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去了。
“这个露西·爱斯伯罗,”哈乐德说,然后停顿一下,“就象塞缀克说的,真奇怪,她怎么会在仓库里乱翻,并且去打开石棺——那实在是一个大力士才能做到的。也许我们应该采取一些步骤。我以为她的态度在午餐的时候有敌意。”
“把她交给我吧,”阿佛列说,“我不久就可以发现她在搞些什么鬼。”
“我是说,她为什么要打开那个石棺。”
“也许她根本不是露西·爱斯伯罗,”塞缀克提出他的意见。
“但是,目的会是什么?”哈乐德显得非常烦恼。“啊,该死!”
他们满面忧虑地彼此望望。
“还有这个要来吃茶的,讨厌的老姨母。偏偏在我们要思索问题的时候来。”
“我们到晚上再商量吧。”阿佛列说,“同时,我们要使这个老姨母谈谈露西的实在情形。”
于是,到时候,玛波小姐便让露西接来,并且安置在炉边坐好。现在,当阿佛列把三明治递过来的时候,她微笑地抬起头来瞧瞧他,面露赞许之色。她对一个好看的男人总是这样子的。
“多谢,请问这是——?啊,蛋和沙丁鱼,好,这样很好!我吃下午茶的时候恐怕是很贪嘴的。你知道吗?一个人年纪大了——并且,我在晚上只吃很少的东西——我不得不小心。明年我就九十了。对了,真的。”
“八十七岁。”露西说。
“不,亲爱的,九十岁。你们年轻人对什么事都知道得不清楚。”玛波小姐稍微有些严峻地说,“你们有多么美的房子呀!里面又有这么美的陈设。那些铜器,使我想起我父亲在巴黎展览会上买回来的东西。真的?你的祖父买的吗?都是古希腊罗马式的,对不对?非常漂亮!你的哥哥们都同你在一起,多快乐!现在大家的兄弟姐妹都分散在各处——有的在印度,不过,我想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完了,还有非洲——西海岸,气候那么恶劣。”
“我的哥哥有两个住在伦敦。”
“那多好。”
“但是我的哥哥塞缀克是个画家,住在伊微沙岛,巴利亚利群岛当中的一个岛。”
“画家那么喜欢岛屿,你说是不是?”玛波小姐说,“萧邦——喜欢马约卡岛,对不对?但是,他是音乐家。我现在想到的是高更。他的一生很悲惨。我们会觉得他的一生都虚度了。我个人实在不喜欢那些画岛上土著女人的画。我虽然知道他很受有赞赏,但是,我不喜他那种灰黄色的芥子色。我们看到他的画,实在会感到悲观。”
她带一点不赞成的态度瞧瞧塞缀克。
“玛波小姐,告诉我们一些露西小时候的事吧。”塞缀克说。
她面露笑容,很愉快地抬头瞧瞧他。
“露西始终是非常聪明的,”她说,“对啦,你是的,亲爱的。现在,不要打断我的话。数学成绩卓著。我记得有一次卖牛肉的多算了我的钱——”
玛波小姐开始全速前进,回忆到露西的儿童时代。由那里又谈到她自己在乡下的儿童时代生活。
她的回忆让布莱恩和两个孩子打断了。他们由于热心寻找线索,衣服弄得又脏又湿。茶点端来了,同时坤坡医师也进来了。经过介绍和那位老妇人打过招呼之后,他环顾室内几个人,略表吃惊。
“希望你的父亲没什么不舒服吧?爱玛?”
“啊,没有——我是说,他今天下午只是有点疲倦。”
“我想,那是避免见客人,”玛波小姐恶作剧地笑笑说,“我自己的父亲,我记得最清楚了。他常常对我母亲说,‘有很多老太婆要来吃茶吗?把我的茶送到书房吃好了。’他那样很不客气。”
“请你不要以为——”爱玛开始解释,但是塞缀克插嘴了。
“他的儿子都回来的时候,他总是在书房吃茶的。根据心理学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对吗?医师?”
