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婶送来的一个丫头讥讽道:“你倒是好样貌,怎地也不见升成了妾,连个通房都未挣到。”
此话恰中喜庆痛处,一时间火上心头,冲上去就和她扭作了一团。
孟嫂跺脚道:“罢哟,你们有什么苦处自去和那边的老夫人说,在这里争破天夫人也不会替你们作主。”
阿绣见她们干架,不顾小圆的嘱咐,挺着肚子就冲了出去,慌得采莲忙推了两个小丫头一把,叫她们跟去扶着她。
小圆眼皮猛地一抬,这管家娘子煽的好风,还真是小瞧了她,看来不需 多时,二婶和大姐就都要找上门来了。
采莲看看她,又看看外头,急道:“夫人,绣姐姐这样冲出去,万一有个闪失?”
小圆无奈地抚额:“程福今日不是没跟少爷出门么,快叫他来把他媳妇哄回去。”
程福此刻正在书房力劝程慕天:“少爷,你才成亲就躲在书房,这叫夫人面子往哪里放?”
程慕天心中早已后悔,口中却道:“亏得她认识我这么些年,偏要去纳妾,这不是存心气我么。”
程福继续劝道:“少爷,夫人必是逗你玩呢,若她讲得是真心话,我把脑袋提了来见你。”说完他暗笑不已,只差讲女人都是如此,嘴上抹的是蜜,心底儿里一坛子醋。
程慕天慢慢悟了过来,想起身回去看看,又苦于没有台阶儿下,正巧这时外头传来采莲的声音,他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问:“可是夫人有事找我?”
采莲眼珠子转了一转,就点头称是,等程慕天走到前头去又偷偷给程福递了个眼色叫他跟上,悄声道:“院子里头正闹呢,你赶紧把绣姐姐拉回去,免得有闪失。”程福一听急了,忙一溜烟地去追程慕天。
采莲却故意落后几步,从院子后门悄悄进了屋,告诉小圆:“夫人,少爷回来了。”
小圆吃了一惊:“怎么这时候回来,依他的性子见了这样闹法,必要都轰出去。”
采莲正要问一句“都轰出去不正好么”,就见程慕天已板着脸掀了帘子进来,她看了小圆一眼,忙退了出去。
“外头闹成这样,你这当家主母就不管管?赶紧都给我轰出去。”程慕天强压着怒气,指着外头道。
小圆一肚子怨气:“你说的倒轻巧,这些个祖宗,不是你二婶送来的就是你大姐送来的,我今天把她们全轰出去,明日就休想睡个安生觉。”
程慕天顿时哑然,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坐到小圆身旁,抓住她的手道:“委屈你了,爹一向宠着大姐,她送来的丫头我拒了几回都不成,反倒被爹训过几次。”
小圆听出了他话中的歉意,心里一软,反握住他的手,道:“大姐那里倒好说,横竖送再多丫头来你也看不上,只是二婶送来的那几个…”
小圆欲言又止,程慕天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苦笑道:“其实二婶送来的丫头全轰出去也无妨,只是我不想大姐一家独大。放心,我特意叮嘱过了,咱们的吃食都有专人看着,她们近不了身的。”
小圆望着他微皱的眉,突然心痛得无以复加,还道自己在府里时小心翼翼,没想到二郎也过得辛苦,“傻子,你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夜里可睡得安稳,还是让我替你打发了罢,横竖二婶是隔了一层的,得罪了她也不大碍事。只是大姐总往你这里送人,与她究竟有何好处?”
程慕天点头道:“是我一时糊涂了,这样的人早该打发了的,以后家里的事你做主罢,不用特意来回我。”说完又含笑看她一眼:“大姐想把她夫家的表妹嫁进我们家呢,哪曾想被你占了先,自然就把你恨上了。”
小圆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我得罪她在先,不过这样的怨气,我可不敢化解。”
程慕天见她脸上带笑,眼角却是泛红,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低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小圆心中阴霾烟消云散,心道夫妻同心,还怕甚么?
