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来人是谁?

168问宝玉
宝玉闻声看去,却见梦坡斋小书房那边走出一个哥儿来,七八岁年纪,额发齐眉,梳着双鬏,颈上带着金项圈,下坠长命锁儿,形容俊秀,正是林如海同贾敏之子林瑾。宝玉因见是林瑾,脸上倒是一笑:“瑾儿是来瞧外祖母的吗?”林瑾脸上倒是殊无欢容,只把一双眼盯着宝玉。
却是贾琏王熙凤之子巧哥得皇帝赐名,这样的大喜事,无亲无故的都来贺喜,何况是林如海贾敏夫妇。他二人原是头一日就要过来的,不巧林如海的旧疾有些犯了,所以才迟至今日。夫妇两个带着一双儿女,过了荣国府来,先给贾母请了安,贾敏自带了黛玉去看王熙凤同巧哥林如海则带了林瑾过去见贾政。
林如海同贾政郎舅两个从情谊甚好,是以还常有往来。又听着贾政几次把林瑾夸赞,所以趁着今儿过来,领了林瑾去给贾政请安。他两个在一处谈论文章人情,看着林瑾小,许多话儿不便叫他听着,是以林如海便指点了林瑾往他琏二哥处看他小侄子,又笑说:“你在家时从来顽皮任性,认为自己聪明,可瞧瞧你那小侄子去,别叫他比过了。”林瑾脸上就有些臊,回道:“我只勤力些,也不能输了给他,不然还怎么做叔叔呢。”说了告退出来,不想才转过小书房就听见宝玉在那自言自语他那番奇谈怪论。
林瑾又是何人?林如海贾敏钟爱之子。林如海又是什么人?四代列侯,一榜探花,端是是才学品貌俱全,从来是林瑾除了至圣先师以外最推崇的人。这回林瑾听着宝玉把在仕途经济上钻研的人比作禄蠹,这还罢了,结尾一句“倒是林姑父是个明白人,不来凑这个虚热闹。只是他既然**,怎么也就走了那个路子去呢?”算是把林瑾得罪了,因此出声请教:“请问二哥哥,尊曾祖父何官何职?”
宝玉失笑道:“我曾祖父可不是你曾外祖父么?随开国太祖征战,太祖立朝,恩封曾祖父为荣国公,莫非瑾儿不知道么?”林瑾听说,脸上一笑:“这么说来,这里一草一木,一花一纸都是庇赖祖宗余荫的?”宝玉答道:“这是自然。”林瑾又道:“曾外祖父故后,可是由外祖父因袭的荣国公?”宝玉自然称是,不想这话才出了口,林瑾就把鼻子一哼,道:“外祖父仙去后,是大舅舅袭官,二舅舅原是想从科举上出身的,也是皇上深恩,赐了二舅舅主事之衔,如今二舅舅已然是员外郎了。从曾外祖父起,至祖父,大舅舅,至二舅舅,走的都是仕途经济一路,二哥哥如今有的一啄一饮,一纸一笔,眼中所见一草一木,一树一花,都是仕途经济上来的,我敢问二哥哥拿着什么身份,什么面目来说钻研在仕途经济上的都是禄蠹?”
