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你们之间的那些争吵——
是结婚初期的特点。非常——非常不像不合法的关系。你知道,人们常说(而且我
认为很正确)只有当你和他结婚,你才能真正激怒他。如果没有——没有合法的契约,
人就会十分小心谨慎,他们要时刻使自己相信一切都那么幸福、美好。他们不敢吵架:
而我注意到结了婚的人,对打架和此后的和解乐此不疲。”
她停下来,眼中溢出柔和的光。
“这个,我——”黛娜笑了。她坐下点燃了一枝烟。
她继续说:
“可是为什么你要我们承认这个事实?”
马普尔小姐表情严肃地说:
“因为现在你的丈夫随时都有可能由于谋杀罪被逮捕入狱。”
3
黛娜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她不相信地说:
“巴兹尔?谋杀?你开玩笑吧?”
“不,是真的。你没有看报吗?”
黛娜歇了口气。
“你指的是——尊皇饭店的那个女孩。你的意思是他们怀疑巴兹尔杀了她?”
“是的。”。
“胡说八道!”
外面传来汽车的发动机声和摔大门的砰砰声。门被推开了,巴兹尔·布莱克抱着几
个瓶子走了进来。他说:
“接着杜松子酒和苦艾酒。你——”
他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腰背挺直、一本正经的来访者。黛娜喘着气大声说:
“她是疯了吗?她说你谋杀了鲁比·基恩那个女孩,就要被逮捕了。”
“哦,天啊!”巴兹尔·布莱克说完,瓶子从手臂滑落到沙发上。他摇摇晃晃走到
一把椅子前,倒了进去,同时把脸埋在手里,嘴里不停地说:“哦,天啊!哦,天啊!”
黛娜冲向他,抓住他的双肩。
“巴兹尔,看着我!这不是真的!我知道不是真的!我根本不相信!”他的手向上
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亲爱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认为——你甚至不认识她。对吧?”
“哦,不,他认识她。”马普尔小姐说。
巴兹尔勃然大怒:
“住嘴,你这个丑老太婆。听着,亲爱的黛娜,我跟她一点也不熟悉。只是在尊皇
饭店碰到过一两次。就这些,我发誓就这些。”
黛娜迷惑不解地说:
“我不明白。可是别人为什么怀疑你?”
巴兹尔开始呻吟.他的手放在眼睛上,身体来回摇摆。
马普尔小姐说:
“你把那个炉边地毯怎么处理了?”
他机械地回答:
“我把它扔进了垃圾箱。”
马普尔小姐嘴里发出恼火的格格声。
“真意——太蠢了。人们从不把好的炉边地毯放进垃圾箱。我猜上面有她衣服上掉
下来的金属饰片?”
“是的,我弄不下来。”
黛娜叫嚷:“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巴兹尔绷着脸说:
“问她吧。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我猜测发生的事。”马普尔小姐说,“如果我说得不
对,布莱克先生,你可以更正。我想在晚会上你和妻子大吵一顿后,开车回到这里,你
也许喝得也不少。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巴兹尔·布莱克怒气冲冲地说:
“大约凌晨两点。我本来想先进城,但是车开到郊区时我改变了主意。我想黛娜或
许会跟我到这里来,所以我就开车到了这里。四周漆黑一片,我打开门,拉开灯,我看
见——
我看见——”
他哽塞了。马普尔小姐接着说:
“你看见炉边地毯上躺着一个女孩——一个身穿白色晚礼服的女孩——被勒死了。
我不知道你当时认出她没有巴兹尔·布莱克使劲地摇头。
“看了一眼后我再也不敢看——她的脸又青又肿。她已经死了一些时候了,就在那
——在我的房间2p,他不寒而栗。
马普尔小姐温柔地说:
“当然,你不能自持。你烂醉如泥,胆量又小。我想你当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
么办。”
“我想黛娜随时都会回来。她会发现我和一具尸体——
