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圣人特意给六公主定了一整套的琉璃物件,运送到京城后,又请来几位木雕大家,配上相应的底座,目前已摆入驸马府,傅长泽今日便是拿回一件返工的木雕底儿,将府里那个不合适的替换下来。
李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亭亭玉立的站在众位贵女中间,含笑说道:“我就说呢,这个时候六公主定舍不得让你办事,还以为傅公子专程出门见见故交好友,原来是娘娘的口谕。”
这话乍一听没甚味道,可仔细品品,专程见‘故交’颇有几分影射顾青竹的意思在里面,他们二人以前订过婚,傅长泽依旧是顾氏弟子,能在这碰见,可不就是‘巧’了么。
因六公主的关系,傅长泽近一年来对贵女间勾心斗角敏感的多,顾青竹又在身旁,不难想到她意有所指,当即肃色道:“近日繁忙,承蒙皇后娘娘体恤,办事均由宫中侍卫陪同,至于故交挚友,日后再叙旧也不迟。”
顾青竹心内道了句果然,那几位佩刀侍卫和傅家仆从没半分相像,原来是宫里头来的。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并非有多倾心,只不过从前有朱凤珊和她争高下,好容易朱凤珊败下阵来,成婚后和徐淮去了江宁府,紧接着却让顾七娘捡了漏,先前那五分的喜欢,再加上五分不平,凑做十分的不满。
她看不得顾青竹安安稳稳和赵怀信结亲,便想从中作梗,至少给他们添点儿堵。
而无意中曾听手下探子说,傅家公子原先有块仿汉代古器的盘龙飞虎云纹玉佩,是他祖母传下来的,这半年多也没见他带,六公主还问过两句,傅长泽说是玉佩碎了个角,便放在盒中存着不再用,实际上则送给了顾青竹。
这事儿若被六公主知道,可不得闹翻了天,瑞和县主走这一趟的目的,便是先探探顾青竹的反应,运气好的话,能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就更妙了。
对于傅长泽不卑不亢的回答,瑞和县主不置可否,轻轻抬起食指遥遥点了下,提醒道:“琉璃铺虽说不远,可一来一回的也耽误时间,驸马爷早些去才好,待大婚那日,本县主再另行登门喝六公主与你的喜酒了。”
宫中侍卫皆时训练有素,傅长泽翻身上马,便整齐划一的朝瑞和县主行拜别礼,随后跟了上去。
那厢,赵怀信仪态万方的从月洞门里出来,直直走向顾青竹,驻足观看过竹篓中钓上来的蟹子,瞬间笑出声来:“我还怕你们太辛苦,想吩咐他们捞上一网,原来青竹这垂钓功夫也出类拔萃,再多半个时辰,遇仙阁养的这么多蟹怕得被你钓个精光。”
顾青竹脑中尚在琢磨瑞和县主的深意,猛然听他一句,有些转不过弯儿,半晌才蹙了眉,微微不知所措的低语道:“可是太多吃不完?”
“有田桡在,多少都吃的下。”赵怀信不甚在意的叫人把竹篓中的蟹子收集好,带去遇仙阁后厨烹饪做晚膳。
其实,赵怀信顺口说话也就眨眼的功夫,紧接着便向瑞和县主招呼,但李淑看着他和顾青竹旁若无人的说话不顺眼,那双凤眼微微挑起,冷淡道:“赵公子单顾着心上人,怕是连本县主都没瞧见吧?”
赵怀信摸了摸鼻子,倒没否认,笑着说:“让县主见笑了。”
出门才几个时辰,顾青竹深深以为自个儿这张脸险些笑僵了,一时不好再做其他表情,只得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微笑不语。
她这半年个头长了许多,和在宝珠寺初见李淑时,增了些少女的窈窕青春之气,瑞和县主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当初太过轻视她,这才当真是个刀枪不入的闷葫芦,怎么刺都没反应,倒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的人心头怒火直烧。
瑞和县主临时改了主意,决定等六公主听说玉佩的事儿,再来看看她是否还是这副表情。
“本县主还有事,便不久呆了。”李淑颔首,神情倨傲的对赵怀信道:“你们玩的尽兴。”
等她那辆马车叮铃叮铃的走远了,唐蔓才抚着胸口叹道:“走走,咱们也赶紧登楼罢,省的一会儿蟹端上桌冷了。”
到底都是年轻姑娘,很快将瑞和县主忘在了脑后,随身丫鬟在岸边收拾东西,闺秀们陆续结伴往遇仙阁走,赵怀信坠在队伍最后方,冷不丁在顾青竹身边开了腔。
“瑞和县主难为你了?”
