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冲进屋子里去,雷妮生谴责说:“你不该告诉他,喜妮。”
“你信不过老喜妮。你从来对我就没信心。”她话中可怜兮兮的意味加深:“但是可怜的老喜妮知道她在干什么。那孩子需要时间冷静下来。他不会在亚麻田里找到诺芙瑞。”她露齿一笑。“诺芙瑞在这里——在小阁楼里——跟卡梅尼在一起。”
她对着院子点点头。
然后她似乎有点过于强调地加上一句说:“跟卡梅尼在一起……”
然而雷妮生没听到,她早已动身越过院子去。
泰娣拖着她的木狮子,奔向她母亲,雷妮生把她拥住。当她抱住她的孩子时,她了解到驱使莎蒂彼和凯伊特的那种力量。这些女人是在为她们的孩子搏斗。
泰娣焦躁地低叫一声:“不要抱这么紧,妈,不要抱这么紧。你把我弄痛了。”
雷妮生把她放下来。她慢慢地越过院子。诺芙瑞正和卡梅尼一起站在阁楼的另一端。雷妮生来到时,他们转过身来。雷妮生屏息快速地说:“诺芙瑞,我是来警告你的。你必须小心,你必须保护自己。”
诺芙瑞脸上掠过一阵不屑、惊奇的神色。
“这么说那些狗在狂吠了?”
“他们非常生气——他们会伤到你。”
诺芙瑞摇摇头。
“没有人能伤到我,”她极有自信地说:“如果他们伤到我,你父亲会接到报告——他会报复。他们停下来想一想就会知道。”她笑出声来:“他们多么傻——搞些小玩意儿来侮辱、迫害我!他们一直在玩的都是我的局。”
雷妮生缓缓说道:“这么说你一直都在计划这?而我居然替你感到难过——我以为我们都不好!我不再替你难过了……我想,诺芙瑞,你真邪恶。当你死后接受四十二大罪审判时,你将无法说‘我没有任何罪。’你也将无法说,‘我不贪心妄羡,’而你的心被摆上真理的天秤上称时,会往下沉。”
诺芙瑞阴沉地说:“你突然变得非常虔诚起来了。不过我可没伤害到你。我没说你什么坏话。问问卡梅尼是不是这样。”
然后她越过院子,踏上台阶到门廊上。喜妮出来碰到她,两个女人一起进屋子里去。
雷妮生慢慢转身向着卡梅尼。
“原来是你,卡梅尼,帮她这样对付我们?
卡梅尼急急说道:“你对我很生气吗,雷妮生?但是我能怎么样?应贺特离去前郑重吩咐我,要我随时听从诺芙瑞的命令写信。告诉我你不怪我,雷妮生。我还能怎么样?”
“我不能怪你,”雷妮生缓缓说道:“我想,你大概不得不执行我父亲的命令。”
“我不喜欢那样做——而且真的,雷妮生,信上没有一个字是对你不利的。”
“好像我会在乎似的!”
“但是我在乎。不管诺芙瑞要我写什么,我绝不会写下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话。雷妮生——请相信我。”
雷妮生心思混杂地摇摇头。卡梅尼卖力强调的这一点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重要性。她感到气愤、受伤害,有如卡梅尼在某一方面来说辜负了她。然而,他毕竟只是个陌生人。尽管血脉相连,他仍然是她父亲从远地带来的一个陌生人。他是个下级书记,他的雇主交给他一件工作,他得去执行。
“我写的只是事实,”卡梅尼坚持说:“毫无谎言;我对你发誓。”
“不,”雷妮生说:“不会有谎言。诺芙瑞太聪明了,不至于说谎。”
终究,老伊莎说的对。莎蒂彼和凯伊特洋洋自得的那些小小迫害事件正是诺芙瑞所想要的。难怪她一直露出她那猫一样的笑容。
“她是坏胚子,”雷妮生说出了她心中所想的:“是的!”
卡梅尼同意:“是的,”他说:“她是个邪恶的动物。”
雷妮生转身,以奇特的眼光看着他。
“你在她来这里之前就认识她了,不是吗?你在孟斐斯认识她?”