一个女孩的尸体在一起——会认为我杀了她。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知道为
什么,当时我认为这似乎是个好主意——我想:我把她放进老班特里的藏书室。那个该
死的自负的老头,总是低眼看人,讥笑我艺术气、女人气。我想,这回这个自负的老畜
生活该。等在他的炉边地毯上发现一个漂亮女人的尸体,他看上去会像个傻瓜。”他又
动情地急于解释说:“你知道,当时我有点醉了。这件事在我看来十分有趣。老班特里
和一个金发女人的尸体。”
“是啊,是啊。”马普尔小姐说,“和小汤米·邦德的主意差不多。这个小男孩很
敏感,有自卑情结。他说老师总是看他不顺眼。他往钟里放了一只青蛙,后来青蛙从里
面朝老师扑过来。”
“你也一样,”马普尔小姐说,“当然,只不过用尸体比青蛙更严重。”
巴兹尔又开始呻吟。
“到早上我清醒了。我意识到自己干的事。我怕得要命。
后来,警方来人了——又一个该死的自负的蠢驴——警察局长。我伯他怕得要命—
—掩饰的惟一办法就是表现得极端粗暴无礼。和他们交涉到中途时黛娜开车回来了。”
黛娜向窗外望去。
她说:
“有辆车开过来了……里面有几个男人。”
“我想是警察。”马普尔小姐说。
巴兹尔·布莱克站起来。突然间他变得非常平静、果断。他甚至笑了。他说:
“好吧,我一定要受到惩罚,是不是?没关系,黛娜宝贝,保持镇静。和老西姆斯
联系——他是家庭律师——去母亲那里,把我们结婚的一切都告诉她。她不会吃你的。
不要着急。我没有杀她。所以肯定会没事的,明白吗?心肝宝贝?”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巴兹尔喊道:“进来。”斯莱克警督和另一个人走了进来,他
说:“你是巴兹尔·布莱克先生?”
“是。”
“我这里有一张拘捕你的逮捕令。你被指控在九月二十一号晚上谋杀了鲁比·基恩。
我提醒你,你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在审讯时使用。现在请跟我走。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切
方便让你和你的律师联系。”
巴兹尔点点头。
他看着黛娜,但是没有碰她。他说:
“再见,黛娜。”
“冷血动物。”斯莱克警督想。
他向马普尔小姐微微鞠躬,道了声早上好,暗地里想:
“聪明的老猫,她已经知道:我们干得不错,找到了那个炉边地毯,我们还从制片
厂停车场的人那里得知他是十一点离开晚会的,不是午夜。我们认为他的朋友并不想作
伪证。他们都喝醉了,而布莱克第二天坚持说他是十二点离开的,所以他们相信了他。
行了,这一回他彻底完了!我想他精神有毛病:不能用绞刑,只能关在布罗德穆尔。先
是那个里夫斯的孩子,可能他先勒死她,然后开车把尸体运到采石场,之后走回戴恩茅
斯,在某个偏僻小道取回自己的车,赶去参加晚会,然后再回到戴恩茅斯,把鲁比·基
恩带到这,勒死她后把她放到老班特里的藏书室,后来可能又担心采石场的那辆车,于
是开车回到那里,点着火,奔回到这里。他是个疯子——充满性和杀戮欲——幸运的是,
这个女孩逃脱了。我想是他们所说的复发性狂躁症。”
最后屋里只剩下马普尔小姐,黛娜·布莱克转向她说:
“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是你必须弄明白这一点——这不是布莱克干的。”
马普尔小姐说:
“我知道这不是他干的。我知道是谁干的。但是要证明它不容易。我有个想法,刚
才你提到的一件事可能有帮助。
它使我想起我一直在努力寻找的那个联系——嗯,那是什么来着?”
------------------
)
第十六章
1
“阿瑟,我回来了!”班特里太大推开书房的门大声说道,好像在宣布王室公告。
班特里上校立刻跳起来亲吻他的妻子,发自肺腑地说:
“好,好,太好了!”
他的话无可挑剔,举止也无懈可击,但是这骗不了做了多年温存妻子的班特里太大。
她马上说:
“出什么事了?”
“没有,多利,当然没有。会出什么事?”
“哦,我不知道。”班特里太太含糊地说,“这世道真是稀奇古怪,是不是?”
