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直到第二天才找到steven,它自己跑回笼子里去了,大概是饿了,别处找不到吃的东西,还是回去做笼中鼠,毕竟有饭吃的不自由好过没饭吃的自由。
养了很久的小老鼠,黄米从来没摸过它,只敢远观,不敢近玩。有次去宠物店买老鼠的粮食,看见了一个遛鼠用的皮带,连在一个小背心一样的东西上,可以给老鼠穿上,然后带出去遛。
老妈一看见那玩意就觉得很搞笑,哈哈笑着介绍给儿子:“儿子,你看这个皮带哟,是遛鼠用的哦,你要不要买一个,把你的steven牵出去遛?”
哪知儿子听真了,非得买个回来遛鼠不可。老妈没办法,只好给儿子买了一个。
当天傍晚,儿子就要出去遛鼠。老妈也不敢碰steven,还得奶奶出马,戴上橡胶手套,捉住steven,给它穿上那个小背心,再连上细皮带,让黄米牵着去遛鼠。
哪知黄米连皮带都不敢牵,老妈说:“你连牵它都不敢,怎么能出去遛鼠呢?我们不遛了吧。”
但黄米又想遛,犹豫再三,终于胆战心惊地牵住了皮带。奶奶是必须去的,因为只有奶奶敢摸那只老鼠;老妈也愿意去给儿子助兴,于是用推车推着妹妹跟去;爷爷是孙子的贴身保镖,不去不行;老爸问太奶奶:“我们跟黄米一起出去遛鼠,您想不想也到外面去转转?”
太奶奶说:“我才不去丢那个人呢!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牵着一只老鼠在外面走,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有谁笑话呀?美国就是这点好,你想干什么都成,只要不犯法,就没人管你的闲事。大家都去了,您一个人待在家里干吗?”
太奶奶这才答应跟着出去逛逛。
于是小区里多了一道风景。到了傍晚,如果天气好的话,就有一群“乌合之众”在小区里瞎逛,为首的是一只老鼠,穿着个五颜六色的小背心;后面牵着遛鼠绳的,是一个小男孩,一看就知道是它的小主人;小主人旁边是位老爷爷,高度警惕,既怕老鼠把孙子拖走了,又怕老鼠自己逃走了;小主人的另一边是一位老奶奶,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像才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一样;后面是个推儿童车的年轻妈妈,边走边咕噜“steven,跑慢点啊,妹妹跟不上了!”;再往后是一个爸爸,推着一辆轮椅,里面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小区里的人慢慢都熟悉了这一帮“乌合之众”,有的还知道了小老鼠的名字,碰见了会打个招呼:“你好,steven,你这一家子人可不少啊!”
steven吃香的喝辣的,每天还出去体育锻炼,长得很快,用太奶奶的话说,就是“噈噈地长”,一下就长成一条黑乎乎的莽汉,十分怕人。
妹妹已经不喜欢steven了,看到就哭。奶奶也有点怕摸它了,但又不得不摸,每次换木屑都得把它捉住放到圆球里去,后来圆球已经装不下它了,十分为难。太奶奶一向都不喜欢steven,天天唠叨:“我说别养这家伙吧,你们不信,等着吧,总有一天它会整出点事来的。”
黄米自己也很怕steven,那么大个家伙,黑乎乎的,蹲笼子边看它,它会突然向你扑来,虽然有笼子挡着,它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吓也能吓人一家伙呀。
于是老爸跟他打商量:“宝宝,我们把steven送给别人吧。”
他刚开始还是说:“no!”
老爸继续做思想工作:“现在它长这么大个了,牙齿尖尖的,如果咬你一下,那可是很痛的哟。还有啊,圆球球也装不下它了,奶奶给它打扫房间的时候,都没地方放它,还怕它咬奶奶的手。”
最后,他终于同意把steven送给别人。
但到哪里去找个下家呢?谁会愿意收养这么黑乎乎的一个大老鼠呢?
奶奶在宠物店贴了个广告,说自家有个大老鼠出让,并留下联系电话。但贴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人愿意收养我们的steven。
老妈又在网上打广告,免费出让steven,还倒贴笼子饲料遛鼠绳等一系列用品,也没人上钩。
最后老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事的女儿愿意收养steven,赶快连笼子带老鼠外加一切与steven有关的物件全都送了过去。
刚开始的几天,同事汇报说女儿很喜欢steven,专门买了饲料等来喂养它。但过了没几天,同事就带来一个沉痛的消息:“我们把大老鼠放生了。”
“真的,放哪儿了?”
