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绿娘听得是何家。忽地来了精神。叫住他问是哪个何家。万三儿见他起了兴趣。忙道:“何大少爷何耀齐家。你可肯去?”绿娘冷笑道:“若是别个家也就罢了。何耀齐说好许我那张卖身契。转头却就反悔。就是没钱得我也愿去耍耍他。”
万三儿大喜。连忙把良策讲出来。绿娘听后二话不说。起身就到照台前涂粉抹脂。笑道:“若是得了钱。分你几个。”
他风月场混迹久了。晓得大户人家都好抖狠。若只身前去。怕是要被人打出来。便待上好妆。走到老鸨房里求道:“昨日有位客人。睡了我却不给钱。妈妈且借我几个好打手。上门去催帐。”无良地嫖客白吃白喝是常事。老鸨也不多问。当即就指了几个凶神恶煞地打手给她。
万三儿把他们带到何府门首。指着看门地小厮道:“你们只管去。老夫人在正房呢。”绿娘一笑。看来何老大得罪地人还不止他一个。
他几个一路畅通无阻到得堂上。将姜夫人和柳七娘吓了个结结实实。姜夫人见为首是个伎女打扮地妇人。后头跟地却有几个男地。忙叫柳七娘躲起来。又高声问是哪个作死地下人放了他们进来。
绿娘自寻了张椅子坐下,笑道:“老夫人莫急,等把欠我的钱还了,再骂下人也不迟。”何耀齐被勾栏院的人追帐是常事,
恨这个儿子不争气,没奈何却只有这个是亲生,少他兜着,便问:“欠了你几多钱?”绿娘实在没料到姜夫人竟如此爽快,愣了愣才回答:“一千贯。”
“甚么?”姜夫人只觉得血气朝上直翻,眼一黑差点昏过去,“休要狮子大开口,何家可是官户。”
绿娘把胸前的衣襟一拉,露了他那白花花平坦坦的胸来,笑道:“可没有讹你家,实是因着城里地行头涨了价。
姜夫人见他是男人,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叠声地叫人去找何老大。何老大此刻正趴在俏姐的床上,水也没得一口,见几个姜夫人房里地下人来寻他,魂儿先飞了一半,待得被抬到堂上见了那绿娘,更是吓得闭眼装死。
姜夫人见他满身是伤,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还道是眼前这几个打手打的,就对绿娘地话信了一半,怒道:“你跟这个行头到底有甚么首尾,为何他上门来讨一千贯?”
何老大听说绿娘是来讨钱的,也生起气来,睁眼骂绿娘道:“那一千贯是我卖了你,老鸨给我地,与你有何相干?”
柳七娘一直以为他只将绿娘卖了两百贯,此刻躲在屏风后听得足有一千贯,那心头的火就蹭蹭蹭地直往上窜,再顾不得婆母外人在场,冲出去揪住何老大就打:“叫你瞒我,叫你瞒我,那钱是不是你送给那作死的小娼妇了?”
姜夫人再恨这个儿,也见不得别个来打他,忙不迭送地冲上去扯住柳七娘的头发往外拽,柳七娘不敢还手,只将捶到何老大身上的拳头抡得更圆,一时间何老大的惨叫声,姜夫人的怒骂声混作一团,引得站在门口看了半日戏的李五娘乐的合不拢嘴。
她在门外站了好些时,待得两个女人都没了力气,才走进去将绿娘一指:“娘,大哥有官职在身,狎妓的名头传出去不好听呢,还是给这个行头几个钱,叫他们把嘴闭严些罢。”姜夫人眉头一竖:“一千贯呢,你出?”李五娘走到绿娘跟前骂道:“临安城最有名的行头,睡一夜也没那么贵,你这里自抬身价,不要脸呢。”说着悄悄儿自袖子里伸出三根指头去。
绿娘常作戏的人,一瞧就明白,当即掩了衣裳委委屈屈哭道:“非是我要讹人,实在是何少爷钱欠得狠了,累我日日被妈妈责骂。”
李五娘和小圆打了几回交道,很是学了些本事,待问过了价钱,就故作大方道:“娘,这钱我替大哥出罢,没得为几个钱坏了大哥的名声。”说着就叫人去她房里抬钱。
姜夫人头一回见李五娘如此大方,忙唤了几个贴身的人跟了去。不料他们却是空着手回来,回道:“三夫人房里的丫头说,钱全被大夫人借走了。”
李五娘刚回来已从丫头那里知道柳七娘借了钱,却确是不晓得她借钱去做了甚么,因此将惊讶的模样装了个十足:“这个月的月钱可是才发过,大嫂借钱作甚么?”