宝玉再想不着年纪小了他三四岁的林瑾竟是心肌深厚,早早挖了坑在这里等了他,更想不着林瑾会把列祖至他父亲贾政都扯了进来,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把手指了林瑾,气得哑口无言,半日才道:“既如此,请林少爷别处去罢,再同我说话,仔细脏了你一肚子的仕途经济。”林瑾再不示弱,也冷笑道:“我是随着母亲来瞧外祖母同琏二哥同琏二嫂子的,并不是来瞧二哥哥的。”宝玉到底是叫贾母,王夫人宠惯的,叫林瑾一再顶撞,脸上再也下不来,跺了脚道:“小小年纪,这样牙尖嘴利,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林瑾把双手在胸前一笼,红彤彤的嘴儿一抿,小鼻子一哼道:“这个不劳二哥哥操心,我自然是要走仕途经济的禄蠹,只是不知道二哥哥日后如何是好!”说毕,一拱手,带了他的随身小厮乐康就走了开去。
宝玉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赶着林瑾背后就道:“我日后如何是好,又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这里指点?我只求你日后离我远远的,也省得糟蹋了你一肚子的仕途经济!我也干净!”茗烟看着宝玉喊叫,连忙拉了他,把好言安抚道:“二爷,二爷,瑾哥儿能多大?不过是长辈们说什么,他听着什么罢了,他说的什么,自己怕还不懂呢。你大了他这许多,倒同他计较,岂不是要叫人笑你以大欺小,便是姑奶奶同林倒是林姑父是个明白人,不来凑这个虚热闹。只是他既然**,怎么也就走了那个路子去呢?姐儿知道了,也不能喜欢的。”
听着茗烟说着林姐儿,宝玉想着黛玉那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时如弱柳扶风的品貌,气倒是消了些,因向茗烟道:“好在林妹妹不曾说这样的混账话。”茗烟心中道:“林姐儿话都不曾和你说几句,哪里就能论者这个。” 口中却不敢辩驳。
即听茗烟说着黛玉,宝玉便想去瞧瞧她,转念又想:这林瑾过去了,我再过去可不是又要碰面了?同这样的人说话,实在的无趣。也就打消了主意,带着茗烟恹恹地回房。也巧,园里袭人金钏彩霞彩云等丫鬟嫌外头采买的胭脂颜色不好,气味又杂,采了许多花来,缠着宝玉给她们制胭脂,宝玉也素来喜欢这个,颇有钻研,也就把要去看林妹妹的事抛在了一边儿。
不想宝玉这边将这事抛开,他的娘王夫人倒是渐渐上了心。王夫人也知道到底贾敏嫁得极好,现是正二品夫人,以林如海之圣宠,日后一品诰命也是有得做的,他们夫妇两个只得一子一女,都是爱逾性命,日后林瑾那个小儿在仕途上自不用说,黛玉的夫君,也能得岳家助力。又看黛玉,小小年纪,出落得品貌风流,言谈举止又是聪明伶俐,颇有大家子闺秀气概,同宝玉两个正是年貌相当。
王夫人即有了这个心思,对着黛玉就格外和蔼,看着贾敏正同贾母说话,亲自过来带了黛玉到一旁用茶点,拉了她的手说东说西,又道:“你那个二哥哥这会子大概在书房念书呢,等他念完了,叫他带你园子里逛逛去。你那个二哥哥,有时候是个顽劣的,只是在姐妹情分上倒好,不信,你只问着你迎春姐姐同探春妹妹就知道,便是姐妹们顶撞了他,他也不生气的,只背地里拿着他两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
林黛玉听着王夫人这番话,脸上就是一笑道:“二舅母说是。我在家也听母亲说过,说我这个衔玉而诞的二哥哥聪明之处比大人还胜些,只是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倒是我那个弟弟瑾儿,最是顽皮不过,倒要二哥哥好好教导教导才是。”
