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瑟芬在几句简短对谈之后,走进屋子里去。我跟艾迪丝·哈薇兰在阳台上。
今天上午她看起来完全象她那个年龄的样子。我被她脸上那些痛苦疲累的线条吓了一跳。她看来精疲力竭,象打了一次败仗。她看出我脸上关心的表情,挤出了一丝笑意。
“那孩子好象对她的惊险遭遇不觉得怎么样,”她说。“我们以后得好好照顾她。不过——我想现在大概没有必要了吧?”
她叹了一声,然后说:
“我很高兴事情过去了,不过,也真够瞧的了。要是你因谋杀被捕,最少你总可以表现一点尊严,我不能忍受象布兰达那样失声哭诉,身心崩溃的人,这些人真没有种。罗仑斯·布朗看起来就象只被逼到死角的小兔子。”
一股朦胧的怜惜本能在我心里升起。
“可怜的家伙。”我说。
“是的──可怜的家伙。她大概还晓得照顾自己吧,我想?我是说找对律师──等等之类的。”
我想,这真是古怪,他们一方面全都不喜欢布兰达,一方面却又慎重其事地关心她,希望她得到一切有利的防卫。
艾迪丝·哈薇兰继续说下去:
“这要多久?这整个事情要多久?”
我说我不太清楚。他们会先在违警法庭受审,然后想必会被移送刑事法庭审判。三、四个月,我估计──而且如果定了罪,还可以上诉。
“你想他们会被判有罪吗?”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太清楚警方到底有多少罪证。有一些信件。”
“情书?那么,他们是情人?”
“他们彼此相爱。”
她的脸色更显阴郁。
“我不太高兴这样,查理。我不喜欢布兰达,过去,我非常不喜欢她,我说了她一些尖刻的话。可是现在──我真的感到我希望她能有机会脱罪──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亚瑞士泰德如果在世也会这样希望。我感到我有责任设法——让布兰达受到公平的审判。
“还有罗仑斯?”
“噢,罗仑斯!”她不耐烦地耸耸肩。“男人家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不过亚瑞士泰德永远不会原谅我们如果——”她停下来没把话说完。
然后她说:
“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还是过去的好。”
我向她说明我要上伦敦去。
“开你的车子去?”
“是的。”
“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去。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吧。”
“我当然愿意,不过我相信玛格达和苏菲亚吃过中饭也要去。你跟她们一起去会比坐我这部两人座的小车子舒服。”
“我不想跟她们一起去。你带我去,不要再说了。”
我吃了一惊,不过我还是照她的要求行事。在进城的路上,我们的话不多。我问她要在什么地方下车。
“哈里街。”(注:伦敦名医聚居之地)
我感到有点不安,不过我不想说什么。她继续说:
“不,太早了。到秋本汉餐厅让我下车,我可以在那里吃个午饭,然后再去哈里街。”
“我希望——”我开了口,又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不想跟玛格达一起去的原因,她凡事都戏剧化,太大惊小怪了。”
“我很抱歉。”我说。
“你不必抱歉。我过着好生活,非常好的生活,”她突然露齿一笑。“而且我还没过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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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有几天没见过我父亲了。我发现他在忙着里奥奈兹案子之外的其他事情,我去找泰文勒。
泰文勒正难得清闲,乐意跟我出去喝一杯。我向他道贺破案,他接受了我的道贺,但是他的样子并不高兴。
“好了,事情过去了,”他说。“我们使这个案子成立起诉了。没有人能否认我们让这个案子成立了。”
“你认为你能让他们定罪吗?”
“这不可能说得上来。我们握有的证据是间接的──几乎可以说谋杀案都总是这样的──势必是这样。大部分要看他们给陪审团的印象而定。”
“那些信写到什么地步?”
“第一眼看起来,查理,它们相当要命,信中涉及她丈夫死后他们在一起的生活,象——‘不要再多久了。’这一类的字句。你要知道,被告辩护律师会尽力把这种字句作另一方面的解释──丈夫那么老了,当然他们期待他死是合情合理的事。没有实际提到毒害一一没有写成白纸黑字──但是有几个段落可能有这个意思。这要看法官是什么人,如果是老卡伯里,他会一路申斥到底,他一向非常痛恨不合法的爱情。我想他们大概会找伊格斯或韩夫瑞·柯尔当辩护律师——韩夫瑞对这种案子很内行──但是他喜欢被告有一些战时的英勇事迹好帮他申辩。一个有良知的反战者会破坏他的风格。问题是,陪审团会不会喜欢他们?陪审团都是难以捉摸的。你知道,查理,那两个并不怎么具有令人同情的性格。她是个为了钱而嫁给一个年龄非常大的老人的漂亮女人,而布朗是个神经质的反战者。这件罪案这么熟悉──这么典型,你无法真的相信不是他们干的。当然,他们可能断定是他干的,而她毫不知情──或是反过来,是她干的,而他并不知情──或者他们可能断定是他们联手干的。”
“那么你自己认为呢?”我问道。
他摆出一张刻板、毫无表情的脸,看着我。
“我什么都不认为。我已经把事实呈上去,到了检察官手里,案子成立了。就这样,我已经尽了我的职责,没我的事了。你现在明白了吧,查理。”
但是,我并不明白。我看得出来,为了某种原因,泰文勒并不高兴。
直到三天之后,我才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了我父亲。他自已从没再对我提过那个案子。在我们之间有种紧张存在——而且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我得把这道障碍破除。
“我们得明白说出来,”我说。“泰文勒不满意是那两个人干的──而且你也不满意。”
我父亲摇摇头,他说的跟泰文勒一样:
“没有我们的事了,案子已经成立待审,这是不成问题的事。”
“可是你不──泰文勒不──不认为他们有罪?”
