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起手边的枕头就向江海洋重重地砸过去。像失去理智的野兽,只有伤害别人才能慰藉自己的伤。
江海洋不闪不避,任由那枕头砸在身上。
我没想过江海洋连躲都不躲,慌忙地从床上弹起。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我心头一阵阵的发酸。
模糊的视线里,江海洋英挺的五官中夹杂着满满的无奈和无助。我却无能为力。
他直起身子,伸出双臂抱住我,我一动不动。
我感觉他呼出了一口气。
“于季礼,我们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了江海洋的脆弱。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生活原来真的是那么无奈。
现在,我们终于要为自己的自私和任性负责了。
看吧,无度的挥霍,终究还是会有报应的。
我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着。那种痛像蔓草,无声的蔓延着侵蚀着。
墙上的钟始终“嚓嚓”的走着。每过一秒,我的绝望就一点一点地加深。
江海洋紧紧地抱着我,攥着我的手心都开始发疼。
良久,他偏过头来,清亮澄明的眸子里,我只看见了小小的自己。
他忽然倾身过来吻上我的唇。
辗转缠绵,绝望苦涩。
他吻去我眼角的泪水,吻上我的鼻尖,吻上我的额头,每一下都那么轻软而又小心翼翼,放佛我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低抑的抽泣,喃喃的说:“于季礼,我只有你。”
我的眼泪迫在眉睫。
我心疼地抚上江海洋的脸庞。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相爱,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什么样的千辛万苦,都能甘之如饴。
却不知,原来一切都不是想象那么简单。
我不能责怪现实的残忍,只能懦弱的逃避。
“江海洋,我也只有你。”
……

  第二十一章

  我那时仍在自我欺骗着,逃避着摆在我们眼前的问题。
我们不看新闻不看电视,假装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很多事,逃避也没有用。
那是江海洋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控。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有给我一点点时间来接受。
我只能茫然的看着他砸碎了我递给他的热腾腾的面,浓稠的汤汁在地上混成一团,像爆发的火山泥浆,一点一点的侵蚀蔓延在一尘不染的地面。蚕食着这鲜少的平静。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逃避再也没有用了。
我抬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像有预兆一般,那天的天气,是那么那么的低抑。
锈蚀的铁栏杆阻隔着窗外风景的全貌。那株高耸的梧桐穿过广博的苍穹,入秋后放佛只一天就被萧瑟的秋风染黄,泛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枯黄颓唐。
缓缓飘落在空中的树叶,像枯叶蝶在无声的舞蹈。场面浪漫而绚烂,可惜,这不是一场文艺电影的镜头。而是无情的生命的凋零。
短暂的失控后,江海洋立刻恢复情绪,他慌乱地上来抱着我。一遍一遍在我耳边呢喃:“对不起,对不起,于季礼,对不起。”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声地伸出手抱着他。
我脑海里出现了许多年前的一次拔河活动。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被老师分在女生的最后一个,而江海洋正好是男生的第一个。
场外是鼎沸的加油声,热辣的声潮冲击着耳膜,让我们的精神更加激愤。
我们都摩拳擦掌等着上场。
当那根粗硬的麻绳握在我们手上时,我们的脑海里都一片空白,只是听着口令向后靠。那是我第一次和江海洋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他身上的气息都是清朗却又沸腾的。灿若星子的眼里只有灼灼的光芒,那种光芒,我多年都无法忘记。
那天我们如愿以偿的胜利了。
我也第一次看见他那样毫不设防的笑。夹杂着胜利的喜悦,和青春的意气……
我苦笑着仔细看着抱我在怀中的江海洋。
他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暖风呵在我耳畔上,鬓发轻动,放佛遥远又似乎很紧,亲切的酥麻,从耳畔蔓延到劲中,整个胸腔都温暖的麻木着。
眼前的男人,眼中早已没有那时的光芒,我知道,是我亲手把他打造成如今的模样。
终于,我对幸福,无能为力了。
我的坚持,最终变成一片支离破碎。
我慢慢地从他怀中挣开,轻声地提醒他:“上班时间到了,快去吧。”
他定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我,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慌,嗓音中满是疲惫,眼中全是失眠爆出的血丝:
“不要离开我,于季礼。”
我拿起他的公文包,无声地递给他,冷静地打开门,他仍旧在原地没有动。我回首:
“我不会离开,我能去哪里?”
