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了,脸上就笑了,道:“有二爷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这话儿我就实情说了。太爷们辛苦挣下了的前程,恩泽后辈,到了我们这辈儿,虽依旧能安享富荣,可是二爷可想过没有?我们宁荣两宅人口极多,一个主子,少说也要有六七口子人服侍,我日里无事暗暗算过,不算东府里,只我们家总要有三百余口人呢。这样多的人,主子们有主子们的月例,吃穿用度,还有奴才们也有月银,吃的不说,一年四季衣裳要做罢。还有各处的人情往来,我略略算来,一年总要有个十来万银子才能体体面面的下来。二爷可别怪着我说话不中听,这样的日用排场,再不能将就省俭的话,便是有个金山银海的又能撑多久呢?”这些事,王熙凤当了贾府十余年家,又怎么能不明白。只是换着从前的她来说这番话,定是说,你们贾府如何如何,她自己又如何尽心竭力,听在贾琏耳中,这虽是好话也不能舒服了。如今的王熙凤有了从前的教训,说话和软许多,口口声声的我们家,这我们家一说,便是同气连枝,贾琏自然不能觉着是王熙凤拿着王家踩了他们贾家,许也能听进王熙凤的话。
贾琏忽然听着素日里有些没大主意的王熙凤说了这样一番有见识的话,倒是有些肃然起敬的意思,就道:“奶奶这话,倒是有些理,如何不去同老祖宗讲,亦或是是太太说呢?”王熙凤就道:“二爷忘了?如今我们家是太太当家,这样的话,凭和谁说去,岂不都是在说太太不会当家吗?我嫁了来还不上一年,二爷又是小辈,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好出头说去!”贾琏听了,连连点头,就道:“那奶奶是个什么意思。
王熙凤就瞟了贾琏一眼,故意装个不敢说的模样,低了粉项道:“便是这话难开口。”贾琏就道:“你只管讲。”王熙凤就把几张银票放在贾琏眼前道:“我想着,我们开销也大,二爷俸禄却有限,可外头交际应酬也都要银子,我也不能叫二爷委屈了自己来成全我。若是只依仗家里给的,日后有个什么,可是同谁诉苦去呢?这些都是我的压箱银,我想请二爷拿着这些银票,往城外瞅瞅去,若是有田庄就买上几处。也好生些利息,我手头上也松动些,二爷也宽裕。这便是我托二爷办的事,二爷可不能说话不算。”
贾琏听了王熙凤的说话,倒是入情入理,他是个手上散漫的,虽身上有着同知衔,领着俸禄,每个月也有月例,在料理家事时也有些入息,总是有些局促,虽知道妻子妆奁丰厚,到底是大家公子,还做不出打妻子嫁妆的主意,这回听着王熙凤也嫌着月例不够花,想自己有些入息,要买田庄子,脸上就是一笑,起手把银票拿在了手上一瞧,总有七八百两之数,若是找个得力的人,也能看得一二处庄子,就把银票一收,向着王熙凤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好事,瞧你这瑟瑟缩缩的样儿,你只管放心,不出十天半月的,我定然蘀你把事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凤这辈子不放债了,咱买地!