王夫人听着黛玉这样说,倒觉得黛玉果然端正,就笑道:“瑾儿也是个乖孩子,他们表兄弟在一块儿念书,彼此有个照顾也是好的。”黛玉只是笑而不答。
又见一个小丫鬟过来道:“二太太,林姑娘,老太太和姑奶奶要往二奶奶那里去呢,姑奶奶在找林姑娘。”黛玉忙起了身,向二太太道:“二舅母,母亲在寻我,我这就过去了,日后再来领二舅母的教诲。”说了就告辞,跟着小丫鬟到了贾母这里。贾敏看她回来,就向贾母笑道:“二嫂子费心了,黛玉这么大了,正是该懂事的时候,哪里用得着拿茶点哄着,这孩子也是,一听见有茶点人就不见了,不知道的,还当我刻薄她了呢。”
贾母听说贾敏这样说,就笑着朝她啐了口道:“没见过这么编排自己女儿的,黛玉过来,我们不理你娘!”黛玉笑吟吟过去,扶了贾母的一只手,笑说:“外祖母,您这么说,不独母亲要叫冤,就是瑾儿也要喊冤呢,他常说母亲的心是偏的。”贾母带着黛玉往前去,听着她的话就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可怜的瑾儿,你给他说,外祖母替他做主,叫他不要委屈!”黛玉笑着答应,同贾敏对看了一眼,母女两个都是一笑。
原来这世是叫贾敏带在身边儿教养的,看着贾敏的为人处事,虽一样聪明,可哪里还是王熙凤前世里那个带着些痴性的林妹妹。今儿王夫人一番话,看似得体,却是叫黛玉疑惑起来:她同宝玉两个虽是表兄妹,可一年也见不上几回,远称不上亲厚,如何就要劳烦他带了逛园子了?不是还有迎春探春姐妹两个么,因此当时黛玉就拿着林瑾来搪塞。这回到了贾母跟前,不待贾母问话,贾敏就拿着她贪吃来玩笑,黛玉熟知母亲性情,知道她很不欲自己提二舅母那里的事,也顺水推舟,也把林瑾推了出去,果然贾母就不再追问,带着贾母,黛玉母女两个到了王熙凤处。
王熙凤生姐儿虽难产,到底她年轻又得长辈们宠爱,吃用都是极好的,自己又勤力保养,这还没出月子已然恢复得七八分了,脸上都带些娇艳之色,看这贾母贾敏进来,忙在床上就给她们两个请安,贾母笑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就是太知礼了。”贾敏也笑道:“母亲这话可不公道,我们疼凤丫头,还不是因为她是个知礼的孩子。”说了又问王熙凤笑道:“姐儿呢,若是醒着,就抱了来我瞧瞧。”贾母笑道:“倒像是第一回做姑奶奶,这样急。”贾敏就笑说:“这可不一样,兰哥,巧哥可都是哥儿。”说了这才做个恍然的样子笑道:“我竟是忘了见真佛了,巧哥呢,带了我来瞧瞧。我们老爷回来说,皇上还在他面前夸了巧哥呢,说他纯孝。”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问宝玉的那些话,其实是我之所以不喜欢贾宝玉的地方。我不喜欢他,不是对黛玉是不是专情,实在是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态度,他有本事就不要靠着祖宗挣下的基业吃饭。

169出于蓝
王熙凤听着贾敏提起巧哥来,忙笑道:“这孩子人还没桌子高呢,自得了皇上的赐名,就跟擒了逆贼,杀了反叛一样,得意得不行,直说自己是大人了,吵着闹着要上书房念书去,因他书房还没得,所以跟着兰儿念书去了。既姑妈要见,我这就叫人把他叫回来。”说毕就叫了平儿过来,叫她去接巧哥。平儿答应,出去,不一会,却是带着贾兰同巧哥两个一起来了。
原是李纨看王熙凤母子得贾母喜欢虽也常怀嫉妒之心,到底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在家时也已有读书,心中自然有几分计算。从前想借着郑雪娥给王熙凤添些堵,不想害得郑雪娥小产,李纨到底不是狠毒的人,心中就惧怕起来,倒是偃旗息鼓了。这回看着巧哥得皇帝亲口赐名贾蕙,情知再争驰不过的,更是死了心。又想:宝玉那边眼瞅着是不中的,巧哥即有如此圣眷,又有爵位叫他承继,日后自然是有前程的,兰儿无有亲生兄弟,同巧哥也是进宗,若是他们交好了,自然有益。所以倒是暗地里吩咐了贾兰,要同巧哥友爱些。这贾兰倒也可怜,打小儿没了父亲,祖母不爱惜,曾祖母待他也不过面子情,只同母亲两个相依为命,是以十分听李纨的话,再者巧哥又是贾琏王熙凤的孩子,年纪虽小,却也是玲珑剔透,所以这两个孩子倒是交好起来。
