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如此紧张,我的妹妹心地善良,但不至于好人坏人分不清楚,我并没有对你的判断心存怀疑。」
略微一顿,张水薇忍不住问:「二哥哥对成国公府的事有何看法?」
「这是很粗糙的栽赃。」
「怎么说?」
「未审就定罪,还急着在三天之内砍了上百颗脑袋,这不是明摆着栽赃吗?」
「难道朝堂上的大臣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又如何?皇上根本没有给大臣反应的机会。」
张水薇再次将目光移向书房。上百条人命被皇上粗糙的栽赃弄死了,他的心会有多恨多痛?
「你不必同情他,他不会被困在这个地方。」
张水薇一顿,难掩失落的道:「我知道。」虽然早知道他是一只大鹏鸟,可是他一直没有表明要离开,渐渐的,她都忘了他不属于这里……还好,今日确定他的身分,得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她就不会越来越依赖他……这段日子,她真的太放纵了,明明已经不需要他提供的温暖,她却没有阻止,只因为她很喜欢那段时间,感觉两人的心贴得好近好近。
「他还是赶紧离开这儿比较好,他的身分太麻烦了。」
理智上,她知道二哥哥是对的,可是情感上,她不忍心。「爹会赶走他吗?」
「不知道。」爹对当今皇上有怨有怒,爹很可能因为私心而保护成国公世子,可是这里乃是张家根基,张家已无后路可退了,不宜留下这个麻烦人物。
「难道不能让他留在这儿吗?该离开的时候,就算我们留他,他也不会待下来。」
「妞妞,张家若因为他倾覆,你会如何?」
她会痛苦、自责,是她将他带进来这里。
「张家已经输不起了。」张柏阳淡淡的说,字句却重如千金。
咬着下唇,张水薇勉为其难的挤出话来。「说不定爹可以想到两全齐美的法子。」
「我们不想卷入朝堂之争,只能跟他划清界线。」他不想让妞妞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免得爹决定不搀和其中,妞妞因此对爹有意见。
张水薇已说不出话来了。
张柏阳的眼神一沉。看样子妞妞应该对赵平澜动心了,可是,怎么可能?若是妞妞是未嫁人的小泵娘,赵平澜这样的男子确实容易教人芳心暗许,问题是,妞妞被元韦洲那个烂人伤透了,不可能轻易将自个儿的心交付给一个连底细都不清楚的男子,况且有老三在一旁盯着,他们怎可能有机会生出情愫?
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妞纽心地最善良了,如今又得知赵平澜的身分和遭遇,同情他,想保护他,这也是可以理解……但愿如此,没有其他的原因。
对张水薇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夜,并非触骨之痛,而是赵平澜进了张德一的书房之后,她就没再见到他,后来在张柏阳的指示下,她被张柏斌半拖半拉带回房间,由伊冬盯着,就是溜到竹林确定他是否被驱逐都不被允许。
张水薇辗转至天亮方睡着,醒过来,已经过了巳时了。
「伊冬!」坐起身子,她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可是好一会儿都未得到回应,她索性自个儿下床更衣洗漱净面,不过,就在她准备随意为自个儿挽个发髻,伊冬跌跌撞撞跑「小姐,不好了!」伊冬扑过来抓住张水薇。
张水薇心一突,难道爹将赵平澜赶出去了?「怎么了?」
喘了一口气,伊冬一只手指着外面,结结巴巴的道:「那个……二少爷和三少爷打起来了。」
张水薇还真是傻了。「怎么会打起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二少爷责备三少爷没照顾好小姐。」
张水薇轻蹙着眉。二哥哥脾气最好了,不会轻易动怒,就算误以为她染上风寒是因为去应州城验尸,也不会就此怪罪三哥哥,谁都知道她——来绝不妥协,就是爹在,也无法得了她。
这会儿不是细细琢磨的时候,张水薇将手上的梳子丢给伊冬,伊冬很有默契的为她挽了一个发髻,再取来斗篷为她穿上,然后两人来到三位兄长居住的院落。
「别再打了!」张水薇用力一吼。
张柏阳和张柏斌显然不想在妹妹面前闹得太难看,默契十足的同时收手。
「这是怎么回事?」张水薇看他们挂彩的程度并不严重,想必有所保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三哥哥真要打起来,二哥哥绝对不是对手,显然三哥哥一直在退让。
「妞妞,你对赵平……赵远那个家伙只有医病之情,没有男女之爱,是吗?」爹说了,他们就当赵平澜是赵远,免得将他的身分拽露出去。
张水薇脸红了。三哥哥怎么如此直接了当?
