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是美容,就是护肤,日子看似悠闲得很,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在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契机,好让我把所有的后续工作,全部完成。
等待期间,娘亲进宫过一趟,告诉我,良田地契,已悄悄送至吕郭家中,吕郭并未拒绝;但又叮嘱我小心,人心且不可轻信。我感激娘亲想得周到,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从来也没指望过有谁能够百分之百的忠心,只要他肯听话,就成。而我要做的准备,就是要保证,在他不听话的时候,有能力拖他下马。
除此之外,娘亲还深表自责,认为是家中未替我安排周全,才造成了我如今在宫中无可靠太医可用的局面。对此我倒没甚么想法,毕竟我入宫时日尚短,无人可用是十分正常的,凡事慢慢来嘛,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人,也会有的。
不过娘亲在自责之后,打下了包票,称,一定会尽快想法子安排一名精通医术之人入宫,以助我一臂之力——娘亲十分明白,在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有个可靠的太医,是多么的重要。
对娘亲的关怀和帮助,我十分感激,不过也并未把希望全部寄托于此,毕竟皇宫不是我们简家开的,若不会识人用人,光靠塞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等待契机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三天后,我便等来了邵采女体内毒素大部分解除,只需假以时日调养的消息,并在第四天头上,听到了菊香的通报:“启禀皇后娘娘,邵采女求见。”
“宣。”我精神抖擞地自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上爬起来,移驾书房,在春桃的服侍下,坐到紫檀荷花纹罗汉床上。夏荷奉上一杯调了蜂蜜,并拿冰块冰过的茉莉花茶,我却顾不得饮用,只急急忙忙地招春桃近前,耳语几句。
春桃听了我的吩咐,脸上现出不明所以的神色来,但还是听话地领命而去了。
春桃的背影刚消失在书房门口,邵采女便在秋菊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她今日梳着反绾髻,头上仅插两对镶宝银簪,而身上一件浅色小团花罗衫,下面一条单色蜡缬裙,跟她往日的打扮相比,很显得有些素净;因毒性才消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更露出憔悴的神情来。
我还注意到,她乃是独身前来,并未带贴身侍女。
邵采女脚下不慢,眉眼中隐含着一丝急切,紧跟在秋菊身后,行至我面前。秋菊向我一躬身,退了出去。而邵采女则跪下磕头,行了个大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赐座。”我端起茉莉花茶啜了一口,出声道。
夏荷端上一只紫檀嵌珐琅绣墩,放到罗汉床斜对面五步远的位置上,邵采女浅浅地坐了,抬头看我,眼中哀意甚浓,且有泪光点点。
我放下五彩凤纹的茶盏,诧异问道:“邵采女这是怎地了?可是怨本宫将王御女处罚得轻了?”
邵采女缓缓摇头,双泪垂下,哽咽道:“娘娘,您别说了,个中缘由,臣妾都明白。”
“你明白甚么?”我更加奇怪了。
“一切都是作假的,作假的。”邵采女双手绞着一方边角绣着石榴花的素丝帕子,泪眼朦胧,前胸随着激动的话语而上下起伏,“那天司灯司送香烛来时,臣妾虽然没有看见人,却是在里间听见了声儿的,那分明是个内侍的尖细嗓音,怎会是碧纹?”
原来邵采女虽然口舌快些,心思简单些,倒也并非愚笨之人,我暗自点头,故意道:“邵采女何出此言?你跟前伺候的菊香,可是口口声声地称,送香烛来的人就是碧纹。”
邵采女的前胸,就起伏得更加厉害,几乎是咬着牙道:“臣妾早就知道,那婢子心存有异,不知是哪个在臣妾跟前埋下的眼线,臣妾想要换掉她,只可惜自己份位低末,人轻言微,无法说动掖庭局。”她说完,起身离凳,又跪下了:“娘娘,臣妾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二来,便是想恳请娘娘帮忙,换掉臣妾的贴身侍女菊香。”
换掉一个宫女,对于我来说,实属轻而易举,但以邵采女的品级,只得一个侍女,若在这当口换掉,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因此我没有答应邵采女的请求,只道:“邵采女说笑了,如今的后/宫,数你最为得宠,调换侍女的事只要你开口,掖庭局哪有不肯的?”
