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住纷乱的思绪,戚文烨问:「为了何事?」
松了一口气,徐卉丹欢喜的道:「王爷愿意帮我?」
「真是狗腿。」戚文烨的口气有着自个儿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徐卉丹嘿嘿一笑,先强调她是识趣,接着将方二夫人为某人作媒一事道来。
戚文烨嘲讽的一笑。「方家想拉拢军中势力,不将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却将主意打到你头上,还真是一笔无本的买卖。」
「果然如此,我正猜想方家必然是想藉此拉拢军中的势力。」方家藉她拉拢军中势力,而徐卉英藉她拉拢婆婆的心……真是一对同样坏心的婆媳!
「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就我所知,如今军中的势力大部分在张家手上,可是身为皇后的娘家,当然不愿意屈居张家底下,而联姻自古是结盟最有效的方法。」来这儿之前,她去了一趟玉宝阁,见到郭大哥,问明了军中的情势,仔细琢磨一下,便猜出其中的原由。
「没错,军中的势力如今大部分在张家手上,不过,早晚会落在方家手上。」
「你就这么确定?」
「荣贵妃……不是,如今是慈德太后了,她啊,这儿过于简单。」戚文烨敲了敲脑袋瓜。
这位王爷未免太直白了,人家好歹是太后,怎么不给人家留点面子。算了,她可不管张家这位新任太后如何,方家又要如何夺权,她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
「他们结他们的盟,为何扯上我?」
「方家会将主意打到你头上,应该是为了永昌侯。」
「我爹?」
「永昌侯始终忠于皇上,谁是皇上,他就效忠谁,当初他不愿意绑在张家这条船上,如今他也不愿意绑在方家这条船上。」
「我三妹妹嫁进方家,徐家已经不可能摆脱方家了。」
「你三妹妹是庶出,嫁的是方家二房,在外人看来,永昌侯与辅国公的关系只能算得上暧昧,不足以称之结盟,况且侯爷始终没有明确表态,没有人当永昌侯是方家那条船上的人;而你是嫡女,如今若因为方家牵线嫁给手握重兵的将军下属,看在外人眼中,其中的意义就不同了。」
徐卉丹细细品味一下,明白了,说穿了,嫡女和庶女的等级不同,要不就像芍药一样,皇上赐婚,这与侯爷没有关系。
「我爹有这么值得人家拉拢吗?」
「新皇刚刚即位,龙椅还没坐稳,理当敬重先皇留下来的重臣们,而永昌侯是重中之重,方家若能将永昌侯拉上船,各方势力自然而然就会往方家靠拢,这也正是方家的目的。你可以放心,永昌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这是为何?」
「永昌侯是真正忠君爱民之人。」
换言之,永昌侯不是一个喜欢玩弄权术的小人,是吗?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个爹值得戚文烨如此高的评价,没办法,他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愚孝,也因此搞得小小一个永昌侯府乱七八糟。
「我不能冒险,若是有个万一,也许是被迫踩在方家那条船上,我岂不是要被他们犠牲了?」原本以为徐卉英嫁人就再也玩不出花样了,结果竟然还能在她的婚事上头搞怪,她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我要如何帮你?」
眼睛贼溜溜一转,她两眼闪闪发亮道:「若人家知道我是傻子,还愿意娶我吗?」
「毁了自个儿的名声,你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徐卉丹潇洒的双手一摊。「我宁可不嫁人,也不要当人家的提线娃娃。」
不简单,他不曾见过哪个姑娘家敢说出如此大胆言论。「你这丫头真是稀奇。」
她不稀奇,不过是认为做任何事都要有意义。「王爷真的可以帮我吗?」
「我帮你。」
「王爷如何帮我?」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位王爷真的很喜欢故弄玄虚……没关系,她不会计较这种小细节,最重要的是达到目的。
「王爷可要遵守承诺,而且越快越好,我爹娘那儿可以挡得了一时,可没法子挡太久了。」
「既然答应你,本王就一定做到,不会超过十日,你就不必再为此事担心了。」
徐卉丹……牡丹——这是她名字所蕴含的意思吗?盼她如同牡丹艳丽淀放吗?