坤坡医师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三明治和咖啡蛋糕,充分表现出一个平常没什么时间吃饭的人那种坦白的、欣赏的态度。
他说:
“要是留给心理学家去研究,心理学没什么不对。问题是,目前每个人都是一个客串的心理学家。我的病人总是确确实实地告诉我他们患的是什么变态心理的毛病和神经病,根本不给我机会告诉他们究竟是什么病。谢谢你,爱玛,我要再来一杯茶。今天没工夫吃午餐。”
“我始终以为,医师的生活是高兴的、自我牺牲的。”玛波小姐说。
“你不可能认识许多医师。”坤坡医师说,“他们过去都让人称为吸血鬼。但是,如今他们往往还是吸血鬼!无论如何,我们目前是赚钱的。国家会负担的,我们不会寄出明明知道不会付的帐单。问题是,我们的病人都一定要尽量享受政府的各种优待。结果,假若小珍妮夜晚咳嗽了两下,或者小唐米吃了两个生苹果,那么,可怜的医师就得半夜里赶来!啊,很好!多好吃的蛋糕呀,爱玛。你做的东西多好吃!”
“不是我做的,是爱斯伯罗小姐做的。”
“你做的一样好吃。”坤坡医师忠心耿耿地说。
“请你来看看爸爸好吗?”
她站起身来,那位医师跟着她。玛波小姐望着他们走出房间。
“我可以看出来,克瑞肯索普小姐是一个很忠实的女儿。”她说。
“我自己实在想象不到,我们那位老爸爸,她如何受得了。”直爽的塞缀克说。
“她这里有一个很舒适的家;父亲又很喜欢她。”哈乐德赶快说。
“爱玛没问题,”塞缀克说,“她生来就注定要当老处女。”
玛波小姐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隐隐约约地闪动一下。
“啊,你这样想吗?”
哈乐德连忙说:
“我哥哥用老处女这个名词,没有诽谤的意思,玛波。”
“啊,我不生气,”玛波小姐说,“我只是不知道他说的话是否是对的,我本人不以为克瑞肯索普小姐会成为老处女。我以为,她是那种很可能晚婚,而且婚姻会美满的那一型的女孩子。”
“住在这里是不大会这样的。”塞缀克说,“从来见不到可以论婚嫁的人。”
现在玛波小姐眼睛的闪光更明显些。
“总是有牧师和医师来往的。”
她的眼睛,显得又温和,又有些恶作剧,由这个人望到那个人。
她分明是暗示他们一件他们从未想到的事,而且是不会使他们太高兴的事。
玛波小姐站起来,同时,几个羊毛小围巾和她的手提袋都掉到地下。
那三弟兄都很殷勤地替她捡起来。
“谢谢你们,”玛波小姐说;声音象长笛一样。“啊,对了,我的小蓝围巾。是的,我已经说过,蒙你们好意邀我过来。你们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想象你们府上是什么样子,想象露西在这里工作的情形。”
“完美的家庭状况,外加命案。”塞缀克说。
“塞缀克!”哈乐德生气地说。
玛波微笑地抬起头来望着塞缀克。
“你知道看见你使我想起谁吗?想起我们那地方的银行经理的儿子,托玛斯·伊德。他总是会让人吓一跳,当然在银行界那种态度是不行的。因此,他就去西印度群岛。他的父亲死后,他回到家,继承了很多钱,他总是花得比赚得多。”
露西把玛波小姐送回家。归途中,她正要转到后面的巷子时,一个人影由暗处闪出来,站在汽车头灯的亮光中。那人举起手来招呼她,露西认出是阿佛列·克瑞肯索普。
“这样好些,”他上车时说,“啊,好冷!我本来以为会凉凉爽爽地散散步。但是,没有。你送老姨母回去没事吧?”
“是的,她很高兴。”
“我们可以看得出,老太婆们同任何人在一起,不管多么乏味的人,都那么感到有趣味,真是奇怪。实在,洛塞津别庄这个地方是再乏味也没有了。我住在这里最多两天,我还忍受得了。你怎么能受得住呢?露西?我要是叫你露西,你不介意吧?是不是?”