“很远的一个树林里。”
原来同事家的奶奶很害怕steven,一想到家里有个巨大的老鼠,奶奶就吃不香睡不着,特别是白天的时候,家里人都上学上班去了,只有那个老奶奶一人在家,更是怕得要命,不得不给孙女下了最后通牒:快把这个家伙扔掉,不然我就回中国去。
同事没办法了,只好开着车,带着steven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找到一片树林,把笼子提出来,放在树林边,打开笼门,放鼠归山。
哪知道刚好那时要下雨了,电闪雷鸣的,steven蹲在笼子里不肯出去。同事只好走过去,把steven从笼子里倒出来,提着笼子回到车里。但回头一看,steven还蹲在那里,不肯进树林里去。
雨终于下下来了,同事狠下心,把车开走了。
这事我们一直瞒着两个小主人。
情人来的信
太奶奶称呼美国的“邮递员同志”为“洋邮递员同志”。但这个称呼实在太长了一点,黄米说不过来,于是自作主张简化成“洋邮”。
每天上午邮递员快来的时候,黄米就贴在前门的玻璃上往外看,一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车,他就向太奶奶通风报信:“太奶奶,‘洋邮’来了!”
如果天气允许,祖孙俩就兴奋地打开大门,跑出去迎接“洋邮”。奶奶一般也跟出去,但只跟到门边,让太奶奶和黄米到前台表演,她只做个舞台监督,需要时才出手帮助两国人民沟通。
送信的洋老头已经认识这两老一小了,会从开着门的邮车里先跟远处的奶奶打个招呼,然后跟近处的祖孙两人拉家常。
洋邮:嗨,你今天好吗,艾伦先生?
黄米(腼腆,很小声,像蚊子嗡嗡一样):good(好).您呢,先生?
洋邮:pretty good(非常好).(转向太奶奶)您今天好吗,奶奶?
太奶奶(微笑,点头。点头,微笑。黄米急了,大声提示:太奶奶,说good!太奶奶恍然大悟):哦,古德,古德。
洋邮(应声虫一般,点头,微笑):good.good.
太奶奶(应声虫一般,点头,微笑):古德,古德。
(两个应声虫一般要“古德”好几个回合才作罢)
洋邮:good bye!
黄米:bye—bye!
太奶奶:古德拜(自言自语)这个我知道,这句我会说,英语不难嘛。
“洋邮”受过奶奶的嘱托,所以即便是受到真人的接见了,他也不把信件交给真人,还是放在我家门前的信箱里,让黄米过把邮差瘾。等“洋邮”把车从信箱前开走了,黄米就赶紧跑过去,从信箱里往外掏邮件。
太奶奶经常会喝住黄米,警告说:“不慌,等太奶奶先看一下里面有没有蛇。”
奶奶说:“信箱是关着的,怎么会爬蛇进去?”
“我知道蛇爬不进去,但人可以把蛇放进去,有些害人的人……”
其实太奶奶不用担这个心,美国人的道德水准还是比较高的,我们这个区也算所谓“高尚住宅区”,应该没人做这么恶劣的事。这里每家的信箱都不上锁,但谁也没听说过丢邮件的事。还有些包裹,如果送来时家里没人,只要是不需要收件人签字的,邮递员也会放在收件人家门前或门洞里。有次我们出去度假,“洋邮”送来一个包裹,放在门洞里好几天,也没有丢失。
但太奶奶说小心没大错,等她亲自查看了信箱里没蛇没屎没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肯让黄米伸手进去摸。黄米一样一样掏出来交给太奶奶,越掏越兴奋,大声欢呼:“好多啊!”“太奶奶,还有!”“还有!”
听那欢呼声,你还以为他在挖金子呢,绝对想不到他掏出来的多半是垃圾邮件。
邮件全掏出来了,黄米就往屋子里搬运。他总是好大喜功,要全部都由他来搬运,而且要一次搬进去。有时杂七杂八一大堆,他抱不下,一路走,一路劈里啪啦往地上掉,太奶奶跟在后面捡,边捡边说:“你呀,就像驴子拉磨一样,知不知道驴子拉磨是什么样的?”
