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马上能动了神色,挥手叫她们下去,这事就这样了了?该罚的一样没罚,未免也太过儿戏,别说知梅看得双目圆瞪,连一心受罚的几个婆子都面面相觑。
孟月忽生几分得意,又有些后悔,早知道贺老太太这样好糊弄,就该同她多亲近亲近。
但她还没迈出西次间的门槛,就被人堵住了,抬头一看,竟是孟瑶,不禁愣在了原地。
孟瑶一身家常衣服,头上只钗未插,一看就是刚起床的模样,她上前几步,孟月不由自主地让道,侧身立于一旁。孟瑶边朝里走,边笑道:“七妹见我来就要走?”
孟月连忙摇头,上前见礼。
孟瑶没理她,自顾自朝贺老太太福了一福,在她右手边坐下。
守门婆子几人呼出一口气,原样跪好,孟月不好再走,只得在旁边站了。
孟瑶请示过贺老太太,让守门婆子和来旺媳妇,将方才后罩房的情形,重新讲了一遍。
孟瑶听完慢慢理了理袖子,笑道:“自从我有了孕,这脑子就不好使了,这么多重罪加在一起叫我直犯迷糊。”
贺老太太因不懂贺府的规矩,到现在仍有些犯迷糊,但她朝下扫了一眼,不论是婆子还是孟月,都没有她要保的人,于是乐得不理会,与孟瑶道:“媳妇别着急,事情再多,咱们一条一条的来。”
孟瑶笑道:“还是老太太有主意,就这么办。”她故意让知梅取来笔墨,写下一条,孟月与侍琴擅闯后罩房,守门婆子看守不力。写完以袖掩嘴,打了个呵欠,道:“先把这项罚完再论下面的罢,免得我费脑筋。”
守门婆子自知失职,不等人来拽,自己走了出去,按着家法簿上写的,在院中挨了十板子才进来谢恩。
孟瑶又按规矩罚了她五天的月钱,让她到一旁暂候,不论是打板子,还是罚月钱,都是家法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有据可循,因此无有一人抱怨,整个西次厅安安静静。
孟瑶对此情景十分满意,暗道,还是温夫人的主意好,这家法簿果然好使。
守门不力的人已受了罚,没道理闯门的人却轻易放过,孟瑶冷冰冰的眼神扫过侍琴,再扫过孟月,使这两人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侍琴嘴被堵住,没法出声,只得以头触地,磕头不止。
孟瑶赶忙让人制止侍琴,将她提了起来,心道,她可是孟府大房的丫环,就算要头破血流,也该到孟府去,不能让她背这个名。
孟月疾行几步,到贺老太太和孟瑶中间跪下,辩解道:“老太太,大姐,我今日行事确是莽撞了些,但不过是担心后日的宴席,所以想去厨房看看,哪晓得看门的婆子向我索要钱财,却又不放我进去,我一气之下,这才硬闯。”
她向守门婆子行贿之时,仅有侍琴在旁,因此将颠倒黑白的事,轻松道来,屋中之人全望向守门婆子,不知孟月所言是真是假。
守门婆子这一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马上还言道:“孟七小姐说奴婢索要贿赂,可有人证?”
孟月把侍琴一指。
守门婆子嗤笑道:“她是孟七小姐的丫头,自然偏着七小姐,她的话怎能作证?”
众人深有同感,又望向孟月。
孟月忽地觉得浑身发冷,她只想到当时无人,正好诬陷守门婆子,让自己脱身,却没想到,“当下无人”这词,也是能为守门婆子反用的。
孟月登时又陷入了困境,只得死死咬定守门婆子向她索要了贿赂。而守门婆子拒不承认,一时间局面僵持。
孟瑶却显得十分轻松,道:“七妹,你生于官宦人家,大抵规矩该懂得,她一个下人不懂事,向你索要贿赂,难道你就真给了?你这心眼子,都长哪里去了?”
