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上天一定会伸张正义。」芍药终于移动脚步回竹芝轩,她真的相信,姐姐如此善良的人,上天怎能不还她一个公道?
冯氏其实很怕面对芍药,这个丫头的存在总是提醒着她自己的残忍,虽然从不认为自个儿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可是每见一次面,对她的愧疚感就会多一分。是啊,终究是她的亲孙女,相处一年下来,也会生出感情,何况这个丫头不像孙氏,倒是更像她,坚毅、强韧,因此不知不觉就对她生出赞赏,如今甚至会主动唤来芍药,询问徐卉丹的情况。
「大小姐最近迷上荷花,每日总要在院子画上一个时辰的荷花,还好有凉亭遮日,要不,大小姐早成了小黑人。」芍药乐于将徐卉丹的日常生活向冯氏一一述说,藉此让冯氏对徐卉丹感觉亲近一些,免得冯氏眼中只有徐卉英这个孙女儿。
「她画得如何?怎么不拿来给我瞧瞧?」
「大小姐至今没有一张满意的,画好了就撕了。」
「这个丫头也知道挑剔啊!」
芍药不好明着说,姐姐是因为看见她画的荷花,便看不上自己画的荷花,不过也因此磨出她的耐性,可以安安静静坐上一个时辰。
这时,外面传来环佩珠玉叮当响声,绿珠的声音随之响起。「老太太,姚姨娘和苗姨娘来了。」
芍药立刻退到一旁。
姚氏和苗氏笑盈盈的走进来,向老太太请安后便靠着老太太在下首一一坐下。
「瞧你们笑得这么开心,今日得了什么好东西?」
「今日确实得了一个好东西,特地送来给老太太瞧一瞧。」姚氏将画卷交到张嬷嬷手上,呈给冯氏。
冯氏展开画卷,细细品味一番,笑道:「这是苗姨娘的画。」
姚氏得意的瞥了苗姨娘一眼。「我就说嘛,老太太肯定一眼就认出这是你的画。」
「苗姨娘的画纤细而大气,有沈吟啸的风格,我岂会认不出来?」
芍药闻言眼皮一跳,苗氏的画风有沈吟啸的风格?
「老太太不嫌弃,我岂敢与沈大画师相提并论。」
冯氏突然想到芍药擅长丹青,连忙向她招手。「你过来瞧瞧,这是不是有沈吟啸的风格?」
虽知冯氏此举欠妥,可是太好奇了,芍药还是走过去,一看,呼吸一窒,却难为情的道:「老太太抬举奴婢了,奴婢不懂这些,不过看得出来苗姨娘画得真好。」
冯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个儿失态了,而姚氏和苗氏则是吓了一跳,老太太何时与芍药如此亲近了?
「我听太太说你擅长丹青,还教丹儿画荷花,还以为你懂画。」冯氏赶紧圆道。
「奴婢只是略懂皮毛,哄骗大小姐还可以,可不敢在外人面前献丑。」
「你是伺候丹儿的丫鬟,丹儿喜欢就好了。」
芍药应了一声,行礼告退出去。
走出福禄院,芍药不断的想着苗氏那幅画,还有救命恩人送来的那幅画。虽然两者都有沈吟啸的风格,可是苗氏多了匠气,救命恩人多了随意……她懂了,苗氏是刻意模仿,因此多了匠气,而救命恩人是随手复制一幅相同的画,因此多了随意……慢着,苗氏为何要刻意模仿沈吟啸的画风?