“没关系。可是,我并不觉得这里乏味呀。当然,就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永久性的工作。”
“我一直在注意你。露西,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你太聪明了,不该将你的时间都浪费在烧菜和打扫上。”
“谢谢你,但是我对烧菜和清扫的工作比坐办公室更喜欢。”
“我也不喜欢坐办公室。但是,还有其他的谋生之道,你可以做一个自由工作者。”
“我是啊。”
“不是这样的工作。我是说,为你自己工作,用你的才智来对抗——”
“对抗什么?”
“任何的权势!对抗目前阻碍我们的一切无聊的、琐碎的法条和规程。最有趣的就是,假若你有足够的聪明,你总可以找出一个办法来克服这种障碍。你是聪明的,告诉我,这种想法会引起你的兴趣吗?”
“可能吧。”
露西把车子开到马厩的院子里。
“你不打算表示你的态度吗?”
“我得多听听再说。”
“坦白地说,小姐,我可以用你。你有那种非常难能可贵的态度,能够使人对你产生信心。”
“你要我帮助你卖金砖吗?”
“不是这么冒险的事,只是稍微避开法律的约束,如此而已。”他的手不知不觉地顺着她的胳臂往上移动。“你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子,露西,我想让你做我的合伙人。”
“你在恭维我。”
“意思是,不行?考虑考虑。想想看,以机智胜过所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多有趣、多高兴!困难的就是,我们需要资本。”
“我没什么资本呀。”
“啊,我方才不是向你告贷!不久我就会得到一些资本了。我那位可敬的爸爸不能永远活着,那又吝啬又蛮横的老头子!等他呜呼哀哉的时候,我就可以抓到一些现金。怎么样,露西?”
“什么条件?”
“你要是喜欢,就是结婚。女人,不管多么进取、多么有独立能力,似乎都喜欢这样。而且,结过婚的女人不能迫使她提出对丈夫不利的证明。”
“这话可不会讨人欢喜!”
“别装蒜了,露西!你不知道我已经迷上你了吗?”
露西有点惊奇,因为她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在吸引她。阿佛列有一种迷人的特质——也许纯粹是由于一种肉体上的魅力。她哈哈大笑,同时松脱了他那环绕的胳臂。
“现在不是调情的时候,现在要想到准备晚餐了。”
“是的,露西。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厨师,晚上吃什么?”
“等着瞧吧,你象那两个孩子一样的坏!”
他们走进别庄,露西匆匆走到厨房。她正在准备晚餐的时候,忽然让哈乐德·克瑞肯索普打断了,使她颇为惊奇。
“爱斯伯罗小姐,我可以同你谈一件事吗?”
“晚一点可以吗,克瑞肯索普先生?我已经有点晚了。”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晚餐后好吗?”
“好吧。”
晚餐准时端上来,而且备受欣赏。露西把杯盘洗好,来到大厅,发现哈乐德·克瑞肯索普正在等她。
“什么事?克瑞肯索普先生?”
“我们到这里谈好吗?”他把起居室的门打开,头前带路。他等她进来以后,把门关上。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他对她解释,“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能力印象非常深刻。”
“谢谢你。”露西有些惊奇地说。
“我觉得你的才干在这里都浪费了——绝对浪费了。”
“你觉得这样吗?我却不觉得。”
露西想: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向我求婚的,他已经有妻室了。
“承蒙你的好意,肯陪我们度过这个可悲的危机,等这段危急的时刻过去之后,我建议你到伦敦来看我。你如果打电话来约定时间,我会交代我的秘书办。实在的情形是,我们公司可以用一个有你这样杰出才能的人。我们可以充分讨论在那一方面借重你的才能最好,爱斯伯罗小姐,我可以付很好的薪水,而且会有光明的前途。我想,你会感到惊奇的。”
他的笑容显示他这个人是宽宏大量的。
露西端庄地说,“谢谢你,克瑞肯索普先生,我会考虑的。”
“不要等太久,一个努力上进的年轻女孩子不可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又咧着嘴笑了。
“晚安,爱斯伯罗小姐,好好睡。”
“啊,”露西自言自语地说,“啊……这一切都很有趣。”
她正要回房休息,却在楼梯上碰到塞缀克。
“露西,听我说,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你想要我嫁给你,同你到伊微沙照顾你吗?”
