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下了毒的香槟,差不多是唯一能让罗斯玛丽闭住嘴
的东西。
是的,他真的这么想过。
氰化钾在她的香槟酒杯里,氰化钾在她的皮包。流行性
感冒所引起的沮丧。
而在桌子对面,仙蒂拉的眼光跟他的相对。
大约一年以前——他无法忘记。
<
第五章
仙蒂拉·法雷地没有忘记掉罗斯玛丽·巴顿。
她此时正在想着她——想着那天晚上,她在餐厅里突然
卧倒在桌上。
她记得当时她自己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抬起头来,发
现史提芬在注视着她……
他看出了她眼里的实情吗?他看出了她眼光里所混合着
的憎恨、恐怖与胜利的复杂情绪吧?
将近一年以前了——而现在她脑海里还是就像昨天一样
地鲜明!罗斯玛丽,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记忆。那真是恐怖
的事实。一个死掉的人仍然活在你的脑海里是绝对不好的,罗
斯玛丽就是这样。在仙蒂拉的脑海里——也在史提芬的脑海
里吧?她不知道,但是她想有可能。
卢森堡餐厅——那装潢豪华、服务周到,有着上等食物
的可恨地方。一个不可能避开不去的地方,人们总是邀请你
去那里。
她很想忘掉一切——但是每一件事物都令她忆起。连
“避风港”也不能幸免,自从乔治·巴顿来住在旁边的“小官
府”之后。
他这样做实在有点奇怪。乔治.巴顿是个彻头彻尾的怪
人,一点也不是她所喜欢的邻居。他在“小官府”的出现,把
她的“避风港”的平静、迷人气氛都破坏掉了。在这个夏季
之前,“避风港”一直是她和史提芬休养的地方,一个她们快
乐地在一起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她们一直快乐地在一
起的话。她们在一起快乐吗?
她的双唇紧抿。是的,一千个“是的”,她们是快乐地在
一起,如果不是因为罗斯玛丽的话。罗斯玛丽粉碎了她和史
提芬之间开始建立的互信与关怀的心愿。有某种东西,某种
直觉令她怀疑史提芬隐藏自己的感情--忠贞专一的钟情。
她自那天他假装害羞,假装不知道她是谁而找她聊天的时候
开始,就知道他爱上了她。
事实上他那时已经知道她是谁。她说不出是在什么时候
了解到这个事实。那是在她们婚后不久,有一天他在向她详
细说明一篇巧妙的政治操纵文章时。
她听完了他的说明之后,一个思绪闪现脑际:“这让我想
起了一件事,是什么呢?”后来她知道了,在根本上那篇文章
所使用的技巧,就跟他在那次宴会上所使用的一样。她对这
项了解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这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
现在才浮现在脑海的表面上一样。
自从她们结婚的那天开始,她就已了解到他并不像她爱
他一样地爱她。然而她想那可能是他真的没有像她一样的爱。
她的那种爱的力量,是她自己的一项不快乐的遗产。她知道,
像她那样强烈的爱是不寻常的。她甚至甘愿为他而死;她愿
意为他撒谎,为他欺骗,为他受苦受难!当她发现他的伎俩
时,她并没生气,反而很骄傲地接受这个事实,而且甘愿满
足他的一切需要。他需要她,需要的不是她的心,而是她的
头脑,以及她一生下即具有的各种有利的条件。
有一件事她绝对不做,那就是对他表现一种他所无法回
报的爱情,那将使他自觉难堪。她相信他喜欢她,很高兴有
她作为伴侣。她预想着一个将来,一个她的负担可以大量减
轻的将来--一个关怀与友谊的将来。
她想,他是以他的方式爱着她。
后来罗斯玛丽闯入了她们的生活。
有时候她不禁怀疑,他怎么可能认为她不知道他们的事。
她一开始便知道——在圣莫瑞兹——当她看到他注视那个女
人的样子的时候。
她知道那个女人在一天之中便成了他的爱人。
她知道那女人使用的香水……
她可以从史提芬的脸上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那个
女人——那个他刚刚离开的女人!