她扔下外衣,班特里上校小心拾起,把它放在沙发背上。
一切都和以前完全一样——然而又不一样。班特里太大觉得她的丈夫似乎变小了。
他看上去更瘦了,腰更弯了,他的眼睛下面出现了眼袋,目光躲躲闪闪,不愿正视她。
他仍旧愉快地说:
“说吧,在戴恩茅斯玩得高兴吗?”
“哦!很好玩。你也应该去的,阿瑟。”
“我走不开,亲爱的。这儿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过,我还是认为改变一下对你有好处。你喜欢杰弗逊一家吗?”
“喜欢,喜欢,可怜的伙计。他是一个好人。一切都太悲惨了。”
“我走以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哦,没什么。你知道,我去了农场。同意安德森换个新屋顶——旧的无法再补
了。”
“拉德福郡政会进展如何?”
“我——呢——事实上我没有去。”
“没有去?可是你是会议主席啊?”
“嗯,实际上,多利——这件事似乎出了点差错。他们问我是否介意换成汤普森先
生。”
“原来是这样。”班特里太太说。
她摘下一只手套,故意把它扔进废纸篓。她的丈夫走过去捡,被她拦住。她厉声说:
“别动。我讨厌手套。”
班特里上校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她严肃地问:
“星期四你和达夫一家一起吃晚饭了吗?”
“哦,那件事啊:推迟了。他们的厨师病了。”
“——帮傻瓜。”班特里太太说。接着她又问:“昨天你去内勒家了吗?”
“我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去不了,希望他们原谅。他们非常理解。”
“他们理解,是吗?”班特里太太冷言道。
她在书桌旁坐下,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把园艺剪刀,然后把第二只手套的手指一只一
只剪掉。
“你干什么?多利?”
“我心情很坏。”班特里太大说。
她站起来。“阿瑟,晚饭后我们去哪儿坐?藏书室?”
“这个——呃——我看不好——你说呢?这里很不错——或者起居室。”
“我觉得,”班特里太大说,“我们应该去藏书室!”她坦然地看着他。班特里上
校挺直腰杆,眼里冒出火花。
他说:
“你说得对,亲爱的。我们去藏书室!”
2
班特里太大懊恼地叹口气,放下电话听筒。她已经拨打过两次,每次的回答都一样:
马普尔小姐不在。
班特里太太天生是个急性子,决不服输。在短时间内她连续给牧师住宅、普赖斯·
里德利夫人、哈特内尔小姐、韦瑟比小姐拨了电话,最后她拨通了鱼贩子的电话,由于
其地理位置的优势,他通常知道村里每个人的去处。
鱼贩子表示抱歉,他说今天早上在村里根本没有看见马普尔小姐。她没有按往常的
路线行事。
“这女人会在哪里?”班特里太太不耐烦地大声说。
从背后传来一声咳嗽声。谨慎的洛里默小声说:
“夫人,您是问马普尔小姐吗?我看见她正朝您家走来。”
斑特里太太直奔前门,她猛地推开它,上气不接下气地招呼马普尔小姐:
“我正到处找你。你去哪儿了?”她回头瞥了一眼,洛里默已经小心翼翼地走开了。
“一切都太糟了2人们开始冷淡阿瑟。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简,你必须采取行动。你
必须采取行动:“马普尔小姐说:
“多利,你不必着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特别。
班特里上校出现在书房门口。
“啊,马普尔小姐,早上好。很高兴你来了。我妻子像疯子一样打电话找你。”
“我想我最好还是亲自告诉你这个消息。”马普尔小姐说,她跟着班特里太太走进
书房。
“消息?”
“巴兹尔·布莱克由于谋杀鲁比·基恩小姐已经被捕了。”
“巴兹尔·布莱克?”上校喊起来。
“但这不是他干的。”马普尔小姐说。
班特里上校没有注意这句话。他甚至可能都没有听到。
“你的意思是说,他勒死了那个女孩,然后再把她放到了我的藏书室?”