塞缀克大吃一惊,并且有一点惶恐。
“我从未想到这样的事。”
“抱歉,我弄错了。”
“我只是要知道你是不是这里的时钟。”
“只有这个吗?大厅的桌子上就有一个。”
“你要知道,”塞缀克斥责的说,“你不应该以为每个人都想娶你,你是一个长得蛮好看的女孩子,但是还不会好看到那个程度。那一类的毛病是有个名称的,会变得愈来愈厉害,你会变得更糟。实际上,你是这世界上我最不可能想要娶的女孩子,最不可能想要娶的女孩子。”
“真的?”露西说,“你不必唠叨了,也许你更希望我当你的后妈吧?”
“那是什么意思?”塞缀克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惊得发呆。
“我已经对你说了。”露西说,然后走进她的房子,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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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德摩克·克瑞达克和巴黎县政府的阿蒙·德星的交往非常友善,这两个人见过一两次面,相处很融洽。因为克瑞达克会说法语,所以他们的谈话大多都是用那种语言。
“这只是一个想法,”德星对他先说明白,“我这里有一张芭蕾舞团的像片,这就是她,由左边数第四个,你觉得面熟吗?啊?”
克瑞达克督察说其实一点也不面熟,一个给人勒死的女人是很难认出的,而且在这照片上面的女孩子都是面部化妆很浓,并且戴着华丽的鹧鸪头饰。
“可能是的,”他说,“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个。她是谁?关于她的情形你知道些什么?”
“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另外那个人爽快地说,“你明白吗,她并不重要,马利斯基芭蕾舞团也不重要,那个芭蕾舞团在近郊的戏院表演,并且巡回公演,没有真的名字,没有名星,没有芭蕾主角,但是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经营舞团的绚丽叶太太。”
绚丽叶太太是一个精神勃勃、非常认真的女人。她有机灵的眼睛,唇上的汗毛偏重;脂肪组织很发达。
“我?我不喜欢警察!”她对他们怒目而视,毫不掩饰她很讨厌这个访问。“他们总是会让你非常难堪。”
“不,不,太太,你可不能这样说。”德星说,他是一个细高个子,愁眉苦险的人。“我什么时候让你难堪了?”
“关于那个喝石炭酸的小傻瓜,”绚丽叶太太马上说,“都是因为她爱上那个乐队指挥,可是那个指挥不喜欢女人,另有爱好,你为了那件事弄得天下大乱!那对我这个漂亮的舞团没有好处。”
“正相反,这样会使你的票房生意兴隆。”德星说,“而且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了,你不可怀恨在心,现在是关于这个女孩子——安娜·斯绰文斯卡。”
“啊?她怎么啦?”
“她是俄国人吗?”克瑞达克督察问。
“不,实在不是的。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有这个名字,必定是俄国人吗?但是,她们都起那样的名字——这些女孩子。她不是一个重要的团员,她跳得不好,也不特别漂亮,她的舞只过得去,如此而已。她的团体舞还好,但是单人舞不行。”
“她是法国人吗?”
“也许是,她有法国护照。但是,有一次她对我说她有过一个英国丈夫。”
“她对你说她有过一个英国丈夫吗?现在活着或是死了?”
绚丽叶太太耸耸肩膀。
“死了,或者是离开她了。我怎么知道?这些女孩子——总是有男人的麻烦。”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我带我的舞团到伦敦演了六个星期,我们在托奎、波茅斯、伊斯波,还有其他的地方公演,我记不得名字了,后来还在赫墨斯密,然后我们就回到法国来。但是安娜,她没来。她只是带个口信,说她要离开舞团,要和她丈夫的家族住一起,以及那一类的无聊话。我个人以为那并不是真的。我以为她更可能已经遇到另外一个男人,你明白吗?”