40试郎君

王熙凤同贾琏打赌,只说贾母会将几个女孩子都养在身前,贾琏哪里肯信,不想,贾母果然把迎春探春两个都养在了身前。//依着两个的赌约,贾琏就要依着王熙凤一桩事儿,贾琏只当着王熙凤想要新鲜花样的钗子镯子或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是王熙凤人生得美貌不说,人更是伶俐,笑也笑得,说也说得,贾琏如何不喜欢,又因夫妇俩赌个东道,那是添情趣的,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不想王熙凤竟说了那样一番有见识的话来,贾琏对着妻子倒是生了几分敬意出来,当下就收了银子,转天出去,就托了人出城打听。也是巧了,过得十来日,就有人来说,京城南郊外有个姓张的皇粮庄头子要让出五六十亩田来,期间更很有些缘故,不妨把价钱压得低些。
原是南郊外,原本有一个财主,姓朱,一世吝啬,看得了百十来亩良田,几处青砖大瓦房,并些牛羊牲口,也算富足,先后娶了一妻一妾,前后生了二子一女,先后亡了一子一女,只得小妾陈氏生得一子活了下来,夫妇三个自是爱得如宝似玉,起个名儿便唤做玉宝。这朱财主一世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虽疼儿子,也未免拘束得过了。待得他前头一死,朱玉宝失了管束,便放浪起来,连孝也不曾好生守,吃酒走狗,日日撒欢,竟把个老父勤俭持家的教诲抛在了九霄云外。
也是朱玉宝不曾带眼识人,他交的这些朋友中,便有一个家里做的皇粮庄头,叫个张松的,有意贪图朱家的银钱,就从外地收买了一个暗门子,唤做燕燕的,年可十七八岁,有五六分颜色,七八分手段,只叫她去哄朱玉宝,骗了银子来二人对分。燕燕听了,自然一口应了。张松就拉拢了朱玉宝同燕燕认识,那燕燕也是有手段,没几日就哄得朱玉宝竟把妻小都抛在了一边,日日同燕燕厮混在一起,又是拿出银钱来给燕燕打金簪儿银钗子,玉镯儿金镏子,又扯各色新鲜花样的绫罗来给燕燕做衣裳不说,一个月还给燕燕五两银子家用,每个月在燕燕身上花的银子总有二三十两之数。燕燕得了朱玉宝的东西,惹眼的就留着,不打眼的,悄悄送了出去,换了银子来就同张松二一添作五。
张松见这样来银子总是太慢,就叫燕燕哄了朱玉宝去赌。起先也给朱玉宝些甜头,输个百十来两总叫他赢回去个五六十两,叫他总存个有朝一日能翻本的念头。偏是这种手段,最难抽身,朱玉宝一日日的未免泥足深陷,先是输光了银子,而后就慢慢的开始卖起田地来了,朱玉宝的嫡母姨娘同妻子都是管束他不住。这卖的田地的事又是燕燕说,张松是皇粮庄头,认识的人多,必能卖得好价钱。朱玉宝正迷恋燕燕,满口答应,果然就托了张松去卖,那张松就寻了各种由头来,不是天瘦,就是田契花押不对,竟是又将田地银子吞了一半儿去。
不上一年时间,朱玉宝竟就把个家业败得七七八八了,再不能供着燕燕花销。那燕燕见朱玉宝身上再捞不出银子来,趁着朱玉宝不防备,收拾了细软就悄悄走得影踪儿也没有。朱玉宝到了此时才醒悟过来,回头再想这几年来的经历,方才恍然大悟,知道是人设局害他。
朱玉宝便找上了那张松,扯着领子咒骂,只说他同个暗娼设局骗钱,要叫张松还他银子田地来。张松哪里肯,不独不肯,反把张松打了一场,又笑话了一回。这口恶气,张松若是能咽得下,也不是个人了,兼之家里老母妻子又把他痛骂一回,张松更是气得极了,就要打官司,告张松设局诈他。
这官司一打,自是靠的银子铺路,朱玉宝到了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要出气,就把家里余下的房子田地都把去卖了,好换钱来在衙门里使用。那张松叫差役传去了衙门里,他做的皇粮庄头,也是走惯衙门的,知道这种地方,有理无钱莫进来,再者自己也心虚,知道要是输了官司,自己要赔出田地不说,只怕还要吃官司,也就狠狠心,花下银子去。朱玉宝同张松两个,一个为着出气,一个为着脱罪,都把银子往衙门里送,倒是便宜了县官同满衙的差役们,都捞了一注儿。