顾青竹不欲和他多讲,一面儿走一面儿摇头道:“方才傅公子路过,紧接着县主到了,也就说些平常的话。”
赵怀信听完,低头若有所思了一阵,在楼梯转角时,驻足听了下来,考虑着还是应该提点下她,于是道:“别理她太多,皇室之人城府极深,可还记得朱凤珊?”
顾青竹楞了下,反问道:“朱凤珊?”
因为与朱凤珊过节太多,她想了一回,不知赵怀信指的是什么。
“她的那些传闻。”赵怀信嗒嗒的踩着楼梯,步与步的间隔都是一致,端的是翩翩公子的风范,可从嘴里吐的出话,却令人惊愕:“咱们在元宵灯会救了她后,贴身丫鬟自尽,那丫鬟家人抖出是替朱凤珊被辱,闹得满城风雨,当日除了我信任的手下,在场其他人也不会有那多嘴多舌的,朱家手段凌厉,消息那么容易流出来,不蹊跷么?”
确实蹊跷,当时顾青竹还思酌良久,最后沈昙也只答了个皮毛,便没多问下去。
顾青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要知道,朱凤珊怀疑过她,也正是这份怀疑,才导致了后头金明池设计她和李盛的事情:“是瑞和县主做的?”
赵怀信不屑的笑了笑:“手段倒是隐蔽的很,当时那么多人查也没查出个头绪,不过终是禁不起推敲,后来猜也能猜出几分,圣人怕也是知道的,但朱家这些年狂妄的太过了,顺水推舟的打压下,也好挫挫他们锐气。”
朱凤珊联合六公主陷害她,最后李珠被圣人拘束在行宫那么久,朱凤珊干脆不能留在汴梁城,她虽说是虚惊一场,也凭白造了祸事,而瑞和县主则成了渔翁得利的那个。
顾青竹被这真相震了半晌,细思极恐,却不知道瑞和县主不为人知的手段还有那些。
“我就说那么一句,竟这么担心?”赵怀信见她紧绷着脸,不由好笑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李淑若有小动作,我岂能让她如意。”
可惜这话说的太满,瑞和县主的小动作还真就起效了。
李珠在宫内欣喜等着成婚的前一日,城中公侯世家的闺秀入宫给她添妆,南洋的珠串、点翠簪钗、琉璃簪、葫芦形的嵌宝耳垂等现下时兴的贵重首饰珠宝,应有尽有。
闺女们齐聚一堂,添的那些东西被归置在大小样式相同的雕花箱笼里头,只等着成婚随嫁妆一同送去驸马府,顾青竹的立场尴尬自然不会去惹那个嫌,顾家是由程瑶出面代表着去的。
无论心中所想是什么,闺秀们围坐在李珠身旁,面儿上都是一团和气,待提到傅长泽更不遗余力的夸赞一番,好似从前那些嫌弃傅家无权无势的话,都不是从她们嘴里头说出来一般。
李珠就喜欢被人羡慕,圣人特批了傅长泽明年参加春闱,还说若考中的进士,也会破例让他入了仕途,好多人不喜成为驸马的最大原因,就是空有一身才华抱负无处可展,傅长泽的待遇倒是让前面几位驸马眼红的很。
没多久,也不知谁先提起,傅家公子温润如玉,不像其他纨绔子弟浑身奢华派头,其中还有位和傅家沾亲的闺秀,秀秀气气的说她这位表亲的哥哥,甚少在意那些身外之物,连祖母传下来的玉佩,并不是什么珍贵料子,都能戴在身边许多年,视作珍宝。
六公主原来就有印象,如今再被提起,不免好奇,不过当场也未多问,闺秀们喝茶坐过片刻,便相继起身离去。
而这玉佩的事儿,算是刻在六公主脑子里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篇埋的线索,终于到现在可以掀盖子了(捂脸),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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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第一百一十六回
九月初四这日,汴梁城四方城门限制通行,白日里非城中马车不得入内,皇宫通往驸马府的道路早早便禁了行,数百名仪仗侍卫沿路而站,身着盔甲红裤,蔚为壮观。
傅长泽带领人马由东华门进,在那儿换上官服,大雁再次被抬出来送到公主所住的大殿处,此时,李珠已经装扮妥当,头戴九翚四凤冠,嫁衣上头用金银线绣的长尾山鸡,额前挡细珠帘,笑意盈盈的由贴身宫女搀着,踏上金铜檐子,仪仗队在前头扫洒开路,前前后后是红罗掌扇簇拥着,一路吹奏着行去驸马府。
顾家与傅家关系甚密,毕竟两个孩子定下婚约多年,现下各有了归宿,更谈不上什么瓜葛仇恨,老太爷和老太君更是亲临驸马府捧场吃喜酒,顾青竹随着家人在府上等候迎亲队伍归来,眼前人头攒动,她点着脚观望了会儿,心里便有点打退堂鼓。
六公主下嫁傅家,顶级公爵世家没什么想法,一般官员艳羡的却不少,顾青竹立在院中,两人又有那么段旧事前缘,时不时就有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连陪在身旁的程瑶都感觉锋芒在背,蹙着眉心细语道:“左右也瞧不见,咱们先往厅里走吧?”