她问过太太,得知侯爷喜欢沈吟啸的画,甚至有大半以上的收藏,因此她推断,苗氏只是偷得其中一幅交给苗子乔,以为不过是少了一幅,若没特别留意,谁也不会察觉。如今,她有了全然不同的看法,侯爷手上的画一幅也没少,用仿画换掉真迹,侯爷若是一直没有取出来品味观赏,这事瞒到侯爷病了死了都有可能。
芍药若有所思的咬着下唇,苗氏有这样的胆量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姚氏管家,几个库房更是握在姚氏亲信手上,苗氏要将沈吟啸的画从库房偷出来,这已经不易了……确实不易,但不代表做不到,看来苗氏如此讨好姚氏,不只是盼着姚氏给她好处,更是为了取得姚氏的信任,以便她可以进出库房。
「芍药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瑞云担忧的看着芍药。
「你先回去,我去太太那儿,有一些铺子上的事要请教太太。」无论她的猜测是否属实,若是想让老太太将沈吟啸的画全部取出来查看,这事必须由太太出面。可是,此事一旦闹出来,若不能拉下苗氏和姚氏,以后再想动她们就难了,所以,她不能将一切赌在沈吟啸的画上,还要挖个坑让她们脱不了身才行。
「你出来这么久,大小姐只怕在找你了。」虽然大小姐不再像往常一样午睡起来一定要见到芍药、用饭时一定要见到芍药、沐浴时一定要见到芍药……可是,当她一定要见到芍药时,真的很难缠,没有人招架得住。
「告诉大小姐,我会给她带好吃的点心回去。」芍药说完便转身直奔福德院。
第四章 东窗事发
对于书房外面一个接一个响起的女人声,戚文怀仿佛未闻,好像那是大自然存在的一部分,总会过去,不过,当冤家路窄,两个女人撞上时,这就教他想皱眉了。
「我还以为哪个没规矩的丫鬟在这儿大吵大闹,原来是姐姐啊!」
「妹妹说话当心一点,什么丫鬟,我瞧你更像个丫鬟。」
「我可没说姐姐是丫鬟,姐姐怎么可以骂人?」
「我有骂人吗?我只是说出事实。」
「何谓事实?就是众人认定的事,而姐姐这是诬蔑我……」
戚文怀看了高成一眼,高成即刻明白过来,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从后面的小门进了小花园,取来一桶冰凉的井水,打开书房的门,两个你来我往的女人瞬间安静下来,不顾形像的争相挤过来,可是下一刻,哗啦一声,一桶冷水泼过来,两只落汤鸡狼狈的让守在外面的侍卫瞠目结舌,这会不会太狠了?
「对不起,奴才不知道两位侧妃在这儿……你们这些丫鬟还站在那儿发呆呢,还不赶紧送你们家主子回去更衣。」高成说完话,连忙缩回书房。近身伺候王爷的内侍有他还有刘方,可是,为何每次都是他遇上这种倒霉的事?
外面恢复平静了,高成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之后那两位侧妃若不找机会整他,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高成将木桶放回后面的水井,来到戚文怀身侧,发自内心的说了句公道话。「王爷许久不去两位侧妃那儿,也难怪她们三天两头就来这儿吵一次。」
戚文怀在纸上写好最后一个字,来回细细品味了一遍又一遍,突然问:「你认为祝氏腹中的孩子是谁害死的?」
这事显然是两位侧妃所为,因为若是王爷其他妾室下的手,两位侧妃肯定会利用此事打发她们,绝对不会轻轻揭过。可这些话高成不敢说。
戚文怀没有期待高成回答,答案不是很清楚吗?「她们其中有一个是杀死本王孩子的凶手,本王还敢进她们的房里吗?」不只是两个侧妃,其他几个侍妾也不能排除嫌疑,她们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这是借口,说穿了,王爷从来不喜欢那些女人,无论心计或目的,一个个都不省事,只有祝氏,性子好又体贴,还是香贵妃给的,还算得上讨王爷欢心,可是因为怀了孩子,就给弄死了,王爷岂能不闷?这些话高成依然只能烂在腹中,他深知多说多错,不说就不会有错。
戚文怀放下笔,高成旋即拧来了热毛巾,戚文怀将双手擦拭干净,毛巾丢给高成,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书房的门口。
她知道他的暗示吗?老实说,他很好奇她的反应,可是过了这么多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教他的心好像有猫儿在搔痒似的,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高成,去看看邵武回来了没。」
高成应了一声,可是还没走到门边,戚邵阎的声音就传进来。
「王爷,邵武回来了。」
戚文怀等不及的站起身,戚邵武打开书房的门走进来。
「有消息了吗?」
「是,苗子乔又去当铺了。」
「这次典当什么?」
「御赐的一对掐丝珐琅花瓶、一丛寸余高的珊瑚树。」
戚文怀捕捉到最关键的两个字——御赐。
御赐的东西并未明文规定不能典当,但是御赐的东西也分等级,像是宫制御制之类的东西,随手转送无妨;而地方进贡之物,吃食送人无所谓,至于贵重的物品,若非家道中落了,还是好好守着;再来是邻国进贡之物,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臣子可以得到的赏赐,皇上没有说可以送人,有谁敢让东西流落在外?
总之,皇上赐下的东西,从来不在于值多少银子,而是身分和地位的像征,怎能不好好守住?