卡梅尼脸红起来,显得不自在。
“我跟她不熟……我听说过她。一个骄傲的女孩,他们说,野心勃勃,难缠——而且是个不会原谅别人的人。”
雷妮生突然不耐烦地把头往后一仰。
“我不相信,”她说:“我父亲不会照他信上所威胁的那样做。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但是他不可能这样不公正。他回来后会原谅一切。”
“他回来时,”卡梅尼说:“诺芙瑞会注意不让他改变主意。你不了解诺芙瑞,雷妮生。她非常聪明而且非常坚决——而且,记住,她非常漂亮。”
“是的,”雷妮生承认说:“她是漂亮。”
她站了起来。为了某种原因,诺芙瑞漂亮这个想法伤害到她……

雷妮生把那天下午的时间用来跟孩子们玩。当她加入他们的游戏时,她心中那模糊的痛楚便减轻了。直到太阳正要下山时,她才站直起身子,梳理一下头发,理平起皱散乱的衣裳,同时隐隐约约地怀疑为什么莎蒂彼和凯伊特两个人都没有像往常一般出外来。
卡梅尼很早以前就离开了院子。雷妮生慢慢地越过院子进屋子里去,客厅里没有人,她再向前走进内院妇女活动区里去。伊莎在她房内一角打瞌睡,她的小女奴正在替一堆亚麻布做记号。厨房里的人正在烘烤着三角长条面包。其他都没有人在。
这种奇特的空荡感压迫着雷妮生的神经。每个人都到哪里去了?
贺瑞或许到山上墓穴去了。亚莫士可能跟他一起或是在田里。索贝克和伊比跟牛群在一起,或者可能在谷仓里监工。但是莎蒂彼和凯伊特在哪里?还有,对了,诺芙瑞在哪里?
诺芙瑞空荡的房里满是她浓烈的香膏味道。雷妮生站在门口注视着那小小的木枕头、珠宝盒,一堆圆珠手镯和一只镶雕甲虫的戒指。香水,香膏、衣服、亚麻布床单、拖鞋——全都带有它们所有人的色彩,带有诺芙瑞,一个陌生人和敌人的色彩。
雷妮生怀疑着,诺芙瑞可能跑去哪里?
她慢慢地走向后门,遇到喜妮正好进来:
“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喜妮?屋子里空空的,除了我祖母。”
“我怎么知道,雷妮生?我一直在忙着——帮忙织布,留意这么多的事。我可没有时间去散步。”
这表示,雷妮生心想,有人去散步。或许莎蒂彼跟着亚莫士上山到墓穴去继续跟他大声疾呼?可是,凯伊特在哪里?凯伊特不像是会离开她孩子这么久的人。
还有,她心中一股怪异、不安的暗流再度出现:
“诺芙瑞在哪里?”
喜妮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替她说出了答案。
“至于诺芙瑞,她很早以前就上山到墓穴去了。噢,贺瑞跟她旗鼓相当。”喜妮轻蔑地笑出声来:“贺瑞也有头脑。”她悄悄贴近雷妮生一点:“我真希望你知道,雷妮生,我对这整个事情有多不高兴。她来找我,你知道,那一天——脸上带着凯伊特的巴掌纹,流着血。她要卡梅尼写信,而要我作证——当然我不能说我没有见到!噢,她是个聪明人。而我,一直想着你亲爱的母亲——”
雷妮生推开她,走出去,进入金黄灿烂的夕阳余晖中。断崖间一片阴暗——整个世界在这日落的时刻显得如真似幻。
雷妮生踏上通往上山小径的路,脚步加快。她要到墓穴去——去找贺瑞。是的,找贺瑞。她小时候玩具坏掉时就是这样做的——还有她有不安、恐惧感时。贺瑞就像那些断崖——坚定不变,屹立不摇。
雷妮生困惑地想着:“当我找到贺瑞时,一切都将会没事了……”
她的脚步再加快——几乎是用跑的。
然后,她突然看到莎蒂彼向她走过来,摇摇晃晃的仿佛她看不到路……
莎蒂彼看到雷妮生,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摸住心脏部位。
雷妮生向她靠近,被莎蒂彼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莎蒂彼,你生病了?”
