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充媛此时大概是恨急了我,有些口不择言了。
我见殿内有许多宫婢内侍在,不好正面回答涂充媛的话,只道:“不论谁诞下皇儿,都要唤本宫一声母后,本宫自然是高兴的。”
我缓步走下宝座,到她身旁站定,俯身轻声道:“涂充媛只晓得说本宫,你怎么又不想法子自己生一个去?”涂充媛似想起了甚么,脸上哀戚神色一闪而过,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甚么也没说,又颓然将头垂了下去。
其实这也是个明白人哪,我暗叹一口气,道:“皇上都走了,你也别跪着了,去罢。”
涂充媛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对我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时,永巷有旨意传出,皇上怜惜邵采女怀有皇嗣在身,特许她搬出永巷,并擢升为正七品御女。
只是御女?看来怀了皇嗣也不过如此嘛,这道旨意一出,不知多少嫉妒的心,暂时得到了安慰,当然,一多半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安慰吧,我想。
皇上虽然准许邵采女搬出永巷,却没有指明她的去处,那么为她安排宫室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给她安排一个清静的去处罢。”
我仔细思忖一时,吩咐他们把久置不用的紫云阁打扫出来,让邵采女搬进去。
紫云阁很快就收拾妥当,只是邵采女嫌那里太过偏远,不肯搬,又不知她在皇上耳边吹了甚么风,竟使得皇上亲自来过问。
我笑着解释道:“臣妾是想着,紫云阁乃是邵采女旧居,住着熟悉些,再加上那里清静,养胎最合适的。若是邵采女非要喜欢热闹,臣妾给她安排彩丝院或者凝云宫便是。”
许是我最后一句话触动了皇上的心思,他摇头道:“不必,朕也觉得紫云阁很好,就让邵采女搬到那里去罢。”
有了皇上这句话,邵采女再不情愿,也只能搬去了,据说她临行前,还站在永巷门口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春桃得知此事,气愤非常,道:“她真是不知好人心。”
我瞥了春桃一眼,没作声,我能说甚么呢,其实我也没安甚么好心,且等七个月之后,看邵采女的笑话罢。
相对于邵采女如今的春风得意,涂婕妤当是懊恼不已罢,丢掉一宫主位的位置,就意味着她没了抚养皇子的资格,这恐怕会破坏太后布设的大局,不知她老人家,有没有把涂婕妤骂个狗血喷头呢。
不过,任她们是春风得意还是懊恼不已,我都没有精力去理会,因为接连几日我身上都不大好,总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觉,吃东西也没甚么胃口。
春桃着了急,要去请太医来替我瞧瞧,我本待点头,但想了想,还是拦住了她。
夏荷应是猜到了些甚么,俯身问躺在床上的我道:“娘娘,右骁卫将军夫人送进来的封嬷嬷,不是精通医术么,就让她来给娘娘瞧瞧,如何?”怎么忘了她我撑起身子,惊喜道:“快去传她来,为本宫诊脉。”夏荷应着去了,很快就把封嬷嬷带到寝室。
虽然我是躺在床上,但因为封嬷嬷是妇人,相比太医省却许多麻烦,既不用关帐子,也不用搭手绢,娘亲送她来,真是送得好。
封嬷嬷很快就诊完脉,但却不作声,只微笑着看我。我心下了然,道:“屋里都是自己人,封嬷嬷但讲无妨。”
封嬷嬷这才道:“恭喜娘娘…”
“本宫知道了,无须多言。”
这事儿虽然我自己也料到了,但得了医者的肯定回答,还是有那么一时的心潮澎湃。
此时我x在大迎枕上,不想听到任何话,也不知该讲些甚么好。
过了许久,我见封嬷嬷欲言又止,只得开口问道:“封嬷嬷想讲甚么,但说不妨。”
封嬷嬷道:“娘娘,奴婢进宫前,是得过右骁卫将军的嘱咐的,她再三叮嘱奴婢,若是发生了这种情况,务必要劝说娘娘以大局为重…”
“可这…皇上大概也是料到了的…”我明白娘亲的意思,只是舍不得,尽管一直拿后/宫当职场,仍是舍不得;尽管明白还不到时候,仍是舍不得,舍不得哪。
封嬷嬷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话,只是劝我同娘亲商量商量,便起身退出去了。
是该同娘亲商量的,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简家的生死存亡。
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了趟右骁卫将军府,让娘亲明日一早便进宫来见我,本来是想让她即刻就来的,只是怕时间太急引人注目,这才罢了。
第二日,我正看着几桌子的早膳没有胃口,便听见秋菊的禀报,称右骁卫将军夫人到了。
我一叠声地叫宣,当即离了膳桌,到寝室去见娘亲。
娘亲见了我,匆匆行礼,然后马上问道:“娘娘,这样早地叫臣妾来,可是出了甚么事?”