采莲进来时,见他们夫妻相拥,忙几步退到帘子外,“少爷,夫人,孟嫂已将那七个丫头打发出去了,说是待会就来请安。”
小圆听见采莲的声音,慌忙推开程慕天,“你去园子转转,晚饭再回来。”
程慕天很是知道家里下人一团糟,正要小圆来好好整一整,便起身道:“中午的苦瓜不错,晚上再拌些,只别再忘了放盐。”
小圆一听便知他是晓得中午的饭菜不是她所做了,立时窘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直到程慕天出去脸上还烫得慌。
过了会子,孟嫂跟了采莲进来,递上几本册子:“夫人,那几个丫头照着你的吩咐送出去配了小厮了;这里是家中奴仆的名册,等夫人过目后我明天叫他们来磕头。”
小圆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明日哪里有空,二婶和大姐怕是都要来呢。”她顿了顿又道:“喜庆那孩子我很是喜欢,模样生得也好,正好去了几个丫头,院儿里也空敞,就给她换个大些的屋子罢,月钱也涨一等。”
孟嫂听了小圆先前的话还有些忐忑,此时见她竟是要抬举喜庆做姨娘的样子,心下大定,欢欢喜喜应了,转身出去帮喜庆收拾屋子。
阿云跟去瞧了瞧,回来撅着嘴说喜庆的一应用度孟嫂都是按最好的给,小圆听后也只笑了笑,问道:“知兰可有闹起来?”
阿云摇头道:“不曾,安安静静在她屋子里呢。”
采莲笑道:“果然不出夫人所料。”
小圆站起来道:“走罢,拌咱们的小苦瓜去,可得提醒我别再忘了放盐。”
丫头们都笑起来,簇拥着她去了厨房。
第二十二章 鱼蚌相争(上)
喜庆的眼睛一直瞟着正房,见小圆出去,忙对孟嫂道:“我刚才听了你的话,没在夫人面前生事,现在夫人不在,我该可以去了罢。”
孟嫂哭笑不得,只恨大姐怎么挑了这样一个没头脑的丫头过来,“我的庆大姐,庆祖宗,你眼见都是要做姨娘的人了,不想着去谢夫人讨个好儿,却要赶着到知兰面前炫耀,你刺了她到底有何益处?”
喜庆满心只想着先前程二婶那边的丫头讥讽了她,一定要去找回面子来,对孟嫂的话哪里听得进去,戴了满头满身的首饰就冲到了隔壁,偏又不进门,靠着门框大声道:“你们不是说我争不来姨娘做么,瞧瞧这是什么?”
知兰坐在桌前一手端茶,一手执书,眼角都不往门口扫一下,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
喜庆见她 如此,却越发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冲进去夺过知兰的书几下撕了个粉碎,又将她手中的茶摔在青石板地上,“也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以后少来招惹我。”
知兰心中大恨,脸上却丝毫不露,她本就是程二婶送来的丫头中最有心计的一个,平日里为了藏拙才装成张扬模样,此刻见喜庆找上门来羞辱自己,脑子里早已转过了几道弯,只等着机会要报复。
孟嫂先是躲在廊下观望,后见喜庆闹得过分,又怕得罪了程二婶,便奔过去好说歹说将她劝了出来,“喜庆,你刚才闹的这出定瞒不过夫人去,以其等着夫人来责罚,不如你现在主动去认错。”
喜庆很不以为然,却又怕小圆压着姨娘的名分不给她,只得扭着身子不情不愿地到厨房去寻小圆,“理直气壮”地将教训知兰的经过讲了一遍。
小圆就等着她们鱼蚌相争,自然对此事是不置可否,只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问她可差什么东西,又叫她拣几个菜回去吃。
喜庆受宠若惊,越发得意起来,端着小圆赏的两盘菜,走到知兰门前晃了一圈才回房,把知兰又气了个仰倒。
第二日一早,程家大姐就寻上门来,她本欲 和小圆好好理论一番,但等到管家娘子通报过最新消息,她就改了主意,惊讶道:“她果真要抬举喜庆做妾?”
管家娘子点头道:“屋子也搬了。月钱也涨了。就差摆酒正名份了。”
程大姐只当小圆敬畏自己。得意道:“算她识相。今日我且放过她。”
阿云躲在廊下把她们地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回来原原本本给小圆讲了一遍。小圆听后大笑:“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快些去备茶。没有大姐来。二婶那里我可应付不了。”
茶刚泡好。程大姐就进了屋。径直问道:“四娘。咱们也不是头一次见。直接说吧。你打算何时正式给喜庆名份?”
