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地想:即使她什么都赢不了莫非也没关系,她总归是比莫非拥有的多。
晚上是顾爸爸开的车,从出门到上车,他一直都没有说话,表情严峻的仿佛是要去参加什么会议一般。倒是顾妈妈看上去心情不错,一直不住的和顾平安叮嘱这叮嘱那。顾平安并不想听她唠叨,一直偏着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让冷冷的夜风刮的她脸上都有些疼。
顾平安比预期早的看见了莫非。
那时候顾爸爸去停车,顾妈妈去了洗手间,只有她站在僻静的长廊里等候。
莫非请客的地方是城中一所著名的会员制会所,招待的都是身份显赫的人。莫非的情况顾平安倒也算清楚,莫非的爸爸过去是顾爸爸的手下人,后来落马被整到牢里去了,再后来听说折了牙刷自杀了,倒也是如顾妈妈所说身世可怜,只是在她脸上似乎从来都找不出一丝狼狈,顾平安记得她家出事的时候还是小学,那时候莫非家的事儿还上了报纸,班上有些以前不大喜欢莫非的女孩更是抓紧了机会奚落她,她却偏偏不卑不亢,看着谁都是那么一副倔强的模样。她伪装出来的坚强样子是顾平安欣赏的。
如果不是莫非总和她被摆在同一个台面比较,顾平安也许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她尤记得沈安平说过:有时候看莫非,真觉得和你特别像。
那时候顾平安是十分不屑的。可是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发现了自己和莫非越来越多的相似之处。比如头发都又黑又密,比如白,比如想问题的时候总会皱眉,比如爱球类不爱田径,比如,都是RH阴性O型血……
所以后来她才会越来越怀疑,莫非是不是妈妈的女儿,这种稀有的血型让顾平安一直在不安。
顾平安站在长廊的拐角,从她的角度看向莫非一切都一览无遗。几年不见,她的美丽比从前还要耀眼,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被剪成时下俏丽的短发,染成栗色,衬得她肤白胜雪,小脸尖尖的,一笑起来仿佛春风拂面,万物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她身上穿着一件高领连衣裙,如藕的手臂裸/露在外,一条精致的吊饰无意就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任谁看了去都会觉得是尤物。
此刻她正在接电话,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她笑的花枝乱颤,层层叠叠的裙摆也跟着她轻轻摆动,像花朵绽放,姿态盎然,一点也不矫揉造作,丝毫没有过去的羞涩和胆怯,英姿飒爽活脱脱换了一个人一般。
顾平安自觉站着偷看似乎有些不厚道,转身正要离开,就听见顾妈妈扬嗓子喊了一声:“平安!你这死丫头死哪儿去了?找你半天儿!”她的大嗓门成功引来了莫非的注意。莫非一抬头正好与顾平安四目相撞,顾平安只觉得双颊发热,正准备转开视线,就看见莫非坦然的对她一笑。顾平安一怔,也扯动嘴角生硬的对她一笑。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懊恼自己的没有风度。
顾妈妈一转头,也看到了莫非,满脸堆笑,仿佛流光溢彩。
“非非。”她招呼着喊莫非:“过来过来!让干妈看看,这都几年了都。”顾妈妈说着说着,喉间都有些哽噎。顾平安听着她们寒暄,看着顾妈妈一脸慈母的表情一会儿拨弄莫非的头发,一会儿又扯扯莫非的衣服。只觉得这画面异常和谐,和谐的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她默默后退了一步,想离她们更远一些,想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一些。
她刚一退后,就撞到了一个硬挺的胸膛,一阵熟悉而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顾平安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
沈安平双手扶住顾平安的肩,微微低头凑在她耳边:“怎么了?”
顾平安无力的挥手,摇摇头,又从他怀中钻了出来。
正和顾妈妈说着话的莫非也看见了沈安平,黑白分明的眸子突然有了神采,她微微侧身,古灵精怪的对沈安平打招呼:“安平哥。”
这声娇滴滴的“安平哥”直喊得顾平安全身发毛,顾平安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沈安平,他还是波澜不兴的模样,礼节周全的一笑,看上去道貌岸然。
“莫非,好久不见了。”
莫非点了点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是啊,真是久呢。”她说完,又恢复了方才的表情,拉着顾妈妈和顾平安就往走廊尽头带,“走了,进去吃饭吧,我妈妈也好久没见过大家了呢!”