我拉着娘亲的手,肩并肩地坐下,用尽量平缓的语气,把事情告诉了她,并对她讲了讲我的打算。
娘亲一听大惊:“这怎么能行,娘娘千万三思”
第93章 隐瞒
我能理解娘亲为何这般恐慌,而今皇上帝位未稳,而我们简家又是兵权在握,若我在这当口生下个嫡出的皇子来,皇上就该担心我们简家要弑君立储了。这谋反的罪名,我们简家可当不起。
但不论如何,还是要争一争的,我握紧了娘亲的手,道:“万一是个公主呢?”
娘亲的面色,明显地犹豫起来:“若真是个公主,那就不但是娘娘的福气,更是整个简家的福气了。”
我明白娘亲的意思,倘若我生的是公主,不但不会引来皇上猜忌,更会成为护身的法宝——就算将来发生甚么事,皇上也多半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
娘亲这会儿神情犹豫,正是求情的好时机,我攀上她的胳膊,撒娇道:“娘,女儿也想知道当娘是甚么滋味嘛!”
娘亲被我说得一愣,随即泪水盈满了双眼,她泪汪汪地看了我许久,终于道:“待臣妾回去后与您父亲商量商量。”
我知道,只要娘亲点了头,这事儿一多半就准了,于是欢天喜地地把娘亲送了出去。
我没有料错,第二日娘亲再来的时候,态度就很鲜明了,她神情坚毅地对我道:“娘娘,您就放心大胆地怀罢,只消瞒着众人就好,至于生下来以后的事,无须您操心,就算生了个小皇子,也没甚么要紧,大不了您的父亲主动交出兵权,告老还乡。”
交出兵权,告老还乡?这是父亲的意思么?我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娘亲,娘亲肯定地冲我点了点头。我的眼眶,立时就湿润了,父亲会不会真的这样做,我不知道,但他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娘亲给我吃下定心丸,自己却又开始担忧,问道:“娘娘,怀胎足足有十个月呢,宫里又人多嘴杂的,您打算怎么瞒?”
这个我早已有了打算,马上回答她道:“本宫才刚刚怀上,暂时还没有害相,就先装着若无其事罢,等有了害相再称病,闭门不出;待得过了头三个月,胎儿稳固了,再婉转地告诉皇上去。”
娘亲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道:“娘娘说的是,不能一直瞒着皇上,不然到时候他不承认这个孩子,麻烦可就更大了。”
我拖过一只大迎枕,垫到腰后,道:“本宫就是这样想的,何况上次没喝甜汤,皇上是知道的,并非本宫胆大妄为,因此也大可不必瞒。”
娘亲露出些笑容,起身告辞,道:“那就好,娘娘万事小心,多保重,臣妾会常常进宫来看您的。”
我亦回以笑脸,把娘亲送至宫门口方才回转。
自获得了娘家人的支持,我心也宽了,体也胖了,胃口大开,吃甚么都香,预想中的害喜,也迟迟没来,甚至连口味都没有变。不过人倒是变得懒懒的,一天到晚地想睡,连饭后的散步也免了,我本来担心多吃少动,会对孩子不利,但封嬷嬷却说不妨,等胎儿稳固后多活动是一样的,她还说,怀孕前期,就是要多休息。有了这道令箭,我愈发心安理得地大吃酣睡起来,每日里竟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除了吃饭和睡觉,我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斜躺在罗汉床上,一边吃水果,一边听夏荷讲宫里的八卦,不,应该说是,宫中的动态。
