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商洛的脸又黑了,牵着穗儿和余家宝回到院子的常满夏则悄悄勾起嘴角,冯初晴这话再直白不过了。
“你还要什么姻缘,我可不想我女儿叫别的男人爹。”商洛恨恨来了句,让院门口的穗儿眼睛猛地一亮,怯生生先叫了一声:“爹!”
冯初晴眼神黯了黯,嘴角几不可见撇了撇,这样的情况做幼儿园老师的见得太多。不管你对孩子多关心爱护,孩子爹妈一到,永远都是最亲的。虽然是这么说吧,但她以前就是送走一批孩子哭一阵子,心疼一阵子;要是穗儿最后真的被商洛给带走,她相信自己伤心归伤心,还是能挺过来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冯初晴上前了一步,主动鼓励穗儿道:“穗儿,你爹看你来了,你高兴吗?”
如今的穗儿和几个月前简直是辨若两人,乌黑的头发用彩色发带一边绑了个团子,瘦削苍白的脸蛋长了点肉,粉粉嫩嫩的看着都想上前捏一把。和商洛别无二致的精致眉眼因为冯初晴的解释彻底舒展开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穗儿见到爹很高兴。”这是冯初晴教导的礼貌。
以前的穗儿夹在冯初晴和商洛中间两边受气,连带的侍候她的奶娘也轻慢粗鲁,搞得孩子成天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别说是这样甜甜笑着叫人,就是长相也没办法让人看清,所以在商洛心里属于那种可有可无型。
然而经历过别人家熊孩子之后再来看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穗儿简直就是天使!要是商洛知道“天使”这词汇想必不会吝啬如此夸赞自己的孩子的。毕竟,穗儿的长相完全随了他,软糯的童声、甜美的笑容对一个二十二岁还没其他孩子的男人来说冲击力绝对是巨大的,商洛瞬时便忘记了此来其他的目的,眼角止不住有些发热:
“穗儿。”这小名是以前的冯初晴取的,他从未叫过一声,现下开口叫了一句后喉头竟是有些发堵。
孩子的感官是很敏锐的,特别是有些早熟的穗儿。从商洛身上,穗儿没有感觉到以前那种深深的嫌恶,小孩子顿时就高兴了,往商洛的方向迈了两步,又轻轻叫了声:“爹。”叫了之后猛地想起什么来,飞快从商洛身边跑过,拉着冯初晴的手,一副试探讨好的表情,“娘。”
毕竟是父女天性啊,再怎么疼爱也抵不过父爱,现在才想起我这个娘亲来。冯初晴不无酸意地想着,摸了摸穗儿柔顺的发丝,“穗儿你吃饭了吗?”
“吃了。”穗儿小声回了话,眼神却止不住往商洛身上飘。从小娘亲就在她耳边一直说爹是多好多好,以前她不觉得,可今天才发现爹爹长得真的是很好看,笑起来能让自己好舒服好想跟着一起笑。
小孩子心不在焉的小模样让冯初晴有点小伤心了,不过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她只有假装豪气地挥挥手,“那你陪你爹在院子里说会儿话,娘和满夏伯伯去灶房用饭去。”
这次,常满夏可不往外面躲了,拉着嘟着嘴明显有些不高兴的余家宝直接就往灶房走去,冯初晴伸手端了桌上一小盆杂烩汤也跟着上前。
他们身后,商洛已经激动地摸了摸穗儿的脸蛋,像是在试验真假,上好的手感让他难得露出柔和的笑容,感觉这一趟真真是来得千值万值了,暂时顾不上冯初晴的去处了,“穗儿,爹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还有衣裳料子。”
说着,商洛就扯开了包袱皮,拿出里面的桂花糕、酥糖、还有几尺暗红色布料。先不说布料适不适合小孩子用,穗儿看着两种一看都甜得腻死人的糕点就犯了难,“娘说太甜的吃了牙齿会长虫坏掉。”
可甜食哪个小孩子不爱,止马坝的生活水平加上冯初晴不怎样的厨艺,穗儿看甜食的小眼神那叫一个可怜,让“初为人父”的商洛一颗心差点化了,直接就取了块麦芽糖放在穗儿嘴边上,“这是她没本事给你买糖吃哄你的。”
穗儿瞧了一眼在灶房,发现冯初晴背对着这边,终究是顶不住诱/惑,就着商洛的手把麦芽糖含到了嘴里,星星眼眨了眨,“真甜,谢谢爹。”
吴桐这时候一脸正色来到了商洛身边,“那个孩子刚才你看清了吗?不像是郡王府的小少爷。”