“……”
这会所顾平安来过几次,所以对这里的装饰和格局很是熟悉。沈安平就更不用说,就跟自己家里一般。他理所当然的坐在顾平安身边,和莫非隔桌相望。
莫非身边坐着莫妈妈,然后是莫非过去关系好一些的同学,大家都变了一些,顾平安一时也记不起她们的名字。视线只若有似无一直落在莫非身上。
不论多少人,不论是什么时候,不论是青涩还是成熟,莫非永远是人群的焦点,是最耀眼的那一颗星。而顾平安,则像陪衬的星星,再怎么努力的发亮仍是晦暗一片。
她一直低头吃饭,偶尔问到她就回答,标准的壁花,眼不管事儿双耳打苍蝇那种。
一桌人都在快意的聊天寒暄,只她埋头吃饭,时而碗里会出现一两个“不速之客”,不用抬头她就知道是沈安平在给她布菜。
沈安平自己也没怎么吃,只偶尔看到符合顾平安口味的菜就多夹一些,他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慵懒的放在顾平安身后的椅背上,姿态自然而优雅,看上去和顾平安的亲昵不言而喻。他们几乎没有一句交谈,也没有眼神接触,却让人觉得这画面怎么也插不进去。
莫非笑着和大家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向最安静的那个方向飘去。
沈安平也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委身凑在顾平安耳边说话,顾平安一听完,脸色大变,伸手冲着沈安平的胳膊就是一下,明明是生气的模样,看上去却是那样娇嗔。
莫非如坐针毡的晃了晃身子。她吸了一口气,轻轻笑着,自面前取来酒杯,婷婷袅袅的起立,一步步向沈安平走过去。
沈安平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不自觉往后一靠,眯起眼睛,等待着莫非下面的动作。顾平安还是没有抬头。莫非高跟鞋的声音嗒嗒的响,每一下都敲打在她的耳膜之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吃到了什么,只觉得一点滋味也无。
莫非落落大方的举起了酒杯,停在沈安平面前。她笑的极其妩媚:“安平哥,要不是你那时候甩了我,我永远不会成为现在的我!所以,我要敬你一杯,谢谢你让我变得更好!”说完,自顾自的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她将空酒杯向下一倒,又拿过桌上的酒瓶,笑着给自己倒满。
她十分豪爽的笑着:“安平哥,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呢?今天的我,不知适不适合你?”
“……”
第十五章(补齐)
莫非话音一落,整个饭桌上的氛围都变得异常诡异。顾平安恍恍惚惚的,兀自走着神,只伸了筷子夹向面前的菜,也没看清,就把一颗烫人的丸子塞进了嘴里,顿时烫到心里去了,眼泪刷拉拉的就流了出来。她重重的拍着胸脯试图让自己的痛苦减轻一些。
她朦胧的泪眼前面出现了一只青花瓷碗碟,顾平安也没有抬头,只本能的把烫口的丸子吐在上面。她的嘴刚得到解脱,面前又出现了一杯水。包厢明亮璀璨犹如满天星辰的水晶灯细细碎碎的洒着光芒,全数落入晶莹剔透的杯子里,闪着一片波光潋滟的水泽。顾平安用手背擦去眼泪,顺手接过水杯来喝。微凉的水滑过被灼痛的口腔和喉咙,顾平安只觉得舒爽。
她眼前终于重复恢复清明,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见了正轻蹙着眉头看着她的沈安平,以及,尴尬被晾在一旁的——莫非。
顾平安讪讪的向莫非的方向点点头,示意沈安平人家还在那里。不想沈安平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眯眼盯着她,口气中带了些责难:“多大人了?又没人抢,没吃过啊?真掉份儿!”