顾青竹自然乐意,原本站在这儿,就是为了尽量合群,少惹些非议,既然程瑶提了,便笑着点了头:“早就不想在这挤着了。”
可刚迈出几步,就有位闺秀撇嘴哼了下,声音堪堪落入她耳中:“装的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好意思来参加六公主大婚,赵公子聪明一世,怎的被这种人蒙蔽了?”
说话的闺秀巴掌大的小脸儿,下巴高高扬起,美目圆瞪,若不是旁边人声鼎沸,怕是还能听见她磨牙恨恨的声儿。
此种不痛不痒的话顾青竹几乎不过耳朵,脚步顿了顿,依旧四平八稳的搀着程瑶往前头走,便是这视而不见的行为愈发触怒了那闺秀,紧跑两步上来,喊了声:“怎么,心虚的不敢回话了?都说什么顾氏乃京师门风第一家,顾姑娘这等作为,看来顾家门风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姑娘间拌嘴吵架多的很,像是酒宴婚事这类场合,争奇斗艳暗地里较劲的数不胜数,傅长泽迎亲的队伍已停在府前,人们笑语着挤上前去,是以留意到她们交谈的并不多。
程瑶如今嫁给顾明宏,那就和顾氏一荣俱荣,听见气话牵扯到家族,笑淡了下来,她素来在贵女圈子中威望高,于是提醒道:“肖姑娘慎言。”
“哎,公主大喜的日子,咱们赶紧去凑个热闹。”旁边有人拉着她和稀泥,劝道:“你怎么人一多还胡言乱语的。”
肖柳儿挣脱开,跺着脚急道:“怎么叫我乱说,哪儿一点不对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眼巴巴在这等什么,还以为驸马爷一进门能瞧的见她么?我就是不服气,顾家单是空有个好听的名声,不然赵公子会选她?”
话落的时候,尾音儿都便了调子,肖柳儿爱慕赵怀信,原先还曾经传过一阵子两人的传言,不过没多久,便被朱凤珊迎头赶上,相较之下她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城中许多闺秀俱是这样想的,对顾青竹的态度就三个字—不服气。
几个看见肖柳儿按耐不住气性出言问责的,揣了坐山观虎斗的目的,纷纷不着痕迹的围上来。
顾青竹根本不认识肖柳儿,被说两句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口口声声连带着污蔑顾氏门风不正,自无法置若罔闻了,于是开口道:“我自问行得正坐得端,姑娘若对青竹有何误解不满,尽管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来便是,但随便质疑顾氏门风,还请三思而后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肖柳儿一听哪里还忍的下去,犹如火上浇油般,滋喇下子点着了,脱口就是一通怒说:“你行得正坐得端,还做出在六公主大婚前私会驸马的勾当,你敢说那日在汴河岸没见过傅公子?还死缠烂打着说了老半天,如果不是旁边那么多闺秀盯着,指不定连人都要倒贴上去呢!这是顾家所谓的门风?避嫌可懂?简直恬不知耻。”
在遇仙阁和傅长泽碰见确实属巧遇,两人虽说了话,可统共不过把蟹子装进筐那么点儿功夫,经肖柳儿口中润色过,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何胆大妄为之事。
饶是程瑶的好脾气也怒了,立刻反驳回去:“当日青竹和我这当嫂嫂的一路,门口那么多人,傅公子行路而过,如何能说成婚前私会?肖姑娘并不在场便妄自揣度了去,和实情相差甚远。”
肖柳儿顾不上给程瑶面子,一心想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咬牙道:“程姐姐现在嫁给顾四公子,胳膊肘当然不能向外拐,别人都瞧见了,单她嘴硬不认也没用的。”
前庭附近站的都是王孙贵女,围观的人转眼多了起来。
遇仙阁那日,赵怀信请来的闺秀多是稳当品行端正,顾青竹思索一圈儿,不觉得有谁会这么快的多嘴传这个事儿,最有可能的便是瑞和县主。
在得知李淑曾经算计朱凤珊后,她冥冥中自有种不大好的预感,结果好巧不巧,今儿灵验了。
“我的确遇见过傅公子,你若执意认为十来双眼睛盯着也算私会,那青竹无话可说。”她们所处位置是迎客必经之地,顾青竹不欲成为人群焦点,干脆利落的开口说道:“凡人内心坦荡磊落,看事待人才可公正,心内若龌龊,我无论做什么,你看着都不顺眼。设想当日我假如避而不见,肖姑娘恐怕还会猜测我们心中有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轻描淡写的将肖柳儿心思揭的透彻,在场其他心怀鬼胎的贵女暗暗后怕了一把,亏得自己没再上前附和,否则如此不留情面的被指出来,脸皮子薄点怕要当场愤懑而泣了。
肖柳儿的举动简直算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毕竟就那么大的京城,谁还不知道她爱慕赵怀信呢?
