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还真听话,笑呵呵地点点头。
“啥,啥愿望啊?”我实在很好奇,就脱口而出。
老威不慌不忙,拉过椅子坐下,给大家倒茶:“哎,丫头,你喝吗…哦,你也喝啊,我还以为你喝甜水呢!呃,雪糕喝吗?雪糕你不喝,喂喂,别舔杯子!”折腾完了,他才故作神秘地瞅瞅我,“小艾你瞧,咱闺女,也出落成小美女了,是不是?”
“别咱咱的,弄的这孩子就好像我生的似的…说吧,你啥时候多出个闺女?”
“哎?你这人急什么啊?问题得一个一个回答,是不?”你越着急,他越来劲,“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你想知道今天我为啥带着孩子来,是吧?”
“对,赶紧说!”
“嗯,好,听好了啊,别吓着。我闺女今年期末考试,得了班里第一,注意啊,可是重点学校强化班第一!我打赌她考不了那么好,我输了,所以愿赌服输,我就得满足她的三个愿望!明白了吗?”
明白个屁!姑且不说这胖硕的神灯大人装模作样的,很招人讨厌,就说这三个愿望吧,和我有啥关系?莫非我家是神灯根据地?
“你真笨!”老威毫不留情地批评我,“你来猜猜吧,我宝贝闺女的三个愿望都是啥?”
我哪儿知道呀!“唔…礼物、玩具、男朋友…”我也挺孙子的。
“鬼扯!算了,你太笨,我说吧。第一个愿望吧,是养一条狗,这个我说不行,”神灯败了,但是败得理直气壮,“因为没工夫照看,所以这个愿望就换了,变成和狗狗经常亲密地玩耍,这个一到你家,看到雪糕,就实现了吧!”
我无语,只好打岔儿:“那第二个呢?”
“你怎么这么笨呢?第二个,就是她要见到你呀!这不也实现了吗?”
见我?我不由得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孩,为什么她想见到我,是老威经常和她说起我吗?
“那…”我有点担心,“还有第三个愿望呢?”
“第三个愿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反正今天也会实现。哈哈哈哈!我太了不起了,这叫一举三得!”
又是一举三得,上一次他说这话,是在医院的洗手间里一边撒尿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他管这叫一举三得,没多久,就出现螳螂一案。现在又来这一套,我怎么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见我如坠云里雾里,老威就更来劲啦:“怎么着,小艾,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
“狗脑子,真次,得了,我给你提个醒。八年前,北京火车站,想起来了吗?”
八年前,北京火车站…
啊!莫非是?!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腼腆的女孩。
三、 2000年的北京火车站
我和老威是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的。如果说他是孩子王,那我就是孩子二王。小时候,我父亲管得太严,因此失去了很多和其他孩子玩的机会。不过,对于老威,父亲总是抱有好感和信任的,因此难得的休息时间里,我俩总是泡在一块。
他从小就是个大块头,我却有点瘦小,不过那年月,说起打架,我倒是一把好手,不为别的,就是我爹强加给我那个不能认输的劲头,促使我经常在打架的时候下狠手。
一晃长到了奔二十,我学习成绩不赖,顺利考进大学,如愿学了心理;老威就差点了,他那时候脑子很灵光,只是一点都不往念书上使,初中毕业之后,上了个职高,学的机械专业。十八岁一毕业,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托人去饭店当了个工程部的员工。
美其名曰是工程部,其实就是干苦力的。您瞧那一幢幢大酒店,外表看富丽堂皇,进门一看内部装修还是富丽堂皇。其实,再美的地方,都有阴暗的角落,这倒不是指什么色情交易之类的,而是说,整个酒店要保持冬暖夏凉,必然要有大型空调以及交错纵横的通风管道。每年,这些管道在开风之前,都要经过认真地清理,否则您大概就能从空调里闻出死尸味儿了。
身材魁梧的老威,一进酒店上班,干的就是清理管道的活。
像他那个块头,钻进窄小的管道有多痛苦,就不用我说了吧?总之,憋在那一平米见方的地方,他根本抬不起头。通风管道平时是不会进人清理的,有多脏,您自己想象吧。反正,一下班,老威就和山西小煤窑的工人差不多,全身上下连鼻孔里都是黑黢黢的。去员工澡堂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能堵了下水道。
就是这样艰苦的工作,老威同志每个月的薪水也只有八百元,放在北京生活,您自己掂量吧。
还别不爱干,有的是人排队等这个活呢!
