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受害人的眼里,罪犯的形象总是会变得更高大、更有力。虽然艾西不是直接受害人,但也是如此看的。
现在看来,这小伙子顶多二十二三岁,体重应该不超过一百二十斤——瘦,但是透着精干。他长相很秀气,只是秀气中带着股子坚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前天见面时那种乖戾的感觉。
年轻人坐下了,也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艾老师,又和您见面了。”
“是啊,希望这一次我们能相处得愉快。”
“我跟你和平相处倒是不难,只是您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谈话的这工夫,又会有人遇害呢?”
哦?开门见山啊!
艾西笑道:“上次你见我手下的咨询师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今天又这么说。不过你也要知道,这一次来,是要我为你作精神鉴定的,而不是谈凶案。”
“这么说来,您并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年轻人皱了皱眉。
“你关心吗?”艾西反唇相讥,“若是你关心的话,前天和昨天,即便就是今天,你也可以把事情告诉警方,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让他受伤害。”
“你嘴里的这个他,依我看,不是被害人,倒像是凶手了?”
“嗯,您说得对。”
“既然如此,我倒是来了兴趣,你不妨说说。我又不是警察,我该怎么制止凶案的发生呢?”
“我希望您和我走一趟。”
“去哪儿?”
“我不能说,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这不是特务接头,我也不是毒品和军火贩子,去做什么呢?”
“我不能说。”男孩很坚定地重复这句话。
“那我也爱莫能助啊。”艾西摇摇头,“再说,就算我想跟你走,警察现在也不放你走啊!我总不能跟你回警察局吧。”
“其实没有问题,您只需要开具一个证明,证实我的精神状态并不会产生严重威胁就行了。”
艾西哭笑不得:“我说小伙子,你还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吧?假如我开出你精神正常的证明,那你就要回去立案了,搞不好还要坐牢。大概你也是初犯,虽然判刑不会太重吧,但估计也得有几年。如果我开出你精神有问题的证明,那你就要住院治疗。无论哪一种情况,你都会失去自由。”
“没有折中的办法吗?”年轻人好像真的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有些激动地耸了耸嘴巴,却没往下说。
“没有。”
“那我能在您这里住院吗?”
“不能!”这一次艾西倒是斩钉截铁,“闹出前天那种事来,就算我能同意,你觉得我的员工能干吗?”
“可这是为了挽救更多人的性命!”男孩子真急了,抓住了艾西的手。
艾西挣了一下,发现那男孩的眼里倒满是真挚之情。艾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行,这不现实。不过,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跟我说清楚,也许我可以帮你。”
“可我不能说!”
“算了!”艾西被来来去去兜圈子弄烦了,猛地站起来,走向门口,“警察,你们可以把他…”
“您等一下!”
“怎么?”
“您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
“干什么?”
“您借我用一下。”
艾西想想这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抄起桌上的手机递给男孩。
只见他在上面飞快地敲了一条短信,等发出后,又把它删除了。
“傍晚六点会有一个人给您的手机号发短信。他会告诉您几点钟到哪里,那里有您想知道的。”男孩说完,站起身,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希望到那时,您会重新考虑我的条件。”
男孩最后留下这么句话,屋内只剩下艾西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第八章 冒险奇遇
1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生命是庞大而复杂的系统。
人类是这样,在我们周围——在农场、花园和房屋四周——每一个我们熟悉的环境里,都有着许许多多熟悉的生命类型,它们在大小和复杂性上也与我们相仿。
我们熟悉的一些生命形式,乍看之下似乎很简单,可它们的内部结构却几乎和我们人类一样复杂。蝴蝶的行为比我们简单,但它的生长方式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蝴蝶是变态的毛毛虫,可毛毛虫看起来绝对更像是蠕虫,而不像振翅高飞的成虫。
相比蝴蝶而言,成人只不过是长大了的儿童而已!