“那是陪审团的事。”
“看在老天的的分上,”我说,“不要用这些专门术语来敷衍我。你──你们俩──站在个人的立场怎么认为?”
“我个人的看法并不比你的强,查理。”
“是的,是比我强。你比较有经验。”
“那么我就跟你实说了。我就是──不知道!”
“他们可能有罪?”
“噢,是的。”
“可是你不确信他们有罪?”
我父亲耸耸肩头。
“怎么能确信?”
“不要搪塞我,爹。你以前都确信,不是吗?非常确信?毫不怀疑?”
“有时候,是的,并不总是。”
“我但愿你这次是确信。”
“我也是。”
我们沉默下来。我想起了那两个人影在薄暮中的花园里飘荡的样子,孤单、害怕,如鬼附身。他们一开始就害怕,那不正是罪恶感的表现吗?
但是我回答自己:“不见得。”布兰达和罗仑斯都害怕生活──他们对自己没信心,对自己避开危险和失败的能力没信心,而且他们看得太清楚了,由非法的爱情导出谋杀的这种犯罪类型随时都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我父亲开口了,他的声音沉重、和蔼:
“好了,查理,”他说,“让我们面对它,在你脑海里,你仍然认为里奥奈兹家人之一是真正的凶手,不是吗?”
“并非真的如此。我只是怀疑──”
“你确实是这样认为。或许你认为的是错的,但是你确实是这样认为。”
“是的。”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想着,试着想个明白——绞尽我的脑汁——“因为”(对了,就是这)“因为他们自己这样认为。”
“他们自己这样认为?这倒是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互相猜疑,或是他们确实知道是谁干的?”
“我不确定,”我说。“一切都非常朦胧含混。我想──大体上来说──他们都试着对自己掩饰这个想法。”
我父亲点点头。
“除了罗杰,”我说。“罗杰完全真的相信是布兰达。而且他全心全意想要她被处绞刑。跟──跟罗杰在一起是一大解脱,因为他单纯、肯定,心里不藏任何东西。”
“可是其他的人就不是这样,他们不安。他们歉然——他们催促我确定要布兰达得到最好的辩护──给她一切可能的有利辩护──为什么?”
我父亲回答:
“因为在他们心中,他们并不真的相信她有罪……嗯,这合理。”
然后他平静地问:
“可能是谁干的?你跟他们都谈过话了?谁最有可能?”
“‘拨也恢’,”我说。“而且这令我都快疯掉了。他们没有一个吻合你的‘凶手素描’,然而我又感到——我真的感到——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凶手。”
“苏菲亚?”
“不,天啊,不!”
“这是你心里的一个可能性。查理——是的,是有可能,不要否认。因为你不承认,这个可能性就会越强。其他的人呢?菲力浦?”
“只是为了最最捕风捉影的动机。”
“动机可能是捕风捉影的——或者可能是非常不足取的,他的动机是什么?”
“他非常妒忌罗杰——一辈子都在妒忌。他父亲偏爱罗杰逼得菲力浦躲进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罗杰就要破产时,他父亲听说了,他答应要让罗来再度站起来。假设菲力浦知道了。如果那老头子那天晚上死了,罗杰就得不到协助。罗杰会一败涂地。噢!我知道这是荒谬的──”
“噢,不,不荒谬。是不正常。不过还是会发生的事,这是人性。玛格达呢?”
“她有点幼稚。她──不会衡量事情轻重。但是如果不是她突然想要把乔瑟芬打发到瑞士去,我根本不会想到她有瓜葛。我不禁感到她是在害怕乔瑟芬知道什么或可能说出什么……”
“后来乔瑟芬就被人敲昏了头?”
“哦,那不可能是她妈妈!”
“为什么不可能?”