这回平儿来接人,贾兰就有不舍的意思,巧哥看着贾兰不舍,就向平儿道:“姑奶奶来了,论起来,兰哥哥也是姑奶奶的嫡亲侄孙,也该给姑奶奶请安的。“平儿听着巧哥如此讲,倒也无可奈何,只好先去同李纨回话,李纨听着去见贾敏,自然是十分欢喜,满口答应了,又把贾兰叫了来吩咐了几句,也就打发了他同巧哥一块儿过来。贾兰十分乖觉,进得房来先给贾母请安,又给贾敏请安,而后也没忘了给王熙凤请安。贾敏就把贾兰召至身前,拉了手看过,这才向贾母道:“长得怪像珠儿的,只可惜我那侄儿,竟不能亲眼看着。”
贾敏这话一讲,贾母脸上的笑就淡了些,这人老了自然有些忌讳,这贾兰出生没多少日子贾珠就一病死了,贾母虽不似王夫人这样把李纨贾兰母子恨毒,心上到底也有些芥蒂,这回听了贾敏的话就勾起了旧心思,对着贾兰才起的一番怜爱之意就消减了许多去,脸上依旧带着笑,向贾敏道:“你这孩子,知道我疼你大侄儿,这回子又来招我!好在兰儿也乖觉,珠儿也算有后。”说了就在贾兰头上摸了摸。贾敏听了,抿嘴一笑道:“是了,我不过是看着兰儿像他父亲才说了那么句,不想倒是招母亲伤心了。原是我错了。母亲别生气。”说毕,就把巧哥一招,笑问:“好孩子,姑奶奶还没给你贺喜呢,你告诉姑奶奶,你想要什么?”
贾母听说就向巧哥笑道:“我的儿,你姑奶奶那里好东西多着呢,想要什么只管开了口要,她要不肯给,我给你出气!”巧哥听了,把脑袋侧着想了回,就道:“巧哥什么都有了,倒是一时想不着。巧哥能以后想着了再要么?”这话一出,屋里人人都笑了起来。贾母指了王熙凤就笑道:“小猴儿精的,不用问,必定是跟着凤丫头这个猴子学的。”
王熙凤虽对贾敏不甚了解,可她在贾母跟前前前后后做了近二十年孙媳妇,将贾母的性子摸得透透的,贾敏一说那话她便知道,这话正犯着贾母的忌讳,果然就见贾母就把贾兰轻轻放在一边。王熙凤虽不知贾敏为什么要说那话,可贾母不喜贾兰这对着她同巧哥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所以看着贾母拿她打趣,也就顺水推舟,笑道:“当着姑妈的面儿,老祖宗就饶了我罢,”贾母就笑道:“罢了。我只瞧在你生了两个好孩子的份上。”王熙凤就笑道:“我才不管老祖宗瞧谁份上呢,我只管这会子不叫人笑话就得了。”说了,把黛玉看了几眼。
这世里黛玉一直在左都御史府里头住了,不大往荣国府来,王熙凤对着黛玉的性子便摸得不透,只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性子,又怎么看待宝玉。旁的且不去说它,就宝玉那个性子,虽是温柔小意,也知冷着热的,却全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便是不看着自己前世对不住她,也要看贾敏几番替巧哥谋划的份上,不能叫黛玉再瞧错了人,因此就笑道:“妹妹越来越标致了。真跟姑妈脱了个影儿似的。不是我在这里奉承老祖宗和姑妈,瞧瞧妹妹这通身的气派,我冷眼里瞧着,就是日常那些公侯小姐们也是很不如妹妹呢。”
贾敏在一旁笑道:“怪道母亲常说你嘴儿甜,今儿一看,果然跟摸了蜜似的,说得我也怪疼你的。”又向一旁的黛玉笑道:“你二嫂子从来是个诙谐的,人也和善,等她出了月子,你尽可寻她说说话,姑嫂之间生疏了也不好。”黛玉听说,就立起身来走到王熙凤床边行了一礼,以嫂呼之。王熙凤借机就拉了她的手,慢慢问她念过什么书,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黛玉一一答了。
