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今儿心情好。”玉瑾然提起身侧粗布包裹,“东西买到了,懒得计较其他。”想了想,盯紧袁熙小眼睛勾起丰润红唇补充了一句:
“不如,咱们就起程回京了吧!要是顺当,五月初五之前定能赶到。”
袁熙脸色一变,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胖脸垮了下来;“玉少,你倒是龙精虎猛赶赶路也无所谓,可我这身子经不起颠簸啊!再说了,穆兄和段兄一番好意,难道咱们就这样生受了不成?对…,咱们还没和穆大人、穆夫人、穆老夫人道谢呢!我们不也答应了和穆家一起起程,大家也好有个伴儿吗?放心,不会误了集雅楼六月初一聚会。”
说到这儿,袁熙就像是醍醐灌顶,人一下子精神百倍:“你看,咱们走了多少地方都没买到合适礼物,这才来了株洲府几天,你礼物就到手了!这事儿全耐穆大人治下有方…嘿嘿,治下有方!穆兄能否安排下,府上住了两天还未拜谢穆大人和穆夫人。”
袁熙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理由太过于牵强,干脆转身磨着穆清风答应引荐拜谢老夫人。
一向大大咧咧玉瑾然见识了袁熙慌乱心下犯疑,依着他脾气就该立刻整装真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可手里都还提着刚到手东西,不帮人办成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沉默默认了袁熙安排,反倒是让袁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穆元阳正好今日接了朝廷公函,早就开始交接公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心情舒畅下,毫不迟疑点头同意了晚上摆宴内院松鹤堂。
毕竟老于世故,一听玉瑾然名字和袁熙对他态度心里就开始盘算了起来;京城里姓玉倒真有一家,但说来也不过是中等世家,朝里也没什么根基,就算玉家有个出了名会做生意玉朝云,那也不值当内阁学士之子大加奉承吧?
思来想去总算让他想起一件旧事来:十多年前顺和贾贵妃所出嘉柔公主被当今皇后安了罪名贬到了悠州建府,还给公主指了个落魄商户大公子玉朝云做驸马!后来没两年,嘉柔公主因病过世;玉朝云靠着公主府那点家底竟然一步步将生意做大,京城“元丰号”不就是他日进斗金来源么?莫非这个玉瑾然是嘉柔公主儿子?算算年龄倒是合适!只是,他不是一直悠州公主府吗?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丢开不管,合着既然袁家公子能巴结,让儿子和外甥多结交结交也是好;想通了此节,迈着小方步目不斜视进了凭澜院,直到大太太派人通知晚膳已经摆好,这才携了满脸娇红柳姨太太出了正房,和穆瑶娘和穆子析说说笑笑往松鹤堂行去。
第21章 穆老太太
松鹤堂老太太自从到了株洲越发深居简出起来,不但免去了穆家大大小小早晚请安,就连拿着婆婆架势立媳妇规矩事情也一次都没出现过;去年是后堂起了一个小佛堂,日日虔诚祷告祈福。若不是穆元阳遇上大小事务都会忘这里走这么一遭,或许穆府许多人都会忘记这座体面院子。
得了京中贵人会前来拜谢消息,穆老太太丫鬟婆子帮忙下一早换上了五品宜人朝廷命服,慎重装扮起来;摆弄着老太太几个首饰匣子,负责梳头大丫头黄鹂不禁为难起来。
老太太虽被叫做“老”,实则还不到六十,满头发丝还是黑多白少,然首饰匣子里首饰多是年轻时簪子钗环,要想富贵稳重发髻上堆出点花样来还真是难;作为大丫头黄鹂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找了前些日子四姑娘送来一个手缝抹额,上面精细福寿纹还算雅致不失大气,又找了两对素色圆头钗固定了发型,这才挑出了两支水色极好玉簪插了上去。
见状,一直守老太太身边阮婆子帮老太太拉了拉衣摆,笑道:“瞧黄鹂儿,这手是越来越巧了!让老太太怎么舍得放你出去配人。”
老太太身边有四个大丫鬟,都是以鸟雀来命名;其中以十七岁黄鹂和十六岁画眉大,画眉倒是已经许了穆家大管家穆添福大儿子,可黄鹂还没个音信,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阮婆子是老太太陪房妈妈,年龄渐大,但心里明白着呢,黄鹂这个伶俐丫头她倒是有心思配给自个儿大孙子,这才话里话外带着试探。
“阮婆婆说笑了!黄鹂儿才不配人,奴婢要陪着老太太。”黄鹂收了篦子,小心将上面几丝白发捏起来卷成一团装进妆台上一个小荷包里。
老太太轻拍了她白嫩手掌,慈和脸庞上全是满意,不过眼中倒是极闪过了一道精光,呵呵笑道:“老婆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人了,你可还是鲜嫩年纪,哪里舍得就这么让你陪着老婆子误了终身。眼看着咱们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喜鹊和巧嘴也能用了再说你婚事。”
“老太太…”黄鹂娇羞笑了,心里却是想着那如芝兰玉树般身影。扶着老太太肩转换了话题,“阮婆婆,老太太可是浑说了啊,瞧您戴了这素抹额,通身贵气哪能看得出老态?”