********
他走了很久,我还在原地没有动。
心里一阵慌乱,刚才的话,我不仅是在安慰他,更是在安慰自己。
心不在焉的去买菜,也没注意自己买了些什么。买豆腐的时候还忘了给钱就走了。那老板骂骂咧咧地追上我,我慌忙地掏钱给了他。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身而过,集市里人声鼎沸到耳边却成了一种独特的寂静。风吹着树影沙沙,落叶轻轻飘落,落在来往的人潮中,引不起丝毫涟漪。
“小姐。”一只素白的手轻拍我的肩膀,我蓦然回首。入眼的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我认真地打量着她,那一双眼睛像天上的星辰,让人不自觉想要多看两眼。她一身合体的休闲装,一头黑亮的发丝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看上去年轻又有活力。很是养眼。
我搜寻我的记忆,确定并不认识:
“请问你是?”我有些疑惑她为何会这般熟稔的模样。
她侧身过来,将我荷包里的钱包拿出来,重重地放在我手中:
“注意安全,钱包拿好。”
我骤然反应过来。擦身而过的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姐一眼。
“谢谢你。”这一代总有人专偷买菜的人,想来是这小姐坏了他的“好事”。
我看着手中的钱包,自嘲的一笑。
原来,我竟然麻木到有人掏我的钱包都毫无知觉了。
“以后在路上不要心不在焉,这样不安全。”那小姐诚恳地说着。
我点点头。诚挚的道谢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想那小姐又追上来。她拦住我的去路:
“于小姐,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
**********
在离车站不远的咖啡厅我们寻了位置坐下。
天空是一片朦胧的灰,像是透过磨砂玻璃看见的一般。低沉的音乐声中偶然有些笑声夹杂着。
侍者从身边擦过,端着的盘子里有香气浓郁的咖啡,手边的沙发是浅浅的棕色,大朵大朵的暗金色花朵嵌在其中,我仔细的辨认着,觉得那是蔷薇,一朵挨一朵的盛放。
“喝什么?”一声突兀的询问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正对上她的笑颜。
“清水,谢谢。”
点完单,侍者走远,我终是抵不住这么毫无意义地耗下去,主动开口:“是江家的人么?”
她没想到我会这般镇定,稍有怔楞,随后绽放出一丝灿烂的笑意:
“我不是江家的人。”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明明是一身大学生的装扮,却难掩她骨子里的那股气质。怎么说话,怎么做事都显得落落大方。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们在空中视线交接,最后是我先撇开头。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撇撇嘴:“我不是坏人,你不用这样防备。”
我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宽敞的沙发旁放着我今天买的菜。这种搭配很不协调。我不禁有些自卑地暗暗打量着她对面坐着的人。她微微侧头,不知道正在想什么,一头直发微微晃荡,简单清丽,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茉莉花,含蓄的幽香着。
“如果我要你离开江海洋,你会这么做么?”
她的要求于我而言很艰难。我老实地摇摇头:
“不会,我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他。”
她浅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接着问了下去:“你又是谁?以什么立场向我提这样的要求?”
她怔了一下。静默了良久,才说:“我叫邹妙,是江海洋的同学。”
她的表情每一分变化都清晰地收入我的眼底,我清楚地明白,她和江海洋的关系,肯定不是同学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她有些惊奇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便是一丝苦笑:“好吧,我承认,我不仅仅是他的同学,还是他家里给他安排的妻子,我爱了他七年,不过两年前他狠心的在订婚宴上把我甩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我却能感觉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隐忍而颤抖的。
“甩了?”我本能地重复了这句话。
“订婚宴他没有到场,那么多人的订婚宴,却只有我一个人。”她微微垂头,想必那段记忆对她的打击是无以加复的。
“他以此和他爸爸无声的抗争,然后牺牲了我。从头到尾,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呵。”
她轻轻地一笑,重新看着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我不是要来抢他的,当然,我也抢不到,他,一丁点都不爱我。”
我的心隐隐地有些疼。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和她爱着同一个男人,该是要敌视的。却还是无法克制的感觉到她那种落寞地疼。
她见我没反应,便继续说着:“我这次回来,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提前来做点什么。”
我很平静地问她:“你能做什么?”
“也许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只想把我要说的说出来。”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她说下去。
她迟疑了一会儿,便缓缓开口了:
“我和江海洋认识七年。当然,我知道,于小姐和他认识的更久。但是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他。”
“江海洋也许恨他的爸爸,但是,他更多的,是敬重。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江海洋来背负了。我想,你也不会忍心看到事情变成这样吧?”
