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人,老太君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招手把顾青竹唤到身边,左右端详了一回,吁了口气对李氏道:“青竹这一出嫁,果然瞧着不一样了。”
虽说才三天,顾青竹梳着妇人头,露出一截子莹白如玉的后颈,穿了件水红色对襟襦裙,耳朵上坠着对儿点翠宝珠耳环,一言一语均是眼中带笑,如此打扮,平添些许成熟的韵美,而灵动恬淡也没失色,两种气质混在一起,楚楚动人。
李氏也是有感而发,她膝下有儿有女,但大女儿早好多年便嫁人了,顾青竹在她跟前像是半个闺女一般,心里头有股子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可不就是!都说女儿肖爹,如今倒是像极了卢氏年轻时的恬淡劲头。”
卢氏仙逝那时候,顾青竹已经懂事儿了,故而对母亲印象挺深,听到李氏提起,心里头也一阵怅惘思念,想了想道:“待会儿我想去给母亲牌位那儿上柱香。”
“应该的。”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笑着点了头,“干脆你们这会儿先去,正好回来时叫上你爹一齐来祖母这用膳。”
因为顾同山还在世,卢氏的牌位并没供奉在祠堂的正堂中,而是在旁边的侧间供着,沈昙随顾青竹给卢氏行了磕头礼,把香插/进香炉后,又亲自打扫过供桌,这才拉着她的手出了门。
平时都有专人清扫祠堂,连顾青竹都很少上手去碰这些,故而在沈昙满脸理所应当的卷起袖子,问随从要来掸子和湿布,弯腰干活儿时,她心里可吃惊不小。
顾青竹回握着他的手,由衷道了声谢。
沈昙却是一笑:“有何好谢?你母亲便是我母亲,不能侍奉尽孝已是遗憾,这点儿随手之劳再谈谢,难不成我这夫君是给外人当的。”
两人刚刚成亲,任谁都不太可能一下子不分你我了,他这样说,顾青竹可不能真就觉得理所应当,老人常说,夫妻间相扶相助是互相的,倘若其中一人存了只接受不付出的心,那感情迟早会走到头。
天冷的彻骨,外头雪花纷飞,落在地上也融不了,祠堂门口的路早晨还铲过,这会子又冻了层冰,沈昙撑着把伞将顾青竹揽在怀中,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上头。
如此走到三房,顾青竹浑身是干干爽爽,沈昙左肩却湿了一大片,张姨娘打眼便发现了,忙挥手让丫鬟去取干帕子给他用,接着转身问顾青竹道:“要不然让姑爷去耳房换身衣裳?屋里倒是有给老爷裁的新衫,也不知能穿不能。”
顾青竹点点头,朝张姨娘道:“我先去问问看。”
沈昙在和顾同山闲话家常,虽然从前见识过沈昙八面玲珑的样子,可现下再看,依旧令人瞠目,无论顾三爷聊什么话题,他俱能附和的上。在泸州那段日子,顾同山固然受到沈昙颇多照顾,相处时候也不短,但毕竟重伤在身,每次说不多久便累去休息,像今日这样尽兴而谈还是第一次。
于是乎,当她提议让沈昙先烘烤衣裳,顾同山倒意犹未尽,沈昙当然不会扫他的兴,笑着对顾青竹道:“无妨,屋里暖和,很快就干的。”
见状顾青竹也没多说,只拿了块方毯给他盖在肩头,随后在小炉子上给他们煮些花茶。
这几个月张罗婚事,整日捏着绣花针,不是缝就是绣的,偶尔清闲下来,她还要拾起画笔练上几幅习作,是以上次煎茶在何时已经记不清了。
好在学会这门手艺便不怎会忘,丫鬟将水煮上,她在另一头小案上碾茶,把新鲜剥下的橘皮用小刀切成丝,又派人去院子里的腊梅树头采些梅花儿来,分别放在茶碗里。
桔丝普洱煮出来的颜色略浓,瞧着不如绿茶清透,可配上俩朵白梅在上头浮着,立刻赏心悦目起来,张姨娘低头看了半天,忍不住赞道:“姑娘这泡茶功夫实在是出神入化的。”
顾青竹素手一翻,将茶壶晃了两晃,这才高高扬起胳膊斟入茶盏中,梅花被热茶冲的打了个旋儿,最后浮了上来,狡黠的笑笑:“我也就在家能称称王了。”说罢喊来丫鬟把茶送到外间。
“姑娘这话说的。”张姨娘搬来凳子坐到顾青竹身边,炉子旁热乎着,她体寒,便多烤烤会儿手,“我虽见识不多,但好歹还是分得清楚,连老爷说到泡茶,还会点着夸你有天分。”
耳房的帘子厚实着,小丫鬟端了茶一出门,房内只留顾青竹她们两人。
洞房没有落红这事儿,沈昙纵然给了解释,但顾青竹心头总是有些过不去,大抵是从前那观念太根深蒂固了,于是趁四下无人,她一面儿用布擦手,一面儿将身子倾向张姨娘,咬着唇踌躇片刻,才细细低语道:“姨娘,有件事儿想和您问问。”
张姨娘见她忽的肃了脸,心里头一咯噔,还以为是新婚有何不顺,于是飞快瞅了眼门帘子,关切道:“姑娘想问什么?”