邵采女闻言黯然神伤,一双纤手无力垂下,任由那方石榴花素丝帕子飘落在地,她俯在地上,伤心地道:“娘娘有所不知,在臣妾未中毒前,因多次承恩蓬莱殿,在宫中的确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自从中毒后,皇上不曾来瞧过一眼,人人便都认为臣妾已失宠,不来踩上一脚就算好的,又怎会为臣妾调换侍女?”
捧高踩低,的确是后/宫一贯以来的风气,我虽为皇后,亦是无可奈何,因此只能对邵采女道:“你如今这般处境,皆因失了圣宠,本宫帮不了你甚么。不过本宫可以将迁宫的时间推后,待你把身子养好以后,再同王御女和梅御女一道搬去淑景院。本宫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你能不能重获皇上的欢心,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想,迁往淑景院意味着甚么,邵采女一定很清楚;若迟于王御女和梅御女搬进去,便等同于把面见天颜的机会,白白让给了她们几天。而今我答应邵采女,让王御女和梅御女迁宫的时间压后,便是把这机会,交到她手中了,至于她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邵采女定是明白其中的关节,一张原本惨白的面容,登时散发出光彩来,她俯下身子,端端正正磕了几个头,郑重地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自从臣妾中毒,臣妾也看清了,君王的宠爱固然重要,然而却并不可靠,从今往后,臣妾一定紧紧跟随皇后娘娘,惟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就在这时,春桃从门外进来,附到我耳边悄声道:“娘娘,小罗子带来了,正在门外侯着。”
好,时间掐得不错,我赞许颔首,春桃又退了出去。
而邵采女仍在继续:“…只要娘娘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臣妾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好了,我本来还想着那事儿该如何开口,邵采女就给了我接话的机会,于是我高高兴兴地道:“邵采女此话当真?本宫这里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代劳。”
邵采女忙道:“娘娘请讲。”
我让邵采女起身,重新落座,再道:“本宫这里有一盒白糖莲藕糕,邵采女不妨拿去,以你自己的名义给太妃娘娘送去,如何?”
邵采女面露疑惑,问道:“既是娘娘的孝心,臣妾代娘娘走一趟便得,却为何要以臣妾的名义…”
她话还没讲完,夏荷已是有失礼仪地叫起来:“娘娘,那盒糕…”
我横了她一眼,截住她的话,斥道:“多甚么嘴,还不快去取来。”
夏荷踌躇再三,方才去了。而邵采女脸上神色惊疑不定,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夏荷便捧来一只黑漆描金八角捧盒,递到邵采女面前,邵采女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脸色,登时愈发地白了,她颤着手,伸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没将捧盒接过去,口中道:“娘娘,这可是谋害…是要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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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设计
邵采女讲出“谋害”二字,而我,并没有反驳,只冷笑道:“你方才还说要为本宫赴汤蹈火,怎么,这会儿让你帮本宫送一回糕点,就瞻前顾后起来了?”
邵采女愧然垂头。
我缓了缓语气,又道:“你放心,本宫保证,你不会有事的。再说,就算你出了甚么事,本宫也会替你开脱,将你保下来。当然,你也大可寻个更为妥当的法子,只要能把糕点送到太妃那里,且别提起本宫就成。”
我说完,顿了一顿,换上凌厉的语气,又道:“如果你想要出卖本宫,也尽可试试。”
邵采女浑身一震,忙道:“臣妾不敢。”她说完,又垂下了头,似在思索着甚么,过了一会儿,突然欣喜抬头,道:“娘娘,臣妾想出个法子,白糖莲藕糕臣妾去送,但只说是梅御女送与臣妾,臣妾再转送给太妃的,如何?”