这头一桩事,就是邵御女的胎,没过多久便稳固了。这并不奇怪,毕竟她怀孕已满三个月,没有那么容易小产。
第二桩事,却是黄才人也怀孕了,据称已有月余。
这都是宫中的正经大事,算不得八卦,我听得兴致索然,然而夏荷讲完黄才人,却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娘娘,去给黄才人诊脉的,乃是蒋太医。”
我无聊地扯着腰间垂下的流苏,懒懒地道:“这也不奇怪,谁让他的旧主子落魄了呢,不过,也可能是太医署派他去的,同他个人意愿无关。”
夏荷轻轻一跺脚,道:“娘娘,奴婢要说的,不是这个。你不晓得,蒋太医真个儿是根墙头草,先是效忠太妃,后又想投靠娘娘,而今他又转了方向,向黄婕妤示好去了。”
“这里头怎么又扯上了黄婕妤?”我奇怪问道。
夏荷鄙夷地一笑,道:“自蒋太医给黄才人诊过脉后,黄婕妤先后两次传蒋太医去问话呢,也不知问了些甚么出来,或者是密谋了些甚么。”
我忍不住笑了:“夏荷,饶是本宫如今脑子不太好使,也晓得若黄婕妤想密谋,绝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夏荷听了我这话,满脸沮丧,但旋即却又笑了,道:“那娘娘的意思是,黄婕妤是从蒋太医的口中,问出甚么来了?”
我笑道:“是不是的,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夏荷掩嘴一笑:”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传蒋太医。“
我想了想,让她去了,孕中的生活是多么无趣,寻个乐子也好。
蒋太医很快就到了,他仍旧是一身从八品的太医服色,满脸憔悴,似老了好几岁。从八品,在太医署里,当属最微末的品级了罢,看来他过得很不如意呢,也难怪,他跟随太妃时,就只不过是这个品级,而今倒向的黄婕妤,品级不高又无盛宠,又能使他好到哪里去。
我望着蒋太医,轻声一笑,问道:”怎么,黄婕妤没有提拔提拔蒋太医?“
蒋太医仍旧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颤,道:”娘娘明鉴…“
困意袭来,我不想与他多费唇舌,于是打断他的话,明明白白地道:”蒋太医在宫中效力多年,这位子,也该升一升了。“
蒋太医是个精的,闻言问也不问,就马上伏地谢恩:”微臣谢娘娘恩典。“
”行了,本宫也懒得跟你绕圈子,赶紧说罢。“我接过夏荷递过来的红枣茶,啜了一口道。
蒋太医得了实惠,没有卖关子,言简意赅地道:”禀娘娘,黄才人并未有孕,此事黄婕妤已经知道了。“
饶是这种案例在《后宫秘史》中有记载,我还是吃了一惊:”黄才人是假怀孕?你收了她的好处?你好大的胆子!“
蒋太医却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富贵向来险中求,再说,黄才人已有了万全的计划,把小皇子都已经预备好了。“
”甚么?“难不成她还想偷梁换柱?我又是一惊。
蒋太医继续道:”黄才人看上了邵御女腹中的皇嗣,只待生产之时偷抱过来,充作自己的孩儿。“
我想了想,这招虽说挺险,但也不是办不到,只要等邵御女发作时,她也装作要生便是了,至于产婆,既可以让黄家塞人进来,也可以花钱买通。到时候两位宫妃同时生产,难保后宫不会乱作一团,趁乱抱个孩子过来,就更容易了。只是,她把邵御女的孩子抱走,那邵御女怎办?