贾琏便是这个时候到了城外来,寻了里长要买地。因是王熙凤的嫁妆银子,贾琏不便打着荣国府的名号,便推说是姓王的。不想那五十来岁的里长倒也有些见识,便笑说:“敢问公子可是都太尉统治县伯王公家的贵亲?”贾琏诧异,就笑问:“老儿,这天子脚下,一块砖头下来也能砸死几个四五品的,这姓王的就有工部侍郎,右督御史等几位,如何就说我是都太尉统治县伯王公家的?”那里正就笑说:“现如今能现拿着大注银子出来买地的,也没几家了,公子又姓王,小人冒猜一句,准不准的,公子别见笑。”贾琏就笑说:“若是从太原王氏算去,寒族人丁却自不少,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谁能逐细考查?若论王公一支,却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不便去认他。”里长听了,满脸是笑道:“不瞒公子说,公子现要买的那处田地,不是好来路,卖主虽也当着皇差,人品最是无赖,只怕要乌缠,既然公子是王公家的后人,便不怕了。”贾琏便道:“我料着他也不敢在我跟前鬼。只是我也不能同那种人说价钱,只消你能压了他价钱,我自好好谢你。”里长听了,自是满脸堆欢。一口答应了,引了贾琏往张松家去。
这张松今年也是三十来岁人,生得极瘦,孤拐高高的,双颊凹陷,一双眼睛却小,见贾琏人物俊秀,身上都是绫罗,知道是个有钱的,就指了屋角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道:“这是犬子张华,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说了假惺惺叹了口气,又说了些老母病弱,妻子亡故,父子俩个相依为命,如今无辜惹上官非,不得不卖田卖地的,还请公子容情的话。
贾琏看着张松挤着眼泪的模样,心里厌恶,拿手掩着口,虚咳了声,脚下往后退了几步。那里长得了贾琏的许诺谢银,就插过去把张松扯在一边,劝道:“我说张松,你得些银子也就罢了,可不要太贪心了。你这些田地哪来的,你自己心里头还不清楚?如今难得王公子肯现出了银钱买,你得了便宜也就罢了,银子到手是正经。若是走了这个王公子,一时间,你哪里再找个这么有钱的?别到时输了官司,你一样得也不着,可没地给你后悔去。”
张松听了,心里就有些活动,只是看着贾琏不上二十岁年纪,帽子上老大一块美玉,必是家里甚是富有,就有些舍不得走了这头肥羊,就道:“你不说,我不说,这王公子哪里知道这些,你只管同我哄了他多出些银子,我分你一注。”里长心里也有些活动,又一想,到底贾琏是都太尉统治县伯王公家的族人,不好轻易得罪的,就道:“你道他是谁?他家里也是个官儿,有来路的,不是朱玉宝好比的。你现时哄了他的银子,等他醒过来,不能放你过去,到时你就有吃不了的亏。我劝你倒不如现拿了银子,一拍两散也就罢了。”张松听了,这才勉强应了,就走过来,由里长做见证,就把他从朱玉宝那里得了来的三十五亩田地,并自家从前的二十来亩,以五百三十五两做了交割。由里长现写了文书下来,两方各自画押,张松捏着笔,歪歪扭扭画了自家名字,贾琏签的却是王熙凤的名儿,各自按了手印。这里事了,又由里长陪着贾琏往县衙走了回,在官府里把地契换过了,也是写的王熙凤名儿。贾琏见事了了,就把二十两银子做了谢银来谢过了里长,也就回去了。
贾琏回了家里,候得王熙凤从贾母,王夫人那里回来,夫妇二人互相见过,又一起用了晚饭,贾琏就斥退了屋里郑雪娥傅绿云并几个小丫鬟,向王熙凤笑道:“奶奶托我办的事儿,我可是办得了,奶奶可拿着什么来谢我呢?”王熙凤也知道贾琏有些才干,也没想着他这一回手脚倒是迅速,就笑道:“二爷买得了?地在哪呢?”贾琏就笑吟吟就把地契从袖子里抽出来,在王熙凤眼前一搁,笑道:“如今你也是地主奶奶了。”说了又把剩下的一百余银票也还了出来。
王熙凤把地契拿在手上一瞧,果然是自己名字,显见得自己没看错这个男人,这个贾琏纵有负心薄幸之嫌,更有贪花好色的性子,立身却还算正,不肯贪女人东西的,也算是靠得住的。只要自己仔细经营了,能把他的心拢住了,未必不能有个好收场。王熙凤心里喜欢了,脸上就是一笑,把一双水汪汪的俊眼去看贾琏。贾琏在一边看着王熙凤云鬟叠翠,粉面生春,爱得不行,无奈在孝里,不得有夫妇闺中之事,只是心痒得暗中跌足,过去把王熙凤揽在怀里,在她粉面上香了一香道:“奶奶,你可如何谢我。”王熙凤斜睨了贾琏一眼道:“二爷当着这事就完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注意到个老熟人没有?