顾平安被他揶揄的面红耳赤,却也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反驳,直对他愤懑的干瞪眼。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美人儿终是站不住了,一腔明月尽付沟渠,她握着杯子的手有些抖,幽深的眼底似乎有微光忽闪,楚楚动人。她自顾自的握着杯子,还是款款有礼的说:“既然安平哥不愿意喝这一杯,那么,我敬你。”说着,一扬脖子就要灌下。
这时候,沈安平却不着痕迹的站了起来。从善如流的从莫非手中接过那杯斟满的酒,仰脖子一饮而尽,末了,他含着笑缓缓的说:
“如果真是因为我,你才变得优秀,那么,我想我再拒绝你一次,你应该会变得更优秀吧?”他微微扬起嘴角,表情半认真半戏谑,话语说的娓娓动听。但是只要是女人,谁也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得到这样的回应吧?
顾平安头也不抬,心不在焉的拿叉子叉着碗里的菜,碗里也不知什么,早已被戳的面目全非。沈安平的声音并不高,顾平安却是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此时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绪,竟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看着站着的这两个人,谁都不知该如何圆场,倒是莫非够大方,短暂的怔楞之后,竟娉婷袅袅的笑了起来,娇嗔的从沈安平手中夺回自己的酒杯,怪罪的拍着沈安平的肩膀,那力道一看就知道是花拳绣腿,倒更像是在撒娇:“安平哥!多年不见你越是经不起玩笑了!不过你这么当众拒绝我还是让我很没有面子好不好!我要罚你喝三杯酒!”
沈安平意味深长的看了莫非一眼,端起自己的酒杯,认罚的斟满:“应该的!”说完,豪爽的灌下三杯。
气氛就这么被拉了回来,所有人好像都刻意忘记了这么一段跳脱的小插曲。只有顾平安一直在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不发一言。
饭桌上的气氛逐渐活络。莫非活泼的讲着出国这几年的经历。现在的莫非已经完全褪去了过去的青涩,从顾平安看来,这几年的时间她仿佛脱胎换骨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主修的是新闻与传播,凭借靓丽的外形和出色的业务素质已经与城中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台签下合同,据说电视台要为她量身定做一款节目。此刻她倒也提前享受了一把众星拱月的感觉,从善如流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玲珑八面。顾平安看着过去那些同学看向莫非那艳羡的眼神,只觉得刺眼。
她喝下一整杯水,突然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人交代:“上厕所。”
上完厕所,洗完手,补完妆,顾平安没事找事的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镜子中的人再怎么看也不过清秀而已。顾平安突然就有些颓然。
她回想莫非那一笑就顾盼生辉的模样,突然有些怨恨自己的平凡。她站在盥洗台前发呆,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直觉不想回去。
突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肩头。穿过她厚重而黑亮的长发。顾平安没有回头,只抬头与镜子中的另一个人对视。
她没有说话,没有主动询问,只用一种近似漠视的眼神看她。
莫非倒也大方,笑的颜粲如花。
“顾平安,你还在讨厌我么?”她言简意赅,一句话就直戳要处。
顾平安扬眉,轻蔑的瞅了莫非一眼,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温文一些:“既然有自知之明,干嘛又不怕死的出现在我面前?”
莫非仿佛意料之中,一点都没有震惊,只潋滟一笑,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倒影着眼前的一切景色。她收敛起笑意,森然的看了顾平安一眼:“顾平安,你说你这种性子,沈安平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顾平安见她也不再戴着面具,倒是来了兴致。故意用一脸疑惑的表情回应她:“这我哪知道呢!你得问沈安平!”一脸狡黠,颇有几分祸国妖姬的调调。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为沈安平回来的,你会紧张么?”
顾平安眨眼,用当年她所说的话来回应她:“表白找沈安平,跟我说我可不会帮你转达。”
莫非一笑,“很好。”她隔空一个帅气的响指:“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份自信。”说完,她转身离去,末了,她突然回头孩子气的对顾平安眨眨眼:“提醒你一句,今天我可是一早就料到沈安平会拒绝我了!”
“……”
一顿饭吃下来,顾平安只觉得如坐针毡,汗流浃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了莫非的话后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就是像和莫非有默契一样,知道莫非是在想什么。
果然,晚上回到家以后,顾太后就有些不对劲,几次欲言又止的晃进顾平安房里,转悠两圈又出去。
最后是顾平安被她晃的头疼,拦住了她,开门见山的问:“干嘛呢!晃悠半天!有话就说!”