她平心静气地想,她所经历的痛苦实在难以估计。一天
又一天地忍受折磨,除了勇气——她天生的自负之外,没有
什么可以支撑。她不让她的感受显露出来,她绝不让它们显
露出来。她的体重减轻了,变得又瘦又苍白,身上各处的骨
头都突了出来,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她强迫自己进食,
但是却无法强迫自己睡眠。每天晚上独守空闺,两眼干涩,望
着黑夜,枯坐至天明。她不吃安眠药,觉得那是弱者的行为。
她要撑下去。哀求、抗议或是露出一副深深受伤的样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痛恨的行为,她绝不这样做。
她只有一丝安慰,那就是史提芬并不愿意离她而去。不
错,那是他为了他的事业着想,而不是因为喜欢她,然而他
不想离她而去这个事实仍然存在。他不想离开她。
也许,有一天,狂恋会过去……
他到底看上了那个女人什么?不错,她漂亮、迷人——
但是其他的女人也一样。罗斯玛丽到底有什么令他那般着迷
的?
她没有头脑——愚蠢——而且不——她特别抓住这一点
——甚至也不怎么风趣。要是她有才智、气质和脾气——这
些是吸引男人的东西。仙蒂拉深信事情会过去的——史提芬
会厌倦的。
她相信他一生的最主要兴趣是他的事业。他追求的是伟
大的东西,而且他自己也知道。他具有一个演说家的好头脑,
而且也乐于应用它。这是他一生既定的事业。一旦迷恋消退,
他当然会了解这个事实吧?
仙蒂拉从没考虑过离开。她想都没想过这个念头。她是
他的,肉体以及灵魂都是他的,不管他要不要。他是她的生
命,她的一切。她的心中燃烧着一股中古世纪的爱的烈火。
有一阵子,她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她们一起到“避风
港”去。史提芬似乎比较正常了一些。她突然感到昔日她们
之间的情愫又回转了。她的心中升起了希望。他仍然要她,衷
心高兴地跟她在一起,听信她的判断。那时,他逃脱了那个
女人的魔爪。
他看起来快乐多了,比较像昔日的他。
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他正在逐渐恢复中,要是他能下
定决心跟她断绝来往……
然而她们回到伦敦,而史提芬故态复萌。他显得憔悴、心
乱、满脸病容。他已无法专心工作。
她想知道原因所在。罗斯玛丽要他跟她一起私奔……他
正在下决心采取行动——断绝一切关系。笨蛋!疯子!他是
那种事业永远第一的男人——很典型的英国男人。他一定自
己也知道这一点,在内心深处——是的,但是罗斯玛丽很漂
亮——也很愚蠢。史提芬不是一个为了女人抛弃事业而事后
又后悔的男人。
仙蒂拉偷听到了一句话——有一天在一次鸡尾酒会上的
一句话。
“……告诉乔治——我们不得不下定决心。”
过后不久,罗斯玛丽得了流行性感冒。
仙蒂拉的心底泛起了一线希望。如果她得了肺炎——是
有人在流行性感冒之后感染肺炎——她有一个年轻的朋友刚
在去年因此死去。如果罗斯玛丽死掉——
她并不想压抑自己的这个想法——她并不为自己这样想
而感到害怕。她是中古世纪型的女性,是以毫无顾忌、毫不
心虚地去恨她所恨的人。
她恨罗斯玛丽·巴顿。如果思想可以杀人,她早就杀死
她了。
然而思想并无法杀人……
那天晚上在卢森堡餐厅的化妆室里,罗斯玛丽肩上斜披
一件白色狐皮大衣,显得多么地美丽动人。病后的她瘦了些,
也苍白了些——一种纤弱的意味,使得她的美更显得轻妙,她
站在镜前补妆……
仙蒂拉站在她背后,注视着镇子里她们交叠的脸孔。她
自己的脸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冰冷而无生命。无情,你一
定会这么说——一个冷酷的女人。
然后罗斯玛丽开口说:“啊,仙蒂拉,我是不是把整个镜
子都占了?现在我好了。那可怕的流行性感冒害得我的身体
虚弱了很多。我看起来很刺眼。我仍然常常头痛而且身体相
当虚。”
仙蒂拉相当礼貌地关心问道:
“你今天晚上头还痛吗?”