因而,我们有理由把蝴蝶看成是一种复杂的生命形式,就像我们能看见的周围所有其他复杂的生命体一样。
然而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复杂特点。这是复杂的、神秘且蓬勃发展的脑组织所赐。我们人类的行为既有相似之处,又罕见完全重合的巧合。也就是说,当大多数人处心积虑想着维持生命的同时,却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害人甚至杀人;在大多数人享受平静生活的同时,也有人富于冒险精神。我们的主角之一艾西,就很喜欢冒险。
艾西穿着普通,相貌平平,经过数年的奋斗,已从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奋斗到私人开业的心理中心老板,这个过程只经历了短短数年而已。按理说,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价正扶摇直上,和几年前的落魄局面大不相同后,他就应该因此而变得保守、老实甚至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呵护来之不易的成果,争取飞黄腾达的机会,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
然而艾西不同,他搞不懂眼前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该死的是,他想亲自去验证,这小子是不是说了实话。这种行为不能不算是铤而走险。
其实回头想想,艾西的冒险精神也是他一直以来成功的依据。
不过这一次,他玩得有点大了!
冒险精神就像伟大的自然选择一样,是并不会偏爱谁的。
自然选择就是如此。科学家们都知道,地球当然不可能是宇宙中唯一存在智慧生命的星体,不过,存在智慧生命仍然是小概率事件。根据研究,他们发现在星球上诞生生命体是很简单的,难点在于如何从简单生命进化出复杂生命来。在地球上,这个浩大的工程花费了十亿年,也许更久。确切地说,进化出鱼类,就已经花费了十亿年。如此缓慢的过程充满了无可计数的小概率事件,正是这些小概率事件累加多次,才慢慢演化出了我们人类这个物种。
但是请不要认为伟大的自然选择是人类这一“高级”物种的庇护者。自然妈妈看起来绝没有叫起来那么美好——人体免疫缺陷病毒(即恶名昭著的HIV)就在自然选择的基础上得到进化。它们的确能进化,因为它们不只是一类个体,例如有些HIV病毒具备抗药性,而另一些HIV病毒对药物敏感,具有抗药性的类型存活下来,通过繁殖自身,产生更多具有抗药性的个体。它们的进化如此之快,以至于人类无法研制出成功对抗它们的药剂。这一切,也是自然选择的“功劳”。
冒险精神也是这样。你选择了冒险,就等于作出了一个只能通向两种截然相反结果的选择——成功或是失败。在艾西身上,两者显得更加极端——身临险境,或者…或者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
让我们把艾西面临的险境说得更明白一些。
如果某人对你说:“我知道某人在杀人。”
除去极为八卦的可能,你大概会说:“你吃饱了撑糊涂了吧?”这是一种不那么文雅却恰如其分的说法。什么跟什么啊,就有人在杀人?!
可是,假如说这话的人昨天刚好劫持了一个人质,就在你工作的地方,就在你的注视下,他甚至还劫持了你,你还会觉得他的说法可笑吗?
很显然,他说话的真实性大大地增加了,概率至少会达到50%…当然,他仍然有可能说瞎话,甚至他干脆就是精神不健全的人士。关于这一点,艾西可是没瞧出来。小伙子看起来很镇定,有脑子有胆识甚至有谋略,这就更给艾西增加了无形中的压力。他到底想让我看什么呢?
艾西想到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东西,比如说尸体。他不愿意这么想,可又不得不这么想。再比如一张刻录好的光盘,里面录下了杀人的场面,还比如…送走了小伙子之后,艾西陷入了沉默。他好久不曾如此安静了,甚至推掉了下午的两场预约,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静静地抽烟。
不一会儿,烟头就塞满了烟灰缸。他一反常态地懒得清理,后来干脆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他于是美美地睡了几个钟头,直到被一个电话吵醒。
艾西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划拉着自己的手机,碰掉了桌面上的好几本书。
电话是麦涛打来的:“没打扰你咨询吧?”
“哦,没,没有。”
“你睡呢?”
