,吃惊不已。
梁俭德十指交叉抵住下颚,抬眼望着程世安,“几十年了,真相走样很正常,当年和他一批的老工匠论年纪到现在也都老的老病的病去的去了,而且那个案子被压住了,没有闹得全城皆知,只有少数相关人士知道,给个积劳成疾病故的理由算作体面收场吧。你既然听说过他,还记得他的名字吗?他姓什么?”
程世安使劲回忆了一会儿,犹豫地回道:“好像是姓…李?”
“对,姓李,一个并不特殊的姓氏,京城百万人口,姓李的起码有十万之众,这还不算全国其他地方的李姓人家。”梁俭德叹气道。
“所以,大人,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大人,我知道您对李文芳很感兴趣,但您是不是有些太钻牛角尖了?也许她家就是个粗通火药的普通铁匠?做点小弹药给人打鸟打兔子玩?不然光靠给村民打些铁器又如何养家糊口?而他们当年只是一般迁入而已?又或者是时任的户曹做事不认真疏忽了?”
梁俭德站起身背负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世安呐,我何尝不希望是这样?可是我心里总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在对我说,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我觉得是刻意的,就为了隐瞒什么。入籍书上说当年他一家三口从京城迁至滨州府,但没有那张驱逐令,也没有一般的官凭路引,档案里完全没有他离京时应有的文书,就无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离京的,也因此不能认定就如他所说是从京城迁走的,他完全可以随口说一个别的地方,以掩盖他真实的迁出地。这样他们一家子长途跋涉举家搬迁的原因就永远成了一个迷,等过个几十年,新出生的后代只会以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就彻底变成了灰尘消散在风里了。”
“大人,没有证据,而且当事人都不在人世了,只留下一个小孤女,就算他们家有天大的秘密,也在那个晚上随大火一起化了。您现在在这里纠结到头疼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想了,早些休息吧。”程世安都觉得梁俭德是大惊小怪了,每年百姓迁来迁去的多了,哪里随便碰到一个就是有问题有疑点有秘密的?
“世安,我可以写信让兵部查一下当年的那个驱逐令?”
“大人,没有铁证,就算查到那位大师是被驱逐到滨州府,一样不能证明他和李文芳祖父的关系,除非我们找到他,希望他现在还在人世。”
梁俭德一声长叹,“是呀,万一他也去世了呢?”
程世安倒像明白了什么,“大人,其实您纠结的不是李文芳的身世背景,而是那位大师吧?您是想要是他还在,我们上次就不会失败得那么惨痛。那么多钱投入进去,到头来一点响声都没有,不怪钱大人气急跳脚。”
“兵部这些年人才接续不上,火器师拿不出新的火器构想,冶炼师提不出新金属的冶炼配方,我们一直都在吃老本,而我们的邻国这些年对我们新火器的兴趣也在逐年下降,宁可花大价钱去买别国的枪炮弹药。唉,我着急啊。”
“原来是这样,所以您才会特别在意那丫头,只可惜她是女孩子。”
“是啊,可惜她是个女孩子。”梁俭德摆摆手,离开客厅,结束了今晚的谈话。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93章 抵达清泉
第93章 抵达清泉
第二天,李文芳发现梁大人好像一夜间想通了什么,对她个人不再那么感兴趣,只是让她做些普通丫头都做的活计。
李文芳自然乐得轻松,白天陪着梁大人看书,注意不要断了他的茶水,有时他会在书房处理信鸥带来的公文,就在一旁伺候笔墨。晚饭结束后就由小厮们接手伺候梁大人洗漱休息的事,换下来的衣服她负责洗。
清早和夜晚是各人的私人时间,李文芳就老是在晚饭后在二层的后甲板上从河里提水洗衣服,肥皂水总是弄得甲板上滑溜溜的,在头几天摔了几个人之后,就再没人在李文芳洗衣服的时间到二层后甲板去,宁可缩在船舷和前甲板聊天或者冲冷水澡。洗干净的男衣就晾在后甲板上,她自己的当然是挂在房间里,开着窗,让风吹干。
她的行李里除了衣物,就是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洗衣皂和香皂,她把这些切成方块的洗衣皂和香皂大方地分给了小厮们、程将军和卫兵们试用,记录他们的反馈意见,而他们在使用时整个二层甲板就是肥皂水的世界,走在上面就像赤脚滑冰一样。
李文芳是船上唯一的女孩子,根据异性相吸原理,只要李文芳离开三层下到二层,必然会被很多双男人的眼睛时刻跟随,一有机会就要跟她说两句话,多数时候都是拿小叽当开场白,滨州海貂可是不太容易见到的活物,谁都对它感兴趣。
李文芳并不介意这种程度的接触,甚至对船工的一些不太妥当的笑话她都一笑了之,嘴上抹蜜,叔叔伯伯大哥这么一叫,那些男人们也就不好意思再逗她,李文芳就拿到了主动权,主动跟他们攀谈,分享自己的生活经验,向他们讨教一切知识,一来二去,李文芳也就得到了这些不同社会阶层的男人们的欢迎和喜爱,觉得她真是个乖巧懂事又活泼的女孩子。