贺老太太帮腔道:“正是,若想查看菜色,问过我媳妇后再去也不迟。”
第七十二章处罚(中)
孟月暗恨孟瑶护短,不去怪守门婆子收受贿赂,反来质问行贿的人。但这会儿满屋子都是贺家的人,显得她格外势单力薄,心中再不平,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垂头认错:“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当,望老太太和大姐原谅我这一回。”
孟月是客,且是正经小姐,孟瑶不可能把她像下人一样拖出去打板子,于是与贺老太太道:“主子变坏,都是下人教唆的,我看侍琴这丫头着实可恶,但她却不是我家奴婢,不好越俎代庖,只有送回我大伯那里了。”
这会儿孟瑶无论说甚么,贺老太太都是全力支持,自然无异议,点了点头。
孟月慌了,她还没完成任务,先折损一名大丫头,若让孟兆均知道,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她惊慌失措,伏地磕头,央道:是我管教不力,待会儿回了赏菊院,一定狠狠罚她,还望老太太和大姐别送她回我家。
贺老太太见孟月竟替一个丫头磕头求情,真觉得她是被下人教坏了,忙叫孟瑶别再耽搁,赶紧把侍琴送回孟家去。
孟月一急,扑上前去,抱住孟瑶的腿,苦苦哀求,知梅忙招呼几个婆子将她拉开,小声道:“七小姐,下人都在跟前,你这是作什么,别掉了孟家小姐的份价。”
孟月此记得只求保命,哪还顾得了什么身价,再说她本来就是要做妾的人,什么都能不管不顾,只要能达到目的即可。
孟瑶一声不吭,任由她闹,突然,门外冲进一名媳妇子,手捧一小小纸包,高举着捧到贺老太太面前,禀道:“老太太,我们刚才正清理被孟七小姐翻乱的箩筐,却发现了这个。”
小言接过纸包,递与贺老太太,贺老太太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包细细的白粉,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来旺媳妇道:“那几个菜筐,只有孟七小姐翻过,想必是她遗落在那里的。
贺老太太便又问孟月,孟月茫然摇头,称纸包并非她的东西。
孟瑶插话道:“不如先请人来瞧瞧,看这纸包里包的是什么。”
虽然正是三伏天,孟月看着孟瑶波澜不惊的脸,突然心有寒意闪过,她似乎捉摸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置信,呆呆地看都会贺老太太将那纸包递与孟瑶,又由孟瑶递给知梅送了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纸包又被送了回来,知梅急急走到贺老太太和孟瑶面前,带着些惊慌口吻道:“老太太,少夫人,这纸包里包的,竟是下三滥的江湖药粉,蒙汉药。”
“什么?蒙汉药?”贺老太太和孟瑶同时惊叫出声,满屋子的下人亦是惊呆了。
来旺媳妇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老太太,少夫人,我们厨房的人,连什么是蒙汉药都不晓得,这纸包定是孟七小姐的东西。”
孟月心中的那一点点揣测变成了事实,登时寒意袭身,哆嗦着抬头直盯孟瑶,一字一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她这一哆嗦,在旁人看来,就是做贼心虚,送纸包来的媳妇子叫道:“老太太,少夫人,厨房门口的那几筐菜,只有孟七小姐动过,全厨房的人都能作证。”
孟瑶丝毫不惧孟月直视过来的目光,反盯着她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贺老太太看着小几上搁的蒙汗药,一阵后怕,心道,她这是想把全府人都药到昏迷不醒,再趁机搜寻孟家箱笼的下落呀,此人真是心肠毒辣,幸亏没依着贺济义纳她为妾,这回也多亏厨房的媳妇子们机灵,事先把药翻了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孟月的回答却推翻了她的想法:“大姐,若我是想下药,该直接撒在饭菜里罢?丢个纸包到菜筐,除了能给自己留把柄,还有什么用处?”
孟瑶没有被问住,不慌不忙道:“这药,你是想留着后天宴请时用的罢?今日闯到厨房控消息,却不慎遗落到了菜筐,也真是天意。”
孟月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愣在原地。贺老太太则恍然大悟,双手合十念叨道:“真真是黄天保佑,让你提前丢了药包,又让我们发现,不然贺府一家老小,全要落在你手里。”
孟月看向协助瑶的目光,忽地变得怨毒,咬牙挤出一句:“大姐,你好巧的心思。”
孟瑶一笑,竟不置可否。知梅从旁道:“这是老太太和少夫人治下有方,不然真让你钻了空子。”
孟瑶把小几轻轻一拍,道:“人证物证俱全,多讲无疑,去请大少爷过来,我们一同到大伯那里去,把事情讲个明白。”
贺济礼早就到了,一直在外偷听,此刻见孟瑶提他,便走进来道:“还去大伯那里作甚,多此一举,直接去见官。”
贺老太太连声附和:“对,对,这事儿昨讨个说法。”
不论是见孟兆均,还是直接上公堂,对于孟月来说,都是可怕至极,她这会儿已没有心思去猜想孟瑶是怎么设计她的,心里除了怕,还是怕,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
孟瑶见她被吓着,又添一把火:“使人去请状师写状纸,把人押到官衙去。”
屋中跪了一地的媳妇子,人是现成的,一听见吩咐,马上跳将起来,两个拽起侍琴,两个架住孟月,直往外拖。
孟月面如土色,不管不顾地尖声大叫:“不是我,纸包不是我的,孟瑶,你陷害我!”