“我看也不像。你想啊,她和蜀郡王妃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蜀郡王妃怎么会把儿子交给她?别想那么多了,你来看我女儿多喜欢我给她带来的节礼。”商洛现在是越看穗儿越顺眼,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儿。

067 一团乱麻
灶房里,冯初晴也在问常满夏怎么会带了余家宝过来而不是钱俊。常满夏摸了摸鼻子很郁闷地表示,他并没和余姚氏一家说谁来的事情,只是说冯初晴让穗儿回家一趟。
余姚氏惦记着怕穗儿回来后就在吃饭了尽不到她主人的职责,便天才地决定留钱俊做抵押,让余家宝过来陪着穗儿见过了冯初晴就赶紧一起回去。
余家宝这几月钙质补得好,人也慢慢张开了,虽然还没达到乡下人喜欢的敦实模样但比之前好了不止多少倍,要不是冯初晴单身着,余姚氏都想让余家宝认她做干娘。因此对冯初晴娘俩很是照顾,加上和余德禄又起了撮合冯初晴和常满夏的心思,还以为冯初晴带孩子回家是为了避嫌,这才特意嘱咐了余家宝跟着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地带穗儿走人。
外间商洛和吴桐已经确定冯初晴家的小孩子并非蜀郡王府的小少爷,两人的心思又动开了。商洛想的是不能让自己女儿在这边受委屈,得接回家去。吴桐想的是冯初晴绣艺那么精湛要是能送去郡王府做绣娘多好。
“穗儿,爹明日就带你回家见你祖父祖母。”商家这一辈下头人丁单薄,老大商恒之妻出奇善妒,成婚八年只得了个儿子也不准商恒纳妾;老三商洋成婚不久还未见有子嗣;商洛院中虽有两三个妾室,却也不曾有一男半女。之前因着厌恶冯初晴的缘故,被爹娘催促狠了商洛也没动过念头让家里人认同她。总之,在他刻意下。冯初晴和穗儿就像是隐形人,被整个商家排除在外。
“那娘亲会和我一起回去吗?”相比止马坝淳朴简单的生活,益州城的冷清单调似乎没什么吸引力;但只要有冯初晴在,穗儿还是愿意回去的,特别是现在还有笑得很舒服的爹爹。
吴桐心里一动,不管怎么说,冯初晴去了益州城还怕不成事吗?两人的目的相同。他自然要在边上推上一把。“你爹这不就是来接你和你娘了吗?”
冯初晴一直注意听着外面说什么,听吴桐这么说哪里还坐得住。筷子往桌上一放,迈开步子就奔了出来,“穗儿,你已经见过你爹了。赶紧去余伯伯家吃饭,有什么我们晚上讲悄悄话。”
对着穗儿她脸上是丝毫异色都无,语气也挺慈祥和蔼的,但商洛和吴桐都听出了里面浓浓的火气,对视了一眼后,商洛也只有遗憾地看着穗儿和余家宝一前一后说着话离开院子,对女儿回头那甜甜的笑容,商洛只得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说来,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一趟会有如此的转变。这或许便是亲缘血脉的天性使然了。
见冯初晴二话不说又回到灶房坐下吃饭,院内却还站着两个大男人没动,常满夏却是吃不下了。搁了筷子对商洛和吴桐笑了笑,“两位想必还未用饭吧…”要不然您二位先去找地方吃饭吧。
可惜常满夏后面这句话根本就没机会说出来,商洛也不知是认了女儿受到激励还是本性中就有几分赖皮之色,竟然顺着常满夏的话直接就不客气地坐到了桌子边上,“常兄请坐,今日招待不周。小弟改日益州一品楼摆宴给你补上。”
他倒是厚脸皮的反客为主了,可惜冯初晴没有受虐狂巴巴地把男主人位置就这么给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商洛,你别蹬鼻子上脸,刚才是穗儿在这儿我不想和你吵。你倒是好意思说带她回去,我们娘俩是怎么出来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小孩子没什么记性可以随意被你哄骗,我是绝不会再让我和孩子陷入那个境地的。所以,不管你今天来出于什么目的,看了孩子我带得很好,以后你想要看她也可以见;但是,现在,立刻,你们马上就赶紧给我消失。”
她气势倒是足了,只是商洛现在而情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他知道若是和冯初晴较真才是输了。剑眉微蹙,伸手指在饭桌上摸了一把,白皙修长的手指头上就沾了不少的灰尘,“这就是你所谓地带得很好?没有华宇广厦、没有奴仆侍候、没有华衣美食,难道这就是商家二小姐该有的生活?更遑论和她出入的竟然是乡下土小子。”