老太太抬手摸了摸额上,“京城时候曾经有幸见得威武伯爵府老夫人头上那个镶了宝石抹额,当时可是羡煞了一干老太太,如今瑶儿做这个虽没镶上一块宝石,但这绣花也不差,倒是弥补了老婆子遗憾了!”神情之间有着淡淡萧索。
阮婆婆跟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老太太吃斋念佛求还并不是老爷少爷们官路亨通、穆家子息昌盛;顺势扶着老太太从卧室移到正堂,温言道:
“老太太可不用羡慕旁人,大老爷既然接到命令回京述职那还不是证明咱们穆家否极泰来!再过几个月就是老太太六十大寿,到时候啊,奴婢出去透个话,别说是镶玉抹额,就是镶金都有。”
“你以为镶玉镶金能容易?就是威武伯爵家老夫人那个还是皇上赏,外面谁有那手艺啊。”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重重叹息,突然问了一句:
“都说回京话了,清风苑里是个什么安排?”
要说当时杨若兮为什么会嫁给穆清风,大推手便是这位老太太!老太太娘家姓杨,和杨若兮爷爷是堂兄妹,当时老太太是觉得大太太本身出身商户人家,大孙媳又是和她性子差不多商家小姐;为了让穆元阳这一支不至于被两个弟弟家里比下去,老太太才腆着老脸求了杨若兮进门,原本想着大家族出来小姐,至少能够让清风官路走得顺畅一点吧。为此大太太很是憋屈了些时日,她可不想来个处处压住她和大儿媳“大家小姐”,和老太太一度闹得有些尴尬。
后杨若兮倒是顺利进了门,可婚当天也就祸事临门,之后是连累得穆清风停考一届春闱,穆元阳被连贬两级到株洲做个从五品刺史。老太太来株洲之后也算是痛定思痛,干脆拜起了菩萨,变相将管家权利放给了大太太。这才助长得大太太越发自以为是。
听到老太太这么突兀一问,阮婆婆和黄鹂面面相觑。老太太足不出户不代表她们松鹤堂人就与世隔绝了吧,外面究竟怎么样她们还是很清楚,可一时摸不清楚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三年了,老太太没问过她侄孙女分毫,听到二爷添了儿子也只是按例赏了手镯脚镯,连嫡出庶出都不曾关注。
见身边一下子都沉默了,老太太转了转脖子,抿抿嘴:“怎么?都成锯嘴葫芦了!照实说吧。我那侄孙女性子成婚当天我就看出来了,不像个大家出来小姐,懦弱让人失望啊!现如今被段氏弄成什么样了?”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问了,阮婆婆也不可能再继续瞒着,阮婆婆既然是老太太陪房,也算是杨家待了不短时间,虽是旁支,但沾了死去杨老太爷光还是过得不错,站旁观角度来说倒是不偏不倚。将杨若兮懦弱好欺和大太太和吴氏打算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才说到满院子人都对吴采莲改了称呼老太太就忍不住了!袖子一拂,桌上上好白瓷青花茶盏就飞到了打磨得铮亮青石地板上,发出了重重响声!
“蠢货!瞧瞧这老大媳妇都做什么事!杨氏再不济也是我辛辛苦苦为清风求来嫡妻,还占着展二奶奶名头,名字官府、族谱也是记录案!她偏生眼皮子浅、耳根子软,弄出个‘平妻’来!就是和老婆子唱对台戏也不是这么来!生怕外面人还不知道咱们府里宠妾灭妻丑事来!”
老太太也不是没她算计,可以说,这些算计是从三年前就开始,不然也不会做出一副“不问世事”样子来;虽说确是丢手让杨若兮自生自灭,但没想到大太太会蠢到做些落人话柄事情来;想到当年那个死了爷爷、离了父母如同塌天精致小脸,又是一股子闷气冒出来:
“杨氏也真是扶不上墙烂泥!枉费抬举她一场。都不好意思对外说那是老婆子侄孙女!还是是侄孙女,要是亲孙女,老婆子恨不得直接掐死算了!”随即长长吁了一口气;“也幸好她是那个性子,不然这府里还不翻了天!到时候一定‘治家不严何以治国’大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了!”