戚文烨执笔蘸墨,在纸上画下一朵绽放的牡丹,写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说她直率不知轻重,却也不见她莽撞无知;眉有着与生倶来的骄傲,可是闪闪发亮的眼眸却又是如此清澈;看起来像是什么也藏不住,却又散发着一股谜样的色彩。
何明很认真研究戚文烨笔下的牡丹,皆无特别之处,一如过去王爷所绘的牡丹,可是,王爷今日的眼神竟是柔情似水,唇边还漾着愉悦的笑……戚文烨抬头一瞪。「本王今日脸上开花了吗?为何一直看着本王?」
「王爷今日心情很好。」
「是吗?」
「奴才许久不见王爷笑了。」自从被迫在后院添了一个宫里的眼线,王爷的心情就一直坏透了,还好人进门没多久太后就薨了,可以名正言顺不再抱着那个女人睡觉了,要不,王爷又要装疯了。
「本王不是一直都笑嘻嘻的吗?」他扮演的疯癫王爷是逢人就笑,还要笑得天真无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他不敢说自个儿演得无可挑剔,但绝对有戏子的等级,不过也因为如此,有时候连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真笑还是假笑。
「奴才跟着王爷至少有十年了,王爷是出自真心的笑,还是挂在面皮上的嘻嘻哈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是啊,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好像完全意识不到江山变了色,已经有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事实上,那笑不过是要掩饰内心的伤痛。虽然父皇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父亲,而是皇帝,可父皇突然辞世还是让他的心很痛,尤其知道父皇的死很可能是荣贵妃所为,他却什么也不能做,更教他自责,而此时,他唯一在意的四哥又被逼着带四嫂去寒冷的北燕郡,他在京城根本找不到任何眷恋了。
他想离开京城,永远离开京城,即使一辈子待在那个蛮荒的封地也无所谓,可是二哥此时不会放他离开。四哥是父皇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拥有串连各方势力的本事,因此四哥必须离开京城前去封地,但是五哥和他们剩下的几个皇弟就不同了,别说根基,就是本事都没有,二哥当然要把他们留在京城看管。
当他为了渴望离开京城快要发疯时,徐卉丹就跳进他脑海,然后,他就去了聚宝斋,听二掌柜说她来找过他,那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欢喜就盘据在他心底。
接着,他日日去聚宝斋,盼着她再一次来找他,没想到她寘的来了。
今日一见,他越来越抗拒不了掀开面纱的欲念,她面纱底下的容颜究竟是什么模样?宁可被人家当成傻子,也不要成为人家的提线娃娃,她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子!难得今日她有求于他,他应该藉机要求她取下面纱,这会儿就不会,直惦记着那张容颜……张晋说对了,他真的太宠她了,可既然约定好了交换条件,就不想用其他手段逼迫她。
「本王今日确实心情很好。」戚文烨坦白承认了。
「是谁让王爷如此心情愉悦,王爷可要告诉奴才,奴才要好好巴结。」
「怎么不去问张晋?」
若是那个家伙愿意说出来,他还用得着向王爷打听吗?「王爷也知道,他分得可是清清楚楚,府里是奴才的事,外面是他的事。」
「你就看着吧。」
「王爷与张晋还真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眉一挑,戚文烨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本事从他嘴里敲出话来,就想从本王这儿下手,你当本王比他还好应付吗?」
「不敢。」王爷不难应付,但也不好应付,这完全取决于他的喜怒哀乐,而偏偏他的喜怒哀乐难以捉摸。虽然王爷总是笑嘻嘻的,即使笑不及眼,也会让人误以为他没脾气,良善不会伤害人。
这是大错特错,这位在宫里众人眼中最没危险的王爷,其实最难搞了,千万别惹到他,要不就等着被整死。
「不敢最好。」
何明冷不防的抖了一下,还是压下满腹的好奇,赶紧转移话题。
「王爷近来还是待在府里别出去,王爷就是不小心在外头遇见谁,也可以生出闲言闲语。」虽然新皇从来没将王爷放在眼里,可是刚刚继位,龙椅还没坐稳,难免会防着几个弟弟。
戚文烨很乖巧的点点头。「我有事要忙了,不会再出门了。」
原本以为转移焦点了,没想到一颗心又被提上来了。「王爷‘有事’要忙?」
戚文烨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他内心的恐惧,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你认为如何让宫里那位对我消除戒心?」