张柏阳微皱着眉。「老三,留意你的言词。」
「我必须弄清楚,这是赵平一厢情愿,还是妞妞给了他承诺。」
「若你不同意他留在此地,今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张柏阳语带怒意。
「妞妞说一,难道我能说二吗?」
「这并非中馈上的事。」
「你们能不能歇口气?」张水薇也不可能放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吵下去,索性往他们中间一站。「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儿没你的事。」张柏阳瞪了张柏斌一眼,示意他闭上嘴巴。
张水薇毫不退缩的抬起下巴。「你们明明为我的事打起来,却要我不闻不问,这说得通吗?」
张柏斌很用力点头附和。「就是啊,总要弄清楚妞妞的心意,我就不相信妞妞会看上那个家伙……妞妞说是吗?」
张水薇愣怔了下,没有回应。
「这儿不方便说话,进屋吧。」张柏阳带头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张水薇随后跟上去,张柏斌像乌龟似的跟在最后面,而伊冬很识相的守在房门口。
「赵远暂时不会离开这儿。」张柏阳看着张水薇的目光很温和,可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昨日他与爹下棋,若是输了,他会在三日之内离开此地,没想到他竟然与爹战成了和局。」
这会儿确定赵平澜不会离开,张水薇不禁松了口气。
「和局?」张柏斌尾音上扬。
「怎么了?」
「他与我对奕也是和局。」
张柏阳很意外。爹的棋艺远在他们之上,他皆下成和局,难道是故意的吗?爹说,赵平澜这个人太过深沉,老三和鸿叔皆看出他不简单,却都将他归类为无害之人,这是因为不到暴露的必要时刻,且他知道如何隐藏自己,极其巧妙,而一旦露出爪子,他也毫不犹豫的展现杀伤力……真是令人好奇,皇上当初如何栽赃陷害他?
张柏斌终于激动的跳脚。「这个人真狡猾,他是不是故意与我们下成和局?」张柏阳无声一叹,老三明明很聪明,可是反应能力总是让人觉得他很笨。
「他迟早会离开。」张柏阳是在提醒张水薇。
张水薇的眼神瞬间又暗了。是啊,暂时不走,不代表永远不走。
「妞妞,你不会喜欢那个家伙吧!」张柏斌又想到他们争吵的重点了。
张柏阳真想不顾理智一脚将他踹出去。刻意提到赵平澜迟早会离开这儿,就是要妞妞认识他们的差距有多大,就是心动了,也要将心意收回来,结果这个小子哪壶不提提哪壶。
张水薇又脸红了,难为情的道:「三哥哥不要胡说八道。」
张柏阳将张柏斌推到一旁,用眼神警告他不准再开口,便转向张水薇,温柔的重申道:
「妞妞,赵远这个人心太大了,即使如今伤了羽翼,苍鹰依旧是苍鹰,小小一个地方无法满足他。」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今日打起来的来龙去脉,但是她也明白二哥哥在担心什么。「我知道,若是我,教我忘了上百条人命的血海深仇,找个地方安居乐业,我的心也过不去,何况是胸怀大志的人。」
「是啊,他是胸怀大志的人。」妞妞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是,为何他不觉得松一口气了?赵平澜胆敢在爹面前如此狂妄,难道不是因为吃定妞妞了?往后,还是让伊冬盯紧妞妞,尽可能别让赵平澜出现在妞妞身边。
第六章 为自己弹琴
好天气没几日又冷下来了,张水薇当然一如往常缩在房里,而伊冬始终守在一旁,直到弄好汤婆子,将被窝烘暖了,见她上床,再回自个儿的房间。
张水薇已经有三日没见到赵平澜了,终于体会何谓「咫尺天涯」,可是再多的思念,也只能压抑在心底。
她的心情无法对人诉说,只能摸着跳到床上撒娇的小白猫倾诉。「小小,你每日都溜出去,有见到他吗?他好吗?听说他每日跟爹下一盘棋,都是和局,他如何办到?爹一定很恼,无论输或赢,总之决个高下,何必搞出和局吊着人家的心?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爹是武将,喜欢爽快利落,他偏要慢慢来,可是,何必呢?」
「你说呢?」
张水薇倏然抬头,赵平澜不知何时进了她房间,倚在窗边,静静看着她。
她立刻用双手遮脸。好丢脸,他是不是全听见了?
