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陌生人是很难启齿的。”
“倒也不见得,”白罗说:“这种事体,通常对陌生人说说远比对朋友或熟人说要
容易得多,这点,你该同意吧?”
“也许,也许。我懂你的看法。好吧,我承认我很为我女儿烦恼。她——她与许多
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而且已经有些事情的确很令我担忧——我们夫妇两人都很忧心。”
白罗说:“你的女儿,也许正处于那种少女的艰难时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不成熟
的女孩子,坦白说,有能力做出许多事,而责任则不一定该由她们来承担的。请不要见
怪我作这种推测:你女儿或许对自己有个后母十分反感吧?”
“很不幸,确乎如此。可是她实在没有理由如此,白罗先生。我与我前妻并非最近
才分手的,我们好多年前就分开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干脆坦白对你说吧,反正,
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与我前妻是慢慢疏远的。我也不必粉饰事情,我认识了另
一个女人,我十分迷恋她。我离开英国跟这个女人去了南非。我太太不肯离婚,我也没
有强求她。我为我太太和孩子作了适当的财务上的安排——那时她才不过五岁——”
他停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回顾过去,我可以看出我早已长久不能满足于自己的生活了。我一直渴望四海云
游。在我那段人生中,我痛恨自己被扣在办公室里。我哥哥多次非难我对家里的事业不
表兴趣,如今我终于回来一起照顾了。他又说我未尽全力。可是我实在不喜欢这种生活,
我无法定下心来,我要过刺激冒险的生活。我要畅游世界与蛮荒所在……”
他突然停了下来。
“反正——你也不想听我的人生故事。我去了南非,露薏丝也跟着我去了。结果我
们两个搞得并不好,这我可以坦率地承认。我痴恋她,可是我们不停地争吵,她受不了
南非的生活,她要回伦敦与巴黎去过更高雅的生活。我们回到这里差不多一年才分开
的。”
他叹了一口气。
“或许我当时该返回自己深恨的安份守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太
太还会不会与我重拾旧好。她也许会觉得那样做是她的职责的,她是个尽责的好女人。”
白罗察觉到他说这后面一句话时,语调中隐藏的些微怨恨。
“不过,我想我至少应该替诺玛多着想着想。然而,事情却又是另一种情况。这孩
子跟着母亲过得很好。我为她们作了生活上的安排。我偶尔也写信或送礼物给她,但从
未想过回英国去探望她,这却也不全是我的过错。我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全然不同的形态,
我想一个作父亲的时来时去,对孩子终究不是妥善的办法,也许会更扰乱她内心的安宁。
总之,我可以说,我这样作对大家都是最好的办法。”
芮斯德立克的话愈说愈快了,似乎他感到能对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听者倾诉心中的一
切,给予他莫大的慰藉。这种反应,白罗以前也会注意到而且经常加以鼓励。
“你从未为自己打算才回来的?”
芮斯德立克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你知道,我一直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命中注定的生活。我从南非跑到东非。在事业方面,我作得很发达,凡是我经手的,都
会赚钱;有时与人合伙经营,有时自己处理,都非常成功。我时常去丛林中旅行,这才
是我始终追求的人生。我天性是个户外生活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与前妻结婚之后,
感到陷入牢笼被捆住了。我受不了,我要享受我的一份自由,我不愿意回到这边拘泥的
生活方式。”
“可是你终究是回来了?”
芮斯德立克叹了一口气说:“是的,我还是回来了。唉,我想,是上了年纪了。此
外,也因为我与另外一个人作了一笔很好的生意。我们获得一项利润可能极高的专利,
这需要在伦敦商洽。本来可以请我哥哥代办的,可是他又故世了。不过我仍是这家公司
的股东,我愿意的话,我仍然可以回去自己经营。这是我第一次想这么作,我指的是重
返都市生活。”
“也许你夫人——你现在的太太——”
“不错,我懂你心里想的。我与玛丽结婚就在我哥哥去世前一、两月的时候。玛丽
出生在南非,但是她来过英国几次,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特别喜欢有一个英国式的花园!
“我自己吗?也是头一次感到也许我会习惯英国的生活的。我也想到了诺玛。她母
亲两年之前去世。我跟玛丽谈过,她也很愿意照顾诺玛,使我女儿有个家。看起来,一
切都会很美好,因此——”他露出一丝苦笑:“因此我就回来了。”
白罗看了看悬挂在芮斯德立克后面的画像。这里的光线比乡间他们宅子里要好,一
眼就可以看出画的是此刻坐在办公桌前的这个人;五官十分特殊,突出的下巴,玩世不
恭的眉,与头部摆出的姿势,只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却缺少一股画像中具有的气质—
—青春!