骂归骂,骨子里强势老太太心里还是盘算着怎么才能牢牢捂住整府人嘴!
…
第22章 穆大老爷
很,老太太就找到了一个很好机会!当然,至于这个机会是谁故意送上还是巧合就不老太太考量范围当中了!
从大老爷下达了命令开始,整个穆府内院都忙碌起来,上头要忙着下令,下头要忙着跑腿。
大太太为着三位客人喜欢吃什么、忌讳吃什么、桌椅应该怎么摆放、饭菜该怎么摆…,忙得团团转。等到一个又一个丫鬟、婆子、媳妇子回报了手下活儿都已经是酉时末了,这才脚不沾地急急赶往松鹤堂。
被丫鬟扶着迈进松鹤堂,看了遍由春夏秋冬四季图屏风隔出男女席位,又找大老爷身边长随穆天寿询问了小厮和丫鬟都有谁当值,是否稳妥?
谁料,还没等穆天寿回话,大太太就听到了大老爷清朗畅笑,随之相伴还有老太太假意嗔怪和柳姨太太娇柔嗓音。
大太太心里一突,突然摆开丫鬟相扶手臂,肥大身躯以着不可思议速度往老太太日常歇息内院正房冲去;穆天寿愕然望着眼前空处,还有已然乱了方寸金丝、银丝两个丫头,沉下脸轻喝道:“慌什么慌!主子都走了这里慌起什么作用?还不追上去服侍着!”
稳住了两个丫鬟,穆天寿可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眼珠儿一转,转头唤了个小厮道:“你赶紧去厨房看看大太太身边段嬷嬷可,赶紧找来,她老人家腿脚要是不便,你就给我背着跑来!”
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十年前穆家刚刚开始发达,老太太一共买了年龄相当小子和丫鬟各十五个,专门找了先生学了认字算数,又学了人情往来。二十三年前朝廷迭,穆家二老爷、三老爷他们青云直上。四个小厮被挑给大老爷取名“福禄寿喜”;四个跟了二老爷叫“礼义智信”;四个给了三老爷叫“东南西北”;剩下三个则跟了庶出四爷叫“祥贵吉”;至于十五个丫鬟,有配给了他们做帮手,还有被老爷、姑爷们收了房;总之都穆家极为得用。
叹气原因则因为这位不着调大太太!想他穆天寿一直是大老爷身边长随,早年看上其实是老太太身边二等丫鬟谢乔;哪知那时候大老爷不知怎就迷上了和谢乔同住一屋大丫鬟穆添香。大太太生性好妒,大老爷那时候正官场一帆风顺,于是就想着先收用了添香;可大太太操作下,大老爷收用了老实谢乔,而知书识礼、温柔万分添香却被大太太指出行为不检,熬不过大太太用刑胡乱点头招认后一头撞死了柱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她真正死因是什么,不过就是知书识礼能够和大老爷红袖添香、谈诗论话。
也正是如此,大老爷找了柳姨太太,但一般也背着大太太卿卿我我,这次估计也是有机会重回到那牵绊三年京城一时高兴,还以为大太太会一直她牡丹苑指挥着一院子下人显摆她绝对女主人威风,不曾想,人一高兴就忘记了时间。
大太太刚刚冲到院里就看见东西两边回廊上各一排丫鬟婆子都站得规规矩矩,正房上首位置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身前是黄鹂和画眉一人一边轻轻捶腿,背后还有谢乔揉肩捶背;柳姨太太袅袅婷婷奉着顺气二陈汤,笑颜如花。
大老爷颌下留着稀疏长须修剪得宜,一身暗青色团花常服,腰间两指宽同色腰带上系着一根崭碧色织锦绶带,一丛翠绿蓬勃修竹长势正茂。此时正用一只修长手指抚着竹纹,朗声笑道:
“母亲有所不知,云素前些日子绣了这个给儿子,儿子还道是讽刺,很是冷了她两天;谁知道不过五天时间就接到二弟报喜,八天时间就接到朝廷公函!儿子高兴啊!想起云素一番心意,赶紧翻了出来换上。”
“是啊,老太太倒是给云素做个主,有这么嫌弃人一番心血吗?云素是老爷人,当然心心念着老爷和老太太、太太好。”
柳姨太太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雅致,进了穆府多年,从未老太太和大老爷面前说过旁人半句不是,道过自己半句委屈;虽然和大老爷谈诗论文,却从不教唆挑衅;老太太宣称闭门不出后她也常常褪去华服素衣前来,并帮着老太太抄经文、陪着老太太吃斋念佛。这些“识相”之处让睿智老太太和大老爷如何不十二分满意?