因此,那个年代的老威,是很喜欢骂街的。偏巧,我又是个有点愤青的大学生,于是我俩更是臭味相投了。
工作不顺,气儿就不顺,喝了酒,老威同志时常闹点事。我们把人打了,我们又把人打了,这类情况屡见不鲜。
熬了几年,直到2000年那个夏天,老威的辛勤劳作换来了报酬——他被提成工程部小主管,一切似乎有了转机。可是他的脾气没啥改变,依旧十分火爆。
直到那个夏日的某一天,放假在家的我,忽然接到老威的来电。
“我在火车上呢!”他说话的语气倒是从未有什么变化,“两点到站,你下午过来接我一下,东西太多,拿不了。你记一下,这是我的车次。”
那个年代,手机还不算普及。我记得挺有钱的同学手里可能拿个V998或者8250什么的,老威因为工作配了一部,我还在上学,自然没有。所以就得把车次、到站时间都记好,免得找不到人。
“哎,我跟你说啊,这次去广东出差,运气不错,托个朋友到了香港,给我整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咱哥俩最好,别的都不说了,礼物,你先挑一份拿走,别他妈到时候叫那帮孙子都给抢了。咱俩也不算钱,你拿走就行,剩下的,我卖给他们丫挺的。”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到北京火车站接到老威,从他手里取过一只大旅行包,我扛在肩上,老威拖着他的行李箱。
“哎,小艾,香港的东西是真便宜,”大太阳晒着,他老人家热汗直流,可是兴致不减,对我炫耀着,“我整来几双鞋,你是43码吧?嗯,对,没记错就行。我还买了一大堆ZIPPO的火机,你看着选,喜欢的你就拿走!就是他妈火车晚点,真讨厌,唉!我都饿死了。一会儿咱们哥俩找个饭馆,好好吃喝一顿,顺便打开东西,让你挑,要不然去我家也行,呵呵…哎?哎!这咋意思?”
用不着老威惊呼,我早就看到那个小孩向我们跑来,想要躲,可已然是来不及了。
现在,抱腿乞讨的小孩在北京的火车站已经很少见了,可是十年前,这样的抱腿小孩,可以说比比皆是。
这些孩子,从五岁到十岁不等,通常都是小女孩,偶尔也能遇见男孩。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常常是面皮像熏肉那么黑,也不知道是故意抹上去的还是本来就那么脏。
他们这些小孩被人训练出来,专门冲上来抱你的腿。这比现在游街的或原地磕头的乞丐要恐怖得多!他们可不管你的裤子是不是干净,也不管姑娘裙子下面是不是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反正一个个小冲锋队员上来就抱你。
抱住了腿,你还走得动吗?
老老实实你就给钱呗。一块两块这点小钱,你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就是你脸皮厚,拿出来了人家也不松手;最最少,以2000年的行市来看,也要十块钱;他要是瞅准了你有钱,嘿,不出血拿出五十、一百的,你今天就在这吧!
2000年那个夏日午后,我和老威就遭遇了一个。
我和老威兴冲冲地谈天,把这茬儿给忘了,因此半路上被孩子抱了腿。
大概是看我一个穷学生穿得挺普通,那个七八岁的黑乎乎脏兮兮的小姑娘,选择了西装革履的老威。
虽然老威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衣服也有些皱巴巴的,可他终究是酒店出来的人,规矩是要有的,体面是要讲的。于是,前半身烫熨整齐的衬衫,梳得抖擞的头发,外加上他那阔老板模样的长相,吸引了孩子的注意。
这女孩,从十多米的地方开始助跑,几乎毫不犹豫,拿出比刘翔更快更强的劲头,还没等我发出警告,已经一溜烟蹿到老威身前,毫不迟疑,拿出吃奶的劲儿来,比数月不见的小别夫妻更热情,张开怀抱,一把就抱住了老威粗壮的大腿。
老威本来还兴致冲冲地商量要怎么“分赃”呢,一下子就愣住了,“哎?哎?!这他妈什么意思?”