这真是…难为她怎么想得出来,真是可造之才。我心中暗喜,但面儿上却淡淡地,端起茉莉花茶,道:“你自拿主意便是,事成之后,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娘娘。”邵采女似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俯身跪安,接过夏荷手中的捧盒就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唇边浮上一丝笑意,而春桃站在那里冲我眨了眨眼,更使我觉得盏中的茉莉花茶,都变得格外香甜起来。
“带小罗子。”我放下五彩凤纹的茶盏,整了整金钱绣边的宽袖大衫,出声道。
书房门离罗汉床不远,小罗子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只见他穿着一身低等内侍服色,深垂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双脚,目不敢斜视。他走到离罗汉床脚踏十数步远的位置,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小罗子,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我没有让他起身,并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隐含的严厉。
当小罗子抬起头来时,我忍不住暗自感叹了一声——瞧这眼睛,瞧这鼻子,再瞧这嘴巴,简直就是个大众化不过的人模子,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这种人,不帅,不丑,不起眼正是天生适合做卧底的。
我对那位挑他出来的主谋者,暗生佩服之心,难为她哪里寻了这么个合适的人才来,真是看得起我甘泉宫。
我收回打量小罗子的目光,开始摆弄炕桌上的一只剔红雕漆瓶,问道:“是谁指使你去司灯司领香烛的?你须得如实作答,不然可别怪本宫不客气。”
令我惊讶的是小罗子居然反问我道:“娘娘问的可是邵采女房中的香烛?那不是娘娘吩咐奴才去领的么?”
不错,真不错,此人要么是个人才要么就是主谋者调教得当。
“信口雌黄!”我怒喝一声,吩咐已立于我身侧的春桃道:“本宫懒得同一个奴才费口舌,你且带他下去用刑。”
虽说宫中禁止妃嫔动用私刑,但我是何许人也,乃后宫之主,堂堂的中宫皇后,就算用个把扎嘴的竹签子,用几块翘屁股的厚木板,难道还有人告了我去?就算告了,我也不怕,竹签子,那是饭后用来戳牙齿的;至于木板子,那是茅厕的门板坏了,能怨得了本宫?
小罗子大呼冤枉,但哪里又有人理他,很快便有大力的内侍被召入内,将他架了下去,而春桃也跟了去,亲自监督用刑。
我微微笑着,曲起中指,轻敲光亮平滑的紫檀茶花纹炕桌,道:“若小罗子真是个忠心的,那么主谋者究竟是谁,今日便可见分晓。”
夏荷自然懂得我口中的“忠心”为何意,轻笑道:“他已是得罪了娘娘,再不对那位忠心,更是没有活路了,再说,待得用过了刑,身上的伤也得治不是?”
说得太对了,我看着夏荷,开心地笑起来。
夏荷亦是会心一笑,转身帮我换了一盏新冰过的菊花花茶上来,我饮至一半时,春桃来报,称小罗子受刑结束,共挨了二十下竹签子,十下木板子,并不敢打重了,怕他走不动路。
我赞许颔首,命她再探再报。
菊花茶见底时,春桃再次来报,称小罗子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出了甘泉宫,径直朝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方向?长乐宫?我皱了一下眉头,问春桃道:“可有派人尾随?”
春桃重重一点头,道:“回娘娘,那是自然。”
我放下五彩凤纹茶盏,吩咐道:“再探再报。”
春桃领命而去。
夏荷为我再换一盏刚冰过的金银花茶,这盏茶又饮至一半时,春桃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来报:“娘娘,娘娘,那小罗子甚是狡猾,到了千步廊却又拐了弯,朝承香宫去了。”
“看得清楚?”我马上放下茶盏,问道。
春桃连连点头,道:“派去的人看着他自后门进的承香宫。”
“很好。”我唇角浮上笑容,重新端起了五彩凤纹茶盏,吩咐道:“再探再报。”
春桃领命而去。
金银花茶饮至见底时,春桃再一次来报,脸上带着诧异神色:“娘娘,小罗子回来了,且脸上有明显的掌痕,但奴婢明明记得并不曾使人掌掴于他。”
我放下五彩凤纹的茶盏,笑道:“那还不简单,一定是被太妃打的。”
春桃疑惑不解:“娘娘,请恕奴婢愚钝,小罗子带着伤前去承香宫报信,乃是出于对太妃的忠心,太妃不嘉奖他也就罢了,怎还要掌掴于他?”