苗子乔典当的两样东西——掐丝珐琅花瓶乃地方进贡之物,而珊瑚树则是邻国进贡的珍稀宝物。
「苗子乔肯定急着用银子。」
「苗子乔原本是得了一大笔买卖,准备大赚一笔,可是要交货了,人却不见了,这会儿他养外室的事又闹出来,苗子乔的妻子不愿意拿银子解丈夫的燃眉之急,苗氏只好出手相助。」
戚文怀闻言勾唇一笑。「真是聪明!」
芍药不但看明白他的暗示,还挖了一个坑给苗氏,一劳永逸解决苗氏这个人。丢了沈吟啸的画,只能说是永昌侯府的内宅管理不当,如何处置取决于永昌侯,可是丢了御赐的东西,皇上即便不想追究,言官也会不余遗力的扩大为国事,况且这里面还有邻国的贡品。
「我还要继续跟着苗子乔吗?」
「你让聚宝斋的二掌柜送消息过去,接下来盯着永昌侯府就可以了。」
这时,戚邵阎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王爷,纪先生求见。」
纪文曝是宁亲王府的长史官,年仅三十,比戚文怀年长十岁,可是看起来倒像已届不惑之年,不苟言笑。戚文怀很倚重他,当他是先生,也当他是朋友。
戚邵武退出书房,纪文曦进来,戚文怀让高成冲了一壶茶,两人在靠后花园窗边的炕上坐下。
「王爷得到消息了吗?荣贵妃最近二召见亲近大臣家的夫人和女儿。」
戚文懐微微挑了一下眉,可是不发一语。
「王爷想必已经知道荣贵妃的目的何在,王爷不能不防。」
「本王要娶谁家的千金当正妃,连父皇都由着我,她凭什么插手?」
「王爷心里可有人选?」
戚文怀脑海闪过芍药的身影,可是马上意识到自己太荒唐了,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成为王爷的正妃?
「太后向皇上进言,王爷已经二十了,宁亲王府不能再没有当家主母,因此皇上同意太后的提议,由荣贵妃出面举办赏花宴,邀请达官显贵之家的夫人和千金,再由王爷从中择妃。」换言之,荣贵妃明面上并未插手王爷的正妃人选。
皇子通常十六岁就订下亲事,出宫建府后便迎娶正妃,可是,他不满意太后提供的正妃人选,迟迟不肯应下。母妃辞世之前,父皇亲口向母妃承诺,正妃由他自个儿挑选,因此太后无法强行塞人给他。两边僵持不下,最后父皇只能居中协调,他和太后各让一步,他从太后提供的人选中择两名为侧妃,也因此他在没有迎娶正妃的情况下,先娶了两名侧妃。
其实,去年太后已经动用言官上书,宁王妃之位不能再空着,可是祝氏小产,他失去了孩子,这事也就搁下来了,拖到如今再挑出来,已经是极限了。
「她不至于只邀请看上的人选吧。」
「虽不至于,但无论如何防备,王爷都不可能全盘掌握荣贵妃手上的人选,还不如王爷心里先备好人选,以避开荣贵妃的算计。」
「纪先生放心,本王不会容许她在此事算计我。」
「王爷若能有个底,事先避开,这就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戚文怀同意的点点头,正好藉此机会知道哪些人与荣贵妃交好。
竹芝轩一片祥和,正如芍药此刻的目光,温柔专注的看着徐卉丹写字,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事实上,她的心正剧烈起伏,脑海不停盘旋着一件事——福禄院如今的情况如何?这不只是扳倒苗氏的机会,更是拉下姚氏的机会,太太很明白,绝不会在此时退缩,不管如何,她可是定国公府的女儿。
是啊,明知如此,她的心却难以平静,这是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难免忧心。其实,她一步一步都算计好了,太太只要照着做,她的精心谋划就不会落空。
「芍药看,我写得好不好?」徐卉丹拉着芍药,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芍药见到徐卉丹脸上沾了墨汁,不禁笑了,取出手绢仔仔细细帮她擦拭。「小姐的字越写越漂亮了。」
「芍药还没看。」徐卉丹噘着嘴。
「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看你写字吗?」
雏着眉,徐丼丹似乎想不明白,不过一转眼就抛到脑后,因为她的心思已经被更重要的事占住了。「做点心,我要吃芍药做的点心。」
「点心……大小姐肚子饿了吗?」她根本没心情做点心。
徐卉丹很委屈的抿着嘴。「芍药说好的,我写得好,就做点心给我吃。」
对哦,她怎么忘了呢?「大小姐的记性真好!」
徐卉丹用力扯着芍药的衣袖。「做点心做点心,芍药做点心。」
见状,芍药索性随着徐卉丹进了小厨房,借着做点心让心情沉淀下来。