哪有新婚第二天大姑子就来提这个地。一屋子地丫头都对程大姐怒目而视。小圆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神情来。重重叹了口气。“大姐。替程家开枝散叶乃是大事。我比你还急。但还有一个知兰在那里呢。”
程大姐急道:“知兰生得那样差。二郎哪里看得上?”
“可不是,二郎也是这般说,死活不肯一同纳了去。”小圆愁眉苦脸,“若只纳喜庆一个,我又怕二婶不乐意…”
“这有何难?”程大姐打断她的话,站起来就朝外走,“二婶那里就交给我了,三日之内我要见到这院子里多个喜姨娘。”
虽是做戏,小圆坐了好一会子也没把气顺过来,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常人过的,她越发打定主意,一定要早早地把跟大姑子有关系的下人全清出去。
程大姐离了娘家,到二叔府里转了一圈,程二婶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她不想亲身过去招摇,只偷偷让人给知兰捎了个信,让她黄昏时分溜出府来。
几个丫头早得了小圆的吩咐,藏的藏躲的躲,让知兰顺顺利利打点门房出府见到了程二婶。
程二婶坐在轿子里并不下来,隔着帘子先问道:“你出来有无被人看见?”
知兰摇头道:“不曾,少夫人说要沐身,丫头们都跟去池子了。”
程二婶又道:“你们几个去二郎院儿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就没一个成事的,这回还让人给遣了几个出去,莫非你们都忘了我的嘱咐,也跟那喜庆似的一心往上爬?”
知兰忙道:“知兰不敢,正是要借喜庆成事呢,她是个没头脑的,这几日定想着去少爷身边献殷勤,我去怂恿她做几个小菜给少爷送过去,只要她能缠着少爷饮一口酒或吃一口菜,这事就成了。”
程二婶很是满意她的部署,提醒她道:“别忘了事先在酒菜里下药,下完药还要记得把药包偷偷扔在喜庆房里,莫让人抓住了把柄。”
知兰点头道:“是,我与夫人想得不差分毫,定会提前把药下在酒菜里的。”
程二婶满意道:“恩,就是如此,你小心行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知兰点头应了,回去取了一根簪,寻到喜庆的屋里,央她道:“好姐姐,眼看着你终身有靠,妹妹下半生还没着落呢,我寻思着做几个小菜去讨少爷的欢心,却又不知他的口味,姐姐你教教我…”
不等她说完,喜庆就跳将起来,把簪子直戳她的面门,骂道:“作死的小娼妇,我都还没近少爷的身呢,哪里就轮到你了?”骂完还觉不解气,又拉着知兰下死命拍了几下。
她轰走知兰,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虽说夫人要给名分,但若讨不了少爷的欢心,一切也是白搭,如果真让知兰那小贱人抢了先机,她的面子可往哪里搁?她越想越心焦,第二日一早就奔到小厨房,动手要给少爷做早饭。她发面蒸了两笼包子,炒了三个小菜,嫌厨房人多不好行事,端着饭菜扎进自己屋里,把大姐给的春药粉往菜里撒了一瓶子。
喜庆正忙活,突然听见知兰在门口唤她,顿时手忙脚乱,胡乱把瓶儿塞进枕头下,上前去开门。
知兰进门见了那一托盘的饭食,故作惊讶道:“姐姐怎么无故做这么些饭菜,是要给少爷送去么,也不说叫妹妹一起。”
她边说边往桌前凑去,状似不经意地拿袖子将那托盘一扫,喜庆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拉她,偏知兰又不动,二人拉扯了一阵,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包就顺着知兰的袖子,轻轻滚落到桌子底下。
小圆早上起来正在收拾娘家送来的三朝礼,采莲来报,说喜庆与知兰二人又在屋里闹,“夫人,昨日知兰偷偷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故意去招惹喜庆,怕是不怀好意呢。”