“他把她放进了你的藏书室,”马普尔小姐说,“但是他没有杀她。”
“胡扯!如果是他把她放进我的藏书室,那肯定是他杀的!这两件事是一起的。”
“不一定。他发现她死在他自己的屋里。”
“说得倒像。”上校嘲弄道。“如果你发现一具尸体,怎么办?如果你是个诚实的
人,你自然会打电话报警。”
“啊,”马普尔小姐说,“但是,班特里上校,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大的勇气。
你属于守旧派。年轻的一代不一样。”
“没有毅力。”上校说,这是他的老生常谈。
马普尔小姐说:“有些人的经历坎坷。我听说过不少关于巴兹尔的事。他做过防空
工作,当时他只有十八岁。他冲进一幢燃烧的房子里,把四个孩子一个一个地救了出来。
虽然别人对他说不安全,但是他还是回头又去救一条狗,结果房子塌了,他被压在了里
面。人们把他救了出来,但是他的胸部受到严重挤压,不得不打上石膏,卧床将近一年。
之后他又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对设计产生了兴趣。”
“哦:“上校咳嗽了一声,擤了擤鼻子。“我——呃——从不知道这些事。”
“他不谈这些事。”马普尔小姐说。
“呢——对。高尚的品格。这样的年轻人一定比我想象的要多。以前我总认为他逃
避战争。这说明我们以后下结论时应该谨慎。”
班特里上校面露愧色。
“但是,虽然如此,”他又义愤填膺——“他为什么要把谋杀的罪名栽在我的头
上?”
“我不认为这是他的本意。”马普尔小姐说,“他把它更加看成是一个——一个玩
笑。瞧,他当时醉得很厉害。”
“他喝醉了?”班特里上校说,口气里带着英国人对酗酒者所特有的同情。“哦,
那么,不能凭一个人醉酒时的所作所为来判断他。我记得当我在剑桥的时候,我把一样
用具放在——好啦,好啦,不说了。为此我挨了一顿倒霉的臭骂。”
他笑出声来,接着严厉地克制住自己。他看着马普尔小姐,目光敏锐犀利。他说:
“你认为他不是凶手吗?”
“我肯定他不是。”
“那么你知道是谁?”
马普尔小姐点点头。
班特里太太欣喜若狂,她宛如一个希腊合唱队员对着一个听不见的世界放声说:
“她很棒,是不是?”
“凶手是谁?”
马普尔小姐说:
“我正要请你帮忙。我想,如果我们去萨默塞特教堂走一趟就会有一个非常圆满的
答案。”
------------------
)
第十七章
1
亨利爵士的表情严肃。
他说:
“我不喜欢这个主意。”
马普尔小姐说:“我知道这不属于你所说的正统做法。
但是弄清楚这一点十分重要,莎士比亚曾说过‘确凿无疑’。
我想,如果杰弗逊先生同意——”
“哈珀呢?他参与吗?”
“他知道太多可能不好。不过你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暗示。监视某些人,跟踪他们。”
亨利爵士慢慢说:
“好,这样才符合案情……”
2
哈珀警监目光犀利地看着亨利·克利瑟林爵士。
“让我们把这点说清楚,先生。你在暗示我?”
亨利爵士说:
“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我的朋友刚刚告诉我的——他说得不确切——他打算明天去
拜访戴恩茅斯的一位律师,以便重新立一份遗嘱。”
警监的浓眉紧锁,目光沉着稳定、他说:
“康韦·杰弗逊先生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女婿和儿媳吗?”
“他打算今晚告诉他俩。”
“我明白了。”
警监用笔杆敲着桌面。
他重复道:“我明白了……”
然后他又一次逼视对方说:
“那么,你们对巴兹尔·布莱克涉嫌这个案子不满意?”
“你满意吗?”
警监的小胡子微微颤动,他问:
“马普尔小姐满意吗?”
两个人相互对视。
哈珀说: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会派人去。我向你保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亨利爵士说:
“还有一件事。你最好看看这个。”
他打开一张纸,把它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这一次,警监的镇静荡然无存。他吹了声口哨:
“是这样吗?这使整个情况完全不同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亨利爵士说:“女人永远对婚姻感兴趣。”
警监说:“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单身女人。”
3
当他的朋友进来时,康韦·杰弗逊抬起头。
他沉重的表情变成了微笑。
他说:
“喏,我对他们说了。他们表现很好。”
“你怎么说的?”
