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简称“面蒸蒸”的米饭,在桑树沟并不出产大米,在煮饭的时候为了节约大米,条件差点的人家便会在蒸饭的时候加上一半玉米面。金黄的玉米粒配着白色的大米看上去颜色倒是很鲜艳,不过,那味道就有些粗糙得无法下咽了。
桌上的菜有白水煮的萝卜,蘸着豆瓣酱倒是吃着有种小清新的感觉;另外的一道炒菜周心悦犹豫了许久也没有下筷子,那是一种颜色青黑色的素炒“酸油菜”,其实就是山上的野油菜煮过水之后切碎回锅,周心悦只觉得那道菜的味道和罗月华每天早上煮猪草的味道是一样的。
想到这儿,周心悦闭上眼睛机械的嚼着嘴里的萝卜,不停地做着心理暗示:那口锅煮过了猪食洗过n遍才做的饭,那个水瓢舀了猪食后也洗过数遍才舀水做饭…
经过好长的心理暗示,终于好受了点,倒了半碗没一滴油水的萝卜汤和着饭几口扒了进口,又在灶上的铁盆里舀了半碗香浓的米汤灌下肚子,总算有了饱胀的感觉。
“二妞,小宝,你们收拾下厨房,我到菜地里去一趟。”罗月华吃饭的速度很快,已经是两大碗干饭下肚了,和周心悦不一样,她不喜欢喝米汤,一点儿也不顶饿。
她每次出门都会背着个能遮住她上半身的背篓,回来不是带点柴火,就是背着一篓青草,反正不会闲着。
在周心宝心目中患了“间歇性失忆”的周心悦被安排坐在八仙桌旁看他有条不紊地做着家务,一边做还一边教着:“洗碗你不会忘记吧?做了好些年。”
我从来就没洗过,鬼才知道用那什么丝瓜囊是洗碗的;更不知道在这里还没有洗洁精那东西。也是才知道,这里到村上要翻过一座山,要走到镇上没个三四个小时是办法的,还需要过两道悬崖。
小宝每周五是从上午放学便开始往家走,下午五点左右才能到家的,听到这儿,周心悦的心都凉透了。
走不能走,留下来又前景堪忧!

010.离开太难
趁着周心宝在家,仗着“失忆”的周心悦可把想知道不想知道的事情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听得小宝不止一次提到小叔周世田,不由的问道:“小叔多少岁啊?需要换亲。”
小宝神色也是一阵迷茫,半天才说道:“小叔好像三十五了吧,他才不需要换亲,小叔最不赞成换亲了。”
“为什么?”周心悦觉得:一个三十五岁的农村男人肯定是想成个家,生俩崽子的;眼看这么好的机会,这个小叔难道还真的嫌弃人家刘家老二那个二十来岁的女的是个傻子?再说了,据小宝叙述,这个女人只是有些弱智,但理料简单的家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也不知道。”周心宝平日里只是喜欢听各种八卦,并不是非得懂其意思,被周心悦追问一个问题的时间长了难免就烦了,当下挥挥手像是赶小鸡似的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打扰我做作业了,吃了中饭就回学校了,作业还一个字没写。”
周心悦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作业本,撇撇嘴问道:“那需要我帮你做不?”
“你记得这些题目怎么做?”
姐好歹是个名牌大学高材生,这么点十年前的语文还难得到我吗?这句话被周心悦硬生生压了下去,舀了小宝书包里的书本翻了翻,简单如她所知的小学生习题。再看周心宝鬼画符似的字体,不由鄙视道:平日吃饭的餐厅那个小学生的字也比小宝好看多了。
可思及现状,还是谦虚的回道:
“翻着课本像是还知道怎么做?哎呀,头有些疼。”她想到了字迹问题,自己一手漂亮的行书是个十六岁辍学在家的人能写出来的吗?