孟瑶镇定自若地问道:“陷害你我有什么好处?”
贺老太太跳下罗汉床,指着孟月的鼻子骂道:“我们家供你吃供你喝,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投毒,简直是忘恩负义。”
孟月情急这下,脑筋格外灵活,还嘴道:“孟瑶,你说你陷害我没好处,那你倒说说,我投毒又能有什么好处?”
此时屋中下人众多,她是断定了贺家人不敢把孟家箱笼的事明讲出来,所以才有恃无恐,反问了这一句,但孟瑶却面露不忍之色,问道:“这理由却有些不好听,关乎七妹的名节,你当直要听?”
孟月啐了一口过去,骂道:“听你胡诌。”
孟瑶叹了口气,道:“自家姐妹,何必闹到如此地步。你投毒为何不投别的,只投能让人全身麻痹昏睡的蒙汗药,还不是想趁我们人事不省之进,行跟那王姨娘差不多的事。”
孟月根本不知王姨娘是谁一,一片茫然,贺家的下人却都知道,王姨娘是曾经解过衫儿,勾引贺济礼的那一位,登时明白了孟瑶的意图,朝她投云鄙夷的目光,并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要脸。”
孟瑶见屋中下人的眼色都变了,竟是信了孟瑶的样子,不禁骂道:“你们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都是串通好了来害我的。”
孟瑶一直坐在罗汉床上,起都没起身,闻言道:“七妹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没什么,待会儿到了公堂,可要谨慎些,知府大人可是会打板子的。”
孟月方才只顾着恨孟瑶,这时才记起自己的处境,慌忙挣扎道:“大姐,别送我去见官,咱们有话好说。”
贺济礼也道:“罢了,到底是你娘家人,她见了官,你脸上也不好看,送她回孟家,让大伯罚她罢。”
“不,不---”孟月一声尖利大叫,竟是骇得走了调,比起上公堂失颜面,她更怕孟兆均的手段,若是她惨败而归,孟兆均一气之下,把她胡乱配个贩夫走卒都是有可能的。
孟瑶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中,道:“七妹,事情是你做下的,如今却又不愿见官,又不愿见伯父,你到底想作什么?”
贺老太太哼道:“我们贺家可不是软柿子,任由你拿捏,这事儿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孟月见贺老太太等人不肯善罢甘休,心里又急又恨又悔,急的是贺家给出的两个方案,她都无法接受,恨的是孟瑶居然拿蒙汗药陷害于她,悔的是,早知道这样,就不去厨房,直奔柴房了。
她正急得满头冒汗,贺老太太已是催促着媳妇子们拖着她朝外走,贺济礼则在与孟瑶大声商量,还是送她去孟兆均跟前,免得到公堂一露面,坏了名声,累得孟家女儿都嫁不出去。
孟月听他们商量得热闹,一时急火攻心,竟双眼一黑,晕了过付出。
“哎呀,孟七小姐晕过去了。”左右架住她的媳妇子感觉到手中一软,慌忙叫道。
贺老太太虽恨孟月,却怕在贺家闹出人命,忙命人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按人中灌凉茶,众人正忙都着,贺济义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猛冲进来,见到孟月摊在椅子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省,不禁大急,质问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混帐!”贺济礼见他为了一个不怎么地的女子,竟冲家人发脾气,伸手就想扇他一巴掌。孟瑶忙拦住他道:“济义不知实情,怪不得他。”说着,指了指小几上的纸包,叹着气道:“我这堂妹不争气,竟想着引起歪门邪道。”
贺济义不明所以,追问详细。
孟瑶道:“我来讲,恐怕你不信,还是去问老太太罢。”
贺济义听了,又跑去贺老太太跟前,拉着她紧问。
贺老太太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恨道:“幸亏没听你的话,不然养这么个歹毒女子在家里,咱们家都得被她给害了。”
第七十三章处罚(下)
贺济礼对贺老太太所述,将信将疑,但小几上摆着的蒙汗药,又由不得他不信,一时间脸上神色十分复杂。他走到孟月身前,语气沉重地开口:“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们家并不曾得罪你。”孟月虽然看不上贺济义,但却深知他对自己的心意,暗道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连忙泪水盈盈道:“贺二少爷,我是被冤枉的。”贺济义满脸惊喜,转头道:“娘,嫂子,她是被冤枉的。”贺济礼气得跳起来,先瞪着眼向贺老太太道:“娘,他为了个投毒的人,把亲人都忘了,今日我要教训他,您别拦着。”说着几步上前,大力勾住贺济义的脖子,欲把他拖出去。贺济义哪里肯依,大力挣扎。
贺府尚轮不到贺济义作主,孟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却不愿因为一个孟月,伤了他们兄弟间的情分,要晓得,兄弟不和而导致的家宅不宁,比妾室更甚百倍,于是她开口拦道:“济义,你急什么,咱们又不是要送她去见官,只不过送她云自个儿父亲姨娘身边罢了,那是她亲生的父亲姨娘,难道还能为难了她?”