顾太后嬉皮笑脸的寻了个地方坐下,亲昵的靠着顾平安。
“闺女,和妈说说安平这孩子过去和非非是咋回事啊?”
顾平安只觉得神经一跳,紧张的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问那么多干嘛?”
太后撇嘴,满脸不悦:“妈妈问问怎么了?这么凶干嘛?”
“谁让你老关心人莫非的事儿啊!人妈妈都不问你问什么劲儿啊!”
太后扬眉:“我只是觉得安平这孩子和非非挺般配的,觉得他俩分手了挺可惜!”
“合适什么东西啊?”顾平安不屑的睨她一眼:“前不久你还和我说什么呢!”她学着顾妈妈的表情,吊梢着眉尖细着嗓音:“沈安平这小子再好我也不准你俩在一块!我都听说了,他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地!”末了,她又恢复自己的音调,反问:“怎么,跟莫非在一块,沈安平就不是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地?”
“那怎么一样呢!莫非这孩子多优秀啊,沈安平找了莫非只赚不亏。”
“切。”顾平安不屑的哧了一句:“莫非是有多优秀啊!比我能耐是怎么的?真不知道她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女儿!”
“看吧看吧!你这孩子又来劲了!”
顾平安还在不遗余力的打击她:“你醒醒吧!就莫非那身世!沈家老爷子老头子都不可能同意的!他俩比我跟沈安平还不可能!”
也不知是哪一句触到太后雷区,太后脸色一变,长长的指甲戳向顾平安,没好气的斥她:“什么观念啊!什么身世啊!人莫非名校毕业,现在是正经主播!怎么就配不起沈安平了!”
顾平安脑中一片白懵,讷讷捂着被戳痛的额头,只觉得那疼痛不是在额头上,而是在心底。
她仿佛突然就失了力气,好像不管过多少年,只要莫非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和妈妈的关系就会陷入一道怪圈。这种感觉无力到她只想逃。
她无数次想要问妈妈,却又无数次的克制。
有时候,最让人无奈的关系,就是亲情。
不能责难,不能摆脱,更不能忤逆。
她无声的从座位上起来,从衣架上拿过大衣,摔门出去。
太后急了,喊了一声:“你这死丫头又是发谁脾气呢!”
顾平安停了停:“我回去了,明天要上班!”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这么晚了!你回哪儿去呢!这儿才是你的家!”
顾平安也不理会顾妈妈在她身后大喊,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那一刻,她的脑中没有任何理智。
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她一边扣着大衣的纽扣,一边自口袋中掏出手机。熟练的拨通了沈安平的电话。
夜凉如水,冷啸的风像刀一样刮在脸上,顾平安几乎眼睛都睁不开。风吹得树影婆娑,一阵阵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地上飘落的树叶被卷起又落下,一派萧条。
她没走出两步就听见了沈安平手机熟悉的铃声。顾平安如被雷击的浑身一震,止步不前。
沈安平玉树临风的站在一整片香樟之下,月影撩人,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不真实,和他身边的莫非放在一起,仿佛一对璧人,合适的顾平安几乎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那一刻,她手机还握在手中,电话里嘟嘟两声后,她看着不远处的沈安平若无其事的取出电话来。
“喂。”沈安平的声音还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和每次接到她的电话一样。
顾平安转身,将自己隐匿在一片树影之后。冷静而低沉的对着电话那端说:“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怎么了?”
“说!”
沈安平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在外头,买包烟。”言简意赅,颇符合他的风格。
顾平安冷笑一声,讽刺的说:“沈安平,不错啊你!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了!”说完,恨恨的自树影中走出,直挺挺的站在一盏路灯下面,一字一顿的对着电话说:“沈安平!你回头!”