小圆道:“我们怕是看不上好戏了,我和二郎本打算九日后再去府里拜门,哪晓得夫人临时改了主意,叫我们现在就回去呢”
第二十三章 鱼蚌相争
南宋风俗,女儿家成婚三日,或七日、九日,必要回娘家拜门,到时娘家广设筳席,款待新婿,名曰“会郎”。
小圆带着程慕天回到府里时,见到的就是张灯结彩的盛宴景象,这样的待遇和以前比真是天壤之别,她笑着拍了拍程慕天的手,“二郎,还是你面子大,我还以为夫人就在房里悄悄摆一桌呢。”
程慕天心道,以姜夫人的为人,无事哪会献殷勤。但姜夫人毕竟是小圆的嫡母,她自己说得,他却说不得,于是只微微笑了笑,随着小圆进门去。
此次程慕天却是冤枉了姜夫人,她如今满心只有娶儿媳,根本无暇操心会郎宴,这回的酒席,是何老二张罗的。
何老二知道小圆与李五娘不对盘,特意请了几位小娘子作陪,自己则拉了程慕天一同去喝酒。二哥何时与二郎如此亲密起来,怕是又有什么算计,小圆看着他的背影,隐隐猜到了一二。
但没容她想太多,小娘子们刚敬过一巡酒,采莲就把她请到一旁悄声道:“夫人,家里来人说喜庆死了。”
小圆大惊,但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借着更衣带了采莲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采莲声音有些发颤:“夫人,早上喜庆给少爷做了早饭想端过去,结果少爷不在 ,她就把几个包子自己吃了,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就七窍流血死了。”
小圆想起早上知兰的那一闹,道:“必是知兰动了手脚,我就等她下手呢,只没想到喜庆做了冤死鬼。”
采莲却道:“那喜庆也不是个好东西,在她枕头底下搜出一瓶子只剩了底子的春药,全拌在了给少爷做的菜里——我本来还疑惑她怎么尽吃包子不动那几盘菜呢,可 惜知兰技高一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毒弄进了包子里。”
喜庆居然想给二郎下春药?小圆立时将那几分同情尽数收起:“你赶紧带人回去搜查知兰的屋子,若大姐去了更好,就拉着她一道搜。”
采莲道:“夫人。包药地纸包早在喜庆地桌子底下找到了。若此事真是知兰所为。那纸包就是她栽地赃。她自己屋子里地证据恐怕早已没了。”
小圆冷冷一笑:“她敢害二郎。我也不怕做恶人。没有证据也要弄出证据来。”
采莲何等心思。马上明白过来。“正巧他们把纸包儿送来了呢。我这就去办。”
才成亲三天家里就死了人。虽说程二郎定会拍手叫好。可程老爷那关该如何过?小圆越想越头疼。但酒席还未散场。她只得重新上桌与那些小娘子们应酬一番。
过了小半个时辰。采莲又悄悄来报。说大姐带着人在知兰地屋里搜到一包毒药。跟毒死喜庆地一模一样。
小圆立马扯了个谎出来。上轿直奔家中
家中景象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不但没有闹成一团,大姐甚至面带喜色,至于程老爷,根本没有露面。
“四娘不是去拜门么,怎么就回来了,不过死了个丫头而已,赶明儿姐姐给你再挑个好的来。”程大姐见了小圆,开口道,“知兰那丫头也太歹毒了,喜庆不过嘴上厉害些,她竟就记恨上了,以后你切莫别再要二婶家送来的人了。”
小圆还要靠她在程老爷面前讲好话,忙上前与她见礼,顺着她的话道:“大姐说的极是,这样的人成日在院子里待着,让人睡觉都不踏实,我哪里还敢再要。只是我才进门就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爹爹那里怎样责罚我呢。”
程大姐见小圆没有拒绝她再送丫头来的意思,喜不自禁,“不过一个丫头,爹哪里就会责罚你,你若还不放心,我替你去说说情。”
小圆又福了下去,装出欢喜的样子道:“爹爹最疼大姐了,有大姐撑腰,我还怕甚么?”