莎蒂彼回答的声音阴惨,她的眼睛闪烁不定。
“不,不,当然不是。”
“你的脸色很难看。你一副惊吓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会发生什么事?当然是没事。”
“你去了哪里?”
“我到墓地去——去找亚莫士。他不在那里。没有人在那里。”
雷妮生仍然凝视着她。这是个新的莎蒂彼——一个失去了一切精神、意志的莎蒂彼。
“走吧,雷妮生——回屋子里去。”
莎蒂彼一手有点颤抖地搁在雷妮生手臂上,催她往回路上走,雷妮生被这么一碰,突然起了反感。
“不,我要到墓地去。”
“没有人在那里,我告诉你。”
“我喜欢上山去鸟瞰河水。去坐在那里。”
“可是太阳下山了——太晚了。”
莎蒂彼的手指像钳子一般夹住雷妮生的手臂。雷妮生挣脱开来。
“不要!让我走,莎蒂彼。”
“不。回去,跟我回去。”
但是雷妮生已经挣脱,推开她,走向断崖顶去。
有什么——直觉告诉她是有什么……她的脚步加快成了奔跑……
然后她看到了——躺在断崖阴影下暗暗的一堆……她急忙跑过去,直到她紧站在那一堆旁边。
她对她所看到的并不感到惊讶。仿佛她早已料到……诺芙瑞脸朝上躺着,她的身体破裂、扭曲。她的双眼张大,失去了视觉……
雷妮生弯下腰触摸那冰冷僵硬的面颊,然后站起来再度俯视着她。她几乎没听见身后莎蒂彼向她走过来的脚步声。
“她一定是跌下来的,”莎蒂彼说着:“她跌下来了。她走在断崖小径上跌了下来……”
是的,雷妮生心想,是这样没错。诺芙瑞从上头的小径跌下来,她的身体被石灰岩石块弹落下来。
“她可能是看到了一条蛇,”莎蒂彼说:“被吓着了。那条小径上有时候有一些蛇在阳光下睡觉。”
蛇。是的,蛇。索贝克和那条蛇。一条蛇,背脊破碎,躺在阳光下,死了。索贝克,他的两眼冒火……
她想着:“索贝克……诺芙瑞……”
然后她听见贺瑞的声音,突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她松了口气,转过身来。贺瑞和亚莫士一起过来。莎蒂彼急切地解释说诺芙瑞一定是从上面的小径掉下来。
亚莫士说:“她一定是上去找我们,但是贺瑞和我去看灌溉水道。我们去了至少一个小时。我们回来看到你们站在这里。”
雷妮生说:“索贝克在什么地方?”她的声音令她自己吃惊,听起来这么不同。
与其说是她看到不如说是她感到贺瑞听到她这么一问立即猛然转过头来。亚莫士只有一点点困惑地说:“索贝克?我整个下午都没见过他。他那么气愤地离开我们之后就没见过。”
然而贺瑞没在听,他看着雷妮生。她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她看到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诺芙瑞的尸体,她完全确切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他喃喃问道:“索贝克?”
“噢,不,”雷妮生听到她自己说:“噢,不……噢,不……”
莎蒂彼再度紧急地说:“她是从小径掉下来的。上面那里正好很窄——而且危险……”
危险?贺瑞有一次告诉过她的是什么?一个索贝克小时候攻击亚莫士的故事,还有她母亲把他们拉开说:“你不能做这种事,索贝克。这是危险的……”
索贝克喜欢杀戮:“我会高兴做我要做的事……”
索贝克杀死一条蛇……
索贝克在狭窄的小径上遇见诺芙瑞……
他的目光与雷妮生的相接。她想:“他和我都知道……我们永远都知道……”
她听见她颤抖的声音高声说:“她从小径跌下来……”
亚莫士柔和的声音有如最后一句和声交叉进来:“她一定是从小径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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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冬季第四个月第六天

应贺特坐着面对伊莎。
“她们的说法都一样,”他焦躁地说。
“那至少是方便之道,”伊莎说。
“方便——方便?你用的是多么奇特的字眼!”