41预绸缪

贾琏走了回南郊就把事蘀王熙凤给了了,回到房里,就叫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这才把地契同剩余的银票把来还了王熙凤。王熙凤见地契上是自己的名儿,心里喜欢,因自己一届女流,抛不了头,出不了面的,打理这田庄上的事,总还要贾琏做主,故意笑道:“二爷如何写我的名呢,这般计较,倒外道了,不像个夫妇。”贾琏就把身子往炕上一倒,舀着桃花眼儿觑着王熙凤道:“虽说岳丈大人没教你念着书,可你总也是大家子出身,见过世面的,这话也亏你讲得出。你的嫁妆银子添的东西,写我的名儿,若是叫人知道了,可是要笑我们贾家连媳妇的嫁妆也不肯放过。”王熙凤就走在贾琏脚边坐了,浅浅一笑道:“倒不是我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这田庄子虽买了下来,总要有人经营才是,我一个女人家家的,能知道什么呢?还要仰仗二爷呢。是以我才想着,这田庄子写二爷的名儿岂不是方便许多。”
贾琏就失笑道:“怨不得你说事没了呢,原来在这里等我。你真是打算舀为夫当着长工使用了。罢了,谁叫我娶了你呢,说不得为你做牛做马罢。”王熙凤就啐道:“我就为着我吗?我还不是蘀二爷想。”说着就把凤眼儿往着窗外一溜道:“如今还罢了。出得孝里,二爷房里先有两个房里人,日后怕还要纳姨娘,预备开枝散叶的。我还有家里带来的东西,有的穿戴,便是旧了,舀出去翻新也花费不了许多,可二爷这些内宠呢,总不能叫她们头光光手光光的见人去,二爷不觉得,我还不忍呢。田庄子上有进项,我们岂不是便宜许多。”贾琏看着王熙凤言语里含笑带嗔,半酸半醋的,真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起身在王熙凤的粉腮上扭了一把,笑道:“好个巧嘴,说来说去都成了你的理,我若是不肯答应你,还不成了了狗咬吕洞宾了。罢了,我应了你,只是,咱们也说在头里,我就蘀你照看些,不过是看着我们夫妇好的情分上,到了年底,收的租子我都交给你,你爱怎么使怎么使。我便是日后要纳小,也不能用你的银子,我再没能耐,也不能丢这个人去。”
王熙凤听着贾琏这话,眯着眼儿就笑了。她同贾琏做过十多年夫妇,还能不知道这个人?看着是浪荡得不行,也很有些公子性儿,为人却是没多少坏心眼儿。如今她先把话说在头里,只说她存了银子好补贴他纳小的,以贾琏的公子性情儿如何能答应,必是觉得丢了他的脸面,必然要逞强的,果然,贾琏就如她料准的一般,不独肯蘀她打理田庄子,还说了进项都归她自己使用。王熙凤听着贾琏这样说,还故意道:“只是要辛苦二爷了。”贾琏就笑道:“你一个谢字就打发我了吗?去蘀我倒盏茶来,要热热的,我吃了也好同你讲些新闻。”