顾青竹三言两语将盘亘在心间的愁思说了,说着说着,似乎当时的紧张劲儿又回来了,不由自主的抓着膝上的裙摆问:“落红是每个姑娘家都有的么?”
张姨娘一听,没先回她的问题,而是先急急忙忙打听道:“姑爷可有不高兴?”
因为想先问清楚原因,所以顾青竹并未提沈昙的态度,此时既然问了,也便如实说道:“没有,还是郎君帮着瞒过去,他说有些女子是没有落红的,我却没听说过。”
张姨娘这心忽高忽低的悬了一圈,听罢这话,双手合十对着东边念了句佛:“姑爷说的属实,过来人都知道点儿,有些姑娘家天生如此,还有些流血不止的呢,那可是不好受。”
“如此便好。”顾青竹松开手指,脸儿上的紧张终于消了大半,“我还担心是他寻的理由安慰我。”
“姑爷是真心实意对你。”张姨娘心中对沈昙自是又高看一眼,作为男人,能如此信任体贴妻子的可不多,委实难能可贵,“从前你未出阁,我也真没往这儿想,疏忽了。”
其实说白了,姑娘家在遇见这种事全凭对方的信赖,偶尔有人没那落红不假,但到底是天生的,还是从前已经过人事,洞房时很难辨别的清楚。
口说无凭,单凭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大多男人还是不信的。
顾青竹心中畅快许多,张姨娘趁机又给她说了些私房话,诸如两次小日子中间行房比较容易怀上,平常多沐浴清洗,若有不舒服万不能害羞瞒着,请个女大夫来问问才能安心。
这些都是她没接触过的,其实在洞房后,顾青竹就有心想找点儿妇科方面的书籍专门看下,问旁人总归有那么些难以启齿,张姨娘这番话真真是雪中送炭了。
一家人去长松苑在老太君那用过午膳,按着寻常来说,顾青竹再坐上会儿子便该走,从早起盼着出门到现在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恋恋不舍,而沈昙却好似知道她心思,主动提出多呆到晚上,求老太君再招待顿饭再走。
老太君乐的合不拢嘴,抚掌连连说了几个好,嘱咐着于妈妈跟厨房说,做几样沈昙爱吃的,结果话都说完了,才想着扶额道:“看看我这脑子,还没问过你喜欢吃什么来着?”
行军时,冷锅冷灶的大冬天啃过生红薯,一晚温水就着就是一顿饭,沈昙几乎不挑吃的,故而再顾家用膳,也没人瞧出他的口味。
沈昙缓缓笑了笑:“回祖母,我比较喜欢吃肉,无肉不欢。”
老太君一愣,随即开心笑了起来,最后眼里都笑出泪花儿了,才说道:“是个实在的,就吃肉,家里头正好还有只鹿腿儿,索性让人把它给烤了,保管你吃个够!”