正在此时,唐文远从后院匆匆而来,刚好听到顾青竹最后说的话,再看看肖柳儿,心里头叹了句男人也堪比那祸水红颜,接着咳嗽两声,慢声道:“驸马立时带着六公主过来了,各位姑娘还避让些路,免得人多冲撞,伤着自己。”
唐文远都出面委婉劝解了,看笑话的闺秀们便也顺坡下驴,顾青竹朝他微微颔首表谢,拉起程瑶的手准备走。
“你,你在颠倒是非!”
肖柳儿满脸涨的通红,骤然向前跑了两下,作势想先一步挡住顾青竹去路,可脚尖没踩稳,整个人向旁边歪倒过去,她身侧摆着排月白色的瑶台玉凤,虽没有花刺,可摔在上面也不是开玩笑的。
见她这样,顾青竹倒没纠结,直接伸手拉了她,肖柳儿狼狈的止住下坠的趋势,身体转了个圈,悬悬站直了。
可就是在她借着力气起身时,头上百花争艳冠梳碰着顾青竹的左脸颊,金制的东西锋利的很,瞬间划出好几道血口子,有深有浅,中间最深那条淌出了血珠子。
脸是门面,娇养的闺秀们连腿脚这种平素看不见的地方,俱是包养细致,有个磕磕碰碰担心落了疤,更不用说脸了,在场几个胆子小的惊呼了声,捂住嘴巴后退老远。
“青竹!”程瑶惊慌失措的把她扶稳了,从怀中抽出丝帕抖开,想着先帮顾青竹捂着,可手伸过去,又怕伤口沾了帕子不干净,只能颤抖着手先将血擦了,嘴上吩咐丫鬟道:“我记得胡太医今儿在这,赶紧去找来!”
肖柳儿本想再说两句,可目光触及到她脸颊边的伤口,也吓的不轻,从耳后到下巴,快赶上小指头长短了,血水涌出又不敢使劲擦,一片儿都是嫣红,触目惊心。
这边的阵仗惊动了不少人,傅长泽和六公主并肩而入,颇为疑惑的看着前方聚在一起的闺秀们,待看清楚顾青竹半边脸的样子,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故作欣喜的表情有些扮不下去了。
李珠也觉察到异样,她可不管顾青竹伤成什么样,见傅长泽走神,抿嘴发脾气道:“驸马看路,那些小事儿自有人去处理。”
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傅长泽的心沉了沉,没再说话,跟着礼官继续走向正堂。
而人群中的赵怀信可没那忌讳,他奉命护送六公主至驸马府,热热闹闹的进门,竟见顾青竹满颊血迹的立在那儿,顿时勃然变色,抬手拨开挡在前头的人,径直走向顾青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儿,随后扭头睨向肖柳儿,眯眼问道:“怎么回事?”
肖柳儿喏喏的垂下头,泫然欲泣:“我又不是故意的!”
没等赵怀信开口,凤九主动弓腰道:“属下这就派人回去取紫玉生肌膏。”
拜堂吉利已到,宾客集中在正堂观礼,顾青竹不好再去,端坐在凳子上,胡太医探伤费了老半天,才抹上药,随后询问道:“这脸颊整个包起来的话不大雅观,以老臣所见,倒不如这么放着,有药在上面不用担心污了伤口。”
“听太医的。”顾青竹方才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纠着眉头道。
赵怀信脸色一直不大好,把送胡太医出门,才沉声开口道:“那伤口可会留疤?”