太奶奶的典故一般都讲过若干遍了,黄米早就记住了。他格格笑着嚷道:“驴驴拉粑粑——走路拉路(走一路,拉一路)。”
小邮差的工作是有一套程序的,要按部就班执行。先是放在早餐桌上进行分拣,他把中文报纸给太奶奶,把八卦杂志给奶奶(那是老妈订的,但因为老妈在上班,或者在楼上,就让奶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自己也订得有好几种杂志,他早已搞熟了,知道哪本是自己的。
如果碰巧那天这几样都有,家里就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读书景象,老少三代读书忙,形势十分喜人。不过这样和谐的局面只能维持一会,黄米先把自己的杂志翻一遍,选一个他喜欢的页面,然后就露出文盲本色来了,拿着他的杂志,跑到奶奶跟前:“奶奶,念!”
奶奶很同情小文盲,赶快放下手中的八卦杂志,来给黄米念故事。太奶奶一般都会抓住机会,对黄米进行“读书有用论”的教育:“宝宝,你看,认得字多好啊!自己就看得懂,不用求别人念。快长大,长大了好读书!”
黄米订的儿童杂志,大多是双月刊,而我订的八卦杂志反倒是周刊,于是有的时候,祖孙三代都只有八卦杂志看。我订了一本《明星》,都是明星们的吃喝拉撒八卦经,以明星照片为主,十分养眼,祖孙三人都爱看。太奶奶和黄米不懂英语,所以只看“娃娃”(图片),奶奶负责解答太奶奶和黄米的问题。
经过这一两年的八卦熏陶,黄米和太奶奶都认识了不少“洋演员”,两人经常发表一点张冠李戴、悲天悯人的评论。太奶奶说:“唉,当个明星也不容易啊!家大业大开销大,这要是哪天没得电影拍了,他们到哪里找钱活命啊?”
黄米则叫:“太奶奶,‘猪儿摸’。”
这“猪儿摸”不是别人,就是当年扮演《外星人》里那个小姑娘的Drew Barrymore(德鲁·巴里摩尔)。奶奶告诉过他女演员的名字,但他把人家的名和姓搞颠倒了,念成了“贝尔——猪儿摸”。
不管这世界上还剩几个用纸笔写信的人,我们太奶奶肯定都是其中一个,而且很可能是最积极主动自觉的一个。太奶奶年轻时给父母写信,后来给儿女写信,然后给孙子写信,现在则是给重孙写信了。
太奶奶以前在国内寄信,一定要到邮局去或单位去才行,现在我们住的地方,每家门口都立着一个信箱,是小区统一搞的,外型像个小人,还戴着个蓝帽子。信箱上面有个小小的塑料红旗,平时躺下睡觉,当你有信要寄出去,就把贴好了邮票的信放在邮箱里,把小红旗竖起来,这样“洋邮递员同志”就会从你信箱把信取走,带回邮局去。
太奶奶从来没有这么舒适地寄过信,这下信兴大发,不时地给这个那个寄点东西,明信片啊,报纸剪辑啊,照片啊,风景图片啊,寄给加拿大的亲戚朋友,也寄给国内的亲戚朋友。
把信放进信箱的任务当然是黄米包揽了,他特别喜欢这活,很有成就感,所以见到太奶奶写信,他就很自觉地不打扰太奶奶,只不时地跑来检查一下:“太奶奶,写写完(写没写完)?”
等到太奶奶写完了,他就帮忙把信装进信封,再把信封口封起来。太奶奶为此专门买了那种不需要用嘴舔的信封,只需要揭掉信封口上那个保护胶水的纸条就行。黄米每次都要亲自揭掉那个小纸条,把信封口封上,如果奶奶忘了这事,自己把那张纸条揭了,那就只好浪费一个信封了,因为黄米是铁定要亲自干这活的,不然就会像遭受了金融危机打击一样情绪低落。
信封好了,小邮差亲自跑到外面去寄,他打开信箱,把信放进去,把小红旗竖起来,再把信箱关上,然后像刚埋了个炸弹一样从邮箱旁弹开,很紧张地跑进屋子里来。
“洋邮”来的时候,只要有信寄走,几祖孙反而不出门去迎接“洋邮”了,而是躲在门后观察,看着那个洋老头从信箱里拿出太奶奶要寄走的信,把当天的邮件放进信箱,再把小红旗放倒,几祖孙一拥而出,嘴里高兴地嚷着:“拿走了,拿走了,他把信拿走了!”常常把洋老头吓一跳,大概以为自己中了埋伏。
黄米不仅负责收信送信,还负责家庭内部的邮件传递。太奶奶收到亲戚朋友的信,常常是自己先看完,然后不管相干不相干,都让家里其他人传阅,太奶奶吩咐黄米:“去,把信拿去给你奶奶、爷爷、妈妈、爸爸看!”