“忠心是忠心,只可惜稍显得愚笨了些。本宫猜想,太妃一定是依他所言,检查了那盒糕点,然后便知中了本宫的计,于是恼羞成怒,出手打了他。”我曲起中指,轻敲光滑的紫檀茶花纹炕桌桌面,不紧不慢地分析着。
春桃满脸迷糊表情,怔怔地问道:“娘娘,甚么计?小罗子还不是担心太妃用了那盒白糖莲藕糕而中毒,这才…”
“你怎么知道那盒白糖莲子糕就是有毒的?”我打断她的话,反问道。
春桃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惊讶道:“娘娘,难道说…那盒白糖莲藕糕是无毒的?可当时夏荷明明惊诧出声,奴婢在书房门口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看向夏荷。
夏荷抿嘴一笑:“奴婢当时确实很诧异,只不过诧异的是,那盒子白糖莲藕糕,明明没毒,娘娘却偏生要拿出来吓唬邵采女,瞧她当时脸都吓白了,好不可怜见的。”
春桃听了夏荷这话,眼瞪得更大了,嘴也张得更开了,她看看夏荷,又看看我,结结巴巴道:“夏荷…你,你…娘娘…娘娘…您…你们,你们…”
我听了半晌也没听出她到底想说啥,遂打断她,嗔道:“你在结巴,本宫可要派人请太医了。”
春桃马上合上了嘴,虚心求救:“娘娘,您究竟使的是一出甚么计,为何太妃见到白糖莲藕糕无毒,便知是中了您的计了?”
为秘书答疑解惑,亦是我的职责,我欣然向她解释道:“太妃不是笨人,她一定知道小罗子不会无缘无故去跑去骗她,既然白糖莲藕糕实际无毒,与小罗子口中的‘有毒’对不上,她就当明白,这只不过是本宫使的一计,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小罗子的‘忠心’,试探出他究竟是不是她的人。”
春桃仍有疑惑,继续提问道:“娘娘,万一太妃将计就计,把那盒子打开,另做了有毒的白糖莲藕糕放进去呢?如果太妃中毒,邵采女性命堪忧,她若真因此而获罪,说不准就会把娘娘给供出来,倘若真到了那时,娘娘怎办?”
“不会。”我肯定地回答她道,“其实今天邵采女是歪打正着了,那只盒子,还真就是梅御女名下的东西。梅御女乃是太妃的人,太妃护着她还来不及,又怎会故意让自己中毒,使梅御女受害?”
春桃似乎明白了些,但马上又问:“娘娘,倘若当时邵采女没想出嫁祸梅御女的法子呢?太妃不见得就认识梅御女的盒子,她若是不知情,说不准就将计就计了呢?”
“傻妮子。”我笑看她一眼,道:“若真出现这种情况,自有那盒子的主人梅御女出来顶缸,与本宫何干?”
春桃的嘴巴,又一次张大了:“娘,娘娘,您的意思是,不管邵采女以谁的名义去送白糖莲藕糕,也不管太妃如何应对,反正此事只会与梅御女有关,而沾染不到娘娘身上来?”
我微笑着点一点头:“你终于想明白了?”
春桃感叹道:“娘娘这真是一着妙计,只难为娘娘怎么就把梅御女名下的盒子给弄了来。”她紧接着又问:“是梅御女以前给娘娘送东西来时,娘娘悄悄留下的?”
“不对。”春桃不等我作答,就自己否决了自己,“这些东西都是记了档的,如果送来不还,梅御女一定会使瑞珠来要回去。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60章 吃茶
我冲她眨眼一笑:“虽说瑞珠不是咱们的人,可紫云阁又不止她一个,除了她,还有洒扫上的粗使小宫女呢,偷个把盒子,算不得难事。”
“原来如此…”春桃恍然大悟,会心笑了。
夏荷却感叹道:“梅御女到底没经验,记过档的盒子,虽说是小物件,但丢了也是大事,怎么却没上报?”
我伸手抚过剔红雕漆瓶上细密精致的花纹,半是解释,半是感慨:“她那个品级,又没有宠,丢了东西,可是要自己掏银子赔的,而她,月例少,又没赏赐,还有上上下下需要打点,哪里来的银子赔盒子?”