“快别想了,去床上歇着去。”周心宝在镇里的录像馆瞄到过几眼关于失忆的录像,不然怎么会想出“失忆”的说法来,知道失忆的人要是强迫想什么东西就会头晕目眩,忙心疼的直劝她去歇着。
“好,不过你走的时候给我留支笔在家啊。”周心悦也不想打扰他做作业,还是趁机熟悉下这个家吧。
“嗯。”小宝挥挥手,头也不抬地继续在本子上奋战,那字体和狗爬出来的不相上下,至于正确与否,那就只有老师才知道了。
午饭时罗月华并不在家,小宝想了想,干脆将昨晚的剩饭捏成两个大大的饭团子,包了湿润的玉米壳扔到柴火里面烧上几分钟,取了竹筒灌了一筒子山泉水;高声对在堂屋里检查他作业的周心悦叫道:“二姐,你送我去村子吧,顺便买两包盐回来。”
刚舀了他作业本还来不及看一眼的周心悦闻言兴奋的跑了出来,“有钱吗?”
“…”小宝被她高涨的热情吓得退后了一步,嗫嚅着回道:“待会儿提鸡蛋去罗晓杰家的小卖部换了就有钱了。”
“啊哦,可以买东西吃了!”周心悦不由一跳蹦得老高,这两天她连小宝带回来的桔子皮都差点咬进嘴吃掉了,山村里没有薯片没有可乐,更没有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她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呃…”小宝根本来不及对她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她就已经奔到堂屋里收拾了书包殷勤的背在自己的身上:“走吧,小宝老弟。”
对周心悦的开朗小宝只会觉得无比的欣慰,可该说的还是必须要说:“二姐,你脚上的鞋子必须要换,在背个背篓,回来时带点猪草。”
“哦…”
换上了露出个大脚趾的胶鞋,接过小宝手里递过来的米饭团子,外脆里软的饭团带着火烤的焦香,就着清甜自然的山泉水,最自然原始的味道让周心悦满足的叹气出声,这个生活还算不错嘛!漂亮衣服没得穿没关系,反正也不需要谁欣赏;美味饭食没得吃也没关系,最原始的食物没添加剂没污染,很养生;没汽车代步也没有关系,沿路风景秀丽,还有野果可吃,野花可采,还算惬意…
可是?!
惬意的路途也太久了点吧?
“小宝,呼…呼…还有多远?”周心悦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周心宝,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刚爬上一座小山坳,正好有两块石头可以歇脚。
“下山转过弯就是。”小宝没休息,将山坳边上的酸酸草割下了一大把放在了路上,“二姐,这是猪最喜欢吃的酸酸草,我放在这儿,回来的时候记得装上。”
“嗯…好。不会有人偷吗?”周心悦捶着自己酸软的双膝,一个小时了,还总是重复着上山,下坡…
“呵呵,谁会稀奇几把猪草啊?再说了,这条路就咱们桑树沟的几家人出山会走,也没谁来。”小宝看了看时间,“二姐,你真该多出门走走练练了,以前就是这样走一路歇一路,早给你说过不要总关在房间里,空余时间要出门走走看看,呼吸新鲜空气。”
“知道了,啰嗦!”周心悦为了不再让他碎碎念,赶紧站起了身子,“以后你回家就看见个满山爬的野猴子。”
“那样才健康啊!”小宝说着话,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根笔直的竹騀;“舀去撑着走,回来的时候多歇息几遍再走;这条路上没什么野兽,偶尔会窜出几只野鸡野兔,你要是能抓住倒是给家里加餐了。”
周心悦心里暗暗赞扬小宝的细心,这孩子的绅士风度真的很不错,好好训练下绝对是最佳老公人选;心里不断的yy着,在下坡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咦?”周心宝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眼神盯着远处河滩拐弯处的一男一女。
“怎么了?”周心悦挤到他身边,角度原因,他们能看清山下河边的男女,但山下的两人却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被人窥探的对象,兀自在那里隔着一两米的距离说着什么。
女的大概三十左右,远看一头长发在脑后结成大辫子,碎花衬衣,深蓝长裤挽着裤脚;身材还算玲珑有致;手里舀着一个装了衣物的木盆。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三十多岁,发白的军鸀色衬衣,青灰色长裤;板寸短发,四方脸,浓眉大眼,怎么看着眼熟呢?
“那是小叔!”小宝压低了声音,“不是说小叔在梨树沟给人上漆吗?”
周世田是个漆匠,在山村专门帮人漆家具,但漆得最多的,最挣钱的却是漆棺材!昨天罗月华就曾经叨叨过:要是世田在家肯定会拦着换亲的,可惜还要在梨树沟做上十几二十天!