黄米得令,迅即拿了信,送给下一位读者,并站在那里,“立”等可取。那位读者赶紧读了,交还给黄米,像传递革命火炬一般,庄严地说,去,拿去给你谁谁看!
小邮差就这么一站一站地往下传,直到把革命火种传送到每个人手中,一路上会得到若干个丰硕无比的“谢谢”,太奶奶说:“今晚不用做饭了,就吃宝宝赚的谢谢就行了。”
小邮差非常认真负责,有一个人没看信他就觉得失职,不停地问:“奶奶看看(奶奶看没看)?爷爷看看?”如果你对他说还有谁没看,他一溜烟地跑去送信。
有一次,老妈的某个老朋友寄来一张贺卡,不是明信片,而是信封装着的那种。太奶奶认出那是老妈的名字,就没拆开,直接给了黄米:“去,拿给你妈妈看!”
黄米把信交给老妈,仍然站在旁边,作“立等可取”状。老妈一心急着看信,三把两把撕开信封,就看了起来,没注意儿子还等在旁边。她看完了,把卡和信封都往床头柜上一扔,才抬头看见儿子还等在那里呢。只见儿子一个箭步抢上去,拿起卡就往信封里塞。老妈开始没摸着头脑,以为儿子在学装信。那该死的卡太大,可怜儿子装了刻把钟才把卡装进信封,还把信封扯破了。
小邮差拿着装卡的信封往门边跑,老妈这才发现不对头,大声问:“喂,憨包包,你把我的信拿到哪里去?”
“太奶奶看。”
老妈忍不住笑起来:“小邮差,你搞错了,这是给妈妈的信,不用给太奶奶看。”
小邮差困惑不解:“太奶奶没看。”
老妈解释了一大串,儿子还是舍不得把信还回来。而且越解释,儿子拉出来反驳的人越多:“奶奶没看”“爸爸没看”“爷爷没看”“妹妹没看”“steven没看”。
老妈生怕再说下去,儿子要把对门的joe也扯出来了,只好说:“好吧,好吧,你拿去给太奶奶他们看吧。”
小邮差仿佛得了皇家邮政部长的恩准,高兴极了,撒腿就跑,喜颠颠地把信拿到楼下交给大家传阅。太奶奶和奶奶都只作状看了一下,老爸却是严肃认真地从头到尾细读了好几遍,连字里行间都没放过,还特意带着小邮差到楼上老妈那里现场阅读表演,声明说:“是儿子叫我看,我才看的。”
老妈拿小邮差没办法,只好苦笑。
老爸把小邮差举得高高的,在老妈面前搞阅兵式,威慑老妈:“嗨,爸爸养儿子得计了(起作用了)!儿子,以后你看到妈妈老情人来的信,第一个拿来给爸爸看!”
背诗
太奶奶有时说黄米是“小懒虫”,黄米不知道这是个贬义词,很喜欢。一听到“小懒虫”几个字,他就缩起脖子,弓着背,夹着两条小胳膊,把手缩在胸前,作蠕动状。因为他看见过毛毛虫,以为只要是虫,就是那个肉滚滚的样子。
但老爸老妈爷爷奶奶都说黄米不懒。
爷爷说:“我宝宝哪里懒呀?勤快得很,早上多早就起床了,还要把爷爷也叫起来陪他。爷爷自从到美国来跟黄米住在一起,一天懒觉都没睡成过。”
奶奶也说:“我宝宝哪里懒呀?勤快得很,每天帮奶奶做多少事哟,帮奶奶拿信呀,帮奶奶择菜呀,帮奶奶哄妹妹呀,帮奶奶扯白头发呀。”
老妈不在乎儿子懒不懒:“懒点好,懒点好,勤快牛多耕田,勤快人多做事。”
老爸自己是个懒人,也生怕儿子太勤快了:“我儿子的问题不是懒,而是太勤快了,什么都想插一手,要砍树,要割草,要开车,我还恨不得他懒一点呢。”
其实大家都知道太奶奶说的“懒”,并不是指这些方面,而是指学习方面。所谓“学习方面”,又特指背诵古诗方面,因为黄米对别的东西还是很愿意学习的,尤其是在跟别的小朋友攀比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很早就为黄米买了英文字母的识字卡片,一面是字母,另一面有图画,但他不怎么感兴趣,没学几个就放下了。家里人也不想逼他,觉得他还小,现在逼着他学没什么用处,顶多就是让他早熟早慧一点,而早熟早慧与聪明智慧并不是一回事。
听说很多早熟早慧、早上少年班、早升大学的“神童”,最后都不过尔尔,有的还连一般人都不如,可见早熟早慧并不一定就是好事。一个人一生就是上学前的这几年可以好好玩一玩,我们干吗要逼着黄米早熟早慧呢?