姜夫人又觉得太阳**突突地疼,强忍着问:“为甚么借钱?借了多少?”柳七娘忙把衙役们的借条递过去:“娘,可不关我事,是官人在外欠了别个的钱,我好心替他补漏呢。”姜夫人接过去一看,足有三百贯,她眼前一黑,几欲倒下,柳七娘到底是亲儿媳,忙上前扶住她出主意:“娘,不用急,不是还有八百贯在俏姐那里么,取来还了三弟妹的钱,还有多的。”
姜夫人见不用在庶子媳妇面前失体面,心下一宽,稍稍缓过气来,吩咐人去俏姐房里翻钱。
李五娘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等着收了那三百贯,又大大方方地当着众人的面数了两贯钱替大伯打发走行头。
她既破费,何老大少不得要装了样儿谢她两句,李五娘笑道:“一家人谢甚么,只是既然大哥的一千贯已取了回来,就趁早把公帐上的亏空补齐罢。”何老大方才就想问柳七娘,为何一吊钱变作了三百贯,此刻见李五娘要账,更是忍不住,朝柳七娘骂道:“贱妇,我明明只许了官差们一吊钱,为何经了你的手就变作了三百贯?”
柳七娘才不怕他,将借条自姜夫人手中接过来递到他面前:“自己瞧瞧,上头还有你的手印哩。”
姜夫人听得“官差”两个字,顿时觉得脑子里混乱起来,扶着个小丫头揉了半晌太阳穴,骂何老大道:“你狎妓也就罢了,怎地还欠了官差的钱?”
第七十章 以牙还牙(下)
何老大心想绿娘的事已人尽皆知,就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我狎妓的事不知怎地被官府晓得了,将我拖去打了板子,吃痛走不动,才出钱央几个衙役抬了回来,不过我只许了他们一吊钱,多出来的,你找那个贱妇要去。”
柳七娘好歹是姜夫人的远房亲戚,亲手挑的儿媳,他当着李五娘这个“外人”的面一口一个贱妇,姜夫人面儿上就有些挂不住,沉着脸不说话。
李五娘心知只要自己在场,他们就不会敞开了讲话,便识趣地先告辞:“大哥既损失了三百贯,我也不做恶人,就先将剩的七百贯抬回去。”
柳七娘自然不肯把自己的那两百贯拿出来,还要再辩,却被姜夫人一眼瞪回,逼着她去取了钱,凑足七百贯,交由李五娘抬了去。柳 七娘犹自抱怨不该把钱交出来,姜夫人一盏子茶摔到她身上,骂道:“蠢货,这些钱将来都是你们的,有李五娘帮你们守着不好么,非要猴急地取出来乱花掉。”
柳七娘听说这钱都是他们的,突然想起衙役们抬走的那两百贯,肉疼道:“早知道娘是要把家产尽数留给我们的,就多给衙役们一百贯了。”
何老大听地分明,马上问她为何要多给一百贯,柳七娘一面心疼,一面把衙役来要钱的事讲了出来:“他们本只要一百贯,我想从李五娘那里多掏些钱出来,便许了他们一百贯,叫他们写了这个三百贯的条子。”
姜夫人听了详细,只觉得胸中一口气吐不出来,取了笤帚追着她就打。那头鸡飞狗跳,何老大却琢磨,明明是一吊钱,怎地到了柳七娘那里就成了一百贯,定是俏姐那个娼妇使 地鬼。他有心爬起来去寻她,无奈动不了身,又见柳七娘已被姜夫人打了好几下为他出了气,待得回房就转头哄她道:“今儿的事怨不得你,都是俏姐那个小娼妇起的头,不如你去寻她打几下,替我出口气。”
何老大平日里对几个妾都护得紧,柳七娘早恨下不了手,如今见他主动要打,哪有不肯出力地,还怕自己手劲小扇不疼她,特意挑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媳妇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到西厢,把刚从外头回来的俏姐逮个正着,不分由说先将她打作了个猪头。
俏姐最是在意自己地一张脸。此刻眼也肿脸也肿。恨不得一头将柳七娘撞死在地。骂道:“自己哄不住男人。只晓得打我。”
柳七娘洋洋得意:“此话差矣。我多给了衙役一百贯。自己还瞒下一百。官人反倒夸我。你也是许了他们一百贯。官人却叫我来打你。到底是谁哄不住男人?”