“可是,爹,做妈妈的不会──”
“查理,查理,难道你从来不看警方的新闻吗?做母亲的不喜欢她孩子中一个的事一再发生。只有一个──她可能非常钟爱其他的。这其中有某种关联某种原因,但是经常难以找出来。不喜欢出现,便是一种说不出道理的嫌恶,而且非常强烈。”
“她说乔瑟芬是被妖精换来的丑八怪。”我不情愿地承认说。
“那孩子介意吗?”
“我不认为。”
“还有谁?罗杰?”
“罗杰没有杀害他父亲,我相当确信。”
“那么把罗杰除外。他太太──她叫什么名字?——克里梦西?”
“是的,”我说。“如果是她杀害了老里奥奈兹,那么是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原因。”
我把我跟克里梦西之间的对话告诉了他。我说我认为可能她为了让罗杰离开英格兰,情急之下故意把老头子毒死了。
“她说服了罗杰不要告诉他父亲,悄悄离开。后来那老头子发现了,他打算替联合筵席包办公司撑腰。所有一切克里梦西的希望和计划都遭到了挫折,而她真的非常喜欢罗杰一一超过了盲目崇拜、溺爱的程度。”
“你这是在重复艾迪丝·哈薇兰所说的!”
“是的。而且艾迪丝是另一个我认为——可能下手的人。不过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能相信,她为了她自认为充足的好理由,可能把法律操在她自己手上。她是那种人。”
“而她同时也非常急着要布兰达得到适当的辩护?”
“是的。我想,这可能是良心发现。我一点也不认为,如果真是她干的,她会有意嫁祸他们。”
“也许不会。不过她会把乔瑟芬那孩子打昏吗?”
“不会,”我慢吞吞地说,“我无法相信。这令我想起了乔瑟芬对我说过一件事,一直在我心里纠缠着,可是我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我忘了。不过是一件不怎么对劲的事,要是我想得起来──”
“算了,会想起来的。你还有没有想到什么人或是什么事?”
“有,”我说。“你对小儿麻痹症了解多少?我是说,这种病对性格的影响?”
“尤斯达士?”
“是的。我越想,就越觉得在我看来尤斯达土可能就是凶手。他对他爷爷的嫌恶与气愤,他的怪异和喜怒无常,他不正常。”
“他是一家人当中唯一我认为可能相当无情地把乔瑟芬打昏的人,如果她知道了他什么──而且她相当可能知道。那个孩子无所不知,她都把它们记在一本小簿子里——”
我停了下来。
“天啊,”我说。“我怎么这么笨。”
“怎么啦?”
“我现在知道了是什么不对劲。我们断定,泰文勒和我,乔瑟芬房间被搞得天翻地覆,盲目地搜查一番,是为了找那些信。我以为信在她手里,她把它们藏在水槽室里。但住那天她跟我谈话时,她说得相当清楚,把信藏在那里的人是罗仑斯,她看到他从水槽室里出来,就去窥探一下,结果发现了那些信。然后,当然啦,她看了那些信。她会看!但是她把它们留在原处。”
“怎么样?”
“难道你不明白?某人到乔瑟芬房里要找的不可能是那些信,一定是其他的东西。”
“而这个所谓其他的东西——”
“就是她把她的侦查结果记下来的那本黑色小薄子。这才是那个人要找的东西!而且,我认为,那个人不管是谁,并没有找到。我认为还在乔瑟芬手里。可是如果这样——”
我半站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我父亲说,“那么她仍旧不安全。你是不是正要这样说?”
“是的。在她出发到瑞士之前,她不会脱离危险。他们在计划把她送到那里去,你知道。”
“她想去吗?”
我考虑了一下。
“我不认为她想去。”
“那么她或许还没去,”我父亲冷淡地说。“不过我想你所说的危险没有错。你最好还是到那里去。”
“尤斯达士?”我绝望地叫了起来。“克里梦西?”
我父亲温和地说:
“在我脑海里,一切事实清清楚楚地指向一个方向……我怀疑你自己看不出来。我……”
葛罗弗打开门。
“对不起,查理先生,你的电话,里奥奈兹小姐从斯文里打来的,紧急的事。”
这看来象是可怕的历史重演。乔瑟芬是不是再度遇害了?而且这次那个凶手是不是不再犯错?
我急忙跑去接电话。
“苏菲亚?我是查理。”
苏菲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绝望意味传过来。
“查理,事情还没有过去,凶手还在这里。”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了什么差错?是不是──乔瑟芬?”
“不是乔瑟芬,是兰妮。”
“兰妮?”
“是的,有一些可可——乔瑟芬的可可,她没有喝下去,她把它留在桌上,兰妮认为浪费了可惜,所以她喝下去了。”
“可怜的兰妮。她很严重吗?”