“我对他们说,既然鲁比已经死了,我觉得应该把最初留给她的五万英镑用于纪念
她的事情上。我准备把它捐给伦敦一家专为年轻职业女舞蹈演员服务的青年旅社。愚蠢
的留钱方式——他们竟然没有反对,这让我吃惊。好像他们知道我会这样做似的!”他
沉思地说:
“你知道,我在那个女孩身上愚弄了自己,变成了一个愚蠢的老头。现在我明白了。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但是我对她的大多数看法都是我自己人为加上去的。我假设她是
罗莎蒙德。你知道,同样的外貌,但是心或思想不同。把那张报纸递给我——上面有一
道很有意思的桥牌题目。”
4
亨利爵士下了楼。他向行李员问了个问题。
“您是问加斯克尔先生吗?他刚开车走了。去伦敦。”
“哦:是这样。杰弗逊夫人在吗?”
“先生,杰弗逊夫人刚上床休息。”
亨利爵土朝大厅继而又朝舞厅望去。大厅里,雨果·麦克莱思正在填一道字谜游戏,
看来很不容易。舞厅里,乔西正在和一位矮胖、汗淋淋的男人跳舞,只见她勇敢地看着
对方的脸微笑,同时脚下灵活地躲避对方毁灭性的踩踏。那胖男人显然跳得很开心。优
雅且疲倦的雷蒙德在和一位看上去患有贫血症的女孩跳舞,那女孩的褐色头发没有一丝
的光彩,穿着一件昂贵但非常不合身的衣服。
亨利爵士呢喃:
“好吧,上床休息。”说完他朝楼上走去。
5
三点钟。风停了,月光照在平静的海面。
康韦·杰弗逊半枕在枕头上,房间里只有他本人沉重的呼吸声。
没有一丝微风侵扰窗帘,可是它们却动了……瞬间被分开了.月光下出现了一个人
的轮廓,然后它们又合上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潜入者一步一‘步悄悄地向床边靠近。从枕头上传来的深沉呼吸声并没有停止。
没有声音,或者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一个手指和拇指对准了皮肤一处,另一只手的
皮下注射器已准备就绪。
突然,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拿注射器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如铁腕般紧紧抓住了那个
潜入者。
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那是法律的声音在说:
“住手,不许这样做。把注射器给我!”灯亮了,康韦·杰弗逊躺在枕头上冷冷地
看着杀害鲁比·基恩的凶手。
------------------
)
第十八章
1
亨利·克利瑟林爵士说:
“马普尔小姐,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想知道您用的是什么方法。”
哈珀警监说:
“我想知道首先是什么引起了你对此事的注意。”
梅尔切特上校说:
“啊!这次你又成功了。我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马普尔小姐抚平她那件最好的紫褐色丝绸晚礼服。她双颊绯红,微微而笑,看上去
极为羞涩。
她说:“恐怕你们会认为我的方法,如亨利爵士所说,非常业余。问题在于大多数
人——我不排除警察——对这个邪恶的世界太信任了。他们相信别人说的话。我从不这
样。
我恐怕总想亲自验证每件事。”
“这是科学的态度。”亨利爵士说。
“在这个案子中,”马普尔小姐继续说,“一开始就有些事情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而不是依据事实。我观察到的事实是,受害人非常年轻,而且她有咬指甲的习惯,
牙齿有点向外突出——年轻的女孩如不及时用牙套矫正后果经常是这样(小孩们很淘气,
他们趁大人不注意时就把牙套取下来)。
“不过刚才说的离题了。我刚才说到哪儿?哦,对,我看着那个已经死了的女孩,
心里很难过。眼看一个年轻的生命中途天折总是令人伤心。我想无论凶手是谁,一定是
一个非常邪恶的人。当然,她在班特里上校的藏书室里被发现这一事实让人百思不得其
解,太像书里的描绘,令人难以置信。
实际上,整件事都弄错了。要知道,凶手最初的计划不是这样,因此也迷惑了我们。
凶手的真正意图是想栽脏可怜的小巴兹尔·布莱克(一个更具犯罪可能性的人),而他却