老威愣住了,我可吓坏了。
记得刚才提到了,那个年代的老威是个火爆脾气,不像现在这么精明懂事。我之所以害怕,正是担心老威出手伤害孩子。
其实用不着出手,只要他一抬腿,那孩子就得飞出去…
大学期间,我是老师面前的红人,这就意味着,我经常出入火车站,代为接送些外地的教授啊导师什么的。因此,我也经常看到,抱腿的小孩被人欺负。
您别觉得抱腿来钱快,很容易,不信您去抱一下试试?
我就亲眼瞧着,曾有个小丫头没选好对象,抱住了一位女白领的肉色丝袜,当然了,腿啊袜子啊,肯定是被小脏手给蹭脏了。女白领身边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爷们儿,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东西,也不知怎的,哪来一股邪火,抓起孩子的领子,一把摔倒地上。那白领小姐也挺狠,冲着孩子啐了口痰。然后俩人扭搭扭搭扬长而去。
高回报通常意味着高风险——经济社会嘛,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唯恐老威抬腿,把这孩子踹飞,慌张中,忙不迭伸手去裤兜里掏钱包,嘴里还说着:“老威老威,别着急,我给她钱。”
说来也巧,我出门匆忙,换了裤子,愣是忘了带钱包,兜里只有三块两毛的零钱。
这可真的吓慌了我,哆哆嗦嗦地掏出零钱,还有几个钢蹦掉在地上,滴溜溜地直转。
那小丫头也不怕死,还狡猾地翻翻小黑眼珠瞅瞅我,那意思仿佛在说:就这点小钱也想打发我?
找倒霉,我也救不了你。
我感慨一声,果然,老威拉着行李箱的手撒开了。行李箱直挺挺地戳在地上。
我伸手想去拦他,可是怎么拦呢?我不能自己也爬在老威腿上,护住这个孩子呀!?
我还在犹豫之间,老威蹲了下去。
这一招挺实际啊,他腿很粗,就算不粗,不是还有那么句话吗——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大腿一使劲,往下一蹲,和小腿一夹,别说孩子了,成年人也抱不住啊。
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老威蹲了下来,那孩子显然也是一惊,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已经被老威给压在腿下了。
我耳畔好像听到了喀嚓的一声响。
四、神灯也曾是个伟大的男人!
耳中仿佛传来喀嚓的一声响——如果老威真用劲的话,那孩子的胳膊当场就会被压断。
不过,我静静听着,什么也没响!
趁小女孩愣神的这个时候,老威一伸手抓住孩子,一用力,将她举过头顶。
呃,不踹,打算摔?
我正打算拦他,没想到,老威在空中举着那孩子转了个身,稳稳地把孩子的屁股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彻底猜不透他想要干什么了。只见他挺直了腰板,宛如金刚一般,身子转过来,环视路边的众人,大声喊道:“喂!都给我听着,问问你们,这孩子谁的?有人要没有?”
他本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一下气贯丹田,震耳欲聋。
其实也用不着他喊,刚才那一蹲下,就吸引好多人纳闷地停下来瞅着我们。他这一声吼,大家更是目不转睛地张望这边。
我像是路人般的莫名其妙地也去看他,仿佛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吼了一声,他停顿了几秒,又是目光凶狠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快点啊,老子可没耐心,这孩子到底谁的?他妈有人要没有?!”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更为巨大。
人人触目惊心。
可是,没人答话。
毫无悬念的,那个组织孩子行乞,训练孩子抱腿的幕后主使,就在附近,也被吸引到人群中。只不过,他和大家一样,不知所措,当然也不敢站出来承认。
喊完两遍,老威满意地点点头,就好像知道不会有人答应似的,他声音柔和了一些,只是音量还是挺大:“好啊,我可问你们两遍了啊!这孩子没人要对吧?行,没人要我要,走吧,小艾,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咱哥俩带这孩子吃顿饱饭去!”