因为徐卉丹像个孩子,老太太特地在竹芝轩设了个小厨房,以便徐丼丹吵着要吃点心时,芍药可以进小厨房做点心。
当芍药专注的揉着面檲做点心时,孙氏已经将一幅沈吟啸的仿画交到冯氏手上。
「媳妇亲眼见过这幅画,侯爷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收在小库房,可是,定国公府却得了这么一幅画,还特地送过来,说是要送给侯爷,这可将媳妇搞胡涂了,沈吟啸这幅画怎么会有两幅?难道当初沈吟啸就画了两幅吗?媳妇想不明白,便请芍药过来瞧这幅画,芍药竟说这不是沈吟啸的真迹。」
冯氏虽在书画上没有多少涉猎,但因儿子的关系,她可是很用心研究过沈吟啸的画,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不是沈吟啸的真迹。
「媳妇更是不解了,为何外面会出现这么一幅仿画?是有人将真迹偷走,临摹一幅拿去兜售,还是有人偷溜进府里的小库房按真迹临摹一幅,再去兜售?」
冯氏眼皮一跳,若是真迹在侯府,仿画很可能出自侯府某人之手,若此事为外人知晓,这不是教侯爷名声扫地吗?不过,就怕此事没这么简单,定国公府不可能无缘无故得了一幅沈吟啸的画,还特地送过来,这分明只是一个提示。
眼神一厉,冯氏按压内心越来越扩大的惊惧,指示道:「张嬷嬷,带上两名丫鬟,叫姚氏将沈吟啸的画全部取来。」
张嬷嫂应了一声,连忙领命带两名丫鬟去怡情院找姚氏。
孙氏原本很不安,此时渐渐平静下来。芍药教她不要害怕,只是让老太太打开库房查个清楚,这不是栽赃,也不是嫁祸,真正该害怕的是心虚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姚氏带着大丫鬟红绸风风火火走进来,张嬷嬷带着两名丫鬟跟在后面,两名丫鬟手上各捧着数幅画卷。
「老太太怎么突然想看沈吟啸的画?」
冯氏不发一语,张嬷嬷立刻吩咐两名丫鬟将画卷放在几案上,她亲自伺候冯氏将画卷展开,一幅接着一幅,冯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姚氏感觉到事情有异,紧闭双唇不敢再多言,就在此时,眼角瞥见孙氏,不由得一阵心惊,孙氏为何在老太太这儿?
冯氏看起来好像快喘不过气,张嬷嬷连忙令丫鬟去取一颗淸心丸。倒水,将药丸吞下,慢慢的,冯氏缓过气来,抬头一瞪。「为何沈吟啸的画全是仿的?」
姚氏懵了,仿的?这是什么意思?
冯氏相信姚氏被蒙在鼓里,姚氏的脑子没有这样的本事,更别说她在书画方面是门外汉,以假换真,她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
「张嬷嬷,不要惊动任何人,将管库房的嬷嬷丫鬟提过来问清楚。」
「是。」张嬷嬷再次带着两名丫鬟离开。
姚氏终于有反应了,跌跌撞撞扑到冯氏脚边。「老太太,是不是哪儿弄错了?沈吟啸的画可是侯爷的珍宝,我碰一下都不敢,怎可能以假换真?」
「这库房是你在管理,不是你以假换真,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老太太……」姚氏被一脚端开,跌坐在地上,大丫鬟红绸赶紧过来扶她。
「安静在一旁待着,今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红绸扶着姚氏在孙氏下首坐下,姚氏不安的频频看着房门口,直到再等下去都要变成望夫石了,张嬷嬷这才回来。
张嬷嬷走到冯氏身边,在冯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冯氏恨恨的说了一句「去把人给我带过来」,张嬷嬷又走出去了。
姚氏急死了,忍不住又开口。「老太太……」
「你这个蠢蛋!」
姚氏也清楚自个儿不聪明,可是不至于被人说成蠢蛋吧,还是出自老太太之口,真是又羞恼又难过,恨不得放声大哭,不过,又没这个胆量,只能忍着憋着,说不出有多么委屈。
过了一会儿,张嬷嬷回来,后面跟着苗姨娘,两侧后方各跟着一个丫鬟。
「张嬷嬷说老太太有事问我,不知何事?」苗姨娘看起来很镇定,好像完全没意识此刻的状况。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冯氏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立刻明白过来,取来一幅画卷递给苗姨娘,苗姨娘微微一颤,试图镇定的展开画卷,可是一看,脸色再也维持不住的转为苍白,冯氏冷冷的道:「你真当自个儿是沈吟啸吗?」