我问蒋太医道:”黄才人准备拿甚么充作邵御女的孩子?“
蒋太医吐出一句话:”狸猫换太子。“
原来这典故,大梁人也知道,我不禁失笑。黄才人这一招虽险,但若成功,却是一箭双雕,既让自己有了皇嗣傍身,又使得邵御女产下”怪胎“,这足以让对她有着殷切期盼的皇上暴怒如雷罢,毕竟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不是么。
”真是一记妙招。“我忍不住赞叹出声,但却又疑惑:”既是黄才人计划周全,又给了你好处,你为何还要把消息卖给黄婕妤?你就不怕她向皇上告密?“
蒋太医倒是坦然,竟道:”因为黄婕妤给了微臣更多的好处。“
”那你就连命都不要了?“我愕然。
蒋太医道:”依照黄婕妤的计划,微臣的确是更危险——黄婕妤准备于暗中静静等待,只等黄才人调换皇子时,带人去阻拦,当众揭穿她的阴谋。“
”最好还带着皇上一起去,是罢?“这更是一记妙招啊,我忍不住再次赞叹,看来黄家的两姐妹,个个都是人才呀。
蒋太医笑了笑,恭维道:”娘娘英明。“
我仍有一事不明,遂问道:”照着黄婕妤的计划,黄才人假怀孕的罪名便要坐实,到时你如何脱身?“
蒋太医笑道:”黄才人中途小产过,只不过威逼微臣隐瞒未报,这才…“
不等他把话讲完,我就明白了,他们这是要给黄才人更多添一条罪名呀,真是好手段。不过即便这样,蒋太医还是会遭到牵连的,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怕?我狐疑地望向蒋太医,问道:”这趟浑水里,难道你真能全身而退?“
蒋太医无所谓地笑笑,道:”全撇干净大概是不可能的,不过黄婕妤答应微臣,会替微臣讲话——反正微臣在从八品的位置上,已混了十来年了,实在不想再混下去了,就算因此事而被罢官,也没甚么大不了。“
看来黄婕妤许诺给他的,也是官位,只不过许的是事后兑现,所以才被我抢了先,套出了他的话来。
第94章 前奏
又是一阵困意袭来,我挥了挥手,命蒋太医退下,蒋太医磕了个头,爬起来,道:“娘娘放心,微臣绝不会再把这些消息告诉另外的人。”
我好笑道:“你这两个消息,无论哪个都与本宫无关,随你告不告诉别人。”
蒋太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垂头退出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惋惜,本来还准备用他一用的,却没想到是这种只要许以好处,谁都能用的墙头草。
第二日,黄才人来请安的时候,又吐又呕,我暗笑之余,“体贴”地免了她每日的请安礼。你说这世道,真是好笑,肚里没货的,非要装着有货,像我这等真有孕的,却要遮着掩着。
黄才人在甘泉殿上害喜的时候,黄婕妤满脸关切表情,不住地递茶递手帕,跑前跑后忙个不停,端的是沉得住气,演得好戏,让人不得不佩服。
因有了这些戏看,日子过得格外飞快,当黄才人的“胎”稳固后不久,后宫迎来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破晓之时,马才人在彩丝院诞下了皇长子。
因生的时辰好,连原本不太喜欢这孩子的皇上,都特意赶来抱了抱,并当场赐下了名字,曦。
马才人虽然母凭子贵,但因身份低,份位也低,根本没有抚育皇长子的资格,那么皇长子究竟该由谁人来抚育,就成了宫中的热门话题。
其实依照目前妃嫔的份位,没有哪一个有抚育皇子的资格,但皇长子总要有人来照料,这就意味着,谁要是争到了皇长子的抚养权,就会先把份位给升一升,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呀,也因此皇长子尚未满月,后宫之中已是波涛暗涌,各种明争暗斗的手段层出不穷,让热衷于看戏的我,着实过了把瘾。
在这些争斗中,竟无一人想起还有个皇后,是有资格抚育皇长子的,看来皇上的心思,她们都琢磨得很透彻呀。我歪在铺了厚锦褥的罗汉床上,吃着甜甜的蜜橘,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失落的。
春桃剥了第二个蜜橘,掰成一瓣一瓣,盛在小碟子里递给我,问道:“究竟由哪位主子来照顾皇长子,只怕还是由娘娘来定夺,不知娘娘心里可有了人选?”
我嘴里塞着蜜橘,一时腾不出空来回答,夏荷便猜道:“娘娘可是中意黄婕妤?”
我吞下蜜橘,摇头道:“她那般心思玲珑的人,若是有了皇长子傍身,还会投靠于本宫?”
“那倒也是。”夏荷连连点头,又问:“那娘娘是看中了牛才人?”