冯初晴想过商洛会义正言辞拿她的妇道说话,却没想得到他还会耍赖,登时被气得瞪圆了眼睛:“人至贱则无敌,人无赖则至尊!商洛,你还真是把这两句话记在了心上啊!总之呢,我冯初晴以前是个傻子,现在可不傻;我对待穗儿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比在你那牢笼似的院子可好许多。你要是真的良心发现想要重新让穗儿感受父爱我不会拦着你,但请你别在我的地盘上。你若是真的想要带穗儿回去享福我也不拦着,但在这之前,你必须付出诚意来让我看到你是真心对穗儿好。”
“你会看到的。”商洛也不和冯初晴多说,看了眼桌上的饭食最终还是没勇气尝试,唤了吴桐坐下后就静静闭目养神,要是他猜得不错,能够制住冯初晴的人待会儿就到。
没了对手,斗鸡样的冯初晴也做不出泼妇骂街的行为来,赶都赶不走,她只有端了碗筷闷闷开吃,吃饱了恢复战斗力继续。其实她最想的是去走廊上绣几针,做绣的时候她的头脑才会冷静,才能想到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一下子变得油滑的商洛。
冯正柏便是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从院门跑了进来,嘴里还恨恨叫道:“商洛,你给我出来!没去益州城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他后面,冯正松追得挺辛苦,“正柏你别乱来,商洛是来给孩子的送节礼的,他能有这个心也能不错啦。”
“来的正好。商洛,别以为我们家什么都想不知道,那孩子只不过是你一个妾室的,凭什么该初晴帮你养着,赶紧带回你们商家去,省得拖累我妹子。”冯正柏对上从灶房出来的商洛,一边说话一边操着拳头迎了上去。
话音刚落,拳头就直奔商洛俊俏的脸蛋去了,商洛本来还在为他话里的意思暗暗欣喜,没料到拳头来得这么快,被打了个正着,轰的一声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了,要不是吴桐在背后托了一把非得栽倒在地上不可。
“你怎么打人?”吴桐反应也不慢,看冯正柏拳头又来,忙伸手去挡。还好几个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出身,力气都不大,吴桐倒是正好拦住了冯正柏没让商洛挨更多的打。
紧跟着出门的冯初晴可不愿意了,眉头一挑,直接绕过了犹在昏头转向的商洛,从背后抱住了吴桐的一只手,“你别打我二哥。”却趁机给冯正柏使了个眼色,如今冯家的生意被吴桐接管了大半,冯家爹娘也因为生意失败相继过世,有机会先让冯正柏讨点利息也不为过的吧。
冯正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十六七的少年人就是传说中的商家六少爷,但这人挡着他收拾商洛总是真的吧,这就不能忍心了。想当年妹子是逼迫了商家才嫁给商洛不假,可商洛他不该在冯家败落后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吧!
想到这儿,那本来还在犹豫的拳头就对着吴桐身上招呼去了,吴桐一只手被冯初晴抱着,另一只手哪里是含恨而来的冯正柏对手,只一会儿就挨了好几下;冯初晴更是趁乱踩了商洛几脚,又踢了他几下。
冯正松被眼前混乱的一幕给吓得够呛,可又怕死不敢冲进战团,还站在灶房门边看热闹的常满夏就被他拉了壮丁:“满夏,赶紧的帮我拉住正柏啊,别打坏了人家。”
常满夏看情况也差不多了,别待会儿商洛回了神和吴桐两个动手,到时候冯正柏和冯初晴可恶不是对手。便仗着身子强壮硬生生挤了进去,过程中自然不小心又把商洛“碰”了几下;这才把冯正柏拉到了战团外,“有话好好说,正柏你这样不好。”
“就是。”冯正松这时候扯着脖子端起了长兄架子教训起了冯正柏,“我和你大嫂都给你说过了来者是客,你怎么还这么糊涂呢?难道你真的想养着初晴娘俩一辈子不成。”