王熙凤答应了,起身倒了一盏热茶,用纤手抹去盏边水渍,回来递与贾琏,贾琏接过,喝了一口就把茶盏搁在一边,笑着就把自己如何打听得南郊外有地让,又是个什么人让的地,以及同朱玉宝的缘故,自己如何压的价钱,一一都说了。王熙凤在一边含笑听了,当着贾琏说到张姓的皇粮庄头,又有个儿子叫张华时,眉头不由自主地一跳。
那个叫的张华,父亲又是皇粮庄头,若是她没记错,正与尤二姐的未婚夫一般无二。因张华父亲与尤老娘前夫相好,所以将张华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后来不料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尤老娘改嫁时,将两个女儿也带到了尤家,两家人家就断了音讯。到得后来,尤二姐同贾琏有了私情,寻到了张华,给了二十两银子就把婚退了,自己也曾收买过张华,去告贾琏“国孝家孝里头,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五项罪名。这回不想这么早就撞上了。想那尤二姐抛夫别嫁,张华肯退婚,都是张华家穷疯了,见着银子便神魂不在,哪里还顾得体面,尤二姐也是个没根骨,嫌贫爱富的,倒真是一对儿。
王熙凤正低了头想事,贾琏看着她低头凝思,露着雪白一段粉颈,两道柳叶掉梢眉微微蹙起,倒是可爱,就凑在她耳边道:“怎么不响了?”王熙凤心里正想着尤二姐的事,不防备贾琏忽然就凑过来,倒是唬了她一跳,想起贾琏做的那些事儿,倒是有些气往上撞,不禁微微一避,把个秋波一横,柳眉就有些竖起来,正要发作,又想着到底要靠着贾琏打理些事务,只得强自忍着,嗔道:“二爷吓我!”贾琏一只手玩着王熙凤耳上的明珰,笑道:“你自己想事出了神,反来怪我,可是好没道理。我劝你老实说了罢,想些什么?为夫的蘀你开解开解。”
王熙凤此时也得了主意,要使尤氏知道这个事,尤氏知道了,便是尤老娘知道了,这一家子都是嫌贫爱富,不顾廉耻体统的,若是知道了尤二姐的未婚夫就在郊外,且卖了地给贾琏,可不知会怎么着呢,保不齐现时就要退婚。听着贾琏口气,这张松也是个无赖,又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必不能轻易答应,可是有一场热闹好瞧呢。自己也好找个机会叫老祖宗知道这事,便是日后尤二姐同贾琏再扯到一处,想进门便没那么容易,她点头了,老祖宗王夫人几个只怕也不能肯。只是这事她不能亲自去同尤氏讲,只好借着贾珍的嘴来说于尤氏知道,而贾珍那里,倒是要靠着贾琏了。所以听贾琏问,就叹道:“二爷,我方才忽然想到,那个张松是个无赖,若是赢了官司还则罢了,若是输了官司,官府必定要叫他退回原物的,便是不能退回原物,总也要退银子。只怕他穷极无聊,倒是赖上我们了,可怎么好?”