苏菲亚的声音破裂。
“噢,查理,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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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们再度回到梦魇中。
泰文勒和我驱车离开伦敦时我这样想着,这是我们上次旅程的重演。
泰文勒间歇咒骂着。
至于我,我一再愚蠢、无济于事地重复说:
“原来不是布兰达和罗仑斯,不是布兰达和罗仑斯。”
我真是曾经认为是过吗?我是那么地庆幸是他们。那么庆幸避开了另一个,更邪恶的可能性……
他们彼此爱上了。他们彼此写了一些愚蠢、滥情、浪漫的情书。他们沉浸在一个希望里,希望布兰达的老公能很快平静快乐地死去──但是我真的怀疑他们实际上曾经希望他死。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一段绝望、不快乐的恋情跟平庸的婚姻生活一样适合他们,或者更适合他们。我不认为布兰达真是个激情冲动的女人,她太贫乏了,太冷淡了,她渴望的是一段罗曼史。而且我也认为,罗仑斯是那种比较喜欢挫折感和朦胧的未来幸福梦境,而不是实实在在的肉体满足的类型。
他们掉进了陷阱里,吓坏了,没有找出生路的智慧。罗仑斯笨得令人难以思议,甚至没有把布兰达的信毁掉。布兰达想必已经把他的信给毁了,因为他给她的情并没有被发现。而且把那块大理石门挡放在门上的人不是罗仑斯,是某个真面目仍然藏在面具后面的其他人。
我们到达前门停车。泰文勒下车,我随他身后。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便衣警察在大厅里,他向泰文勒敬礼,泰文勒把他拉到一边去。
我的注意力被大厅里的一堆行李箱吸引住,上面都贴上标签准备好运走。我正看着,克里梦西走下楼梯,穿过底层敞开的门。她穿着同样的那件红色衣服,上面加着一件斜纹软呢外套,戴着一顶红毡帽。
“你正好赶上说再见,查理。”她说。
“你们要走了?”
“我们今晚上伦敦去,飞机明天一早起飞。”
她平静地微笑着,但是我想她的眼睛带着警觉的眼神。
“可是当然你们现在不能走吧?”
“为什么不能?”她的声音生硬。
“发生了这个命案——”
“兰妮的死跟我们无关。”
“或许无关。但是──”
“为什么你说‘或许无关’?是跟我们无关。罗杰和我一直都在楼上,整理行李。那杯可可放在大厅桌上那段时间我们根本都没有下楼。”
“你能提出证明吗?”
“我可以替罗杰作证,而罗杰可以为我作证……”
“就只是这样……你们可是夫妻,记住。”
她的怒火熄灭。
“你真是难缠,查理!罗杰和我就要离开──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究竟为什么我们会想要毒害一个从没伤害过我们的笨老太婆?”
“可能你们想要毒害的不是她。”
“那么我们更不可能毒害一个小孩子。”
“这要看是什么孩子,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瑟芬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她对人的了解很多,她——”
我中断下来。乔瑟芬从通往客厅的那道门冒出来,她的嘴里还是免不了咬着苹果,她的两眼带着一种残忍的洋洋自得意味,闪闪生辉。
“兰妮被毒死了,”她说。“就象爷爷一样。这真是非常刺激,不是吗?”
“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到不安吗?”我厉声问道。“你喜欢她,不是吗?”
“不特别喜欢,她总是骂我这个那个的,她噜苏。”
“你喜欢任何人吗,乔瑟芬?”克里梦西问道。
乔瑟芬把她残忍的眼光移向克里梦西。
“我爱艾迪丝姨婆。而且我可能爱尤斯达士,只是他总是对我很恶劣,没有兴趣查出这一切是谁干的。”
“你最好不要再去查什么了,乔瑟芬,”我说。“这非常不安全。”
“我不用再查了,”乔瑟芬说。“我知道了。”
一阵沉默。乔瑟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住克里梦西。一个有如长长叹息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我猛然一转身。艾迪丝·哈薇兰站在楼梯半途──不过我不认为叹息的人是她。那个叹息声是来自乔瑟芬刚刚走出来的那扇门后面。
我猛然跨步过去,把那扇门拉开,没有见到任何人。
然而我还是深深困扰着。某人刚刚站在那扇门后面,而且听到了乔瑟芬所说的那些话。我走回去,抓住乔瑟芬的手臂。她吃着苹果,紧紧地盯住克里梦西。在她那严肃的面貌之下,我想,有某种邪恶的得意感。
“来吧,乔瑟芬,”我说。“我们去谈一谈。”
我想乔瑟芬本来可能想反抗,但是我可不容她再胡闹。我逼着她跑回她家去。有一个小小的起居室,我确信我们在里头该不会受到干扰。我把她带进去,把门紧紧关上,让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我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在她前面,好跟她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