贺济义听说不见官,巴册封了神色,也不闹了,挣脱贺济礼的胳膊,朝孟瑶行了一礼,道:“谢嫂子。”
孟瑶望着他似笑非笑:“我的堂妹,要你来谢,你是什么身份?”
贺济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而贺老太太见他心心念念一个坏女子,再也忍不住,不管他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抽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冲了过去,朝他身上抽了几下。
因孟月不是去见官,贺济义心下大宽,无意再多做停留,躲着鸡毛掸子逃了出去。
孟瑶看了孟月一眼,后者因为恐惧,嘴唇泛白,抖个不停。她本不欲为难孟月,只等着温夫人出嫁后就送她回家,哪晓得她如此不安分,竟连后罩房都敢闯。这般肆意妄为,让她心中一丝怜悯也无,冷声吩咐婆子们道:“先押她们主仆云赏菊院,待我与他父亲传过信,再送她们回家。”
婆子们领命去了,贺老太太身子壮,闹了这地场也不嫌疲乏,起身云归田居,准备好生教训贺济义。
贺济礼两口子回房,坐下歇息,小丫头摆开碗筷,端上清粥小菜。贺济礼催着孟瑶赶紧垫一点子,道:“你怀着孩子,怎么空着肚子就过去了。”
孟瑶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一大清早被闹起来,我有什么办法。”
贺济礼替她夹了两筷子菜,又埋怨道:“孟月作出这等丑事,下是要上门闹她父亲一个措手不及,你却特特派人去送信,什么道理?”
孟瑶望着他一笑,把在厨房搜到的那个小纸包递过云,道:“你瞧瞧。”
贺济礼狐疑回望她一眼,接过纸包打开,只见里头的粉末细腻,洁白如雪,看起来好似作饼的白面,再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味道淡淡的,散发着一股麦香,有些像…做饼的白面。
他将纸包小心翼翼地包好,道:“原来蒙汗药与白面差不多,这要放入饮食中,决计察觉不出来,怪不得许多江湖人士都爱用它。”
孟瑶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唤“哎哟”:“我的大少爷,这就是白面。”
“啊?”贺济礼一惊,赶忙又把那纸包打开,瞧了又瞧,甚至用小指头沾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叫道:“还真是白面,这…你…孟月…”他好似抓到了头绪,可一时间又理不明白。
孟瑶既告诉了他蒙汗药是白面冒充的,自然就没想瞒他,如实道:“白面是我命人丢进去的,也让孟月警醒些,别以为我不为难她,就是尊泥菩萨,任她捏来捏去。”
怪不得孟月口口声声称她是被冤枉的,看来还真是被冤枉的。孟瑶那样疑病才收到信,就能作出这样的反应,狠击对方一下,真是…真是…贺济礼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孟瑶以为他是不喜,嗔道:“我可是诚实得很,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了,你不会因此认为我是个恶毒妇人罢?”