梁俭德从不离开顶层,但他对李文芳的这些行为一清二楚,因为程世安有时会跟他报告。
对李文芳的身世不再感兴趣后,梁俭德终于可以从别的角度来评判自己的这个丫头,越想越觉得妻子说的是对的,这丫头真是在为三年后的新生活做准备,她在预备一切可赚钱的途径——手下卫兵们都对她的香皂表示了兴趣,没一个说不好用的,而她表示日后回到京城她也会为他们提供所需。
他认为李文芳对未来的计划安排是对的,他也就不再管她了,做得出来都是她的本事,别人干涉不了。
官船每隔几天靠岸一次补充给养,码头上有专门做这生意的商人,所以船上的人不必下船就能一次买齐足够吃到下一个码头的食物。
大船从京城出发,沿河道进入江道一路下游至出海口,水面上各种大小船只来来往往,但即使在最拥挤繁忙的航道,梁俭德的这艘官船也能保持一定速度快速通行。
十天后,官船抵达位于出海口附近的东乡县,出了东乡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艘大楼船的任务完成,所有人换到一艘海船上,继续乘船直至抵达最南端的焱州郡清泉府。
海上风浪更大,碰上了几次暴风雨,每次过后一片狼藉,李文芳还不幸撞伤了胳臂,青了一块,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现在快到一年一次的远洋季,因为李文芳从船工那里听来的消息,根据季风规律,对这个国家来说,下半年的秋季是船只的出海远洋季节,上半年的整个春季是远洋船靠岸的季节。
绵长的海岸线上,官家私人的港口码头不计其数,本来官船要到官家码头补给,但梁俭德为了抓紧时间赶路,让船长全权安排补给事宜。船长凭着丰富的经验,让这艘船从来没有为补给发愁过。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海风都是暖的,白天的时候甲板上热得都没法呆,没事的时候人们都缩在各自的舱室里,只有一层的船工会来回走动一下,他们在甲板上支了钓竿钓鱼给大家改善伙食,倘若钓到的鱼不够大,就扔到另一个桶里给小叽吃。小叽在船上简直是如鱼得水般的自在快活。
在海上走了半个多月,眼看即将进入焱州郡海域,海上突然冒出来两艘大战船快速接近,船上有大旗,士兵又自报身份,是清泉府海防道派出来的接应船,他们看到了官船上挂出的旗子所以才靠了过来。梁俭德来到甲板上通报自己身份,双方都验明正身后,接应船掉头,引领着梁俭德的官船驶入焱州郡海域,并一路护送,两天后的下午抵达清泉府的军港。
在水上颠簸了将近一个月,总算又踏上了陆地,站在码头上的那一刻,李文芳一时觉得脚下发软,好像传说中“晕陆”的症状,不过她没时间好好感受一番这难得的体验,肩膀上趴着小叽,趁着清泉府大小官员都在跟梁大人行礼见面,她跑前跑后地张罗照应船工搬运行李。
官场上的繁文缛节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行李都搬上车后,梁大人那边也结束了,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大队人马开拔,前往驿馆下榻。
梁俭德这趟过来专为兵部谈生意,没有别的公事,因此到驿馆后,绝大部分的官员在门口就告辞了,知府和海防道督察陪同进去,坐下喝了杯茶也走了,最后留下的只有兵部在清泉府的直属商行怡合行的大掌柜和两名高级管事,梁俭德招待他们一同吃晚饭。
大掌柜和管事穿的都是低级官员的官服,大掌柜的品级与县令同级,手下的高级管事则还要再低一级,但因是兵部直属商行,大掌柜的信却可以直接摆在兵部尚书的案头上。品级低,地位却不低,钱也不少赚,是军火商竞相追逐的对象,地方官员见到他们也得客客气气。
饭桌上,梁俭德二人与大掌柜三人共计五人围桌而坐,把酒言欢,李文芳带着两个小厮在旁边伺候酒席。
刚开始他们聊的还只是当地风俗人情,酒席过半后,话题就渐渐转到了眼下的那笔生意上,现在军火商放出新的风声,要是在这里做不成生意,他们就将军火卖给周边接壤的邻国,清泉府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另寻一个买家太容易了。
梁俭德眉头都皱起来了,这完全就是威胁了,本国不光海岸线长,陆地边界也长,接壤的国家有十多个,领土边界纠纷人口资源什么的那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批新武器要是卖到关系不太好的邻国,兵部首先就要头疼。
李文芳好奇起来,什么了不得的新式武器,卖家居然这么厉害哄哄。
说话间酒席散场,众人转移到书房,李文芳捧着茶盘进去上茶,那二位高级管事各拿出一大包公文摆在书案上,同时一个卫兵抱进来一个长匣子,面朝梁俭德在屋当中站定。
大掌柜上前亲手打开匣子,从里面捧出一把火绳枪,轻轻放在书案上的那堆文件上头。
“大人,这就是样枪,表面上看和我们的枪没什么两样,关键在枪膛里,有膛线,使子弹的速度和空中稳定性都大大增强,他们说只要我们买枪,就把削膛机和弹药都卖给我们。”大掌柜言简意赅地把这枪的特别之处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