“我自个儿的妹子养着又怎么了?而且初晴哪里就要我养了。她的能耐你们不知道而已。”冯正柏现在被冯初晴拉到一边,又是理衣裳又是拍灰尘的好不殷切,越发趁得商洛和吴桐狼狈不堪。
“她又不是你一个人看着长大的,有什么本事我不知道!你就惯着她吧,看你有多少银子往里面填,我拦着你还不是为你好。”冯正松自认自己没错。冯初晴这妹妹几斤几两他们难道不知道吗?听冯正柏那些话他赫尔冯杨氏都为他捏一把汗呢;这次商洛来态度那么好,万一是回心转意了呢?商家怎么说也算是益州的积富之家,指甲缝里漏点什么生意也要好过白手起家重新开始啊。
只是这些话当着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好说出来,特别还有常满夏这个“外人”在,考虑了片刻,冯正松毅然决定先把人弄回自己家去先挽回点印象再说。

068 红糖姜茶
有了这插曲,常满夏也不好继续安心用饭了,加上冯初晴的成果实在是不怎样,常满夏在家中不说锦衣玉食,在吃食上起码也称得上一句精致,冯正松劝走了商洛后,他顺势也拉了冯正柏走人,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冯初晴。
冯初晴自然是没了胃口,旁人一走,她就愁眉苦脸叹了一口气,“什么臭脾气啊,明明知道人家是来抢孩子的,为什么就不能冷静下来以理服人呢?”现在上升到了动手的地步,商洛那等睚眦必报的家伙定然是去磨刀霍霍了吧。
就算是法制社会,有钱有权而亲爹要从乡下养母手中要回女儿的抚养权也是轻而易举,什么巧舌如簧的好律师估计也掰不过的。更别说这还是没人权的古代,穗儿这事情还真的难办了,只期望商洛是真的单纯为孩子而来。
越想越没胃口,冯初晴干脆出了灶房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竹楼走廊上,伸手抚上黄灿灿的牡丹花,指尖再熟悉不过的触感让心情慢慢沉淀。
今天的竹楼显然生意不错,这边才吵吵闹闹送走五六个大男人,竹林小路那边竟然又有人来。等冯初晴看到人影的时候已经到了院门口。
“袁木匠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都不在家里多留两天的。”冯初晴看到明明看到袁漠几个大步就到了院门口的,怎么好像停下来没进门,不由就出声问了句。
袁漠每次回家都觉得是一场折磨,端午这次也不例外,婚事被他推过去之后袁九方又说起日后袁旭没了景山上的活儿要怎办怎办,惦记着冯初晴的身子,袁漠全都听得心不在焉。最后还是袁月想起来要给他“缝衣裳”才脱身出来。
袁月自然不是真的要是帮他缝衣裳,他也没那么多破衣裳要给袁月补。兄妹俩心知肚明来到了旁边,袁漠将事先留在腰带里的五钱银子拿了出来,并把女子每月葵水来会有什么不适、又该怎么缓解全都问了个透彻,一点都不嫌麻烦。
而袁月想要银子,不察她大哥这是在套话,虽然不耐烦,却还是一五一十将来葵水的痛苦和禁忌都给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为了表示自己把钱都用上了,还拿了一张药方给他看。末了还嘟着嘴傲娇埋怨了句:“谁稀罕你的关心。”
“这药方我帮你收着,六月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几包。”袁漠手一合,就把袁月的药方给收了,气得袁月直跺脚,还以为袁漠这是不相信她要去找医馆验看验看呢,心里头不断怨念老实人怎么学精明了。
不过,她一点都不怕袁漠去查证,那张药方再真实不过了,还是景山镇上大医馆大夫给开的呢。
殊不知袁漠根本就没想到查证这一点,拿到方子在家里转一圈发现没什么事情要做,打了招呼就抬腿闪人。去医馆捡了药,又依着医馆大夫的建议买了些红枣、红豆、红糖、阿胶等补血的东西,立刻马不停蹄甩开膀子一路疾走,对!就是用走的,从景山到止马坝别人牛车都要走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的,他靠着两条腿硬是也只用了三个小时,未时出发,酉时末顺利到了止马坝。
只是站在冯初晴家院子外擦去脸上如雨的汗水,他才后知后觉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未免有些唐突失礼,浑身的汗臭味道进去还是不进呢?