此时心情七上八下,何明的脑子已经停摆了,只能说着毫无建设性的话。「这太难了,除非王爷每日醉生梦死,否则,宫里那位绝对不会对王爷消除戒心。」
「确实很难,可是也不是不可行。」
戚文烨说得很随意,何明却感觉一片乌云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的人生无常从这位王爷开始,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喜欢王爷,因为王爷待他们如家人,绝对不容许人家欺负他们。
「王爷有何主意?」
戚文烨好笑的斜睨着何明。「你何必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你也知道,本王最善于保命了,绝对不会拿命来赔的。」
「奴才知道。」可是,何明好像天塌下来了,肩膀垮下来。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会害怕,主子这会儿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略微一顿,戚文烨突然没头没尾的蹦出一句。「府里好久没有热闹热闹了。」
何明全身起鸡皮疙磨,很严正的提醒。「王爷,京城如今严禁奢华欢乐,权贵官宦暂不设宴,王爷想热闹,得过了百日。」
戚文烨歪着脑袋瓜瞅着何明,看起来像个小顽童。「你知道热闹有两种吗?」
「热闹有两种?」
「对啊,本王如此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挑朝廷严禁的事来做呢?」
何明原本还维持镇定的脸上出现裂痕,他就知道,王爷又要胡闹了。他诚惶诚恐的请教。「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等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如此着急呢?」
「奴才怕这儿负荷不来。」何明指着胸口。
「负荷不来吗?」戚文烨非常宽容的一笑。「本王准你提早去庄子养老。」
何明瞬间蔫了。「王爷真舍得将奴才撵去庄子吗?」
「舍不得又能如何?难道本王还能眼睁睁看你受不住的晕死过去吗?」
「不会,奴才会咬牙撑下来。」张晋总是羡慕他沉稳冷静,面对王爷后院那些女人可以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们都是纸作的老虎,咬不死人,而眼前这一位是真正的老虎,还是一只笑嘻嘻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老虎,咬死人却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终究是皇家的人,岂会不狠呢?
戚文烨很满意的点点头。「你不要担心,本王还是会事先让你有个准备。」
何明很担心,可是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默默祈求,这一次王爷不要玩得太过火了,好歹给自个儿留点面子。
第五章 巧计坏姻缘
十日后,京城权贵官宦之家都收到一张帖子——请众人明日前去硕亲王府吊唁。
接到帖子,人人都吓了一跳,难道连硕亲王也病死了吗?可是不对啊,死人应该是派人来送报丧条子,怎么送来的是宴请用的帖子?这事实在太诡异了,各家赶紧派人出去打听,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各式各样的猜测搅得人心惴惴不安,可是一听到打听回来的结果,各个都傻眼了。据说,硕亲王从一位半仙口中得知皇室有难,血光之灾未消,自觉他很快就会跟着太后和先皇去了,索性先为自个儿办个隆重的丧礼,请众人前去为其吊唁。
虽然人人皆知硕亲王素来疯癫,有此之举也不奇怪,可是听闻此事,还是忍不住斥一声「疯子」,真是太胡闹了!唯有徐卉丹笑得东倒西歪,还拍手叫好。
「这真是高招,太高招了!」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宫里还有谁敢动他一根寒毛?皇权时代,教育普及率不高,鬼神之言比孔子说更有说服力,而此时新皇的位子又未坐稳,有心人正寻机兴风作浪,新皇更不能容许妖魔鬼怪的言论成真。
碧芳觉得很困惑。「王爷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是在给自个儿打预防针。」
「喔?」
「我是说,他抢先一步说自个儿会遭到毒手,宫里的刀剑就会离他远远的。」
碧芳明白的点点头,可是,又深感不解。「宫里看不出来硕亲王的用意吗?」
「宫里都是一些脑子极其复杂的人,没有的事,也会变成那么一回事,怎可能看不出来?可是,那又如何?