贺济礼摆了摆手道:“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你爱怎么恶毒就怎么恶毒。我只是佩服你反应神速,这离你起床才多大会子,你就能想到包一包白面充作蒙汗药。”
孟瑶慢慢吃着粥,心道,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孟兆均一家,若不是他们家妻妾成群,时不时要闹上一场,她也不会对这些道道这般熟悉。
贺济礼此时心境明朗,笑道:“你不止派人去孟家送信罢?”
孟瑶抬头一笑,正要答话,知梅走了进来,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纸包放到桌上,小声道:“少夫人,都办妥了,派的是个从未出过门的三等丫头,换过衣裳才出去的,并没人知道他是我们府的人。”
孟瑶点头,指了指贺济礼手旁的那一包,贺济礼不待知梅来取,亲自捏了走出去,销毁后才又回来。
孟瑶打开知梅送来的那包,欲递与贺济礼瞧,贺济礼忙按住她的手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蒙汗药,别把你药倒了。”孟瑶抿嘴一笑,由着他将纸包重新包好,贺济礼将纸包揣进怀时在,起身道:“既已准备好,我这便去了,若是伯父不信非要打官司,咱们也不怕,知府大人有一位公子,是我的学生呢。”
孟瑶想了想,道:“你把济义带上,他那人看似机灵,奈何一碰上孟月,就成了死心眼,若不让他亲眼看一看,过后他还道是我们做了手脚的。”
提起贺济义,贺济礼就冒火,狠狠一跺脚,朝归田居去了。
归田居与赏菊院离得近,他叫上贺济义,再带着婆子到赏菊院押了孟月与侍琴主仆,直接从后门出去,上了前后两辆大车,朝孟府而去。
车上,贺济义搓着手,有些坐立难安,贺济礼晓得他心里担心,故意道:“既然你信她是被冤枉的,那又紧张作什么?”贺济义诺诺讲不出话来,他因爱慕而信孟月,但到底对她的为人不甚了解,嘴上说十分信,其实心里只有五分,哪有不紧张的。
贺济礼奚落过他,不再讲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听见后面车上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正是孟月的声音,他想起上回接孟月来时,她也是这般坐在轿子上哭泣,害得他急了一路,不禁火冒三丈,打开车窗吩咐随行,让他通知后面的婆子,堵上孟月的嘴。
贺济义大吃一惊,慌忙阻止:“哥,她是个千金小姐,又不是犯人…”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贺济礼一马掌,登时愣住了。
贺济礼攥着拳头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先同娘亲吵架,后与兄嫂顶嘴,既然你这样不待见我们,不如分家出去,任你纳几个孟月,我都没意见。”
贺济义长这么大,虽说总挨贺济礼的打,但如此狠地打脸,还是头一回,不由得慒了,喃喃道:“我不分家,哥你别为难她…”
贺济礼见他跟油脂糊了心似的,懒得再理他,一直到下车,也没再同他讲一句话。
下车后,贺府小厮迎上,道:“两位少爷,我们老爷在前厅等候。”
贺济礼皱眉道:“后面有你家七小姐,去前厅合适?”
小厮笑道:“两位少爷过去便得,七小姐先到后院歇息。”
贺济礼听了这话,立时冷下脸来,孟月此时乃是嫌疑犯,孟兆均竟轻地飘飘地想掩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他身上虽有功名,却无官职,就算不满孟兆均的安排,也是不能在朝廷命官面前违抗的,于是干脆转身,重登马车,吩咐车夫道:“咱们直接云官衙。”
别说大家守闺秀,就是寻常女子,只要在公演上抛头露面站一站,不但她的名声要毁,还要连累族中的其他女孩儿不好嫁人---那些极讲究规矩的官宦人家,可是不愿意娶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女子的,即使自家不在乎,也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道理,那小厮十分明白,当即扑上云死命拖住贺济礼的腿,不让他上车,贺济义还在车厢里,爬出来看了看,道:“哥,不是说好只把孟七小姐送回家的么?”
贺济礼咬牙切齿瞪他:“她企图下毒害你的亲娘,害你的亲大哥大嫂,你就连问也不想问一声?我看连你一并送去公堂算了,如此不孝子,着实也该打上几板子。”
贺济义只想着替孟月开脱,就忘了即使那不是她投的毒,也是该问个清楚,不然他岂不是置亲人的性命于不顾?贺济礼此时的话道理浅显,终于让一脑子乱糟糟的贺济义清醒了些,跳下车来,去推那小厮,道:“要想别上公堂,就让我们一起进去,当面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