“有一点。你有没有带阿司匹林?”
“我有一颗胶囊装的。”
她打开皮包,拿出胶囊。罗斯玛丽接了过去。“我放在皮
包里以防万一要用上。”
那能干的黑发女郎——巴顿的秘书——注意到这小小的
交易。轮到她用镜子,她只是稍微在睑上扑了一点粉。一个
好看的女孩,几乎可以说是身材秀丽、仪态高贵。仙蒂拉看
得出来她也不喜欢罗斯玛丽。
“她们走出化妆室,仙蒂拉在前,再来是罗斯玛丽,然后
是莱辛小姐——哦,对了,当然还有那个叫做艾瑞丝的女孩,
罗斯玛丽的妹妹,她也在那里,看起来很兴奋,有着大大的
灰眼睛,穿着学生式的白衣服。
她们出去加入到在大厅里等着的男士们中间。
然后领班匆匆地前来,引导他们到他们的座位去。他们
走过一道大圆形拱门,而没有什么,完全没有什么警告他们
其中任何一个人,罗斯玛丽将永远无法活着再走出那道拱门
……
<
第六章
罗斯玛丽……
乔治·巴顿的眼镜垂落在鼻翼上,有点严肃地凝视着炉
火。
他正醉得差不多了,感到自怜而伤感。
“她是多么可爱的女孩。他爱她爱得入狂。她知道。但是
他老觉得她只会嘲笑他而已。
甚至当他第一次开口要她嫁给他时,他也说得一点信心
都没有。
嗫嗫嚅嚅地,活像个大傻瓜。
“你知道,那些老女人,随时——只要开口就可以了。我
知道这是不好的。你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一直是个大傻蛋。
有一家小公司。但是你一定知道我的心意,不是吗,嗯?我
的意思是——我随时在这里等着。我知道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但是我想我还是提一提的好。”
罗斯玛丽笑了起来,同时亲吻他的前额。
“你真可爱,乔治,我会记住你的好意,但是我目前还不
打算跟任何人结婚。”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对了,多花些时间看看。也好挑
选一下。”
他从不抱任何希望——任何真正的希望。
这既是为什么当罗斯玛丽说要嫁给他时,他那么不敢相
信,那么感到晕眩的原因。
当然,她并不是爱上他。这一点他相当清楚。事实上,她
自己也承认。
“你了解的,不是吗?我想让自己感到安定、快乐和安全。
我该跟你。我对恋爱厌倦透了。它总是会出差错,然后,乱
糟糟地结束。我喜欢你,乔治。你人很好、很有趣而且可爱,
而且你觉得我无与伦比,这是我想要的。”
他回答得有点不太对题:
“海可枯石可烂。我们将同国王和王后一样快乐。”
呃,那也并没错到哪里。他们是快乐。他一向自觉卑下。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一定会出现暗礁。罗斯玛丽是不
会为他这种乏味平庸的丈夫而心满意足的。一定会有“事
件”发生!他磨炼自己接受——“事件”!他将让自己坚信它
们是不会长久的!罗斯玛丽一定会再回到他身边。一旦让他
自己接受这种看法,那么一切都好了。
因为她喜欢他。她对他的感情是持久不变的。这种感情
是跟她的调情与恋爱分开而独立存在的。
他磨练自己接受那些事。他告诉自己,那些事是不可避
免的,由于罗斯玛丽不凡的美貌以及敏锐的感情。他没有预
料的是他自己的反应。
跟年轻男人调调情之类的事是没什么,但是当他第一次
对“严重的事”略有所知时——
他很快就知道了,从她的异样感觉出来。日渐兴奋的情
绪、刻意的打扮的美貌、全身散发出来的异采。然后他的直
觉所告诉他的一切,都为丑陋的具体事实所证实。
有一天他走进她的起居室,她本能地用手遮掩住正在写
着的一封情。那时他就知道了。她是在写给她的情夫。
不久,当她走出去之后,他过去拿起吸墨纸。她把信带
出去了,但是吸墨纸上的字迹还清清晰晰的。他把吸墨纸放
在玻璃上面——看到罗斯玛丽潦草的字迹:“我心爱的……”
他的血液沸腾。他自觉那时的感受就跟奥塞罗(莎翁名
剧主人公)的一样。明智的解决?呸!他真想把她活活掐死!