夏荷奇道:“那不还有太妃吗?”
春桃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同夏荷一起望向于我。
我的目光,聚于墙角的铜镂云纹滴漏上,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地道:“你们可还记得本宫大婚刚满一个月那会儿,梅御女,邵采女,还有王御女,身上的那套新衣裳,竟是足足穿了两天都没换下。”
那时天气还不算太热,若是在寻常人家,一套衣裳穿两天,实属平常,但在后宫之中,但凡是个主子,一天之内都是要换好几套衣裳的,这是为了引起圣上的注目,还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不可而知,但的的确确是后宫之中盛行至今的风气之一。
在这样一种风气之下,梅御女等三人的一套新衣裳,却足足穿了两天,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春桃与夏荷齐齐点头,道:“奴婢们还记得呢,那时就奇怪,梅御女、邵采女、还有王御女,正是争夺侍寝头一份的时节,却怎地连套衣裳也不晓得换。”
我自同楼云纹滴漏上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谁,道:“由此便知,太后也好,太妃也好,不看到成效,是不会轻易下本钱的,既然连多的衣裳都舍不得给,又怎会送银子给她使用呢?梅御女手中无钱,赔不起盒子,自然就不敢把丢了盒子的事上报了。这真是…一文钱‘害到’英雄汉,亏得本宫这回没有存心要害她,不然她可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夏荷恍然,却又接话道:“梅御女这回真是好运气,不过她只是个份位低末的嫔妃,也不值得娘娘费神去‘害’。”
“那倒也未必。”此时四下无旁人,我便直言道,“不管是梅御女,还是王御女和邵采女,她们与牛、马二人可不同,尽管出身并不显赫,但却是正经官宦之家的小姐,虽然她们的父亲官职不高,但谁知就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而且后宫与前朝,向来是相辅相成,又或者她们哪一日得宠,娘家自然也就跟着高贵起来,毕竟父亲为官,不似那些贱民扶不上墙。”
夏荷听罢我的话,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照娘娘这样讲,那梅御女、王御女和邵采女,都有机会问鼎一宫主位,给娘娘添堵了?”
我安慰她道:“莫急,成为一宫主位岂是那般容易的事?且看她们有没有这个造化罢。”
春桃怔怔地听着听着,突然却跳了起来。我和夏荷诧异地朝她看去,却听得她叫道:“奴婢这就去清点库房,万不可也让别人偷了东西,钻了空子。”她说完,匆匆向我行了个礼,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却又回头问我:“娘娘,若真差了东西,咱们要不要上报?倘若上报了,六局让咱们自己掏钱补上,我们有没有钱交?”
我一听,指着春桃,乐得笑弯了腰。
夏荷也抿着嘴直乐,笑骂:“春桃你这妮子,魔障了不成,私藏娘娘的物件,那是大罪;若想借娘娘的东西谎冒甚么,那更是不可能的,因为娘娘送去东西,那叫赏赐,不止甘泉宫要记档,尚宫局也要登记,试问有谁能同时买通甘泉宫管库房登记簿子的人和尚宫局管赏赐物品登记的人?”
甘泉宫管库房登记簿子的人,正是春桃本人,春桃马上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荷继续道:“就拿今日梅御女的那只盒子来说,倘若颠换个个儿,假设是梅御女偷拿了娘娘的盒子,装了白糖莲藕糕去送给太妃,谎称是转送皇后娘娘的赏赐…”
春桃这时已完全明白过来,马上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就算甘泉宫没有察觉丢了盒子,也还有尚宫局的登记记录可供查询,一看便知她是在扯谎。”
“孺子可教。”我出演赞道。
春桃明白了事由,又得夸赞,开心一笑,提议道:“娘娘,小罗子是在太可恶,须得严惩。”
我自认为不是狠心人,但也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小罗子这样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确是不该轻易放过。于是我接收了春桃的提议,吩咐道:“小罗子打入暴室,罪名照实说,就是对本宫心生有异,至于是向着了谁,且让众人猜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