伊莎发出格格短笑声。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的儿子。”
“她们说的是事实吗,这得由我来断定!“应贺特严肃地说。
“你不可能是玛亚特女神。也不像是阿努比斯神,你不能把心摆在天秤上称!”
“是意外事件?”应贺特判官式地摇摇头:“我不得不记住我对我忘恩负义的家人意图的宣布可能引起情绪上的冲动。”
“是的,的确是,”伊莎说:“情绪是被挑起了。他们在大厅里吼叫那么大声,我在我房间这里面都听得见。对了,那些是你真正的意图吗?”
应贺特不安地挪动身子,喃喃说道:“我写信时正在气头上——我气是正当的。我的家人需要一次严厉的教训。”
“换句话说,”伊莎说:“你只是在吓吓他们。是不是这样?”
“我亲爱的母亲,这在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我明白,”伊莎说:“你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思想混淆,如同往常一般。”
应贺特努力忍住怒气。
“我的意思只是那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目前的问题是诺芙瑞死掉这个事实。如果我相信我的家人有任何一个会这么不负责任,这么气得失去心理平衡,这么放肆地伤害那女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么说,幸好,”伊莎说:“她们的说法全都一样!没有人作任何不同的暗示吗?”
“确实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就把它当意外事件了结?你应该把那女孩一起带到北方去的。我当时就这样告诉过你。”
“那么你的确相信——”
伊莎加重语气说:“我相信别人所告诉我的,除非跟我自己亲眼所见的相抵触——这在现在很少发生——或是跟我亲耳所听见的。我想,你大概已经问过喜妮了吧?她对这件事怎么说?”
“她深深感到伤心——非常伤心。为了我。”
伊莎扬起眉头。
“确实。你说的令我感到惊讶。”
“喜妮,”应贺特热情地说:“很有感情。”
“的确。她的舌头也特别长。如果她的唯一反应就是为你的丧失情妇感到伤心,那么我当然就把这件事看作是意外事件了结。还多的是其他事情需要你去留心。”
“是的,确实。”应贺特恢复他小题大做、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站了起来:“亚莫士正在大厅里等我,有各种事需要我紧急处理。有很多决定等着我认可。如同你所说的,个人的忧伤不该侵害到生活的主要步调。”
他匆匆走出去。
伊莎微笑了一会儿,一种有点嘲讽意味的微笑,然后她的脸色再度凝重起来。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亚莫士在卡梅尼陪同下等着他父亲。亚莫士解释说贺瑞在监督正在忙着葬礼第一阶段准备工作的葬仪社人员。
应贺特收到诺芙瑞的死讯,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才回到家,如今葬礼准备工作已近完成。尸体已经久浸在盐水里,恢复了一些正常面貌,涂过了油膏,擦过了盐,适当地包札上崩带,摆在棺木里。
亚莫士说明他订好了设计好以后要安置应贺特自己尸体的石墓附近的一个小墓穴。他详细说明他已经订好的一切,应贺特表示赞同。
“你做得很好,亚莫士,”他和蔼地说:“看来你好像显露出很好的判断力,头脑保持得很灵光。”
亚莫士对这意料之外的赞许感到有点脸红。
“当然,伊必.孟都是一家昂贵的葬仪社,”应贺特继续说下去:“比如说,这些天篷瓮,在我看来好像就贵得不像话。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奢侈。他们有些价钱在我看来是太贵了。这些大官家里用的葬仪社最坏的一点就在这里。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漫天要价。找一些比较不出名的就会便宜多了。”
“你不在,”亚莫士说:“我不得不对这些事下决定——而我急于让你这么关心的情妇得到一切尊荣。”
应贺特点点头,拍拍亚莫士的肩膀。
“这是善意的错,我的孩子。我知道,你通常对钱财的事非常谨慎。我知道就这件事来说,任何不必要的过度花费都是为了让我高兴。不过,我不是钱做的,而且情妇——呃,啊哼!——终归只不过是情妇。我想,我们把比较昂贵的护身符取消——我看看,还有一两个减少开支的其他方法……把估价单念出来给我听,卡梅尼。”
卡梅尼翻开草纸。
亚莫士轻松地叹了一口气。

凯伊特慢步走出屋子,来到湖边,在孩子们和他们的母亲身边停顿下来。
“你说的对,莎蒂彼,”她说:“活着的姘妇是跟死去的姘妇不同!”