把尸体搬到了上校的藏书室,耽误了事情的进展,对此真正的凶手一定非常恼火。
“本来布莱克先生会成为警方的第一个怀疑对象。按凶手的想法推断,警方会在戴
恩茅斯进行调查,发现他认识那个女孩,并且还和另外一个女孩关系密切,他们会认为
鲁比去勒索他,或类似的事,而他一气之下勒死了她。这只会是一起普通的、卑鄙的,
我称之为夜总会类型的犯罪2“当然,一切都出了差错,警方的兴趣很快转移到杰弗逊
一家人身上——这使某个人大为光火。
“我刚才说过,我怀疑心很重。我的侄子雷蒙德说(当然是开玩笑,而且非常友善)
我的心像个污水坑。他说大多数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人都这样。而我只能说维多利亚女
王时代的人对人性懂得太多。
“如我所说,存有这么不健康的——或者说是健康的——心理,我立刻从钱的角度
看这件事。有两个人肯定会从这女孩的死中受益——这一点不能忽视。五万英镑是不小
的一笔钱——特别是对陷入经济困境的人来讲,而他们两个人正是如此。当然,他们两
个似乎都是非常善良而且讨人喜欢的人——他们不像是干那种坏事的人——不过谁也说
不准,是不是?“比如杰弗逊夫人——每个人都喜欢她。但是那个夏天她的确变得非常
躁动,厌倦了完全依靠公公的生活。因为医生告诉过她,所以她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说得冷酷点——这样她还可以忍受下去——或者说如果鲁比·基恩没有来的话,她也可
以坚持下去。杰弗逊夫人非常爱她的儿子。有些女人的想法非常奇怪,认为由于儿女的
原因所犯的罪在道德上几乎是可以接受的。我在乡下就碰到过这样的人。她们说:‘好
啦,您瞧,小姐,这全都是为了戴西。’她们似乎认为这可以使可疑的行为变得无关紧
要。这是非常不严肃的想法。
“当然,如果允许我用一个体育名词来形容,马克·加斯克尔先生是个更具成功可
能性的赛跑选手。他是个赌棍,我想他没有很高的道德标准。但是出于某些原因,我觉
得这个案子牵涉到一个女人。
“我说过我要寻找动机,而钱似乎非常有启发意义。根据医学证据,鲁比·基恩死
时这两个人都不在犯罪现场,这着实让人恼火。
“但是不久以后,在一辆被烧毁的汽车里发现了帕梅拉·里夫斯的尸体,整件事也
就昭然若揭。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不能说明问题。
“现在我掌握了这个案子的两个方面,而且两者皆令人信服,然而却无法把它们联
系起来。一定有某种联系,但是我找不到。我知道的惟一犯罪嫌疑人没有动机。
“我真傻,”马普尔小姐若有所思地说,“要不是黛娜·李,我根本不会想到——
其实这是世界上最明白无误的事。萨默塞特教堂:结婚!这不只是加斯克尔先生或杰弗
逊夫人的问题——结婚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如果他们其中一个结婚了,甚或可能会结
婚,那么也要把婚约的另一方考虑进去。比如说,雷蒙德或许认为他很有可能娶一个富
有的女人为妻。他对杰弗逊夫人非常殷勤,而且我认为正是他的魅力把她从长期的守寡
状态中唤醒过来。她一直只满足于做杰弗逊先生的女儿——就像鲁思和内奥米——只不
过,如果你们记得,内奥米费尽心机为鲁思安排了一桩合适的婚姻。
“除了雷蒙德,还有麦克莱思先生。她很喜欢他,而且似乎很有可能她最终会嫁给
他。他不富有——而且出事的那天晚上他距戴恩茅斯不远。好像每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
是不是?当然,我心里很明白。我们不能忽视那些被咬过的指甲。”
“指甲?”亨利爵士说,“可是她扯劈了一只,然后把其余的剪掉了。”
“根本没有的事,”马普尔小姐说,“咬过的指甲和剪短的指甲完全不一样2只要
稍稍懂点女孩指甲的人都不会弄错——咬过的指甲很难看,我总是在课上这样对那些女
孩说。要知道,那些指甲就是事实。它们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班特里上校藏书室里
的尸体根本就不是鲁比。基恩。
“这立刻使我联想到那个与此有关的人。乔西!乔西辨认了尸体。她当时就知道,