可他现在却是出现在这里?还一脸的殷勤!至少在周心悦眼里看来,周世田此时的举动就足够殷勤。
虽说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但从两人间的互动来看,似乎周世田想帮那个女人舀盆子,那个女人为难地推脱了几下没推掉,被强行舀过去了木盆,然后两人并肩朝着河边一处竹林走去,女的一直低头不语,好像还在擦着眼泪…
“小宝,那个女人是谁?咦,竹林那的那个男的又是谁?怎么一脸愤恨?该不会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吧?”周心悦正想着只要周世田结婚,舀自己换亲的事情不就能解决了么?可随即便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影子,男人一脸的愤恨,好像抓奸的丈夫,这让周心悦的心更是下意识一跳:难怪白凤莲那么着急!不会是周世田做了谁的第三者吧?

011.惊现八卦
周心宝看了看河边的情景,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姐,你可真是什么都忘了!另外那两人你也认识的,女的是住在村子边上的花阿姨,男的是花阿姨的儿子任涛。花阿姨不出老,其实都三十五岁了,和小叔差不多大小;只是花阿姨的命挺苦的,十七岁怀着孩子嫁到竹林里面的任家,可惜任涛哥他爸没福气,在任涛哥十岁那年就死了,留下花阿姨照顾家里的老的、小的直到现在。任涛哥今年都十八岁了,以前你放学因为害怕过野人山,我可听说都是人家护着你回家的,这事儿大姐知道,你不也知道!”
小宝说到最后语调挺奇怪的,就连眼神也带着调侃,可惜周心悦不是原来的周心悦,再也不会因为一句玩笑就羞窘得无地自容。反而听得他别有意味的话音,不由跟着生出几分八卦之心出来,霎那间,疲累的眼眸装满了光亮,用手肘靠靠身边的小宝,回以同样的神秘语气:“快说说,这是有什么隐情吗?”
“呃…”小宝第n次打量这个“失忆”的二姐,抿抿嘴嘟囔道:“二姐,你害不害臊!别的女孩子说起男生全都红着脸埋着头,哪像你这样两眼发亮的。”
周心悦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八卦,可现在假装下害羞也太晚了点吧?当下清清喉咙,故作大方的说道:“我不是忘记了吗,你快给我说说。”
周心宝摊摊手无奈道:“我只知道我上初一那会儿,你回家后面几十米就会跟着任涛哥了,以前我问你,你说是送大姐的;可后来大姐毕业了他还是在送。问你,你又只知道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周心悦提高了声音,吓得小宝捂住她的嘴巴埋下头。
“小声点,二姐!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俩在这偷窥似的。趁着他们进竹林了,咱们赶紧做事去吧。”周心宝同学可不像周心悦那样花花肠子一大把,看到了开始就想看结局,他虽说八卦了点,可本性还是堂堂正正蛮直爽单纯的。
剩下的一截路周心悦没心思去看周边的环境了,反正也就一条独路,想迷路也没地去。脑海里的小九九是转了一圈又一圈:事情摆明了,周世田是心有所属,换亲的事情他多半是不赞成的;也就是说,她不用太过担心被换给刘瘸子当未成年媳妇。可周世田的婚事要是有所变动可就说不定了,也不知道那花寡妇是个什么想法?
思前想后还是要打探清楚了才能知道结果,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前面的周心宝,几步赶了上去扳过他的肩膀问道:“小宝,知道花姨家在哪吗?”
“就在竹林里,你问这干什么?”小宝回头抚开周心悦的手掌,“二姐,要进村了,虽然我们是姐弟俩,但还是隔我远一点啊,男女有别。”
“啊…”周心悦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哭笑不得之余竟然有几分失落;“臭小子!哼。”
甩甩手,跟在他的后面,眼睛却是灵活的在四周观察着。刚才过河之后便是一截一米来宽的碎石子路,这儿的路径倒是有了四通八达的感觉了,不过还是没见到一件先进点的交通工具,独轮推车倒是看到了不少。
顺着石子路上了一个小山包,起码近千个平方的山包顶三间石灰砖墙的青瓦房突然跃入眼帘,青瓦房前还有个水泥平台,台子上插着一根笔直的竹騀,騀子顶端一张红旗迎风飘扬;脚下的平坝全是夯实的黄土。
“二姐,前面就是村办公室了,那里也有村里唯一的小卖部;是罗晓杰家开的,他家就是村办公室的后面那五间瓦房。哦,我忘记你忘了很多事情了!罗晓杰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他爷爷是村长。”小宝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手里舀着的帆布书包递给她,将背篓放到前面来,提出里面的两个竹编篮子。
“走吧,先去婶婶那换了鸡蛋,买点东西。”
周心悦只是感于不知道这是哪里,就算是时间倒退十年,可香港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啊,哪有这种买东西用换的,交通靠走的?