既然小两口要呆到晚上,顾青竹便劝着祖父和祖父照常小憩一会儿,屋里的人散了,她也和沈昙去听竹苑走走。
主子嫁出府,该带的丫鬟婆子都随着去了,听竹苑留了两个丫头守着,其余的则分散到其他院子做活儿,黄姑姑眼下在顾三爷那里继续当管事,自然也兼顾着这边,见他们要去,急忙忙又指派六七个人。
顾青竹觉得没必要,这屋子没空两天,还烧着地龙,其他也没甚可伺候的,便只留下两个人。
颂平寻了个箱笼,把这两日想起来需要带的小东小西稍上,要说成亲前核对过好多回,实际换去沈家住,总有些东西用着旧的方便。
沈昙以前来听竹苑并非光明正大,连屋后那丛竹林还是最初送鸽子时,来这逗留了一会儿,是以白雪皑皑映竹翠的景色,让他流连一好阵子。
顾青竹披着狐狸毛领的月白色斗篷,还是沈昙给的嫁妆中带的,斗篷不厚不薄,穿在身上有种青云出岫的仙气,唇间一点点绛色,随着嘴巴一开一合,腾起团团雾气:“其实夜里有月光的话,这边更好看。”
沈昙绕着棵竹子转了圈儿,随后侧身朝她道:“不如等过段暖和了,寻个日子移栽到三省居一些,竹子长得快,费不了两年,又是片竹林。”
顾青竹呆了一呆,她鲜少因为自个儿大动干戈,三省居本就精致清雅,前前后后能填的地方都栽的有树木,如果在为了栽竹子而挖掉其他,她肯定是不愿的。
“三省居便很好,不用费那么大劲儿种吧?”顾青竹眨了眼。
“你不是喜欢么?”沈昙嘴角慢慢翘出笑意,“有个竹林,夏天喝茶也有去处了,四叔总说院子过于硬气,以后多添些你想要的,山顶那处也是,我整出了一大间给你做画室,夏天那里视野极好,汴梁城再没有谁家比咱们山上更适合赏景作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全城大堵车,光顾着看车尾蹬了(晕头)。
第157章第一百五十七回
三省居后山那块地方她只上了两回,老国公病逝后,连夜偷偷跑来探望沈昙,冒着大雨被他抱上去;成婚这三日又去过一次,可惜腊月太冷,连顾青竹这样不怕冻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哆哆嗦嗦,沈昙原模原样将她带下山,捂在厚被里暖了良久才缓过来。
草木枯荣,山林和院落交相呼应,屋舍中每一藤每一树都取其势,顺其形,完全没有刻意的修整过,以至于顾青竹在山上呆的那会儿,观远处景龙江附近点点灯火,仿佛身处城外世外桃源一般。
若能栽竹成林,定然更加美不胜收。
顾青竹听得心动了,可又顾虑着如此大费周章的引起沈家长辈不满,即使老夫人和沈大人他们不说,另外几房人会怎么想还不一定,故而她没一口应下,只微微点了个头:“那便等过了年,天暖和再合计。”
沈昙知道自家娇妻周全的性子,凡事先考虑妥善才肯去做,想让她随心所欲,凭自己喜好来,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成,不过他有的是时间,说理是说不通的,来日方长,总归有磨合渐入佳境的那天。
这世间条条框框已然够多了,他是不愿让顾青竹在生活琐事上还束手束脚。
两人在听竹苑中踱步赏着雪景,不多会儿,顾明卓背着个书袋子满头大汗的从前院跑进来,脚地下是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扫固然扫过了,但依旧湿滑,临到跟前顾青竹瞧见他,立刻出言阻止道:“别跑了,小心摔跤!”
原本那么跑着也许还稳当,这一喊,顾明卓下意识的放慢步子,结果还真打了滑,踉跄着想要扑倒在地,幸亏沈昙离的近,且眼疾手快,一手将他托住才没摔个嘴啃泥。
“谢谢姐夫。”顾明卓心有余悸的抹了把汗,咧开嘴笑起来。
沈昙手掌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不客气。”
而这边,顾青竹可没那么好说话,这个时辰先生应该还在暖香斋给他们授课,显然顾明卓不应出现在听竹苑的,于是她蹙起眉心问道:“提早放课了么?”
“没有。”顾明卓拉了下甩到身前的书袋子,小喘着气道,“不过今儿的课是讲完了的,先生布置了课业,因着长姐回来了,便许我提前走一会儿。”
顾青竹自小担负起照看胞弟的责任,对于顾明卓可谓尽心尽力、面面俱到。但在学业上,顾家一脉素来严苛,男子皆是守则苦读,连看起来最不着调的六哥顾明宗,如今也是有股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
她不求明卓学问登峰造极,秉烛夜读,可白日的课业,如没有特殊情况,还是和大家一起上完的好,是以听见他为了自己提前出来了,略有不快:“我晚膳还在家用,你急什么呢?日后可不能这样随便缺课。”
顾明卓眼下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课业不难,晚上用个把时辰就能做完的,长姐别担心。”
顾青竹还想再说,让沈昙给笑着拦下来了:“这学问学到肚子里就行,至于什么时候学,在什么地方学,让他自己拿主意。”
顾青竹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家郎君这么利索的开始拆自己的台了。
“姐夫说的是。”顾明卓喜滋滋的点头,“我心里头有成算。”
这下轮到顾青竹守在旁边听他们讲话了,明卓开春就要去东山书院,正是对外面感兴趣的时候,谈到兴起,问题接二连三的抛给沈昙,而他则老神在在的一一解答,如同自己是从东山书院出来似的。
等到顾明卓回屋放书袋,几人准备去长松苑时,顾青竹才抽到空闲单独问了他:“方才你和明卓说那么多,到底是真是假?”