他们也只能莫可奈何,至少他敢为自个儿办丧礼,有哪一位王爷敢这么做?」
碧芳想想也对,这不但触霉头,连王爷的面子都没了。
徐卉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嘀咕。「他一定是弘昼的嫡传弟子……不对,应该说弘昼是他的嫡传弟子,而弘昼显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喜欢办丧礼,还吃祭品。」
碧芳听得迷迷糊糊。
「弘昼是谁?」
「呃……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总之是不重要的人……其实,硕亲王这么做还有一个更深沉的用意。」徐卉丹傻笑的赶紧转移焦点。
「什么用意?」
「他此举乃是在向宫里的人表示,宫里的人可以视他为死人,他对宫里的位子从来没有兴趣。」以前她从不认为皇子对坐上龙椅没贪念,闷题在于有没有机会,可是很奇怪,她相信他真的没有,只是不解,为何他对皇位没有野心?若是没本事,只能说他有自知之明,可是不然,她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若真的有野心,他不是没有机会去争。
「宫里的人会相信吗?」
「一个在众人眼中疯疯癫癫的王爷确实构成不了威胁。」
「明日会有人去硕亲王府吊唁吗?」
徐卉丹歪着脑袋瓜想了想。「脑子正常的人应该不会去吧。」
「他是王爷。」
「一个没有权力的王爷不可怕。」可怕的从不是身分,而是权力。
一顿,碧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两眼瞪得好大。「大小姐要去?」
「我当然要去,人家可是在帮我。」
「硕亲王是在帮大小姐?」
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徐卉丹欢喜的道:「你说,哪个正常的人会娶一个傻子?」这会儿碧芳全明白了,原来那日大小姐去聚宝斋找硕亲王就是为了此事。
「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若不想让老太太成日算计我的婚事,也只能这么做了。」她不在乎那位自私的老太婆有何反应,别怪她不尊重她老人家,满脑子只想从孙女儿的婚事得到好处,却不曾想她会不会嫁得委屈,她会不会幸福,这是至亲的家人应该做的事吗?
「老太太若怪罪下来,竹芝轩的丫鬟婆子都会遭殃。」
「不用担心,我有这个。」徐卉丹挥了挥手上的帖子,见碧芳遗是不解,她笑着道:「硕亲王为何单独发给我帖子?这是给了我不能不去的理由。」
碧芳懂了。「我还正奇怪,硕亲王已经送给侯府一张帖子,为何又独独送给大小姐一张帖子?」
「王爷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我单独收到帖子,还能不去吗?」
「可是,会不会有人不介意大小姐是傻子,还是上门提亲?」侯爷身分显贵,又得皇上器重,当了侯爷的女婿无疑从此成了权贵官宦之家的座上客,相信有不少贫穷士子不介意大小姐是个傻子。
徐卉丹狡猾一笑。「就是有人敢上门提亲,别说父亲,就是老太太也不敢让我嫁人。」
「这是为何?」
「人家会说永昌侯缺德。」
碧芳两眼瞬间亮了起来。「对哦,别说是侯爷一向爱惜名声,就是老太太也不愿意侯爷担此臭名。」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碧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双肩垂下。「可是,大小姐的姻缘之路岂不是就此断了?」
「嫁人有什么好?遇到好婆婆,谢天谢地,若是遇到坏婆婆,我能上衙门告状吗?相爱的人都会闹脾气吵架,靠媒妁之言结合的两个人岂不是更难相处?夫妻两人过日子已经不容易了,再来个小三……我是说侍妾,成日想着斗垮我,我还要过日子吗?我的脑子可是很矜贵的,可不想搞那种没格调的宅斗。」
碧芳听傻了,真不知道大小姐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是不是说的太Over了?其实,她也没说错啊,以她的身分不可能嫁平民老百姓,而稍稍有本事的家庭,男人一定养小三、小四……她单是想像与一堆「小」字开头的女人耍心机,就觉得脑袋快要爆掉了。
「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比较重要,至于其他的事,走一步是一步。好啦,明日我们不去玉宝阁,而是直接坐府里的马车去硕亲王府。」
「直接坐府里的马车去硕亲王府?」
「我们光明正大去硕亲王府,人家才知道我们的身分。」
「太太不发话,大小姐不能动用府里的马车。」换言之,大小姐出门必须得到太太同意,而太太只同意大小姐偷溜出门,可没答应大小姐光明正大走出去。
「你告诉我娘,我吵着吃天香楼的糖醋鱼,请她安排马车,她应该会同意,到时候我们半路上再转去硕亲王府。」
徐卉丹再一次将帖子看了一遍,收起来,重新拾笔蘸墨,继续未完成的事业计划书。
在这个万物欣欣向荣的时节,艳阳高照,处处生机,热情奔放,而硕亲王府却陷在一片剌眼的白色当中——白色灯笼,四处白幛环拥,好像真死了人似的。
中堂大院摆了一具棺木,棺木是空的,而这场丧礼的主角就坐在棺木前方的香案上,棺木两侧各跪着一列身着丧服的侍卫,神情肃穆哀戚。
徐卉丹被迎进硕亲王府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不会寘死了人吧」的感觉,这种气氛哪里像在演戏?只差没有哭声凑个热闹。总之,她不能不说戚文烨这人真是了不起,想玩就玩得有模有样,一点都不马虎,看看府里的小厮侍卫,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极其认真严肃,谁会相信这不过是主子的一场闹剧?