后来黄米到小朋友家玩的时候,发现他的小伙伴也有一套英文字母卡片,而且认识好多英文字母,那家的妈妈拿一张出来,那家的小孩子一下就念出来了,这使他大受刺激,回到家就到处找他的字母卡片,找出来就可怜巴巴地央告家里人:“妈妈,你教我!”“爸爸,你教我!”“奶奶,你教我!”“爷爷,你教我!”
但他不叫太奶奶教他,太奶奶又好气又好笑:“你还蛮精呢,你晓得太奶奶不认得英语?那你刚好搞错了,太奶奶不认得英语的词,但是字母还是认得的。拿来,我教你!”
黄米将信将疑地把字母卡片递给太奶奶,太奶奶找出第一张a:“这个是‘啊’吧?我怎么不认得?”
刚巧黄米认识这个a字,知道太奶奶读错了,马上把字母卡片都夺走了:“你不认得!你不认得!”
奶奶见黄米求知若渴,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立马教他认字母,他很快就认识了英语26个字母,而且连大小写都认识了。他是真正的认识,不管把字母搬家到哪里,他都能认出来。
但黄米就是不爱背古诗,他在我们这个小区交的几个小朋友都不是华人,自然都不会背中国的古诗,他没人比着,就没动力,家里人也不逼他背古诗,除了太奶奶之外。
太奶奶总是笑黄米:“说起来,你的爹妈都是大知识分子,两个爷爷两个奶奶也都是大知识分子,怎么你这么懒,一点也不爱学习呢?”
黄米马上问太奶奶:“是是‘机器混子’?”
太奶奶曾经讲过,说自己有个同事,是广东或者广西的人,不会发“知识分子”这个词的音,总是说得像“机器混子”一样。没曾想,太奶奶对家里几个大人讲的典故,却被黄米记住了,而且没记别的,就记住了一个“机器混子”。
太奶奶没好气地说:“我说你就爱记这些无名堂吧,教你背首诗,左教也不会,右教也不会,一个‘机器混子’,才说了一遍,就被你记住了。”
老爸替儿子打抱不平:“这怎么是无名堂呢?这是在研究方言嘛,再说你肯定不止说了一遍,我都听到过好多遍了。”
太奶奶有点不好意思:“我说了蛮多遍了?唉,人老了,说过什么都忘记了。”
我们黄米才不管有名堂无名堂呢,马上问太奶奶:“左脚?”然后伸出左脚,“是是列个(这个)脚?”
太奶奶被他搅糊涂了:“我说了哪个脚吗?”
“你说了。”
太奶奶还是不明白:“我没说呀!难道我老得不中用了,刚说过的话,就不记得了?”
老妈在沙发上已经笑成一团了:“哈哈哈哈,太奶奶,你被憨包包扯糊涂了吧?”
黄米看到老妈在笑,知道自己说了俏皮的话,得到了老妈的赏识,好生得意,也跟着“哈哈哈哈”地笑。
太奶奶问:“你们母子俩到底在笑什么名堂?”
老妈笑够了,解释说:“你说‘左教也不会,右教也不会’,他以为你说‘左脚也不会,右脚也不会’,哈哈哈哈。”
太奶奶咕噜说:“这小子就会钻空子,教他一点正经东西,他就这里疼,那里痒的,不肯好好学,你们也不管一下,我看他到时候上学了,人家都会背唐诗三百首了,他还一首都不会。”
老爸说:“他又不到中国去读书,美国有哪个学校会要学生背唐诗三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