王熙凤暗自忖度着黛玉的言谈举止,虽同前世差不多的容貌举止,这言谈里倒是洒落了许多,想来是父母双全,又有亲兄弟在旁的缘故,又不知她把宝玉怎么看待,当下就笑道:“妹妹念了这许多书,好生博学,我这里只不过认识几个字,可是羞愧死了。好在我是个女人,不用求功名的立家业的,不做睁眼瞎也就罢了。”
黛玉听了就笑说:“二嫂子顶**的,如何这样自谦呢。”王熙凤听这话,倒是辩不出什么来,心上就出来有些失望,忽听贾敏道:“读书识字的男人也未必就不是睁眼瞎,这些话儿如今且不必论这些。”说了就立起身来,过来把贾母扶了,正要哄了贾母走。就听外头有人道:“母亲,姐姐。”却是林瑾的声音。
贾母听着是外孙子,忙叫人带进来。林瑾进房,他虽抢白了宝玉,到底年纪小,脸上依旧不大活络,贾母看着便以为叫人欺负了他去,就问林瑾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给他气受。林瑾也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贾母便是再喜爱他们姐弟,论起远近来,终究越不过宝玉,便有些迟疑。他这里一迟疑,贾母便越疑心着有事,因王熙凤还在月子里,不好把心的事叫她听见,就叫王熙凤好好保养,起身便走。贾敏携了一双儿女只得跟上,林瑾心知要糟,不由也后悔起自己不能忍一时之气来,心道:我怎么忘了这是在外祖母家。
黛玉同他都是落后一步跟着贾敏的,因听林瑾自己咕哝,先瞧了贾敏一眼,见她跟着贾母,就轻声道:“你做了什么好事了?趁早儿告诉了我,许我还能给你出些主意。”林瑾听了,就道:“好姐姐,都是我不能忍气的缘故。”说了就把宝玉自言自语说了与黛玉知道,还不及说自己讲了什么话,已到了贾母房前,只得住口,随着贾母进了房。
贾母进了房,又把林瑾叫到身前,又把方才的话来问他,到了这时,林瑾也只得直认,把宝玉如何说禄蠹的,自家听着怎么不服气,拿着什么话来驳回的,一一在贾母跟前回了。贾母听说,一时竟是不辨什么滋味,贾母也知道宝玉顽皮任性,可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却还是头一回听说。可要说宝玉不是,偏从来溺爱惯了,待要说着林瑾不是,偏他句句在理。
贾母这里正踌躇,贾敏已然喝道:“糊涂东西,给我跪了!宝玉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枉你还是读书的!连兄友弟恭也忘了吗?便是宝玉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就该回了外祖母,或是告诉你二舅舅知道,也没有你做弟弟的亲身顶撞的道理!”林瑾听了,也不敢辩驳,就在贾母身前跪了。
贾敏那些话,虽听着是说林瑾的不是,可话外之音无非是说这事是宝玉的错,林瑾只是不该亲自顶撞。贾母如何听不明白,这一回更不知道是该喜欢还是烦恼。贾敏是她心爱的女儿,亲身教养大的,可亲身教养大的女儿拿着她从前教导的法子来顶撞,直叫贾母哭笑不得,只得道:“罢了!罢了!孩子们吵架也是常有的,哪有你这样做娘的,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儿了。”说了就叫鸳鸯去把林瑾搀扶起来,又温颜抚慰道:“好孩子,你那个二哥哥天生的呆性子,想的都和人不一样,性子倒是最好的,从不记仇,你日后还是一样的来外祖母家找你二哥哥玩去。”