赵平澜轻声的笑了,以前觉得姑娘家说话应该娇滴滴,可是听惯她沙哑的声音,反而不习惯一般姑娘的声音,尤其越娇软柔媚,越显得矫揉造作。
「我与张将军下成和局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盼着多一点时间与他相处,一旦我赢了他,我就再也进不了他的书房了。」因为妞妞差一点就死了,张将军看破名利权势,不愿意再踏进充满争斗的京城,而他必须让张将军明白,复仇不全是为了个人私欲,更是为了大梁。
当今皇上忌惮能臣,又不懂用人,若非先帝留下大好基业,虎视耽耽的北方鞑子早就靠过来踩一脚了……这事早晚会发生,只是换个有出息的皇上,好歹可以将鞑子继续留在北方。他想将大梁情势告诉张将军,可是直接挑明,张将军定听不进去,索性在对奕之时巧妙的透露出来。
「……」张水薇还是羞于见人,捂着脸嗫嚅了什么。
「我听不见。」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够赢过我爹?」张水薇松开双手说完话,又贴回脸上。
「我岂能不赢?我还想待在这儿。」
「……」张水薇满脸通红,但这回半点声音也没有。
赵平澜好笑的摇了摇头,抛出一个她绝对会忘记害羞的话题。「秦夫人的案子想要翻案的机会来了。」
果然,张水薇即刻松开双手抬起头,两眼闪闪发亮。「你找到证据了吗?!」
「我还不知道证据在哪里。」张水薇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可是你说……」
「我已经找到可以推动刘刺史查案的人。」他不疾不徐的补上一句。
「是谁?」她急急问道。
「不急,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水薇不是真的在意此人是谁,最重要的是能否洗刷秦夫人的冤屈。「你并非安慰我,这是真的,是吗?」
「我会安慰人吗?」他一直觉得自个儿不懂得安慰人。
「会啊。」张水薇低头看着依然蜷缩在床上的小小。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小小是给你解闷。」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
「不都是一样吗?」
「若是你认为一样,那就一样。」赵平澜撇过头,隔着窗子看了外面一眼。「今夜很可能会下雪。」
「我今日泡了药澡,不用你来帮我取暖……」张水薇懊恼的咬着下唇,如此令人害羞的事,她竟然大剌剌的就脱口而出了。
赵平澜的目光转为深情。「我知道,可是不看一眼,就是不放心。」
「……若是教人家看见,你就有麻烦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她的心脏跳得好快,舌头差一点打结说不出话来。
「好,我回去,可是在这之前,我想说一句话。」
「你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
张水薇傻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了当。从哥哥们闹出来的风波,她隐约猜到祸起于他,那日他与父亲在书房待了许久,想必说了什么,可是,她不敢多想,他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血海深仇,不会允许儿女情长打扰他。
「你知道吧,我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却步不前。」既然已经决定守护她,他会坚持到底。
「……你不是只想说一句话吗?」她其实想问,为何喜欢她?这些日子他对她的付出,难道不是为了回报她的救命之恩?她已得知他是成国公世子,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更远了,为何他反过来跨越两人一直保持的距离?
「我怕你听不清楚。」
「我已经听清楚了……」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哪儿不对呢?