他真想把那小子杀掉。那小子是谁?那个叫布朗恩的小子?或
是史提芬·法雷地?他们两个都常对她眉目传情、秋波暗送。
他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他的两眼充满血丝。他
的样子就好像即将昏倒一样。
当他想起那一刻时,乔治·巴顿让杯子从手中滑落。他
再度感到一股想掐死人的冲动。全身血液倒流。即使现在——
他尽力摆脱记忆。不要再想起这些。那已经过去——结
束了。他不想再尝受那种痛苦。罗斯玛丽已经死了。死了而
且安息了,他也得以安静了。不再受苦受难……
很可笑,竟然认为她的死对他来说就只有这个意义:安
静……
他从没告诉过露丝这些。好女孩,露丝。她很有头脑。真
的,要是没有她,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帮助他,同
情他,从没有一点“性方面”的暗示。不像罗斯玛丽那样令
男人疯狂……
罗斯玛丽……罗斯玛丽坐在餐厅的圆桌旁。病后的脸颊
显得有点消瘦--有点虚弱——但是漂亮,很漂亮。而仅仅
一个小时之后。
不,他不要想起。现在不要。他的计划。他要想想他的
计划。
首先,他要跟瑞斯谈谈。他要把信拿给瑞斯看看。瑞斯
对这些信将作何表示?艾瑞丝被吓呆了。她显然一点也没想
到。
好了,现在是由他来控制情况的时候。他已计划好一切。
那个计划。全部安排好了。日期。地点 。
十一月二日,万灵节。那是个好办法。卢森堡餐厅,当
然。他将试着尽量订同一张桌子。
还有,同样的客人。安东尼·布朗思,史提芬. 法雷地,
仙蒂拉·法雷地。再来,当然还有露丝、艾瑞丝以及他自己。
还有,外加的一个客人,他将邀请瑞斯。瑞斯上一次本来也
是要参加的。
然后将有一个位置空下来。
那将太妙了!
太戏剧化了!
罪案的重演。
呃,也不怎么算是重演……
他的思绪转回过去……
罗斯玛丽的生日……
罗斯玛丽,卧倒在桌面上——死了……
< 第二部万灵节
--“罗斯玛丽,记忆的泉源”
<第一章
露希拉·德瑞克像小鸟一般“吱吱喳喳”地啭个不停,家
里的人经常这样说她,而且发觉这对她说话的声态来说,是
个很恰当的形容词。
她今天早上操心的事太多了,多得令她无法专心地做任
何一件事。搬回城里的日子已经逼近,随之而来的各种家务
事。仆人、家事、冬季储备品等等,千头万绪——这一切都
令艾瑞丝的脸上泛起了愁容。
“说实在的,亲爱的,我真替你担心——你的脸色看起来
这么苍白——好像你没睡过觉一样——你睡过吗?如果睡不
着,那里有护理医生开的药,还是盖斯可医生开的?——这
提醒了我——我该亲自去跟杂货店老板谈谈——要不是那些
女仆自己偷叫东西,就是他骗我们。好几盒的香皂——而我
一个礼拜从未叫超过三块。或是想喝点补品比较好?伊顿糖
浆,我年轻时候常常喝。对了,菠菜也好,我交代一下厨房
今天中午吃菠菜好了。”
文瑞丝太疲倦了,也太习惯德瑞克太太的散漫言行了,所
以并没问她为什么谈到盖斯可医生会让她想起杂货店老板,
要是她问了,她会马上回答:“因为杂货店老板的名字叫克朗
福特,亲爱的。”露希拉姑妈的理由总是只有她自己才懂。
艾瑞丝只是用她仅存的力气说:“我很好,姑妈。”
“眼圈都发黑了,”德瑞克太太说,“你事情做得太多了。”
“我什么事都没做——好几个礼拜了。”
“那是你自己想的,亲爱的。网球打太多了对年轻女孩来
说是种过份劳累。而且我认为这里的空气让人觉得全身懒洋
洋的。这个地方太空荡了。要是乔治能跟我商量商量而不是
跟那个女孩商量就好了。”
“女孩?”