任谁当娘看着都华发早生儿子还卖力彩衣娱亲会不满足?老太太刚才正为着两个三四十岁人面前撒娇卖乖开心不已,正想顺着柳姨太太话接上两句,一抬头却是看到倚门边阴沉着脸大太太,不禁也跟着收了笑容,蹙眉淡淡道:“老大家来了!怎么也不让丫鬟通报一声?”
“让丫鬟通报不就看不到老太太笑得如此开怀了?”大太太心里别扭,叫我就是土了吧唧“老大家”,叫那妖精就是一声“云素”,这个差别还真大。
她也不想想,人家柳姨太太名字来自于那句“云间月色明如素,赤城绿树摇春风”名句,而她名字则是段家老太太为了显示她这个唯一嫡女地位取“段宝珠”,唤起来让人有一种瞬间失了雅致念想。
“卑妾见过太太。”柳姨太太眼神一凝,轻轻放了茶盏,转身低头敛目蹲身行礼;谢夫人也赶紧从老太太身后闪出,跟着柳姨太太福下了身子。
“哼,”大太太胖胖身子迈进门槛,看也不看行礼两个人,笔直走到大老爷身边,坐下;斜睨着神色隐怒大老爷:“怎么?这就心疼了?刚才你们不是还说说笑笑俨然一家人嘛!那你赶紧扶她起来啊。”
未了,又看见大老爷腰上绶带,撇撇嘴:“什么时候贱价竹子也上得了台面了?也不嫌弃臊得慌!待会儿可是要见京城来贵客和我娘家侄子,合着你想让人家看看穆家都穷成什么模样了!”
“浑说什么?不懂就少开口!”大老爷声音高亢起来很清朗,低沉下来很性感;英俊容长脸对久未见他大太太杀伤力十足;稍稍闪了闪神,想起大老爷久未歇牡丹苑,心里泛堵,脖子一梗,就待拍桌而起。
“咳咳!”老太太一声轻咳,“老大家,你规矩哪去了?”进来没看到有长辈座吗?就只顾着杀妾室威风、杀丈夫威风去了。
多年积威还是有几分效果,大太太听到语气加重“规矩”俩字,想起了才嫁到穆家那几年“规矩”,脊背一寒,不得不起身行礼,“媳妇宝珠见过老太太!”却还是不伦不类用名字来自称。
气得老太太差点失态将茶盏给她丢到头上去!这就是正室!又要耍威风又要争宠吃醋容不下人比她强;气急之下难免又想起了她欺负下已经搬到竹园侄孙女来。定了定神,温言道:
“起身吧,云素和谢乔也起身吧。大媳妇,不知道今晚内院都通知了哪些人来老身这里热闹热闹?”
…
第23章 家宴邀请
杨若兮小院里可没谁来通知晚上宴会,甚至因为贵客临门,原本给竹园送饭二丫也不见踪影。
秦妈妈母女俩虽然经由柳姨太太让人外开了止泻药服下,然而亏了几天身子岂是一下子就能好起来,依然有气无力缩厢房木榻上难以动弹。
杨若兮将从玉瑾然那得到银票整理了一遍,郑重找了个空首饰盒子放好,想了想,还是收了随身珠宝店内。虽说珠宝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但总比四处漏风又有奸人觊觎院子强吧。
安抚了咕咕叫肚子,杨若兮想着厢房那两个都躺床上都还处处为她着想娘俩,认命往珠宝店后间附属小厨房走去。蛋糕没有了,但厨房里鸡蛋和米饭还是有。买不久高雅电饭煲发挥了极大作用,半小时左右,一锅适合腹泻病人黏稠清粥就鲜出炉了!
拿着盆子盛了半盆粥,带了碗筷直接来到了厢房,面上看似淡然,实则心里都悔死了。
早知道有穿越还带着珠宝店这回事,她铁定将冰箱里塞满各式吃食,小厨房塞满蔬菜。刚才她清理了半天,厨房里除了估计还剩下上好泰国珍珠米三十来斤,鸡蛋二十来个,三桶方便面,旁连个速冻饺子都没有。
杨若兮做生意时候性子看上去温柔婉约、能言善道,说话行事给人一种如和风细雨感觉,似乎是个好相处;实则所有算计和心思都挡这幅面孔之后,为人是冷情,睚眦必报,且还属于谋定后动,绝不冲动那一型人。
看到空旷小厨房,又记了穆清风和吴采莲一过!谁叫前世夏远讨厌吃速冻食品,不管什么都喜欢吃鲜;又因为李美霞怀孕,她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去市场“补货”。
你俩长得像就该连坐!