原来如此,我心里一股暖洋洋的东西往上直涌,也不知怎的就那么感动。原来绕了这一大圈,是要带孩子吃顿饱饭啊!
嘿!枉费我还杞人忧天。
忽然间,觉得老威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人群中,先是一种沉寂,随后,茫然地交头接耳,最后,虽然没人鼓掌没人赞叹,可在这车水马龙的路面之上,人们肯定的目光还是说明了一切。
于是,我就像个小跟班似的,扛着背包,拖着行李,跟着老威转身走。
右手边,就是开业好多年的开封菜(KFC肯德基)。老威刚才这一闹,清洁卫生的肯德基阿姨都贴在门玻璃上往外直瞧,一见我们三人上了台阶,阿姨赶快拉开门,很高兴地说:“来来,欢迎,欢迎。”
诚然,如果故事讲到这里就来个大团圆的结局,那就太假了!就在门开的一瞬间,身后有人说话了:“哎呀哎呀,两位大哥,慢走,留步。”声音听起来很是谄媚。
我俩回头,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中年男人。从相貌上看,既不猥琐,也不奸诈,乍看之下还挺忠厚老实的,颇有些面善。
这男人朝我们一探身,不笑不说话,开口便客客气气:“哎哟哟,两位大哥误会了。这孩子是我的,两位大哥想带孩子吃饭,我先谢谢了。不过呢,不用你们破费了,我想把孩子要回去,不知道您能不能给个台阶下。”
刷一下子,看热闹的路人涌过来,围成个扇面,中间是那男人,远处是老威和我。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英雄没那么好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是预料之中。没有这类地痞流氓之类的撑腰,组织孩子抱腿乞讨是不可能实现的。
闹到这一步,我反而不慌了,之前的担忧是怕老威伤害孩子,至于打架闹事,我跟他一样,是把好手。
回忆起八年前的这桩事来,我有些惆怅自己当年的不成熟。那时候的老威,别瞧只比我年长两岁,可是心思更细密。与满脑子憋着揍人的我不同,见对方和气,他说话也挺温柔,笑了笑,说:“哦?朋友,你说这孩子是你的,那你是她的什么人呢?”
“这位大哥,呵呵,我是孩子的爸爸。”
“哦?那我就有点不懂了啊,”老威很了解如何制造舆论压力,他向周围的人环顾一圈,“各位请看啊,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有爸爸穿得干净体面,倒让孩子破破烂烂的道理?”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谁也不比谁傻,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嚷嚷,那男人也有些心虚,赶紧解释:“大哥,大哥,您别为难我,这孩子真是我的。”
“行吧,你把出生证明拿出来给我瞧瞧,有,我就放了孩子,没有,那就拉倒。”
“谁没事还带着那东西!”大约是狗急了跳墙,那男人也有点没耐心了,原形毕露,带着些凶相,“我尊重你们哥俩,你们可也别太不识抬举,把孩子还我,这事一笔勾销。”
“勾销你个脑袋!”他凶,老威更狠,“大家瞧瞧啊,就这么个男的,哎,我说你也三张多的人了吧?大老爷们,有本事靠力气吃饭,不丢人!整一帮孩子,给你这抱腿乞讨,我说你晚上睡觉踏实吗?啊?瞧瞧这孩子饿得,都他妈快抽了!合着要来的钱,都让你拿去吃喝嫖赌了!现在恬着个脸,你还好意思站出来跟我要孩子?!老子今天就要带孩子吃饭,怎么着?!”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反应,一转身迈进肯德基。
我这个小跟班,也紧随其后进入。
阿姨一瞧我们进来,赶紧关上门。
“你们去那边坐着,一会儿从后门走。”热心的阿姨悄声说,然而又慌慌张张地去后厨,似乎是找几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打了招呼。
孩子骑在老威的肩膀上,早就吓傻了,不过老威大手护着,她掉不下来,也动不了地方。
可是到这个时候,她忍不住开口了,多少带点外地口音,听不出来,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叔叔,好心的叔叔,你们放我回去吧,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没事,丫头,把心放肚子里头,我给你弄点吃的。你吃饱了,小心心装肚子里面,就更踏实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跟你艾叔叔,不把他整死就算好事。”
肯德基里,还有少数人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故而看我们扛着个脏兮兮的孩子,躲躲闪闪的。不过多数人都清楚,有个年轻小伙子冲我们挑个大指,挺激动地说:“怎么着,两位大哥,一会儿跟着你俩杀出去?”