什么东山书院宿舍要挑西园,山脚又处茶点铺子卖的凉糕好吃,对于的吃方面便不要太讲究了,期望越大失望愈大,能裹腹即可。别看东山书院在中原地域称得上首屈一指,聘请的先生许多都是国子监出身,历次科举前三甲也常去那里授课,偏偏这么个千好万好的地方,伙食差的不止一点儿。
顾青竹听的云里雾里,记得沈昙早早就去西北了,哪儿会知道这些?也不像是道听途说的。
“当然是真。”沈昙将她的兜帽又拉上去罩着头,这才满意,“我也出身东山书院。”
顾青竹瞪着眼睛,似是不信的又确认一遍:“你什么时候去那儿念的书?”
当初沈昙摘得桂花榜魁首,若非恰逢老国公去世,定然会轰动一阵的,虽说他拜入顾二爷门下,成为正经八百的顾氏子弟,但他入门晚,做学问是需要经年积累的,再想到沈家大公子在西北从军那段经历,百姓们就咋舌不已。
旁人十年寒窗苦,尚不及他断断续续没正经读过书的人,只能说是天资聪颖,连怨都怨不起来了。
倘若在东山书院呆过,应该有人知道才是,起码作为书院一方,竟也没大肆宣扬。
沈昙颔首:“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我自以为和开封府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不同,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不成想刚到西北天寒地冻,不到饭点儿,连碗热水都难喝到,后来吃饭烧水都是自己来,即使如此,也没熬过多久,不到半年就又跑回来了。”
“沈将军没有派人跟着你?”顾青竹说的含糊,其实是奇怪沈原竟丝毫不给他些特权,要知道,将军一句话,起码吃喝不会城问题。
沈昙眯了眯眼:“四叔和我爹他们同流合污,巴不得我知难而退,接着我回到汴梁,就被家里头送到东山书院,算是学了三个多月。”
“我记得东山书院是规矩甚多,不到休假不准下山,我大哥最早也在那...”顾青竹仍是疑惑,“你说那么多,可不像几个月便能熟悉的。”
沈昙笑了一声,勾起指头示意她靠近点。
顾青竹懵懂的走进两步,还以为是甚不好开口的,附耳过去听着。
“有规矩不假。”沈昙耐心的为她解疑答惑,“不过守不守是我的事,若说吃喝玩乐,东山书院那么点儿地方,三个月绰绰有余。”
顾青竹简直想扶额,绕了半天,值得吹嘘的在这儿呢。
“不过我说这些给明卓听,倒不是让他学我。”沈昙敛起笑容,正色道,“你大概没感觉出来,明卓对于去东山书院有些忐忑。”
“有么?”她怔住了,仔细回想了遍,也没觉察出胞弟有何不对。
沈昙道:“对于男儿来说,明卓已经是很安稳老成,凡事过犹不及,长此以往倒是弊大于利了。”
顾青竹心细如发,略微品味这话,便摸出症结所在:“难道是我太过影响他的缘故?”
“有一部分,不过大多也是天性使然。”沈昙倒是直言不讳,“明卓去东山书院是谁选的?”按照顾家的门第,想让顾明卓去国子监是轻而易举,但顾大学士却在权衡之后,选了城郊的东山书院。
“是我祖父。”顾青竹回答说。
沈昙心道豁然如此,姜不愧还是老的辣。
“这便对了,其实东山书院和国子监各有千秋,俱是一等一的学府,不过如果去国子监,每日还是住在家里,对于明卓来说,显然东山书院更为适合。”
顾青竹心中感慨万千,这些都是她之前忽略的,被沈昙点拨后,有种拨云见月的通透感,幸而家中长辈目光长远,明卓将来独自在外也能多多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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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后,顾青竹正式开始打理嫁妆箱子,成亲时抬过来的东西还在库里撂着,根本没有时间去弄,虽说都是零碎的物件儿,但哪些需存起来,哪些要整出来用,都是费时费力。
沈昙那边也恢复了作息,离春闱没多少日子了,守孝这三年他读书甚多,这次是有备而来,不用像上次那样临时抱佛脚,每日按部就班的温习就成,隔三差五将写的策论和遇到的难题汇总成册,待去顾家时再请教顾二爷。
这日,沈昙去书房前,先将三省居的几位管事唤来,当面将家中一切事务的大权移交给顾青竹,连同他自己的私库钥匙,也在私下交给了她。
新妇进门原本有段适应的日子,便是关起门自家的小院,也得是熟悉之后慢慢上手。而男人家的私库更是要紧,哪家会把这交给主动交给夫人拿捏,难不成出门喝酒应酬,还得先汇报拿了银子再走?