她一定知道那不是鲁比·基恩的尸体。可她说是。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尸体会
在那里。实际上她泄露了秘密。为什么?因为她最清楚尸体本应该在哪里2在巴兹尔·
布莱克的小屋。是谁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巴兹尔?是乔西,她对雷蒙德说鲁比或许和那
个拍电影的家伙在一起。这之前,她偷偷往鲁比的手袋里塞了一张巴兹尔的快照。谁会
那么憎恨这女孩;甚至于看见她死了都掩藏不住?乔西2乔西,精明、实际、冷酷无情,
一心只为钱。
“我刚才说的太容易相信人就是这个意思。没有人对乔西指认鲁比·基恩尸体的说
法表示怀疑,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她似乎没有撒谎的动机。动机总是个难题——很明
显这件事和乔西有关,但鲁比的死无论怎样都好像和她的利益完全相反。直到黛娜·李
提起萨默塞特教堂,我才找到那个联系。”
“婚姻:乔西和马克·加斯克尔实际上已经结婚了——
那么一切就一目了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马克和乔西一年前就结婚了。他们要保
守这个秘密直到杰弗逊先生去世。”
“瞧,追踪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有意思——能确实看清楚这个阴谋的具体实施情况。
复杂又简单。首先选中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帕梅拉,从电影的角度接近她。试镜头——那
可怜的孩子肯定无法拒绝,至少在马克·加斯克尔那张花言巧语的嘴下难以拒绝。她来
到饭店,此时他正在等她,他把她从边门带进去,介绍给乔西——他们其中的一个化妆
师!可怜的孩子,一想起来就让我难受不已!她坐在乔西的盥洗室,让她给她的头发染
色,给脸上化妆,手指甲和脚指甲都涂上油。在这一切进行的过程中,她被施了药物。
很可能是放在冰棋淋苏打水里。她陷入了昏迷状态。我猜他们把她放到了对面的一吉间
空房间里——还记得吗?这些房间每星期只打扫一次。”
“晚饭后,马克·加斯克尔开自己的车出去转了一圈——他说去了滨海区。实际上
他是载着身穿鲁比一件旧衣裙的帕梅拉的尸体前往巴兹尔的小屋,并把尸体安顿在炉前
地毯上。当他用裙带勒她时,她还昏迷着,但没有死……”
太惨了——我祈祷当时她对这些没有任何感觉。真的,一想到吊死加斯克尔就让人
高兴……当时一定是刚过十点钟。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返回饭店,重新加入到休息厅里的那群人里,当时鲁比·
基思还活着,正在和雷蒙德跳她的表演舞。
“我想乔西事先已经告诉了鲁比要做的事。鲁比已经习惯对乔西言听计从。她被告
之要去乔西的房间换装,并在那里等着。她也被施了药物,药可能被放在晚饭后喝的咖
啡里。你们还记得吗?她和小巴特利特谈话时止不住打哈欠。”
“乔西后来上楼去‘找她’——除了乔西本人,没有别人进过乔西的房间。她可能
是在那个时候将鲁比处理掉的——也许用针注射,或者敲击后脑。她走下楼,同雷蒙德
一起跳舞,然后和杰弗逊一家争论鲁比可能去的地方,最后上床睡觉。凌晨时分,她给
鲁比穿上帕梅拉的衣服,从侧面楼梯把尸体搬下——她是个肌肉很强健的年轻女人——
她打开乔治·巴特利特的车,驱车两英里到了采石场,往车上浇上汽油,点着了火。然
后步行回到饭店,可能掐算好了时间在八九点钟回到饭店——人们以为她为鲁比的事着
急早早就起床了呢2”“这阴谋错综复杂。”梅尔切特上校说。
“不比舞步更复杂。”马普尔小姐说。
“大概是吧。”
“她想得很周到。”马普尔小姐说,“她甚至事先考虑到了指甲的差异。所以她设
法用她的披巾弄折了鲁比的一个指甲,借以说明鲁比剪短了她的指甲。”
哈珀说:“是的,她考虑周全。马普尔小姐,你真正的证据只是一个女学生啃过的
指甲。”
“不止如此。”马普尔小姐说,“有些人大爱讲话。马克·加斯克尔的话太多。他
谈到鲁比时说‘她的牙齿七高八低。’但是,班特里上校藏书室里的女尸的牙齿往外突
出。”
康韦·杰弗逊表情非常严肃地说:
“马普尔小姐,最后那戏剧性的一幕是你导演的吗?”