「你已经听清楚了,就不能逃避。」说完,赵平澜转身走出去。
不能逃避……他知道她的事?当然,他都知道爹,岂会对她的事一无所知?有过元韦洲的事,她可以说是怕了全天下的男人,师傅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就是她的心情,教她再将自个儿的心交出去,她实在做不到,可是……两人相依偶的那些夜晚,甜蜜得让她难以想象自己可以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得如此安稳,说她心里没有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可他终将离开,为何要说喜欢她?
研究着还摆上几案上的棋局,张柏阳若有所思的道:「今日还是和局?」
张德一点了点头。「你有何看法?」
张柏阳扬起眉。「这要问爹,爹对他动摇了吗?」
张德一笑了,几日对奕下来,他多多少少猜到赵平澜的用意,不能不说,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知道他没有复仇的心,就透过大局来动摇他的防备。
张柏阳没有等父亲回答,自顾自的道:「这几日我想了又想,他与老三下成和局,应该是当时不希望老三高看他,可是他生性高傲,又不甘心输给老三,于是有了和局的结果;至于他与爹下成和局,应该是想跟爹继续对奕,藉机告诉爹,大梁需要爹。」
「大梁需要我又如何?皇上并不需要我。」
「若是皇上换人,新皇需要爹,爹还觉得大梁的江山社稷与自己无关吗?」
张德一神情一肃。怎么忘了呢?成国公府的满门抄斩是皇上的手笔,赵平澜想要复仇,当然是扶植另外一个人取代皇上,要不,难道逼皇上承认自个儿捏造证据陷害成国公府吗?
「他想做什么?」张德一不敢直接问赵平澜想扶植谁,这事单是想象都觉得大逆不道,皇上再不好,也是大梁的天。
「虽然皇上资质平庸,可是子嗣甚多,而三位与他同是庶出的亲王弟弟不是懦弱无能,就是醉生梦死,或沉迷商贾之事,皆非可以扶植之人,他凭什么拉下皇上?」张柏阳倒是没有张德一的顾忌,这位大梁的天一点也不值得效忠,私心同意能有人取而代之。
「我看他已经想清楚下一步棋该往何处。」张德一不置可否。
「爹要想清楚,他的这步棋我们要跟上吗?」若是爹的雄心壮志未灭,当儿子的无法阻止。
「如今对我来说,妞妞最重要。」
「他对妞妞好像志在必得。」虽然这几日赵平澜并未出现在妞妞面前,可是一如在爹面前的狂妄,对他也是直言无讳,明摆着他们会答应……说真的,不扯上妞妞,他倒是很欣赏赵平澜,这个人聪明有手段,知道如何达到目的。
张德一苦笑道:「他很清楚我们有多疼爱妞妞,若是妞妞与他情投意合,我们还能不答应吗?」
张柏阳舌头打结了。
「妞妞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勤国公世子夫人了,我们不必为她担心,她知道自个儿要什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张德一有些感叹的说。
「爹不阻止吗?」
「即使我赢了他,令他三日之内搬离庄子,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最难算计的就是人的心,妞妞若是对赵平澜动心了,赵平澜不待在庄子上,难道就可以改变吗?「还好,妞妞不想回京城。」
「妞妞不想回京城,就不会接受他,我们又何必操心?」
张柏阳再次舌头打结了。明知道的事,却还一直忧心忡忡,这是为何?因为他过度宝贝妹妹吗?他不否认,但是倒不如说赵平澜这个人实在教人不放心,一个胆敢出手对付皇上的人,只怕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妞妞不过二十,总要再寻个对象嫁了,将来日子是好是坏,得靠她自个儿。如今她脱胎换骨,习了医术,结识不少官夫人,想要委屈她,没有那么容易。」张德一又道。
「如今的她自信满满,光彩耀人,不过,她的心终究太善良了。」张柏阳轻叹。
「这不也是她的好吗?」
「这倒是。」
张德一伸了一个懒腰,终于不再对几案上的棋局伤神,站起身道:「该去陪我的宝贝女儿用膳了。」
无论多忙,张德一一定会跟张水薇一起用晚膳,饭后父女闲话家常,不过,通常是张水薇在问,张德一在答,除了关心父兄去南蛮送镖的经过,张水薇最要紧的当然是城里的事,如今出不了门,感觉像聋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爹,县衙最近可好?」张水薇最关心的还是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案子,虽然不认为自个儿验尸的本领能赢过那些有经验的老仵作,但是比起应州,宜县小得很,有经验的老仵作不会待在这种地方。
「最近城里忙得很,要准备迎接京里的大人物。」
「是谁?」张水薇有好一阵子没看邸报了,也不清楚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四皇子。」
张水薇对于与她同龄的四皇子印象不深,只知这位四皇子养在先皇后膝下,是当今皇上唯一一个文武皆备的儿子。「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四皇子为何此时离京?」