我哑然失笑:“别说牛才人一直恨着本宫,就算不恨,本宫作甚么要挑她来照顾皇长子?反正她们都是没资格的人,要抚育皇长子就得擢升份位,横竖都是升,还不如提拔提拔马才人呢,孩子到底还是养在生母身边才好。”
“娘娘,您这是要晋马才人的份位?”夏荷和春桃齐齐出声,惊讶道。
春桃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道:“娘娘,您曾经告诉过奴婢,马才人出身卑微,是不可能越过正三品婕妤一级的,也就是说,即便她再升一级,也没有抚育皇长子的资格…”
我看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道:“凡事莫要墨守成规,既然升一级没有抚育皇长子的资格,那就升两级嘛。”
“娘娘”春桃和夏荷又是齐齐出声,惊讶道。
我知道她们为甚么这样惊讶,就在两天前,太后刚向皇上提出,由涂婕妤来抚养皇长子;这会儿我却要提升马才人的份位,给她抚养自己亲子的权力,无疑是在公然地在同太后作对。
作对就作对吧,反正简家与涂家打擂台,不正是皇上乐意见到的情形么,至于太后会怎么想…嘿,我就是要她难过,就是要让她心里堵得慌,不然我怎么一直想要保下马才人腹中的皇嗣呢,就是为了这一刻,让她早早谋算的计划,满盘皆输。
夏荷大概是见我没作声,又问:“娘娘,您这样做,皇上不会怪罪么?”
怪罪?皇上怎会怪罪于我,只怕是感激万分才对罢——如果涂婕妤膝下有了皇子,皇上就该寝食难安了。
果不其然,晋升马才人为充媛的旨意虽然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因皇上以沉默支持我的决定,那些反对的声音没过多久便消退下去。
事后娘亲来看我,不屑道:“即便涂婕妤养育了皇长子又如何,只要我们简家不倒,就没有她问鼎中宫的机会。”
娘亲讲的是实话,任东山王在朝中再怎么有势力,也敌不过简家手握重兵,不过,若涂婕妤看中的根本不是中宫,而是更高的职位呢?
我轻声道:“娘,倘若涂婕妤真有了皇长子,又岂会稀罕中宫之位,她所想要的,不过是长乐宫的位置罢了。”
娘亲马上问道:“那娘娘可也想要那个位置?”
娘亲的问话,让我震惊,不知如何作答。
娘亲起身一礼,告退出宫去了。
而我坐在窗前,凝望西边的落霞,不知不觉忘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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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腹中的皇儿十分争气,一直没有让我有害喜的症状,到了四个多月时,开始出怀,但因时值冬日,有厚厚的棉袄遮掩,倒也看不出来。其间皇上偶有到甘泉宫来想留宿,都让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他推到了涂婕妤那里去。
我这身孕瞒得严实,还要归功于皇后的职权,要知道,后宫嫔妃每月的小日子,都是要记到彤史上的,倘若我不是皇后,作起假来可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过完年,我怀胎已有五个多月,着实是稳当了,而开春要减衣裳,眼见得隆起的肚子要瞒不住,我便打算择日传太医来请脉,把怀孕的消息传到皇上那里去。在此之前,我先把封嬷嬷叫了来,伸出手腕搁到小迎枕上,问道:“是男是女?”
封嬷嬷细细诊了一回,道:“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她嘴里说着恭喜,脸上却无喜意,只担忧道:“娘娘,能到太医署做太医的,只怕个个都会诊男女,这可怎好瞒过去呢?”
“瞒是瞒不过的。”我叹了一口气,道:“想个法子,去永巷罢。”
封嬷嬷应是明白了我的用意,眼中一亮:“娘娘英明。”
事不宜迟,当时我便将蒋太医传了来,称身有不适,请他诊脉。没有任何意外的,蒋太医诊出我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这天大的喜事,自然马上就传到了皇上那里去——蒋太医前脚走,皇上后脚就到了。
皇上穿着明黄的龙袍,仍掩不住眼底的阴霾——尽管脸上满是欣喜若狂,他一定猜得出我是故意瞒了他五个多月,但却不敢明着说甚么。他搂着我的腰,伏在我耳边低语:“梓童,咱们马上就要有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