……
——以下为新增——
沈安平握着电话,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怔怔的蓦然一回首,正与顾平安阴冷的视线相撞。电话也忘了挂,只对着电话里喃喃说着:“平安……”
顾平安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讽刺,果断挂断了电话,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边走边指着莫非对沈安平揶揄:“一个人?买包烟?”她没两步就走到莫非身边,一只手轻飘儿的搭在莫非的肩膀上,痴痴一笑,又诡异又妩媚:“人莫非在你面前呢,怎么就说没人儿呢?眼睛长着观不着事儿啊?!”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赤/裸裸的讽刺,每一句都针对莫非和沈安平,连拐弯抹角都没有一个。莫非有些尴尬的看了沈安平一眼,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顾平安只觉得快意,她虽然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人,但是像这样当场揭穿别人的事儿她还真是第一次干,竟然觉得这样顺手,看来做坏人也是要有人品的,她刚好有这种人品。
她的揶揄讽刺一字不落的进了沈安平的耳朵,不想他是哪根筋不对,不怒反笑,他微微扬了扬眉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讽刺我你觉得很有趣?”他的一对剑眉十分好看,微微上挑的眼睛更是漂亮,在灯光映照下仿佛是这世上最黑最亮的宝石,光华灼灼熠熠生辉。如果此刻不是还有另一颗钻石也在发亮,顾平安也许会觉得这画面很赏心悦目。
顾平安抿了抿唇,轻轻一笑,用极其冰冷的眼神凝视着沈安平,语气极其刻薄:“讽刺别人我不知道,讽刺你倒是真的挺有趣。”
顾平安直直的站着,和沈安平的距离不近不远,沈安平高她半个头,她虽是仰视的视角,却一点都不显卑微,反倒气势凌人。沈安平也没有动,他的眼神完全没了之前的不自然,一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是深不见底,和湛蓝深沉的天幕交相辉映,叫人猜不透摸不着。他额前的几绺头发闲闲的搭着,他每呼吸一下,就轻微的动一下,整个人看上去疏懒闲淡。
他冷笑着眯起眼睛:“顾平安,你可以尽情幼稚。”
一句话像雷击一样,顾平安只觉得头昏脑胀,她强自镇定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非,极其不善的说:“很好,你狠。”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她一直紧抿着嘴唇,却觉得心中翻涌的情绪怎么都稳定不下来,她生气,不是生气沈安平对她凶,不是生气沈安平骗她,而是因为沈安平骗了她,在莫非面前;沈安平凶了她,在莫非面前。
这辈子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低着头,惟独莫非,她不能。
人说,越是爱炫耀的人,其实越是自卑,顾平安就是这种心理,她自卑,所以她总想在莫非面前表现自己是幸福的,轻而易举的就能拥有莫非想要却不得的一切。
而沈安平,亲手打破了顾平安建造已久的城墙。
顾平安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和底气,心里的那些碎片直扎的她心脏每一寸都在疼。疼的鲜血淋漓,疼的血肉模糊。
她经过沈安平身边的时候,手腕被一股力量攫住,她淡淡转眸,路灯昏黄,将沈安平的投影以一种剪影的形态,极淡的印在她的身上,她一抬头,只觉得昏天蔽日,没有任何光芒,两人的表情都隐在阴影里,仿佛刷上了一层灰黑色的图层。
其实沈安平的力道并不大,她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挣脱,可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沈安平讳莫如深的眼神,她突然就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她感觉自己像寄游于天地之间,毫无根基的浮萍,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她没有动,低低的说:“放手,难看。”
沈安平动了动薄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半晌,他才缓缓的说:“我就喜欢难看。”说着,一把将顾平安拽到自己身边,他按着顾平安的肩背,转身特别有礼的对莫非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不过我现在没空跟你寒暄,寻求我们公司注资的事情你可以找我们公司的负责人,稍后我会让我的秘书来和你接洽。”他一笑,笑的和煦而坦然,一转头却脸色全变,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对顾平安说:“跟我来!”说完,干脆果决的拽着顾平安就走,毫不理会一脸惨白被丢在原地的莫非……
顾平安被他拽着走的飞快,好几次踩到自己的脚险些摔倒。最后她急了,尖叫着嚷嚷:“沈安平!你是不是疯了!”
沈安平还是没有停下脚步,顾平安使劲的想要挣脱,不想他的力道极大,顾平安挣了半天仍是徒劳。委屈的情绪像潮水一样直往上涌,鼻子一瞬间就酸了,顾平安瞪着通红的双眼喊道:“沈安平!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