贾琏听了王熙凤的话,就笑道:“真真是杞人忧天。一个皇粮庄头,还敢赖上我们家不成!还真当我们家人死绝了。我只告诉你,你同我放心。还没人敢在我手上撒了野去。那个张松不来惹我就罢了,若是不长眼,我也不是好性儿。”王熙凤就道:“二爷办事我还能不放心吗?只是这庄子在城外,若有个什么事,二爷过去可也晚了。二爷总要放个妥当的经过事的人守着才好呢。不然要二爷老挂着那边的事,我也不能安心。”贾琏就道:“这也没什么难的,我回头找珍大哥问一声,东府里敬大伯父不管事儿,都是珍大哥料理着,田庄上头,想来他也有人。问他借一个就罢了。你只管放心就是,我还能叫你亏了不成。”王熙凤听着贾琏果然入了毂,脸上就笑开了,嘴上却道:“若是叫珍大哥知道买庄子是我的主意,可是要觉得我不安分了。”贾琏就笑道:“我不说于他知道就是了,不碍你的事。”王熙凤这才笑了。
贾琏过得几日就往宁国府里走了一回,先去给烧香念经的大伯贾敬请了安,转身出来就寻到了贾珍,只推说有朋友托他买了处地,因朋友全家不在京里,一应事务都委了他料理。只是他没管过田庄上的事,不免心里没底,因知道大哥哥能干,手底下也有人,特此来求大哥哥拨几个人给他使用。贾珍听了,就笑说:“这值什么,你打发人来同我说一声也就罢了,如何还亲自走一回。”说了就问地在哪里,原本的东家是谁,贾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关窍,一概实说了。贾珍听得皇粮庄头张松的名儿,就觉得熟,他是知道他继室尤氏的继母尤老娘带来了两个女儿,都随着尤氏排行,叫个二姐三姐,那尤二姐还在尤老娘腹中时,她父亲就指腹为婚,把她许给皇粮庄头张家。后来她父亲死了,尤老娘就带着她姐妹两个改嫁过来,这数年两家音信不通,尤老娘看着二姐小小年纪出落的俊秀,不免时常报怨,只说二姐所托非人,久欲退婚。难道说就这么巧,凑在了一处?
贾珍心上疑惑,在贾琏跟前也不提起,就把自己手下的一个叫做俞禄的管事暂拨了给贾琏使用,因怕这个俞禄出去了,说起自己是宁国府的人,叫那张松知道了,倒是麻烦,就叮嘱道:“出去了不可仗着府里的势派胡乱作为,若是叫我知道你打着宁国府的旗号欺人,我把你的腿也打折了!”贾琏也道:“正是大哥哥这话,要为了我的事,带累了大哥哥的名声,倒是我的不是了。”说了谢过贾珍,领了俞禄就到了城外的田上,把田地指与他看了,又请了里正来,叫里正同俞禄厮见过。贾琏便向里正道:“这个是我的管事,田庄上一应事务都交由他管着,日后还要里正多加照拂。”那里正收了贾琏二十两银子,自然奉承得他同财神爷一般,见着俞禄也是一脸是笑,满口答应。
不提贾琏在田庄上安排事务,只说贾珍看得贾琏出去,就转身回在尤氏房里,开口就是问:“你二妹许的可是皇粮庄头张家?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会不会觉得阿凤在尤二姐还小时就计划坏她名声,坏了点?


42探风声

尤氏是贾珍的后妻,出身比之邢夫人也是远不如,她也是颇有自知之明,是以对着贾珍素来言听计从,不敢说半个不字的,连着贾珍要把蓉哥儿的未婚妻子秦可卿当着童养媳养,这样失了体统的事也不敢劝,何况是这样口气不善的问起尤二姐的婚事来,心里就发虚,忙立起身笑道:“我在家时也听娘提起过,说是二妹在没出生时,就叫她爹许了人了,正是个皇粮庄头,倒是姓张。老爷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贾珍就把袍襟一扫,在床边坐了,冷笑道:“你问我怎么想起问这个?如今正是有麻烦了。西府里边的琏二弟今儿上门来问我讨个人要去看庄子,我也不防备一口就答应了。后来才晓得,原是他不知哪里认识了一个朋友,在南郊买了一处地,这也没什么。哪里知道原先的东主恰是个姓张的皇粮庄头,就叫个张松。我只问你,是也不是?”尤氏脸上就有一丝忧色,嗫嚅道:“老爷,名姓倒是相符,只是这个世上叫张松的人也多了,未必就是那家。”贾珍就道:“糊涂!名字一样不稀奇,难道一般也是皇粮庄头,我只不信天底下能有这样巧的事儿!我听着名字同来历都同二妹的夫家相同,我心里就疑惑别正是一家,只可惜,我已应了琏二弟在先,倒是不能反悔。我如今只怕走漏了消息出去,叫那个无赖走上门来认亲戚,可是有笑话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