她定定地看着我,我不能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也许……还会有转机出现……也说不定……”我的声音毫无底气,鼻尖的酸涩让我察觉到,我竟然哭了。
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我伸手去擦,却不想它更加汹涌起来。
我明白,我不该在她面前哭的,这样我至少还可以骗自己继续留下来,可是早上的那一幕像不断重复的慢镜头,不停地在我脑中上演。我不能再自私的把江海洋困在这样的境地之中。
邹妙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纸巾。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残忍。”
我摇摇头,接过纸巾擦干眼泪。我觉得整个腿都在发软。全身都毫无力气,精神是虚无的。
“于小姐,我们都爱着江海洋。但是,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他能幸福,快乐,才是给他最好的爱。如果江伯母没有出事,我想,我可以帮你说服伯父,可是现在……”她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咖啡厅的门开开关关。发出丁零的声音。我的心一片茫然的慌乱。
邹妙静静地从皮包中拿出一张纸,娟秀整洁的字迹,红色的章印有些不规整的残缺。那张纸像一把火焰,灼伤得我的眼睛也开始疼起来。
“什么意思?”
她缓缓把那张纸递过来,目光里错综复杂,或许有无奈,更或者是怜悯,她轻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爱他。不然你不会犹豫。这些是我的心意。我不是要侮辱你,只是想要你能过得好一点。”
“兑不兑现,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毕竟,我真心的希望江海洋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不会这么做。”她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张弛有度:
“离开他吧,于小姐。”
……

  第二十二章

  “离开他吧。”“你和海洋不合适。”……
我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着这两句话。像一张无形的网织,一块无际的黑幕,看似无形无实却足以让人窒息。
找不出窒息的理由,找不出突破口。
无论怎样拳打脚踢都徒劳无功,无论怎样声嘶力竭都只是无济于事。
我的心无比的恐慌。包中的那张金额空白的支票让我全身都在颤抖。手中提满了塑胶袋,新鲜的蔬菜带着特有的清香涌入我的鼻尖。而我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白懵的混乱。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交叉口。仰头看着那高耸的电视墙。
上面一闪而过的日期,清晰地落入我眼底。
2007年9月30日。
原来,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可是我想,我大概再也得不到幸福了。
我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绝望像潮水一般,将要淹没我的全部。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空旷的马路上,来往的人潮涌动,最终吸附了我的悲伤,蒸发成空气,消散在这个寂寥的世界里。
江海洋给我的爱情太过美好,美好到我觉得,我永远也不配得到。
他就像大雾中绚丽的光点,我努力地向他走近,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最后却悲哀地发现,那不是我的方向。
咖啡厅里,我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拒绝最终还是卡在了喉间。我故作镇定地对邹妙说:
“给我几天时间,我会离开他。”
说的云淡风轻,说的果决淡然,可是一走出来,我的眼泪就如同泄闸的洪水汹涌奔腾。
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天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既然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都得不到幸福,那么,所有的沉重,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至少,可以让他轻松一点。
反正我也是一无所有,再失去更多也无所谓。
而江海洋,他可以有更好的未来。离开我,他可以过得更好。
而我,想要他过的更好。
火车站里人潮涌动,身边是嘈杂的声潮,各种方言夹杂着站台广播机械的声音。时而传来火车发动的轰鸣。因为临近假期,买票的人尤其多。放眼望去,像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彩色沙漠。
“去哪里?”窗口的小姐一脸笑容。
我双眼还没能很快的对焦。傻愣愣的怔在原地。
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呢?
“随便给一张我吧。”
那小姐不敢置信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着:“不好意思小姐,您要不想好了再来买好吗?最近国庆节,票务很紧张。”
我固执地摇了摇头:“随便去哪里,越远越好,最好是马上就能出发的。”
那小姐终究是敌不过我的执拗,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最近的是2号18点40发车去西安的,您要么?”
“没有更早的么?”
她无奈地摇摇头:“最近票务真的很紧张,很多地方一直到5号都全部售完了。”
我蓦然地点点头,随便哪里,离开这里就好。
……
***********
回到家,我把所有能做的家务都做了一遍。
江海洋的衣服我都拿出来重新放好,一件一件的静静摩挲。我想记住,属于他的每一点,每一滴。和我脑中的许多许多以前一样,清晰地,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孩子,班上调皮的男生自动的把我和江海洋归为一对。每次我走过总有多事的男孩顶着江海洋的手肘起哄道:
“江海洋,你老婆,你老婆。”
那时候的江海洋还是一脸羞涩的半大少年。明明身穿着学校统一的不很合身的校服,却仍是风姿卓越,在一帮半大的孩子里最是显眼。
他并不理睬起哄的男孩,也始终不敢抬眼看我。
我们是在无数次擦肩而过后分开的。
那时候,我以为,那种遗憾会延续一生。
呵,命运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谁会预料到,我们还能走到一起,而谁又能预料到,我们终究是要分开?