俏姐自然是不信。讥笑道:“长得似个倭瓜。官人会偏着你?”柳七娘冲上去亲自扇了她一掌。骂道:“老夫人开了口。将来这家业都是我地。趁早招子放亮。不然提出去就卖。”
她打完骂完犹觉得不解气。又带着几个媳妇子将俏姐房里地箱笼柜屉全翻了个遍。把稍值钱地物件尽数搂走。连照盒里地几个琉璃簪子都没放过。
俏姐哪里是个肯忍气地。赶着跑到三房院里寻李五娘:“三夫人。亏得你成日里勤勤俭俭只想着如何替大夫人补亏空。却不知是替他人作嫁衣裳。老夫人都发了话。说这份家产只留给大房呢。你连口汤都喝不着。”
何耀弘到底是做着官地人。老夫人会不平分家产?李五娘不信。使人去一打听。却居然是真地。立时气得直磨牙。回房就叫贴身丫头小桃红把当年地嫁妆单子翻出来。小桃红奇道:“夫人。你地嫁妆早被老夫人夺去给大少爷买官使了。寻个空单子出来还有何用?”
李五娘冷笑道:“正是成了空,才要讨回来呢。”小桃红跟了她多年,一听就明白:“夫人要挪公帐补嫁妆?这笔帐咱们早该讨回来地,只是账上有了亏空,终究是说不过去。”李五娘笑看她一眼:“太小看我手段,铺子里都是我们的人,你且去把管事请来。”
何家公中地铺子共有大小七个,小桃红依言把七个管事全都请了来,这些都是自己人,李五娘直截了当地问:“可会做假账?”做生意的管事,哪有不会这个地,当即全都直点头,李五娘便吩咐他们各做一本,合力凑齐十万贯,又拿着这些 着嫁妆单子将当年的陪嫁一一补足。
她做了这样一笔“大生意”,心中正自得,却听见隔壁那个大肚子地妾生孩子,叫得她心烦意乱,便收拾了银盆和鸭蛋,躲出去给小圆送催生礼。
虽说这催生礼送得也太早了些,但娘家嫂子能亲自来,小圆脸上还是有光,就欢欢喜喜把她接到正厅上看茶,李五娘见她如此郑重,叹道:“只有你把我当个人呢。”小圆嗔道:“三嫂这是甚么话,你是正房夫人,又不是妾,哪个敢不敬重你。”李五娘听了这话更觉得窝心,就将她作假帐补嫁妆的事讲了出来。
小圆先是一惊,想了一想却生了几分佩服:“三嫂果真好手段,我自叹不如,十万贯不是小数目,假账一事迟早要败露,但那些钱你是用来补嫁妆的,他们就算知道有亏空,也不敢闹将起来,不然你把当年嫡母霸占儿媳嫁妆的事拿出来抖一抖,就够他们喝一壶。”
李五娘苦笑一声,叹道:“都道我李五娘霸道跋扈,就是这样我又讨到了甚么好处?一进门嫁妆就被占;辛辛苦苦管家,婆母一丝谢意都无,还不愿分家产。 ”
小圆见她难过,忙将何老大挨打丢脸的事拿来问她,逗得她笑了几声。二人闲话一阵,李五娘有些心神不定起来,小圆看在眼里,遣退了下人一问,原来是 家里那个妾正在生产,不知是男是女。
自家这个三嫂,还真是外头风光,内里苦似黄连,小圆在心里狠狠替她叹了几口气,劝道:“三嫂,我虽是三哥的亲妹妹,也替你抱不平,没奈何日子还要往下过,那个妾再怎么碍眼,怀的也是三哥的亲骨肉,你正房夫人不回去照看着,等三哥从泉州回来,怕就要给你脸子瞧。”
这番话恰中李五娘心事,她人前人后都要强,这回却再也忍不住,伏在小姑子身上哭得似个泪人儿。可怜她千般伤心万般难过,哭过之后还得将痕迹细细掩饰,扮作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回去替那个妾忙前忙后。
小圆送走李五娘,叹道:“三嫂那时候要夺我的铺子,怕也是被嫡母气急了,她实在是个可怜人呢。”采莲如今大了,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关心,问道:“三夫人有娘家撑腰,连老夫人都不怕的人,怎地却要委屈自己去给一个妾张罗,她就算不理睬又如何?”