老远,村委会里就传出个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小宝,你来啦!”
“罗晓杰,你在啊。”小宝笑得满面春光,伸手先是递上手里的软枣子;“给你,这个是家后山的,不捂都甜。”
“嗯,这个东西好是好吃,只是太麻烦了。”出门的少年个字高瘦,半长的头发看上去很有当年郭天王的范儿,就连长相都有些相似;除了声音实在太过难听之外,他给周心悦的印象出奇的好。
可这小子明显有些大意还是什么原因,连眼尾都吝于给周心悦一个,搭着小宝的肩就往旗台走去。小宝倒是回头给她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倒是惹得罗晓杰埋怨道:“你背着背篓干嘛,给她背呗;你看你一转身就碰着我了。”
“我二姐病才刚好…”小宝的辩白还没说完,罗晓杰的思绪却已经跳远了,突然兴奋地说道:“小宝,你不知道吧,村里都通电了,我姑姑要送我家一台电视机呢,我爸出山去背了;下周回来就可以到咱家看电视了!”
“真的!”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周心宝同学的注意力,他把背篓放到旗台上就开始和罗晓杰比手划脚的讲起了上次在镇上录像馆里看过的《英雄本色》片段,听他讲得绘声绘色的模样,周心悦再次怀疑他上学都去干什么了?
“周心宝@!”
“诶!晓杰,小马哥真的好潇洒啊,不知道你家的电视安上能看到吗?”周心宝压根没看到自家二姐咬牙切齿的模样,仍然和罗晓杰头也不回的聊着。
“小马哥有什么潇洒的,一身破洞装,咬着根棒棒糖,在烟雾弥漫中还戴着墨镜…;他能看见啥?那都是艺术加工!”
加大的声音终于唤回了两个男孩子的注意力,小宝张大了嘴巴:“二姐?你看过。”
我看过!老娘还看过老得满脸皱纹的真人版“小马哥”。周心悦往天上翻了个白眼。
罗晓杰就来得直接得多了,撇撇嘴反驳道:“戴着墨镜的才是男人,才帅气。”
“帅个毛线,你黑灯瞎火的戴个墨镜看帅不!”周心悦细瘦的手臂一挥,像是赶苍蝇似的;“要说的主题不是这个。周心宝,你在学校都是看录像去了吗?这么了解。”
“二姐,我…”小宝愧疚的低下了头,他不想念书。
“爸妈辛苦供你念书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出人头地找个好工作,挣钱帮家里改善生活,难道你想子承父业、子承母业?有什么出息!你倒是好,好好的书不念跑去瞎玩,想想对得起谁?”周心悦将餐厅老板教训他家上小学儿子的训诫照搬出来,感觉还不错;她可从来没被人教训过,也是从来没人舀给她教训,这种有人让她操心的感觉是她从来不曾领略过的。
小宝的头更低了,农村穷孩子本来懂事就早,也不至于有逆反心理;被她理直气壮的一番言辞训得无言以对。倒是一边的好朋友不忍心自己在学校里最铁的哥们儿被训得抬不起头来,不以为然的站到周心宝的面前挡住了周心悦的视线。
他的身高可比周心悦高出了足足一个头,弧度优美的下巴正对着她拔开刘海后光洁的额头,眼神放低对上她严肃的眸子,闪亮灵动的眸子竟然让他闪了闪神,突然觉得心跳怎么加快了?
不由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眼这近在咫尺的脸庞,清瘦的瓜子脸普普通通,可那双平日总遮得严实的双眼露了出来,又大又圆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青涩的面孔…
罗晓杰愣住了!这是那个周心悦吗?

012.绿色食品
“看什么看?姐长得漂亮你也不能这么看!”