她必须想个法子脱罪,可是物证就在眼前,不可能推得一干二净,只能让自个儿也成了受害人……苗氏紧咬着下唇,脑海转过无数念头。
「沈吟啸的真迹在哪儿?」
苗氏双膝一跪,声泪倶下。「贱妾是逼不得已,哥哥的铺子缺银子周转,我娘以命相逼,贱妾若是不管不顾,岂不是不孝?贱妾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请老太太饶了贱妾一命。」
「说,沈吟啸的真迹究竟在哪儿?」
「贱妾不知道,贱妾只是交给哥哥去换银子。」苗氏重重磕下头。「请老太太可怜可怜贱妾,贱妾也是为了我娘,老太太饶贱妾一命吧。」
「沈吟啸的画是侯爷的珍藏,这要问侯爷如何处置。」
「真迹可以变成仿画,库房其他东西呢?」孙氏突然出声道。
冯氏闻言一惊,比起沈吟啸的画,库房里面还有更多珍贵的东西,尤其是御赐的贡品……冯氏急忙道:「张嬷嬷,带上绿珠和两个丫鬟,去每个库房一一查对。」
这会儿苗氏真的慌了,看着张嬷嬷带着丫鬟走出去,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冯氏见状,已经知道不妙了,可是还不清楚真实状况,只能按捺住,待张嬷嬷回来呈给她一张库房丢失的物品清单时,她差一点昏厥过去。
「这是不是你做的?你将这些御赐的东西弄去哪儿了?」冯氏生气的将手上的单子扔到苗氏面前。
苗氏结结巴巴的不敢说话,冯氏随手拿起一旁的紫檀木拐杖砸过去,砸伤了苗氏的手臂,苗氏终于说出来,这些东西全部交给哥哥去当铺换银子了。
其实,苗氏根本不清楚哪些东西是御赐的,虽然买通看守库房的婆子出入库房,可是为免引人注目,不能带走太大的物品,只能挑选精巧的东西,
姚氏吓坏了,连忙推卸责任。「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事与我无关!」
「你还有脸说不知道,你是如何管家的?!」冯氏气得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侯府这么大,单靠我一个人管不来,只好找苗氏帮我,怎么知道她会藉这个机会偷东西?」姚氏觉得好委屈。
「你这个蠢蛋,还没有想明白吗?御赐的东西失窃,不单单是内宅管理失当,这还是朝堂上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机会拉下侯爷!」
姚氏终于搞清楚此事的严重性,慌乱的看着冯氏,可是冯氏就算想遮掩过去也无能为力,侯爷若不立即惩处苗氏和姚氏,再上书请罪,待当铺的贡品落在有心人手上,告到皇上那儿,整个侯府都会招罪。
冯氏精疲力尽的垂下肩膀,做出决定。「张嬷嬷,将姚姨娘和苗姨娘送回去,不许踏出房里一步,等候侯爷回来处置,还有,此事若传出福禄院,我必严惩不贷。」
戚宗谦绝对不是一个昏庸的皇帝,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英明的君王,做事优柔寡断,不想得罪这个,也不想得罪那个。还好他懂得亲近忠臣,远离小人,重用的大臣都是能臣,也想要百姓过上好日子,在百姓口中倒也称得上好皇帝。
戚文怀是戚宗谦最疼爱的儿子,不单单因为这是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更因为他聪明果断、文武兼备,在几个儿子当中最为出色。大梁的江山将来应该交在他手上,可是,朝中势力大部分握在太后手上,贵为一国之尊也要抱着讨厌的女人睡觉了,太子之
位又怎能不顺着太后的意思交给老二?
在他看来,太子之位交给老二不过是暂时的,可是面对最钟爱的儿子,总觉得气虚,这个皇帝当得真的很窝囊……老四是否也是如此看朕?朕没册立他为太子,他对朕是否有怨言?
「父皇今日为何想与儿臣下棋?」戚文怀仿佛没有察觉到皇上的心情起伏。
戚宗谦收回纷乱的思绪,目光专注在眼前的棋局,却道:「你的正妃不能一直空着,告诉朕,你可有看上哪家的千金?」
「儿臣岂会鲁莽的四处窥探养在深闺的千金?」若他真有看上哪家的千金,能够说出来吗?父皇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太后和荣贵妃的耳目,只要从他口中说出哪家姑娘,只怕那家姑娘明日不是得了急病死了,就是教人发现与某个男子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