徐卉丹很清楚,当她打量别人时,人家也在暗暗打量她,甚至还有人躲在暗处留意她,而她好像毫无所觉,只是带着胆怯的紧紧抓住碧芳,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进了正堂。
瞧见坐在香案上紧闭双眸的戚文烨,徐卉丹立刻松开抓住碧芳的手,跑到戚文烨身边,傻里傻气的歪着头瞅着他,过了一会儿,很困惑的皱着眉。
「大小姐……」碧芳连忙追过来,伸手将徐卉丹拉开,不时尴尬的左看右瞧。
「死人怎么会坐在这儿?不是应该躺在棺木里面吗?」徐卉丹回头问碧芳。
「大小姐,硕亲王自觉活不了多久,先帮自个儿办丧礼。」
徐卉丹好像明白的点点头,再次跳到戚文烨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快要死了吗?」
碧芳惊吓得再一次将徐卉丹抓回来。
不过就在这时,戚文烨有如幽魂似的轻飘飘说了。「我快要死了。」
徐卉丹尖声一叫抱住碧芳。「死人说话了。」
「硕亲王还没死,只是自觉活不了多久。」碧芳不厌其烦重述一遍。
徐卉丹小心翼翼转过头看着戚文烨,半晌,放开碧芳,再一次凑到戚文烨身边,碧芳想将她拉回来,可是被她挣开了,她又伸出手指戳他的脸,像在对小孩子训话的道:「死人要躺在棺材里面。」
「本王还没死,只是要死了。」
「死了就躺在棺材里面,不要坐在这里。」
戚文烨张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光彩,用力大吼。「本王还没死!」
「你要死了,先在棺材躺好。」
戚文烨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你这个丫头是傻子吗?」
「我是傻子,你是疯子!」徐卉丹像在逗玩具的,直用手指戳戚文烨的脸,还咯咯咯笑个不停,不断呢喃「傻子」和「疯子」。
戚文烨看起来好像恨不得掐住徐卉丹的脖子。「你们把这个傻子给我撵出去!」
徐卉丹对戚文烨翻白眼。「疯子……傻子……疯子……」
戚文烨终于激动的从香案上跳下来。「不是叫你们将这个傻子撵出去吗?」
「啊……死人活过来了!」徐卉丹也跟着激动的跳起来。
「本王还没死!」
「死人活过来了!」
戚文烨龇牙咧嘴的大吼。「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紧将这傻丫头撵出去!」
原本站在香案后方,已经看傻的张晋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来到徐卉丹身边。
「谢谢姑娘今日来参加我家王爷的丧礼,姑娘请回吧。」
徐卉丹看着张晋,控诉的指着戚文烨。「他是疯子!」
张晋唇角抽动了一下,真的很想点头附和,他家王爷真的很疯,不过,徐家大小姐也是个高手,竟然可以跟王爷一来一往演得如此逼真,让所有的人都看傻了……他突然可以理解王爷为何喜欢这位徐家大小姐了,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与王爷如此合作无间的人了。
徐卉丹突然伸出手。「不是说有好吃的吗?」
张晋怔愣了下,脑子反应不过来。「有好吃的?」
「帖子上说有好吃的,我来吃好吃的。」
张晋很苦恼的看着戚文烨,王爷怎么没说帖子上有这么一句话呢?
戚文烨摆了摆手。「去厨房取一些点心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