“嗯。”艾西思路很乱,霎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呵呵,要注意休息啊。对了,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今天上午的检查,你觉得那小子有精神问题吗?”
啊,果然是这事…“还说呢,我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关于那小子,我…我想明天再见他一次…”
艾西差一点说出实情,说那小子让自己想办法把他放出去,说他在警告自己有人要被杀,甚至说他给自己定了个奇异的约会,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艾西没有说实话。为什么这样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确定事情的真伪,也许是他的冒险精神作祟,也许是他法律意识淡薄,也许是他不愿意惹祸上身,遭到报复。总之,他没对麦涛说实话,只说第二天还想约见的事情。
“哦,我问的也是这个。听随行的警员说,今天面谈的时间很短。”
“是啊是啊,我也要取得那小子的信任,你懂的。二十几岁这样的年纪,要按我们看,还不算成年呢,桀骜不驯的,一次我也搞不定啊。”
“好的,那就万事拜托了,局里这边我会替你说话的。”
忽然,艾西对麦涛正在查办的案子产生了难以克制的好奇感。他想问问案件的进展,可这话也没能说出口,因为他听见手机里嘟的响了一声。
嘟的响声意味着在通话的时候收到了短信。他说了句客气话,草草地挂上电话。
这时候,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表——六点正。
浑身遍布的神经传来一阵阵不舒服的躁动,似是有爬虫之类的小东西在血管里爬来爬去。
那小子不是说了吗,六点钟会有人给我的手机发短信…艾西忽而苦笑着,干吗非要自己吓唬自己呢,新闻彩信不也是六点钟发来的吗?
可他很快凝住了笑容,只见手机上显示着:准备好防身武器和指南针,我会再联系你。
…
你大爷!玩真的啊!
艾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这条短信让他浑身不自在。要我去我就去吧,为啥还要带上防身武器和指南针?!
这是要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大冒险吗?!
迟愣了一两秒,艾西马上给这个陌生号码拨回去。
“您好,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音提示响了起来。
艾西懊恼地把手机扔在桌上。
他忽然又一把抓起手机,在名片夹里翻找麦涛的电话。按动通话键之前,又把它扔下了。
如此无意义的举动,抓挠着反复了好几回。
末了,他一狠心,拍拍屁股站起来,回家!
离开心理中心的时候,他铁青着脸,没搭理任何人。员工们都瞧出来老板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敢招惹他。
直到进了家门,宠物犬雪糕兴冲冲地扑上来,他的心情才略微转好。狗是聪明的动物,闻出主人的情绪不对劲,也没太闹腾。
遛了狗,又做了狗食之后,他没给自己做饭,在抽屉里翻找着。
防身武器…呃,他找到好朋友老威许多年前送的一把新疆刀。由于尺寸和年代问题,这刀也从未被列入管制刀具,自然更没有被收缴。他自己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却不意味着这把刀没吸过人血。(这把刀的故事收录在另一本书里,属心理咨询系列,是《螳螂》和《替身》之后的续作。)
他拿起刀掂量掂量,觉得略轻,并不趁手。不过开了刃的家伙,绝对锋利。
想了想,就把它揣进皮套,别在后腰。这时候,艾西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硌得慌,又把刀摘下来放在手边。
他忽而大笑起来,搞得雪糕莫名其妙。我这是怎么了?他想,小时候不也常在外面打架闹事吗,如今为何如此胆怯?果然是人到中年, 颠颠!
其实艾西最在意的,倒不是防身武器,而是指南针。
到底要我去哪儿呢?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为什么还不来短信指示方向呢?
奇怪!难道真要让我去荒郊野外,准备好指南针,怕我迷路?
其实指南针倒是好说,艾西的手机就带这个功能。仰头往窗外看,天已然渐渐黑了下来。
艾西心里不是滋味,自然也就睡不着觉,接下来的时间度日如年。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还抽空洗了个澡,自认为精神百倍,随时准备来一场厮杀!