“就是那个他那么器重的女孩嘛。她在办公室里是很行,
我敢说——让她越俎代庖实在是一大错误。那等于是鼓励她
把她自己当作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我应该说,她实在也不需
要再怎么鼓励了。”
“哦,露希拉姑妈,露丝实际上等于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德瑞克太太嗤之以鼻地说:“她是想——那很明显。可怜
的乔治——一碰到女人就跟襁褓里的婴孩一样。但是这是行
不通的,艾瑞丝。乔治必须要人加以防护,如果我是你,我
会坦白地跟他说个一清二楚,告诉他不管莱辛小姐再怎么好,
任何结婚的念头都是毫无考虑余地的。”
艾瑞丝为自己的漠然惊异了一阵子。”
我从没想过乔治要跟露丝结婚。”
“你是空有一对大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孩子。当然啦,
你没有像我一样的生活经验。”艾瑞丝禁不住笑了起来。有时
候露希拉姑妈的确很可笑。“那个年轻女人是出来找丈夫嫁
的。”
“那有关系吗?”艾瑞丝问。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那不是更好吗?”她姑妈瞪着她。“我的意思是说,对乔
治好。我想你对她的看法是对的,这你自己也知道。我想她
是喜欢他。而且她将会是他的好太太,而且会好好照顾他。”
德瑞克太太从鼻孔里喷出了重重的两口气,同时她那绵
羊一般和善的脸孔,露出了一种近乎愤怒的表情。
“乔治现在就已受到很好的照顾了。他还能再要求什么?
我倒是想知道。上等的饮食,衣服也有人修补。他是前世修
来的福,才有你这样美丽迷人的年轻女孩在身边。等到有一
天你结了婚之后,我希望我仍然有能力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以
及他的健康。那总比一个办公室出身的年轻女人好上那么一
点点——她懂什么家事管理?数字、帐簿、速记、打字——
这些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能派上什么用场?”
艾瑞丝笑了笑,然后摇头,然而她并没有争辩。她正在
想着露丝头上那平滑的缎质头巾,那白皙洁净的脸孔,那穿
着剪裁合宜的美妙身材。可怜的露希拉姑妈,她的脑子只想
到生活的舒适以及家事管理,把罗曼史抛在脑后远远的,或
许她已忘掉了它的意义——如果真是这样,艾瑞丝想起了她
姑丈的婚姻,那真是意义重大了。
露希拉·德瑞克是海克特·玛尔的同父异母姐姐。她在
生母去世之后,扮演母亲的角色,照顾她的幼弟,同时料理
家务,因而慢慢变成了十足的老处女。在她认识克利·德瑞
克时,已近“不惑”之年,而他也已过了“知天命”的大关。
她的婚姻生活很短暂,只有两年的光景,然后就成了有个男
婴的寡妇。迟来的,意料之外的真正母亲角色,是露希拉·
德瑞克生命中最重要的经验。她的儿子成为她的焦虑所在,一
个忧伤的源头以及一个长期的金钱吸血虫——但是她从未失
望过。德瑞克太太拒绝承认她儿子的一切恶行,只认为他的
个性中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弱点。维多是太相信别人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