江海洋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
那笑意让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像个孩子一般靠近我,轻轻地抱着我:“于季礼,明天放假呢。”
我忍着眼泪静静地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直紧紧地搂着江海洋。
放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窗外微弱的月光在厚重地云层中若隐若现,清风微荡,模糊的泪眼让我几乎认不清江海洋的眉眼。只能静静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多少夜了,他都没有这样安神地睡过。
我真的,心疼他辗转反侧的失眠。
他那样毫不设防的睡着,却不知道,将要迎来的,是多么惨痛的伤害。
那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两天。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那么残忍的,伤害我最最深爱的江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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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中午,我是在江海洋的轻吻中醒来的。他的目光充满着宠溺。他单手枕在床边,侧着头微笑着对我说:
“生日快乐,小懒虫。”
那天的我,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起床,我已经记忆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直紧紧地拽着自己的手心。
那天的风很急,冰凉而蚀骨,放佛要将人吞灭。
那天他带我去了靠近三环的一个小区。一脸满足和讨赏的孩子气。
坐了很久很久的车,从繁华的城中一直到幽静的郊外。我们到达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而江海洋却是一脸兴奋。
他领着我上楼,进了一间还完全没有装修的毛坯房里。暗灰色的水泥不安全的□在外,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空阔而悲凉。我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和江海洋诚挚的话语。
他说:“于季礼,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庄重而认真。
我的耳朵热辣辣的疼,眼睛几乎一片模糊。身体的颤抖让江海洋有些不知所措。他像个大男孩般羞怯地挠挠头,走过来轻轻抱着我,伸手轻柔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哭什么呢,是太高兴了么?”
我的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剧烈的抽痛着。
我感觉自己像被海浪冲上岸的鱼,见识了世界的妖娆和美丽,最后却只能静静地等待窒息的死亡。
月光清澈,寒风凛冽。
江海洋只是牵着我的手,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话,语气郑重语速缓慢:
“于季礼,以后都会好的。我这次回去不会很久,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爸爸。”
我狠狠地点头,每动一下,眼泪就随着力度洒下。
我真的相信,我真的相信我的江海洋是无所不能的。
“原谅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不过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明天我就走了,不过我办妥一切一定会回来的。你就在家里等我回来。不许胡思乱想。”
他年轻的声音里有些许留恋缱绻。蜷曲的手指慢慢舒展,抚摸着我的脸庞,低头吻去我的泪水:
“别哭,我一定会回来的,别哭。”
……
奇怪呢,他明明叫我别哭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我仰起头,让那些酸涩向体内逆流。
我终于知道,原来,放弃幸福是这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而我却还故作伟大的以为我可以。
*********
夜色渐浓,沉闷的天幕中有稀疏的星光,像找不到方向的孩子睁大的那双闪着潋滟水光的眼睛,无助而茫然。我静默抬头,一片夜幕降临的黑暗,只听见飞鸟一闪而过的哀鸣。
偏僻而安静的小区里路灯并没有建齐。我们穿过一条小道准备去车站坐车。
一路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
黑暗中钻出几个诡异地身影。三个,或者是四个,我并没有看清楚。
只一瞬间就钻到我身侧,我还没反应,就感觉腰间骤然顶上一片冰凉。那冰凉的触觉让我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耳边听见那男人带着乡音的恐吓:“钱在哪里?”
明明该是恐惧至极的情形,却不知为何我就突然镇定了下来。那死死抵在我腰间的冰凉让我第一次这么直面伤害和死亡。
我却欣然地发现,这种感觉没有比离开江海洋痛苦。
本来在我身旁的江海洋被另外的人拖到一旁。伸手不见五指的死角我也看不清状况,只是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包。
那拿刀抵着我的人似已不耐,他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推搡间,我正重心不稳的摔到江海洋身上。江海洋紧紧贴着我,熟悉的清朗气息让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连仅剩的恐惧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紧紧围住我们。恶狠狠地说:
“拿钱出来,快点!”
江海洋贴在我背后,呼吸沉重,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保护好自己,逮到机会就跑。”
我几乎都要怀疑是风中肆虐的树叶沙沙。
他话音还没落,就大力的将我推出圈外,脱离他们的包围。
他率先向他身侧的一个匪徒下手,那些匪徒没料想江海洋会奋起反抗,一时失了防备,被江海洋抢了先机。一群匪徒立刻慌了神围了上去。江海洋灵活的闪避着,却因为以寡敌众还是渐渐落到劣势。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快到我机会没有反应过来。我一下子怔楞在圈外不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