莎蒂彼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眼睛模糊不清。雷妮生很快地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凯伊特?”
“给一个活着的姘妇,什么都不嫌太好——衣服、珠宝——甚至是应贺特亲生骨肉的继承权!但是现在应贺特正在忙着削减葬礼的费用!毕竟,何必要把钱浪费在一个死掉的女人身上?是的,莎蒂彼,你说的对。”
莎蒂彼喃喃说道:“我说过什么?我忘记了。”
“最好是这样,”凯伊特同意说:“我,也忘记了。还有雷妮生也是。”
雷妮生一言不发地看着凯伊特。凯伊特的话中有某种意味——某种有点恶意,给雷妮生不好印象的意味。她惯于总是把凯伊特想成是个有点笨的女人——一个温和柔顺的女人,但却有点微不足道。现在令她吃惊的是凯伊特好像和莎蒂彼对调了。一向专横霸道、气势汹汹的莎蒂彼一下子变得几乎是——怯生生的。现在倒成了一向平静的凯伊特在对莎蒂彼作威作福。
然而,雷妮生心想,人们并不会真正改变他们的性格吧——或者是会?她感到困扰。凯伊特和莎蒂彼真的在过去几个星期中就变了,或是一个的改变是另一个改变的结果?是凯伊特变得气势汹汹。或是她仅仅是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因为莎蒂彼的突然消沉下来?
莎蒂彼确实是变了一个人。她的声音不再是雷妮生所熟悉的高亢、刺耳。她在院子里紧张、畏缩的步伐,相当不像她往常自信的态度。雷妮生把她的改变看成是诺芙瑞死亡所带来的惊吓结果,但是那种惊吓会持续这么久实在叫人难以置信。雷妮生不禁觉得,公开堂而皇之地为那情妇的突然死亡表示欢腾,才像是莎蒂彼本人。然而事实上是,一听到有人提及诺芙瑞的名字,她马上就紧张地畏缩起来。甚至亚莫士好像也免除了她的欺凌叱喝,结果,开始采取了比较坚决的态度。无论如何,莎蒂彼的改变全都是趋向好的一面——或者说,至少雷妮生是这样想的。然而这其中有什么令她隐隐不安……
突然,雷妮生吃惊地意识到凯伊特正在看着她,皱着眉头。她了解,凯伊特是在等她对她所说的表示同意。
“雷妮生,”凯伊特重复说:“也忘记了。”
雷妮生突然感到一股反抗感溢出来。不管是凯伊特,或是莎蒂彼,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她应该或不应该记住什么。她以隐隐暗示抗议的眼光坚定地回看凯伊特。
“这家里的女人”凯伊特说:“必须站在一起。”
雷妮生开口了。她清晰、反抗地说:“为什么?”
“因为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雷妮生激烈地摇头。她困惑地想着:我是个女人同时也是个人。我是雷妮生。
她大声说:“没有这么简单。”
“你想惹麻烦吗,雷妮生?”
“不。无论如何,你所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大厅里所说的一切最好是都忘掉。”
雷妮生笑出声来。
“你真傻,凯伊特。仆人、奴隶、我祖母——每个人一定都听见了!为什么要假装把确实发生过的事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那时我们都在气头上,”莎蒂彼以沉闷的声音说:“我们所说的都不是有意的。”
她烦躁地又补上一句说:“不要再谈它了,凯伊特。如果雷妮生想要惹麻烦,就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