贾母看似公允,到底还是偏向了宝玉,她那番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宝玉是不记仇的,你只管来找他玩儿,你要是不来,可就是记仇了。林瑾年纪小,哪里明白贾母意思,正要答应,不想贾敏已然插口道:“母亲不知道,这孩子都叫他父亲纵成的脾性,骄傲自大,眼里不容人的,待我回去告诉了他父亲,好好责罚一番,也好收收他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然猜一猜,贾敏为什么不让宝玉和林瑾吵架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170惊非喜
贾敏口口声声只说着林瑾不是,贾母只得道:“孩子家家的吵几句也难免,你如何当真起来,这要叫你二嫂子听着了,她是个实心人 ,这心里如何过得去。”贾敏脸上一笑道:“母亲,二嫂子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哪里会计较这许多。”说了又向林瑾道:“今儿既然是你外祖母求情,我这里也就罢了。下回再有这样的口舌,我再也不管你,只告诉你父亲同你二舅舅去,瞧你以后还拿什么面目来见你二舅舅,你父亲看你这样口舌锋利,也不能喜欢。”林瑾到底还小,哪里听得懂贾敏的弦外之音,只得委委屈屈答应了。贾母却是明白,今儿宝玉这话要是叫贾政听见,必然是一番教训。贾母看着爱女贾敏扯了这事不肯放手,不觉也有些心灰,叹息道:“你吓唬个孩子做什么?他才多大?不过无心几句话,你倒当真。”贾敏听了,也就笑道:“母亲不知道,这孩子不懂事,是以说的才是真心话,才伤人。只是母亲即劝了。我也不好再强的,不然,母亲怕是要恼我了。”
贾敏自知王夫人同她素来不和,就连面子情也勉强。从前黛玉不在京自不必说,黛玉回京之后,那王夫人待黛玉不过尔尔,这倒也难怪。只是今儿忽然亲热起来,好好的就把黛玉带了去吃茶点,十分殷勤,贾敏心中不免多疑起来。
再有,王熙凤那样一个玲珑人,说话行事再没失分寸的时候,偏今儿拉着黛玉的手,说了那些话,更说起读书的男人也有睁眼瞎的,好端端的,她同个孩子讲这些做什么?贾敏再把王夫人的作为连起来一想,立时就猜度着王夫人有联姻的意思。若只是王夫人的意思,倒还好推,贾敏只怕连着贾母在内,到时却是难办。宝玉这个侄儿,论起心肠来确是不坏,只是身为一个男儿,且不论能不能治家齐国平天下,若是连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没有,遑论其它。贾敏爱黛玉同林瑾,如同心肝一般,怎么肯委屈黛玉,所以故意在贾母跟前扯着宝玉同林瑾的事不放。
贾母虽真心有些恼了贾敏,可她的心思正是不足为人道的,听着贾敏半真半假的这几句,倒是不好再讲,只得笑道:“你们兄妹几个里,我最疼的是谁,你还不知道吗?这会子倒和我乔模乔样,可见我从前是白疼你了。”贾敏自然明白贾母话里意思,也就顺势笑道:“正是养儿方知父母恩。自打有了黛玉和瑾儿两个,我才知道母亲从前的辛苦,正如母亲疼我一般,我也把他们姐弟两个爱如掌上明珠,不忍叫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委屈。”贾母听在这里也就明白贾敏的意思,只得笑道:“我不过说了那么句,倒是招你说了这么一堆来。”说了就问黛玉林瑾两个饿了不曾,贾敏也借此收势,拿着旁的话来讲,又说了回,这才借着林瑾小,累了的由头派人去请了林如海,夫妇母子们辞了贾母回去。
贾敏这里虽把不喜宝玉,且不会为了奉承母亲委屈孩子的话头递给了贾母,又怕林如海同贾政投契,倒是有联姻的意思,晚间无人时,就把宝玉那番离经叛道的话讲了与林如海听,又冷笑道:“不是我这做姑妈的偏心,只从眼前论起,宝玉竟是连他两个侄儿也及不上。巧哥是个伶俐鬼儿且不去说他,就是兰儿这个孩子,也比他乖觉肯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