顾青竹深谙其中道理,无功不受禄,其他先不说,总想着能把钥匙还给沈昙,可是一来二去却把人给惹恼了,冷下脸挥手把她叫到床边坐下,盯着顾青竹半晌才道:“一把钥匙而已,还要推三阻四?”
“可这放在你手里更方便些。”她只是出于实用考虑,好言相商道。
“一样的。”沈昙道,“有事商陆找你拿银子,难道你会不给?”
顾青竹下意识的摇摇头,沈昙做事都有他的道理,别说他用自己的,便是说句话让她拿嫁妆填补,也是没有二话。
沈昙呼了口气,压过去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肆意啃咬了番,颇为恶狠狠的说:“咱们要约法三章。”
顾青竹遂不及防,嘴巴疼的直抽抽,龇牙咧嘴道:“郎君要定什么章程?”
沈昙俊眉一扬:“头一条,男主外女主内,钥匙收好,日后我是吃山珍还是啃窝头,就要看夫人本事了。”
床下的问题床上解决,沈大公子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乃至顾青竹那点机灵根本没用武之地,来不及惊呼就被扔到床上,一阵疾风骤雨的压制后,玉体没有一处不软,沈昙勤学苦练初有心得,又是打定主意逞男子威风,把人欺负的娇喊着求饶。
起初顾青竹是咬紧牙关憋的眼都红了,也怕羞的不敢吭声,到后来委实受不住,那感觉真是神魂尽失,前几次那种疼痛感几乎没了踪影,只剩下无边的欲念,檀口一旦张开,那似哭非哭的声音便连绵不绝的往沈昙耳中钻。
这无疑是最好的摇旗呐喊,沈昙脑袋一空,真是什么都顾不得,眼中只剩她洁白光莹的脊背,鏖战两轮才堪堪罢休。
待顾青竹回过神来,简直羞愤欲死,前院颂安她们还等着她吩咐去开嫁妆箱子,青天白日的,两人说着正事便关起门如此这般折腾。
委实太过不像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两口甜甜甜的日子开启,女主太规矩,各种小磨合走起~
第158章第一百五十八回
沈昙过于卖力,直接导致了顾青竹在榻上昏睡半日,到夜里才醒来吃了些东西。
嫁妆箱子也没有开成,颂安中间来过一回,沈昙并没让她进屋,只摆了摆手,她便知趣的将仆妇们打发走,箱笼仍照着原样收入库中。
因是前朝大员的宅邸,沈府占地大且建筑奢华,像是三省居,沈昙见净室中空荡,便差人掀开地板,挖了个池子出来。他身量高,在外多年习惯了露天河川里沐浴,再让就着木桶洗很是拘束别扭,故而才有此一举。
前人栽树,顾青竹成了乘凉的那人。
热水澡可以解乏,原本她是不想麻烦下人将池子灌水供她洗用的,瞧着不大,其实想洗一回厨房得四五个人足足烧半个时辰的水,可沈昙在她还睡的时候就吩咐了,顾青竹便心安理得的享受下。
颂安在旁边伺候着,边拿了皂荚帮她涂头发,边说道:“姑娘下午歇息,秦夫人来找过您,我说要叫您起身却让她阻了,似乎明儿会再来。”
颂安口中的秦夫人指的是沈仲的大姐沈从玉,早先沈老爷子还没封国公时,她早早就嫁出去了,以当时的门第看,已算不错,可惜沈家后来显赫,沈从玉心里头就不大平衡了。
中间有那么几年,沈昙这位大姑还闹过和离,秦家明知手里抱着个金凤凰,怎还能答应这种事儿,死活是没同意,沈老太太也是一个意思,既然之前都能安稳的过日子,偏偏家里头封了国公府便不能过了?
沈家没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于是两边压着,沈从玉也没真如愿,憋屈的当她的县令夫人。
她嫁去的秦家也在陕西路,趁着沈昙成亲,在家多住一阵子,闹洞房时顾青竹见过她,身边儿还跟着个十多岁的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