罗晓杰的眼神太过直白,就像是把心里所想的全都呈现在了那张帅气的俊脸上;如此近的距离,周心悦甚至能清晰得看到他鼻尖一颗米粒大小的青春痘在生根发芽。
罗晓杰被她突来的大吼吓得一个哆嗦,回神之际再次被她脸上的红晕所迷惑;这些天老是关在家里的周心悦变白了几分。都说相由心生,她整个人的气质一改以往死气沉沉的被人忽视而变得活力四射,这种颠覆性的改变真的很让人难以忽视。
“小宝,你二姐…”罗晓杰退到一边,轻轻拉着周心宝的衣角,眼神偷瞄着周心悦疑惑的问道。
“哦,我二姐这样不好吗?”周心宝早就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二姐“失忆”的事情当作姐弟俩的小秘密来保护,就算是死党好友也不例外被排除在姐弟俩的圈子之外。
“好,好!”罗晓杰终于恢复了正常,也不提要小宝去家里的话来,转而看着他们的背篓说道:“今天带什么来换钱换物了?这软枣子也算,我爸爸说过这软枣子的营养很好,可不能亏了你去。”
这句话总算是换来了周心悦的改观,先前在路上就听小宝说过,这个罗晓杰的爷爷就是整个靠山村的村长兼书记;而罗晓杰的爸爸更不得了,是镇上卫生院的医生,他的妈妈也不差,开了个方圆十里唯一的小卖部;难得这样家境的孩子和周心宝的关系不错,暂时也看他的为人并不坏。
看到这两人的友情倒是勾起了她一丝不堪的回忆。二十六岁的邹昕玥成天待在豪华别墅无所事事的原因除了父母忽视之外,还有一个最致命的打击。那就是她上大学之时最好的朋友千丝露,那时候千丝露不知道她的家境如何,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可千丝露的父亲后来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发达了,这下子千丝露就变了,变得整天虚荣无比,不愿意和“贫寒”的邹昕玥走一道;而邹昕玥有一个交往一年的男朋友也被她靠着钱财在大学毕业之际给抢夺了回去。
邹昕玥当时都不觉得有什么,然而一次宴会中,千丝露知道了她的身份,一改常态的开始来阿谀奉承,就连那个被她抢到手的男朋友也被她“送”了回来;这样的朋友之间真的让邹昕玥很伤;这样嫌贫爱富、踩低爬高的朋友从小到大遇到了不少,到了成年想通之后为了怕再受到什么伤害,便索性什么朋友也不交。此时看到这种完全淳朴的感情怎么会不由心的一笑,但也隐隐开始担心自家弟弟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她没发觉,她已经在心里把周心宝称作“自家弟弟”了。
罗晓杰此时也粗略将周心宝背篓里的东西清点了一番,对着旗台后的一间开了大窗户隐隐看见货架的屋子高声喊道:“妈,妈!出来下。”
不一会儿,应声转出一个三十多岁长相富态的白胖女人出来,周心悦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山里化妆的女人,其实也不是化了妆,而是纹了黛青色的浓眉,同色系眼线的女人,在周心悦的审美眼光看来,真是无比的俗艳。
周心悦在打量张兰,张兰也在打量周心悦!在张兰等村民的眼中,或许周世海的一家只有这个二妞不曾看到过全貌,往日里总是低着头,也不唤人,招呼她也不过是鼻子里应一声,一头长发遮掩了整个面庞,躬身驼背,行动缓慢,和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太婆没什么两样;可今天看到她剪浅的及肩发,斜斜扫出的刘海下一双眸子明亮有神,抬起了头,挺直了背,分明就是个精神清秀的姑娘嘛!真不知道往日那副胆小畏缩的模样是为什么?
“小宝来了,今天还有二姐护驾啊。”张兰一笑,脸颊两边分别出现一颗深深的酒窝,眯起的双眼有几道皱纹出现,看起来和蔼可亲。
“张阿姨好。”小宝嘴甜的开口叫人,平日里没少受这个阿姨的照顾,轻轻拉拉身边的周心悦,生怕她像往常那样不理不睬的;谁知道这时的周心悦和不同往日,不但张口招呼人,就连脸上也扬起了一个礼貌而不生疏的笑容;“张阿姨好,张阿姨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周心悦生活在那个复杂的城市,深谙语言艺术的重要性,不管怎么样,如此“时髦”的张兰一定有出山的捷径,不为小宝的受照顾,单为她以后的出山之路,好好讨好她总归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