冯初晴才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呢,只是觉得这实诚人真的太敬业了,早上才给他说了活儿他就连一天都不耽搁,大好的节庆日子还要赶回来做事情。这样的工匠到哪找去!所以叫了一声后就已经起身下了竹楼,待袁漠期期艾艾进得门来她都站在灶房门口了,“你赶着来止马坝想必还没吃晚饭吧,我把菜给你热热,将就着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漠觉得才一天的时间,冯初晴脸色就苍白了好多,当真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吗?怜惜心顿时大起,长腿迈开几个大步就来到了她面前,“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歇着。”手里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想了想还是没敢就这么直接送出去,袁漠侧着身子从冯初晴身边进了灶间,鼻端清清爽爽的味道中夹杂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气,他不由屏住呼吸,像是这样,冯初晴就闻不到他身上的臭汗味儿了似的。
冯初晴自己都没发现,她和袁漠在一起时是最轻松的,见袁漠样子,她不由就是一笑,“是你该歇着才对,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全都在牛车上过了,很无聊吧,我来热菜就好,别待会儿吃一嘴的汗味儿。”
“那我给你烧火。”她闻到了!袁漠顿时像是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一个虎步就蹿到了灶下,手忙脚乱的找了火折子生火。
冯初晴倒是见着他始终带在身边的包袱,不过也没多想,热了锅把杂烩汤往里一倒,旁边的饭按照袁漠的海量直接全部下进去。一锅汤饭烧开,袁漠直接就自己盛到了先前装杂烩汤的盆子里,稀里呼噜就开吃,丝毫不见商洛面上的嫌弃,以及常满夏那种不经意的皱眉,让冯初晴的信心顿觉爆棚:姐的厨艺其实真的很好,只是有的人不识货而已。
“袁木匠,今天你在路上走了一天想必很累吧,待会儿洗漱了之后你把衣服送过来我帮你洗了吧,明儿你也好赶紧开工。”冯初晴这绝不是剥削劳动力,她只是想赶紧做完开业需要的东西,试试看销路怎样,要是成的话,她就能把蜀绣当做个爱好来对待才能更加精进,而不是当做赚钱的手段往市侩里发展。而且,这也是为袁漠好,要是玩具卖得好,他完全可以招两个工人扯起个摊子多挣点钱。
这是嫌弃我太臭了吗?袁漠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冯初晴亲手做的饭还是那么香,他怎么就没啥胃口了呢?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明早我早些起来洗便是,还是不麻烦你了。而且,你还是不摸冷水的好,你和穗儿的东西我也能一起洗的。”
“你说什么?”袁漠后面那句临时加上去的声音不大,冯初晴一时没听清楚,多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去把图纸整理下给我一份,我明天先在缫丝作坊那边木料够不够。”冯初晴要求的数量有些多,袁漠琢磨着木料怕是不够,新砍的肯定不成,要真的是用量多的话,他想建议冯初晴去济通镇买上一些。
趁着冯初晴整理图纸的间歇,袁漠三两下解决了晚饭,摸了摸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儿,汤饭里面没有多少肉,滋味却是比好些席面还要足。接下来,刷锅洗碗、烧水熬药,在水烧开之际他还先煮了红糖水,让锅里的药继续熬着,他端着红糖水出了灶间。
冯初晴整理好图纸出来就嗅着多了股药味,正想问袁漠是不是生病了,那边袁漠就隔着吊脚楼走廊的栏杆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色汤水递到了她面前,“你喝点水吧,锅里药你先别去动它,我去后面洗漱了过来再盛。”
太阳消失在了地平线,袁漠那一口白牙配上他真挚诚恳的笑容显得特别憨厚,冯初晴连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就伸手接了碗。
“小心烫着,你慢慢喝。”袁漠见冯初晴看他反而心里发虚,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差点握不住碗,飞快往桌上一搁就往鸡舍那边跑,他另外的一套换洗衣裳还在背篓里放着呢。
“这人,”冯初晴低笑了一声,近了她也闻到了碗里的那股甜味,好像还加了姜,混合着辛辣的甜味儿冲入鼻间身体都好受了许多,忍不住端着喝了一口,微烫的液体从唇齿间滑向胃部,一路烫平所有的纷乱和不适。从胃部暖向全身,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眯着眼睛又喝了好几口,腹部的绞痛和寒冷的感觉被驱走了大半,冯初晴却是突然睁开了双眼注视前方,“靠!”
靠!这红糖姜茶专治痛经、经期不适,莫名其妙的袁漠熬这东西给她喝是几个意思?想起早上的血chuang单还是袁漠帮着洗的,冯初晴怎么觉得像是反被他给骗了呢?念及此,她几口灌下了剩下的红糖姜茶,回到灶间,不意外的,她见着了包袱里的红枣阿胶,也见着被袁漠折起来放在最低下的药方。
袁漠不识字,可冯初晴识字啊!单是看药材名字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冯初晴都快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