挨着挨着,快到九点的光景,手机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还是一条短信:请你速去D县H村。
完了?这就完了?去干啥呀!
人家还是没说。
作为一个愣头青,艾西还真是其中的表率。他二话没说,这次也懒得回电话了。他揣起刀,拿上手机,锁好门,出发了…
2
愣头青艾西出发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艾西犹豫片刻,决定不自己开车去。打车嘛,也不好,至少不要全程打车,免得被人发觉了去向。就好像自己在做坏事似的,他先是乘坐公交车,快出城了,才招手打车。
其实这也是个无奈之举,因为开往D县的公交车晚上八点就已经早早地收车了,他想坐也坐不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B市D县H村了。
B市作为我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其规模当真要用“巨大”来形容了。
其实B市原本也没有这么大,这几十年来改革开放,B市越发向国际化大都市靠拢,其轮廓自然也是日益扩张。最明显的变化是城区扩大,开始兼容周遭的农村啊,县城啊之类的。于是周围一圈县级地区,比如D县啊,M县啊,S县啊,如今都算成了“区”,只是大家约定俗成,还是叫作D县的。
D县位于城南,并不算很遥远的地方,这几年飞速发展,什么大型工业区啊,住宅区啊,比比皆是。不过建设归建设,覆盖面也不可能那么全,因此D县的更南端,比如H村,就给人以半城市半农村的感觉。具体来说,别墅区周围不到一千米,可能就是棒子地、西瓜地和大棚之类的玩意儿。道路都挺宽,而且没什么人,特别是在晚上,谁吃饱了撑的要夜访棒子地呢?
当然,艾西是个例外。
他老先生孤身一人乘坐计程车,来到了D县H村的村口。
接下来该去哪儿呢?他不知道。南城不是他熟悉的区域,住家、上学、上班,主要都是在北城,这里他不熟悉,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偌大的一个H村,让他去哪儿找呢?
无奈之余,这位胆大包天的老先生竟然找了家麦当劳坐下,吃起汉堡喝着咖啡。
他没吃晚饭,这会儿才觉得饿。吃着吃着,他觉得今晚自己的举动相当冒失,且毫无意义。
为什么这么说呢?
自己仅凭一面之词便深入不毛之地,实在有些仓促。
若那小子所言不虚,真的有人行凶,那么自己应该叫上警察,而不是孤身前往。
若那小子精神异常,胡说八道,那自己多余出现,这算干什么来呢?
艾西既然来了,又没有知会警方,这事情做得可谓一无是处。不过艾西很快又往好处想,搬出了阿Q精神——既来之则安之,万一让自己遇上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此人当真无可救药,也不值得赘述。
汉堡还没啃完,短信又来了。这次是说:找到幸福路,向南步行八百米,在第二个路口右转五百米,会找到你想要的。
嗯,行!艾西心想,这次挺干脆,算是指明了目的地。
可幸福路在哪儿?他不认识,就向麦当劳里的服务员打听。
小姑娘眨巴着诧异的眼睛,问了句:“您去那儿干吗?”
艾西瞎话来得快,顺嘴说:“大学同学结婚。你也懂的,当地嘛,流水席,叫我提前过来,省得明天堵车什么的不方便。”
然而幸福路其实并不那么幸福。小姑娘告诉他,几年前幸福路还有其他几个村落大拆迁,说是日后原址原盖,让居民住上楼房。如今楼房还没盖起来呢,算是半片荒地。
荒地就对了,艾西心说,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小区里才有鬼呢!会发生什么事,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离开麦当劳,按姑娘的说法,他很快找到了幸福路。一眼望去,幸福路当真吓人!