马普尔小姐承认:“确实是我的主意。把事情弄明白不是很好吗?”
“太对了。”康韦·杰弗逊厉声说。
“瞧,”马普尔小姐说,“一旦马克和乔西知道您打算重新立遗嘱,他们一定会采
取行动。他们为钱已经杀了两人,所以再杀一人未尝不可。当然,马克绝对不能沾边,
所以他去了伦敦,在一家饭店和朋友聚餐,接着又去夜总会,以建立不在犯罪现场的证
据。乔西负责去干杀人的勾当。他们还想把鲁比的死算在巴兹尔的账上,所以杰弗逊先
生的死应该是心脏衰竭所致。警监告诉我说注射器里有洋地黄苷。
任何医生都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心脏病突发致死是很自然的事。乔西已经松动了阳
台上的一块圆石,她准备事后把它推下去。人们会认为他的死是由于受到了声音的惊吓
所致。”
梅尔切特说:“诡计多端的妖魔。”
亨利爵士说:“那么,你以前说的第三个死亡是指康韦·杰弗逊?”
马普尔小姐摇摇头。
“哦,不——我指的是巴兹尔·布莱克。要是他们能够做到,早就绞死他了。”
“或者关在布罗德穆尔。”亨利爵士说。
康韦·杰弗逊咕哝:
“我一直都认为罗莎蒙德嫁给了一个无赖,尽量不去承认它。她非常喜欢他。喜欢
一个杀人犯!好啦。他和那个女人都会被绞死。我很高兴他完蛋了。”
马普尔小姐说:
“她个性一直很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计划。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鲁比是她本
人叫来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杰弗逊先生会喜欢上鲁比而毁灭了她的前景。”
杰弗逊说:
“可怜的小姑娘。可怜的小鲁比……”
这时阿德莱德·杰弗逊和雨果·麦克莱思走了进来。
阿德莱德今晚看上去很美丽。她走近康韦·杰弗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说话时
声音有点吸塞: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杰弗。现在就告诉你。我准备和雨果结婚。”
康韦·杰弗逊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粗声粗气地说:
“是你再婚的时候了。恭喜你俩。顺便说一句,艾迪,明天我要重新立一份遗嘱。”
她点点头。“哦,是的,我知道。”
杰弗逊说:
“不,你不知道。我准备给你留一万英镑,其余的我死后都留给彼得。你看怎么样,
我的女孩?”
“哦,杰弗!”她脱口而出,“你太好了!”
“彼得是个好孩子。我愿意常常看到他—在我有生的时间里。”
“哦,你会的!”
“彼得对犯罪有了很深的感受。”康韦·杰弗逊沉思地说,“他不仅有那个被谋杀
的女孩的指甲——不管怎样是其中一个被谋杀的女孩——还幸运地弄到一点儿挂住那个
指甲的披巾,所以他还有女杀人犯的纪念品!这让他非常高兴!”
2
雨果和阿德莱德从舞厅旁经过。雷蒙德走向前。
阿德莱德匆匆说:
“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就要结婚了。”
雷蒙德脸上的微笑无可挑剔——那是一种勇敢、深沉的微笑。他没理会雨果,只是
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我祝愿你今后非常、非常幸福……”
他们走了,雷蒙德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一个好女人,”他自言自语,“一个非常好的女人。而且她还会有钱。我费尽心
机研究的那点有关德文郡斯塔尔家族的事……哦,算了,我的运气没了。跳吧,跳吧,
不起眼的小人物!”
雷蒙德走出了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