小圆更是叹气:“她心里只有一个三哥,一颦一笑都是为他呢。”程幕天今儿回来的早,走到门口正巧听见这话,笑道:“你三哥是她官人,不为他还能为谁?”小圆才见了李五娘哭得肝肠寸断,这会子见了男人就来气:“你们这起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家里娘子辛苦持家,贴钱买官,没讨到好儿不说,还要替妾接生,替妾养儿子。”
程幕天不知她讲的是何耀弘,还以为又来了个绿娘,唬了一跳,“莫要瞎说,不然阿云那妮子又要拿凉水泼我。”小圆被这话逗笑,忙拉过阿云,叫她给少爷陪不是。
傍晚时分,何府派人来报喜信,说是何耀弘的那个妾,给他添了儿子,小圆接到消息,饭也不吃,坐在那里发呆。程幕天笑话她道:“叫别人看见你这模样,还以为是我的妾生了儿子。你三嫂正房位子坐的稳稳当当的,就算妾生再多的儿子又如何,等她自己有了儿,还是嫡子为大。”小圆愁道:“可不就是担心这个,三哥回京还没几天,又去了泉州,这夫妻俩隔着这么远,何时才能有儿,只怕是三哥再回京时,又带个大肚子妾来家的情形多些。”
程幕天也搁了筷子,道:“如今好容易你三嫂同你亲近,你在娘家才有了个说上话儿的人,照说她不如意,咱们是该帮着些,可自古以来男子纳妾天经地义,你又能如何,顶多劝她舍了家里去泉州任上陪着,早些生个儿子出来。”
小圆也正有 此意,但听了这话却很是不快活,非逼着他解释那个“男子纳妾天经地义”,问他是不是也有意纳上一个,自她怀孕,这样的胡搅蛮缠就没少过,程幕天轻车熟路指天发誓赌咒,忙了个不亦乐乎。
第二日小圆使人去请了李五娘来,劝她放下管家大权去泉州寻何耀弘,李五娘已挪齐了十万贯嫁妆,还有甚么舍不下的,当即谢过小圆,回家就收拾行李,过了几日果真坐船上泉州去了。
第七十一章 程二郎VS卫生巾(上)
李五娘去泉州前交出了管家权,何府的当家人易了主,李家又开始不卖账,姜夫人成日里为生意忙得焦头烂额,无暇旁顾其他;何老大则是上回拆散妹子与妹夫不成,反挨了打又破财,乖乖收敛着在家养伤,娘家几个爱闹事的都不冒头,小圆的日子就舒心起来,每日里在家翻书闲逛逗官人,好不自在。
这日吃过午饭睡罢午觉,她正躺在榻上叫程幕天听她肚子里的动静,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唤,便要起身出去看,程幕天拦她道“还有十来天就生了,乱动甚么,我去瞧瞧便是。”她正觉得身子沉重不愿动弹,便依了他的话重新躺好,叫小丫头进来打扇。
程幕天推门出去一看,却是任五的儿子任青松。
这任青松半年前就开始帮着大管事任五打理小圆的两个陪嫁铺子,如今也算作个小管事,但此时不是月末亦非年尾,他来作甚么?程幕天也是生意人,料想十有**是铺子里出了事,他怕小圆知道了费神,忙先把他带到隔壁方问缘故。
任青松说是有事,却支支吾吾不肯讲一句全话,程幕天沉了脸道:“我知你忠心,只认夫人一个主子,可此刻她怀着身孕,难道要她挺着肚子来操心?”
原来外头传言说少爷万事以夫人为先竟是真的,任青松缩了缩头,道:“少爷,非是我不说,只是这事儿咱们男人不好管,不如你叫采莲姑娘来?”程幕天奇道:“你找一个丫头作甚么,难道不是铺子有事?”任青松道:“少爷没料错,正是棉花包铺子出了事。”
棉花包不就是家里女事房月月要做的物件么,程幕天闻言立时红了脸,连铺子具体是出了甚么事都不敢问,匆忙去寻采莲:“小任管事找你有事呢。”采莲正带着几个产婆准备小圆生产要用的事物,一时丢不开手,就先问了一句:“少爷,小任管事是管铺子的,寻我能有何事?”程幕天红着脸,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谁晓得,那是夫人的陪嫁,我也不好多问。”
采莲只得搁下手头的事情,一脸莫名其妙地去问任青松。任青松虽还不到二十岁,却管了这个铺子足有半年多,早练就得讲起各种棉花包来面不改色心不跳:“采莲姑娘,咱们棉花包铺子出了点子事,本不想来劳烦你,无奈这女人地事体,我们大男人闹不清楚,所以来向你请教请教。”采莲听得“棉花包”一词从个男子口中轻飘飘地讲出来,脸顿时涨红得不比程幕天差多少但她一向晓得事分轻重缓急,因此虽害臊地不敢抬头,脚下却没挪动半步。
任青松见她很是晓事。暗赞了一声。继续道:“咱们地棉花包铺子开张两年多。向来口碑极好。临安府跟风卖这个地店少说也有上百家。可只有咱们家有药棉。且只有咱们家地棉花是用沸水煮过地。”
采莲轻轻点头。说来这棉花包地问世。她和采梅也出过一份力呢。就是药棉地配方。她都是晓得地。
任青松轻轻咳了一声。终于转入正题。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听闻程家地丫头媳妇子们都使过药棉包。我想问一声。可有谁用过后有过敏症状地?”