胡太医面有难色,犹豫了下,说了实话:“细小的容易好,结痂掉了就行,可最深的一道多多少少会留下点儿痕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顾姑娘如今年纪小,愈合的就好,眼下天气凉爽有助于恢复,好了以后不细看是瞧不出来的。”
赵怀信略微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紫玉生肌膏能够配着用?”
“当然。”胡太医意外的看着他,要知道,这外伤圣药连宫里都时常寻不到:“如果有的话是再好不过,抹上十天半月,准有奇效。”
顾青竹被肖柳儿弄伤的消息,没一会儿便传了出去。
加上她和傅长泽从前的关系,少不了某些人添油加醋的议论,洞房花烛夜时,消息便传到六公主耳朵里,顾青竹对于她来说,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稍微动上一动就疼的厉害。
傅长泽当夜与她圆了房,两人都要入睡,李珠想趁着浓情蜜意问问玉佩的事,开口试探着道:“那年我初见驸马,见你常戴着块玉佩,听人说是祖母传下来的,后来说它碎了,我认识位玉雕好手,不如回头我把他请来,看看有法子补好没。”
傅长泽翻了个身,起来倒了杯茶水喝下,道:“本不是什么好玉,早该换了,放在匣子里存着就好。”
李珠又说几遍,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公主脾气便上来了,扭头背对着不再说话,第二天着手调查玉佩的事儿,结果查出来的消息让她差点气的晕过去,那么宝贝的物件,傅长泽竟是赠与了顾青竹!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怎都不能善了。
新婚次日夜里,六公主下令不让驸马踏足寝室一步,两人分房而睡,傅长泽也未多言,自己在书房休息一宿,哪想第三日去宫里谢恩,李珠梗着脖子站在皇后娘娘身边,说要待在宫里不走了。
堂堂六公主,成婚三天和驸马爷闹翻,真是震惊了汴梁城。
第117章第一百一十七回
郎君是李珠自个儿挑的,当初死活求着圣人解了他婚约,然后赐婚,如今不说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还变本加厉的折腾,圣人都生出许多不耐,半夜命她和傅长泽返回驸马府。
六公主心头苦闷气怒千回百转,认为傅长泽和顾青竹藕断丝连,连长辈传下来的信物俱了给她,先前几次三番询问不承认,分明是欲盖弥彰,她顾青竹若心里头有驸马,怎的还会应下赵怀信的求亲?却不知傅长泽被她下了什么蛊毒,一意孤行的维护着她,只自己像傻子似地,还盼望着成婚后能琴瑟和谐白头至老。
其实,李珠还真是想差了。
傅长泽明知顾青竹眼下有了婚约,绝不会再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去横生枝节,况且他对于责任十分看中,虽不喜欢李珠,甚至可以说厌烦这种唯我独尊的娇纵性子,但木已成舟,从领旨谢恩的那刻起,已断了旁的念想,于情于理,只要他们是夫妻一日,便不会真对李珠不管不问的。
故而六公主在房中哭闹一阵,砸碎了套汝窑的天青色釉瓷杯,傅长泽疲惫不堪的站在门外,待里头动静小些,才抬脚迈进去。
进宫时本戴在发间的花冠被摔在了地上,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的哪儿都是,那百子千孙帐钩也扯了下来,李珠坐在龙凤床边,哭花了脸上的妆,狠狠瞪着他喊道:“你还呆在府里做甚,顾七娘是你的心头朱砂痣,那就去找她!”
傅长泽弯腰拾起花冠,轻轻放在妆台,又把目所能及的瓷杯碎片捡到手中,李珠看他不吭声,噙着眼泪又道:“给本宫说话!”
“玉佩的确是送给她的。”傅长泽叹息道,“可当初有婚约在身,送块玉佩岂能算逾越之举?除却玉佩还有其他东西,公主是否要求我一件件的回想,去解释一番?”
李珠滞了下,根本听不进这些道理:“别的便算了,我可探听的清楚,那块是你祖母留下说传给未来孙儿媳妇的,你却早早给了她。”
傅长泽平素带笑的脸上,透出一股子淡漠,张了张嘴道:“世事难料,当初谁又能想的到呢。”
此话有所保留,玉佩本是两人解除婚约后,作为留念而给顾青竹的,眼下情形,他当然不能和盘托出,只故意说订婚时所赠,这事儿就变得合乎情理了。
“但她现在和傅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李珠自问理亏,便也不再揪着之前的事情说道,转而指责顾青竹的错处,“如今她马上要做赵家媳妇,还不将玉佩物归原主,又作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