克瑞达克督察点点头,他看得出,绚丽叶太太一定会这样想。
“这对我没什么损失,我不在乎。我可以找到和她一样好,而且会更好的女孩子来跳舞,所以,我只是耸耸肩膀,再也不去想它。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她们都是一样,这些女孩子老是迷上男人。”
“那是什么时候?”
“我们回法国的日期吗?那是——那是——圣诞节前一天。安娜离开是在我们回来两天也不晓得三天以前,我记不清楚了,但是在那个周末,我们要在赫墨斯密没有她也得公演,这就得重新安排,她那样做太绝了,但是这些女孩子——她们一碰到男人,结果都是一样。我只是对大家说:‘哼!我才不要她回来呢!那个女孩子!’”
“你气坏了。”
“啊!我,我不在乎。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同她找到的那个男人一块儿过圣诞节。那不关我的事,我可以找别的女孩子——有些女孩子一听到马利斯基舞团要人,便马上抓住机会,她们能跳得和她一样好,而且还会比她更好。”
绚丽叶太太停顿一下,然后眼睛突然发出闪光,很有兴趣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她?她发财了吗?”
“正相反,”克瑞达克督察很客气地说,“我们想她也许是给人害死了。”
绚丽叶太太觉得很泄气,变得漠不关心了。
“那也许可能!这种情形往往会有的。啊,她是一个很好的天主教徒,星期天总是去做弥撒。”
“绚丽叶太太,她是不是告诉过你她有一个儿子?”
“儿子?你是说她有一个儿子吗?那个,我认为不大可能。这些女孩子——所有这些女孩子——统统都知道一个很有用的地址,遇到必要的时候,总会到那里去,德星先生知道得同我一样清楚。”
“她在选择舞台生活以前也许有过孩子,”克瑞达克说,“譬如说,在战争期间。”
“啊!在战争期间,那总是可能的,但是我却一点不知道。”
“其他的女孩子之中谁同她最要好?”
“我可以给你两三个名字,但是,她同任何人都没有亲密的关系。”
他们由绚丽叶太太那里得不到其他有用的资料。
她看到他们拿给她看的那个粉盒之后说,安娜有一个那样的粉盒,但是,团里的女孩子大多有那种粉盒。安娜也许在伦敦买过一件皮外套,她不知道。“我,我的时间都用在预演、设计舞台灯炮、解决生意上的困难上,我没工夫注意我的艺人穿些什么。”
同绚丽叶太太谈过之后,他们又照她开给他们的名字去和那些女孩子谈过。其中有一两个人和安娜相当熟,但是,她们都说她不是一个爱多谈自己的女孩子。因此,有一个孩子说,当她谈到她自己的时候,那些话都是谎话。
“她喜欢伪装——老是胡诌,说她以前是一个大公爵的情妇,或是一个英国大资本家的情妇;又说她在战争期间替地下组织工作过,甚至于还编一套话,说她在好莱坞当过电影明星。”
另外一个女孩子说:
“我想她实在度过一种非常沉闷的中产阶级的生活,她喜欢参加芭蕾舞团,因为她觉得那很罗曼蒂克,但是,她的舞艺不精。你可以了解,假若她说,‘我的父亲曾经在亚眠卖布’,那就不够罗曼蒂克了。所以,她就瞎编一通。”
“甚至于在伦敦,”第一个说话的那个女孩说,“她到处暗示大家,一个很有钱的人要带她乘游轮周游世界,因为他一看见她就想起那个车祸中丧生的女儿。多吹牛!”
“她对我说,她准备和苏格兰的一个庄园领主住在一起。”第二个女孩子说,“她说她要在那里打鹿。”
这些话对他们都没有什么用,由这些话里可以发现的只是安娜·斯绰文斯卡是一个撒谎专家,她绝对不可能同苏格兰的贵族打鹿,而且,同样不可能在一艘环游世界的游轮上晒太阳。但是,也没有理由可以想象她的尸首会在洛塞津别庄的一个石棺里叫人发现。那些女孩子和绚丽叶太太对照片上那个女尸的辨认很不确定,很犹豫。她们都说看起来象安娜,但是,真的?那尸首已经变得浮肿不堪——可能是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