「四皇子是代皇上南巡,三年一次,原本就预计与江南百姓一起过年。」
「四皇子会来宜县这样的小地方吗?」张水薇不解的道。
「按理,四皇子不会来宜县这种小地方,可是谁知道四皇子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到宜县,吴知县还是得先做好准备,若是四皇子来了,他不但得了好名声,说不定四皇子还会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他就可以升迁了。」
虽然平日张家很得吴知县照顾,可这样的想法还是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吴知县肯定不知道四皇子一路来到江南会在多少地方歇脚,想必人人都像他一样殷勤准备款待四皇子,回京之后,四皇子究竟要在皇上面前为谁美言几句?」
张德一状似懊恼的在张水薇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真是调皮!」
「难道不是吗?」
「你也不能怪吴知县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若四皇子真的来到宜县,好歹在四皇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没能换得几句美言,至少不会被人家逮着机会降罪。」
张水薇不以为然的皱着鼻子。「宜县已经是个富裕的好地方了,还用作戏吗?难怪师傅说,当官就是比谁更擅长做表面功夫。」
张德一微皱着眉。「你可别跟华神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倒觉得师傅见解独到,令人佩服,不过爹放心,我知道分寸。」
「民不与官斗,方能安身立命。」
张水薇突然沮丧的垂下肩膀。「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许多冤案。」
张德一见了心疼,却又不能说什么,索性问了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妞妞,你觉得赵远这个人如何?」
「嗄?」张水薇一愣。
「他已经向我言明,他喜欢你。」
她这会儿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知道他定是说了什么,因此引起兄长们一阵紧张,可是没想到如此直接了当……她以为他很含蓄,甚至提及终将离开这儿的事,也要拐弯暗示,如今倒像是转了性,作风强悍……也许,他从来就是作风强悍,只是从贵公子落难成为世人眼中已死的人,他不得不学会隐忍。
「你呢?」
张水薇愣怔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爹!」
「若他愿意在此安安分分过日子,爹倒也不反对他喜欢你,可是,他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我不能将你交给他。」顿了一下,张德一叹了口气。「不过,无论爹有何想法,你的想法比爹还重要。」
张水薇的心软绵绵的。她何其有幸,有着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她又岂能再教父亲忧心挂念?
「自从元韦洲和梁千钰联手喂我毒后,我的心就死了,以为人生至此终结,没想到却活下来,还能学习医术,当仵作,如今我只想为自个儿和爱我的人好好活下去,享受父母给我的生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你喜欢他。」
略一迟疑,张水薇不想对父亲说谎。「许久之后,总会放下。」
「这是何苦?」
「不苦,有最疼爱我的爹和哥哥们陪在身边。」张水薇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爹不知道村子里的姑娘有多嫉妒我,恨不得能当爹的女儿,有三个哥哥宠着护着,将来嫁了人,没有人敢欺负。」
「若他强行将你从我们身边带走?」张德一提出一个可能性。
「他不会,我也不会跟他走。」
「他对你志在必得。」
「爹想太多了,一旦他拿回成国公府的一切,他势必回到京城,而我,还不值得他放弃繁华的京城。」她不是看轻自己,只是认清楚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张德一一顿,好奇的问:「若是我们举家回到京城呢?」
张水薇闻言一惊。「爹不是一辈子不回京城吗?」
「我也以为自个儿不想回京城了,可是有些事……」他从不在意名利权势,可是当初举家狼狈迁离京城的情景深深烙在心上,总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若有机会能够宣泄出来,当然是一件很畅快的事。
「无论爹想做什么,我都同意,只有一件事——爹不可让自个儿身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