“哈哈哈,”老威拿出他那大大咧咧的招牌笑声,“看情况吧,兄弟,静观其变!”
观察个屁啊,冷静下来,我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老威,他的额角也满是汗,却不是热的。
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在北京站组织儿童行乞的。不管是流氓老炮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必然都得是这一带的地头蛇。我和老威,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跟人家对着干,是不容易占到便宜的,更何况还带着个小丫头。
所幸占了个地利人和,地头蛇们不可能很快地纠集起来,也不至于贸然闯进肯德基闹事,而餐厅里,有些站在同一立场的小伙子,个个摩拳擦掌,最逗的是有几个厨子拎着热腾腾的翻烤肉饼的铲子出来,“哪呢?哪呢?砍了丫挺的!”
与我的热血沸腾不同,老威似乎想得更远,他端坐在座位上,老半天没说话。
用不着我们点餐,值班经理给我们端出汉堡、饮料和鸡腿,还一个劲儿地解释:“不好意思,不敢拿出来太多,是怕孩子撑着,你们凑和先吃着,不够再说话。”
怎么会不够呢?我和老威谁也没心思吃饭。
又过了一阵子,老威说话了,与其是对我说,还不如是对大家说:“我谢谢大家帮忙,都是为这孩子着想。平心而论啊,我不想把事态扩大,你们瞧见了吗?外面那孙子开始叫人了,如果真出去大闹一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当然了,他们这路货死了活该啊,可是咱们要是伤着了,就不太合适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大家愣住了,不知道他为啥要泼这盆冷水,一个个都挺泄气的。
反倒是开门的阿姨心里有主意:“所以我说嘛,你俩带着孩子,一会儿从后门出去,他们也不敢进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灰溜溜地逃走,可不是我们哥俩的作风,我其实是这个意思。”老威笑嘻嘻地开始布局。
这坏家伙是布局的高手,要不然他怎么老能算计我呢。
五、 我跟你们谈一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肯德基玻璃窗内外,气氛紧张,冲突一触即发。
女孩被值班经理抱在怀里。不得不说,这位四十岁的大姐令人钦佩,因为冲突的焦点也就在这孩子身上,她是唯一的活证据。不用往外看,我也能想到,北京站外整条街的抱腿小孩都消失不见了,他们被召唤回去,唯一的一个,在我们手里。
老威像一堵门神似的立在门口,旁边站着我,身后跟着六七个年轻人,居然还有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姑娘。
门外,纠集了差不多二十口子人,年龄普遍在我们之上,但不超过四十。开打的话,我们这边了无胜算。为首的,已不是刚才的那男人,换了个狠角色上场,当然众目睽睽的大街上,他也不能拎着家伙。
隔着门,双方堆了这些人。老威瞅了瞅我:“小艾,瞧你的了!”
他的大手一拍,我就被豁出去了。
尽管身后有好些人的鼓励,可我咋还是心脏一个劲儿扑通通地跳呢!
门一开,我被推了出去。
挺好,门一直就那么开着,不至于让我连个回头跑的机会都没有。大家是多么的仗义啊!
我一出门,便很自觉地高举双手投降,挺好的,对方一个人都没动,恶人也要有恶人的领袖,领导不发话,谁敢乱来?
“哎,别着急动手啊,我想跟你们谈一谈。”我就这样高举着双手,可也只是走了几步,停下来,与对方首领相距两米远。这是个谁都可以转身跑,谁也都可以冲上前的距离。
之前说过,为首的那人,是个狠角色,可他大概也被我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和我一样,他是憋着打一架的,没料到我出来议和。
“谈什么?”他紧锁着眉头,手插在口袋里,没准摆弄着什么?
“大哥贵姓?”我挺不要脸地跟他攀交情,“小弟我姓艾,草叉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