“什么连坐?”秦妈妈强撑着从榻上想要挪下来,狐疑盯着越来越有气势主子。
“没什么!”杨若兮眼神闪了闪,要求自己一定要维持以前那假面具随时高挂状态,不要因为对秦妈妈信任而太过于肆意;放好了手中东西,坐了厢房中唯一一根瘸腿木凳上,“秦妈妈和小米有没有觉得好点?”
秦妈妈已经小米帮助下载榻上坐好,看到桌上碗盆不禁狐有些激动问道:
“二奶奶,这是今晚厨房送来饭菜吗?”
杨若兮挑眉,“怎么?”
“天可怜见,看这白瓷碗上花纹多精致!当年内务府赐下也不过如此吧…”秦妈妈感激热泪盈眶,不住喋喋不休,根本没察觉到杨若兮奇怪神色,
“咦,为什么用这么好器具却只是盛了白粥?”
相比那三只细瓷几何花纹小碗,盛粥不锈钢盆子就真不怎么显眼了,倒是里面白粥让秦妈妈有些不。
“有吃就别嫌弃了,大夫不是说秦妈妈你和小米暂时吃几天清粥好吗?”杨若兮真不知道该怎么给秦妈妈解释,干脆岔开了话题,动手盛粥。
“二奶奶,你赶紧坐着。这种粗活怎么是你做?小米,还不赶紧来给二奶奶盛粥。”秦妈妈单是看着杨若兮挽着衣袖想要做事就是一阵心肝胆颤,哪里会让她真正动手。扯住她衣袖忙不迭呼唤一旁呆站着秦小米。
“二奶奶吗?”就厢房里一团乱时,院外却是突兀传来一声问询。
听到这个声音,杨若兮和秦妈妈一起愣住了,杨若兮还绞脑汁想要翻出这有些熟悉老年女声主人是谁时,秦妈妈面上已是欣喜若狂,因为病痛灰败脸色霎那绽放出惊人红光,像是被打了鸡血似几个大步就往厢房外院子奔去。老远,她兴奋中带着谦恭问安声让杨若兮回神。
“阮嬷嬷,您老人家是来让二奶奶回清风院么?”秦妈妈一直都觉得这个府中能帮自家主子说话只剩下老太太杨氏了。可惜老太太来到株洲之后便宣布闭门不出,也不准小辈前去请安探视;其实照她说,老太太对堂侄孙女不会无情不见,可罩不住原主杨若兮懦弱胆小没主见性子,根本连向老太太求助念头都不敢有。她为人奴仆虽然壮着胆子去了两次,但都松鹤堂外院就被挡住不让进了,一来二去,也就断了念想。
阮嬷嬷出现又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破败小院,秦妈妈怎能不喜不自胜!
“秦氏,你还二奶奶身边,很好。”这是一句肯定句,一下让秦妈妈泪水欣慰流下,拉了阮嬷嬷手抖索着嘴唇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出门杨若兮借着黄昏微光打量那个身穿细绸福寿纹长褙子老嬷嬷,记忆角落有霎那松动!
“孙小姐,你看,那个就是穆家二爷,你堂姑婆孙子;老婆子我看着他长大,是个好孩子!”
“二奶奶,从今儿开始,您可就是穆家二奶奶了,放心,有老婆子和老太太为你撑腰呢,要是清风那孩子敢对你不好,老婆子就先教训他。”
“二奶奶,逝者已矣!何老爷和何夫人只是被发配到悠州,今后有是机会相见;你保重身体,好好站稳这穆家二奶奶位置;有什么难处记得来松鹤堂,老婆子二门随时候着你…”
这些都是面前这个垂垂老矣妇人她耳边呢喃,明明话里话外满是维护之意,为何原主要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呢?真是很没用!
“老奴参见二奶奶!”阮嬷嬷也观察杨若兮,一身月白色苏锦长裙,外面罩着青色软纱披肩,衣料虽好,但袖口裙边都格外包着一层青色镶边,想是想掩饰那通身落魄罢?可她脸色却是看不到一丝落魄!幽深眸子昏暗天空下像星子般熠熠生辉,洋溢着沉静婉约光芒;白净瓜子脸瘦瘦小小,越发衬得那双眼尾略略上挑丹凤眼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