采莲本以为他要问铺子生意相关地事体。因此才一直忍着羞。不料他讲得却是这般隐秘地事。脸上就止不住地烫。含羞带怒道:“这样地小事。人家怎会讲给我听。你不如回家问你娘子。”
任青松理直气壮:“我要有娘子。还来问你作甚?此等女人家地事。我比你还羞。可铺子出了事。总要有人管。你要是不肯去打听。就寻几个丫头媳妇子来。我亲自一个一个问。”
采莲红着脸呸了一声。丢下他扭身就往外走。回到房里却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直。到底还是又挪到隔壁。用蚊子声儿讲了一句:“以为谁都跟你似地不知羞哩。且等我给你问去。 ”
家里女事房是现成的,她先去问过女事房管事,又在几个交好的小姐妹中间问了一圈儿,回去向任青松道:“并没有你说地那样的事。”
任青松紧锁了眉毛,背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我就晓得多半是诈,可这样的事,哪个讲得清。”
采莲站在门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端了杯茶来与他,道:“铺子到底出了甚么事,你也莫要太心焦,讲出来咱们都替你出出主意,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哩。”
很是高兴她主动相问,忙把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个被唤作葛娘子的夫人,几个月前在棉花包铺子里买了药棉和布料,回家自己动手缝了棉花包使,这个月却使人来闹事,说用过之后下体瘙痒难忍,吃了好些日子的药都没好。
采莲听了这篇话更是羞得很,背过身去不敢看他,道:“药棉和布虽是咱们煮过的,可谁知道她缝之前有无洗手。”
任青松叹气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咱们地药棉和布料,卖前都是封在盒子里的,那封条一撕即坏,断没有事先就弄脏地可能,但葛娘子一口咬定她缝前是用澡豆洗过手的,咱们也拿她无法。”
采莲忧心道:“这事要是揪不出她地错来,咱们恐怕不是要赔钱,就是要打官司。”
任青松苦笑:“赔钱打官司倒不算甚么,只是这事儿要不给个说法,往后哪个还敢来咱们铺子买药棉?”
二人俱是忧心铺子,竟忘了这是件羞人的事,同坐到桌边商议起来。过了会子小圆那里有事要找采莲,程幕天亲自来叫,见她同任青松同坐在一处,还以为任青松是借了铺子有事地名头来私会丫头,脸上就十分好看起来,道:“你们若处得来,去求夫人配婚便是,这般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
采莲听了这话,捂着脸就往外跑,任青松急道:“少爷,真是铺子有事,咱们是一时情急,才坐到了一处商量。”
程幕天此时认定了棉花包一事是假的,就不再害羞,哼了一声:“我也是做生意的,有甚么事,且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些甚么话来。”
任青松方才瞧了采莲半日,对她已生了那么几分好感,就有些埋怨程幕天老古板,连小厮丫头坐在一处都要管,便故意把葛娘子使了药棉包得了妇人病的事讲了个详详细细,直到程幕天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方才停下来,又问他道:“少爷,这事儿处理不好,铺子怕就要关门哩,夫人若是晓得她一年多的心血付之东流,怕是要…”
“闭嘴。”程幕天横了他一眼,“休要以为拿个棘手的事来考我,就能将勾引我家丫头的事混过去。”
任青松也有几分倔强气,梗着脖子道:“若少爷能将药棉包的事圆过去,我自背了棍子来任你打;若是你圆不过去,就把采莲许给我。”
程幕天很想说,那是我娘子的丫头,嫁与不嫁的,我作不了主,但此等掉价的话他哪里好意思讲出口,脸上更是红了一层,幸亏他对自个儿的能力很是自信,袖子一甩:“你回去备棍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