这是一条南北向的土路,至少没有很好地被修缮过。因为拆迁,路面多被压毁,坑洼不平。路的东侧是一片废墟,西侧是一大片棒子地。既然还有棒子,说明不远处也必有人烟,这倒是让他放大了一些胆量。
依照指示往南走,艾西走得慢吞吞的。风吹得棒子哗啦啦地响,这种作物长得很高,且密密麻麻,黑黝黝一片连一片,吸引着人的眼球。艾西不愿看,又时不时歪头去看。
路越往里走,也就越是远离人声。回头望望,只见北面的楼房社区甚至庞大的工业厂房都遥不可及。艾西叹了口气,只觉心中一片苍凉。
八百米有多远,平时他很清楚,这一次却不然。不过人家指示得很清楚,第二个路口向右转。
可到了第二个路口,艾西更傻眼了。
离开主路,两边都是棒子地,中间不过两三米宽的土路,这地方要真是蹿出个歹人,不拼个你死我活,想跑是绝对跑不了的!
艾西握着刀子的手渗出了汗。
又一阵慢吞吞地往里走,这一次走得更慢。他的耳朵竟然像猫那样,时不时竖起来,耸动一下,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其实用不了五百米,走了不到两百米,他便隐约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片巨大的、不知何用的建筑。艾西不了解农村生活,其实很简单,这是谷仓,废弃了的谷仓。这谷仓原本就是村落居民所建,不过由于前几年的拆迁,搬运谷物往来不便,村政府就新建了一个,而这个日后也要拆除,连同这棒子地一块儿,说是卖了土地做商业建设,不然居民楼房的钱从哪儿出呢?
艾西不明白其中的细节,其实方圆数百米之内早就是空无一人了。
他攥着刀,小心翼翼地靠拢过去。临近谷仓,地势倏地开阔起来。他围着谷仓转了大半圈,确定附近理应没有人监视自己,这才放心来到正门处。抬头瞧瞧,门很宽阔,不过竟然没有上锁,虚掩着。他心里激灵一下,试探着伸手去拉门,就好像随时会从里面跳出个东西来咬他似的。门开了,黑洞洞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大爷!他骂了一句街。浑蛋吗这不是!你让我准备刀具,我准备了;让我准备指南针,我也准备了——其实不准备也行,反正我方向感很强。但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准备个手电筒呢?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你让我找个屁啊!
艾西深深地吸了口气,居然还是一闪身,贴着门挤了进去。
谷仓内满是一股不那么美好的气味,没法形容,总之很是憋闷。艾西想了想,干脆把两扇门都推开,算是流通了空气。他可不敢轻易深入进去,靠着门蹲了下来。
有一种情况叫作黑暗适应,这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睡到半夜,冷不丁地开灯,晃得你睁不开眼;与之相反的,刚进入黑处,什么都看不到,等几分钟就好得多了。
既然身处郊区,自然满天星斗,硕大的月亮圆溜溜地放着白光,借着月色艾西也渐渐看清了一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艾西了解自己,若论战斗力,比常人强了一点;可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便加了几倍的小心。环视四周,貌似堆了许多大箱子,还有些废弃的农具,也许这地方在拆迁之后,做了库房或垃圾场吧?
艾西靠着墙根,想进去看看。
猛然间,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吓得他的刀子从手中掉到了地上。
我靠!
他大叫一声,嗖地靠紧墙站立,不敢出声。
他不敢出声,可口袋里的手机依然高高兴兴地唱着歌。
妈的,回去我就把这铃声给换了!要是我还能活着回去的话!
电话是要赶紧接听的。他猫腰缩在一只大木箱的后面,接了电话。
居然是麦涛的来电。
“老艾。”对方亲切地称呼,“没睡呢吧?”
“没没!”艾西压低了声音。
“今天去你那儿那小子你还记得吧,明天你还想见他的?”
“是,是,我记得,怎么了?”艾西显得很不耐烦。
“呃…你、你这是在哪儿呢?很大的回音啊!”
“哦,我在厕所呢,公厕。”艾西顺嘴就来。
“是吗?撒尿我怎么没听到水声啊!”
“拉屎呢…”
“哦,行,我是想告诉你,那小子现在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下午到现在,一直都在地上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