程老爷本就没把一个丫头的生死放在心上,不过下人暴毙,到底是主母治家不严,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但小圆这个说客请得好,喜庆是程大姐送来的丫头,大姐都不计较,程老爷还能说什么,这事也就此揭过。
送走程大姐,小圆心中还是有口气堵得慌,一个喜庆就晓得往饭食里撒春药,要是再来一群喜庆那还得了?等到程慕天吃完
酒席回来,小圆飞扑上去抓住他胳膊,急冲冲道:“二郎,赶紧挑几个丫头给你姐夫送去,也算礼尚往来了。
程慕天听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莫名其妙问道:“你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叫我被长辈们一通好问。”
小圆把喜庆一事讲与他听,道:“我才知道,知兰已是让大姐打死扔出去了。”
程慕天喝着醒酒汤,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杀人偿命,死了就死了罢。”
小圆捶他道:“人家被吓个半死匆匆赶回来,你却跟听故事似的。”
“不过一个丫头,你怕什么,就算有事也还有我呢,轮不到你来受惊吓。”程慕天看了门口的下人一眼,躲开了小圆的拳头。
这便是程二郎式的关心了,小圆含笑看了程慕天一眼:“你挑几个水灵的丫头给你姐夫送去,让大姐无暇往你屋里送妾,我也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程慕天大笑,果真让管家买了几个人给姐夫送了去,但并不是丫头,却是几个乐女。据说程大姐收到这几个伎人勃然大怒,但程姐夫却是爱不释手,成日里护着不叫程大姐下手。程大姐很想上娘家闹一番,但奈何这几个人却是兄弟出面送的,她领教了小圆无声无息的厉害,哪还敢把丫头往娘家送,只恨不得她来把这几个恼人的狐狸精收回去。
制服了程大姐,小圆清闲下来,突然想起拜门那天神神秘秘的二哥,便找程慕天问了一回,程慕天犹豫了半日方道:“说了你可不许恼我。”
小圆看他一眼,“我同二哥关系如何你会不晓得,莫要把生意场上的虚招子用到我面前来。”
程慕天这才放心道:“你二哥想同我一起做生意呢,缠了我半日,我还是未答应。”
小圆轻轻拍他一下:“你要答应我才不饶你呢,如今我又不担心夫人将我卖掉,休要理他们。”
第二十四章 人事改革(上)
自程慕天给姐夫送过乐女,程大姐闭口再不提送丫头的事;程二婶失了大脸面,本还想上门弥补一二,不料程老爷在他兄弟处抱怨了两句他家调教的丫头心太毒,她就再也不敢登门。
虽暂无外患,却有内忧,程老爷常年在外,程慕天只忙着生意,家中下人竟没几个贴心的,程慕天心疼小圆,叫她把家中奴仆尽数散去,重新再买人进来,但小圆想了想上头还有程老爷,做人媳妇的到底不比做儿子的有底气,只得折中一二,趁早上请安时略提了提:“爹,虽然大家都是雇人使唤,但管事们掌着家中大权,还是签个死契罢,不然卷起铺盖跑了,我们上哪里寻去?”
程老爷本以为小圆和程慕天一般,想驳程大姐的面子遣走管家,不曾想她要尽数留下,脸上就露了笑:“使得,这起下人也是放任惯了,还需得你去管一管。”
程老爷亲口说要小圆管,就算是根鸡毛也要当做令箭使唤,小圆回房就搬来花名册,足足看了半日,发现上头竟有好些登了记的下人却从来未露过面;每处的管事娘子多达三人不说,连粗使的婆子都有几十人。她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定是有人虚报了名头吃空饷;孟嫂也必是收了贿赂,才设了那么些管事娘子,这一层层贿赂下去,所以连粗使婆子都多出来许多。
她重重合上册子,叫来管事娘子们,把签死契的意思讲了一遍,签死契可不比寻常,这些管事娘子们早就趁家中无主母搂了大把银子,怎会将身家卖掉,于是一番争论下来,竟是大半都自行求去。
孟嫂站在门口侯了半日也不见小圆叫她,等到管事娘子们都去账房结工钱,她就有些沉不住气,拉了出来换茶的小丫头问:“夫人可曾提起我的去处?”这丫头记着小圆的教导,看她一眼道:“你是管家娘子,家里离了你不能成事,自然是要留下签死契的。”
孟嫂听了这话急得直冒汗,她之所以听命于程大姐,皆是因为大姐许了给她家儿子谋个好前程,这若是签了死契入了奴籍,只要夫人不放手,大姐有再多的许诺也是枉然。
她想起家中的独儿子,心一横,不等叫她就自掀了帘子进去,求小圆放她家一条生路。小圆叹了一声:“若你不弄出那么些管事娘子来,我倒还真想过成全了你,只是搜罗了旁人来败掉主人家财产的,放到哪里都算个恶奴。”
说完低头继续看册子,不再理她,孟嫂还要再求,采莲笑道:“孟嫂,看你急的,夫人又没说要赶你,不过签张契纸而已。”
阿云口快,接道:“你又想留下,又不愿签卖身契,哪里有那样好的事,就算到老爷跟前你也没那么大面子,何况这事还是老爷先前就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