白罗脑海中又涌起另一股思潮。芮斯德立克为什么把这幅画像自乡间移到伦敦的办
公室来了呢?他与他夫人的画像是一幅,在同时由当年一位极富盛名专绘人像的画家所
画的。白罗想,按理说,这两幅画像应该依原来的构想,配在一块儿悬挂在一处才合道
理啊。然而,芮斯德立克却把自己的画像移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了,这是否基于他的虚荣
心作祟呢——为了表现自己是个都市人,本城颇有声望的显要人士?然而他又是个在蛮
荒地区度过长期生活的人,何况他自己也声称喜欢蛮荒生活的。要不然,他就是要随时
提醒自己,他如今是个都市人物了。他是否感到自己需要加强这种形象呢。
“或许,当然了,”白罗心中想道:“这全然出于虚荣心!”
“即令我自己,”白罗以一种颇不寻常的谦虚在心头对自己说道:“偶尔连我自己
也禁不住虚荣心的发作的。”
这一阵两人均未觉察到的沉寂,终于被芮斯德立克稍带歉然的话语打破了。
“请千万原谅我,白罗先生。似乎我谈了半天我的生活已令你嫌烦了。”
“那里的话,芮斯德立克先生。其实你所谈的你的生活,也无非仅限于可能影响到
你女儿的事情而已。你十分担心你的女儿,可是我想你还没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呢。你说,
你是要寻找她?”
“是的,我要找到她。”
“好的,你是要找她,不过,你是要我去找到她吗?呵,不要犹豫了。客套——在
人生中有时是必要的,但在此刻是不必了。听我说,我告诉你,如果你要寻找你的女儿,
我——赫邱里·白罗——建议你去警察局,因为他们有这种能力。而且据我所知,他们
也非常谨慎保密。”
“我不会去找警察,除非——除非我到了绝望的地步。”
“你宁可找一名私家侦探?”
“是的。可是你看,我又对私家侦探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该——该信赖谁。我不知
道谁能——”
“你对我又知道多少呢?”
“我的确对你有某些认识。比方说,我知道你在战时在情报工作方面担当过责任不
轻的职位,事实上我舅舅就曾对我推崇过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罗脸上泛起的一丝讥讽,芮斯德立克并未察觉到。所谓不争的事实,白罗自己非
常清楚,完全是幻觉;这一点,想必芮斯德立克本人也应该知道罗德立克爵士的记忆力
与视力是多么的不可靠;他将白罗对他本人的所知连鱼钩、鱼线与鱼丝锤子一股脑儿全
吞了下去了。白罗并没有哄骗他。他只是为那老先生证实了自己一向坚信的:在没有求
证之前,绝不可轻信任何人所说的任何话。怀疑每一个人——如果不是他这一辈子,也
至少有许多年了——始终是他奉守不渝的第一条金科玉律。
“让我再度向你保证,”白罗说:“我这一生的职业生涯可说非常成功,不瞒你说,
在许多方面都不是他人可望我项背的。”
芮斯德立克的反应远比他可能反应的神情更欠缺信服感!对一个英国人说来,居然
有人如此自吹自擂,多少会引起他的疑虑的。
他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白罗先生?你有信心能找到我的女儿吗?”
“也许不如警察那么快,但是我能。我会找到她的。”
“要是——要是你能够——”
“如果你希望我找到她,芮斯德立克先生,你必须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
“可是我已经都告诉了你了。时间、地点,还有她应该在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一
份她朋友的名单……”
白罗猛烈地摇着头。“不,不。我要你告诉我的是事情的真相。”
“你认为我还瞒着你些什么吗?”
“你还没有都告诉我,这点我可以肯定。你怕的是什么?尚未说明的事实是什么—
—如果我要帮你把案子办好,我必须要知道这些事实。你的女儿不喜欢她的继母,这很
显然,也没什么奇特,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你应该记得她曾有许多年私下里将你视作十
全十美。这对一个家庭破裂中情感遭受严重打击的孩子,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是的,
我当然明了我所谈的事情。你认为一个孩子总会把事情淡忘的。不错。在某方面,你女
儿是可能忘记你的,也就是说她再见你面的时候,也许不认识你的容貌与声音了,她会
自己为你制造一个形象。你抛下她远去,她渴望你回来。她母亲,无疑地,会设法劝阻
她谈起你,也正因为如此,她可能更想念你。你在她心目中也就更加重要。因为她不能
与自己的母亲谈到你,她就会产生一般孩子常有的反应——将离去的父亲(或母亲)的错
处,全埋怨在留下来的母亲(或父亲)一人身上。她会自圆其说地告诉自己:‘父亲喜欢
我,不喜欢我的是母亲。’这样,她在与你的冥冥联想之间,就把你理想化了。一切都
不是她父亲的过错。她根本无法相信这种事实!
“的确,我敢担保,这种情形经常发生的。我多少懂得些心理学。如此,当她获知
你要回来了,她要与你团聚了,许多搁置多年不愿再拾起的记忆,会一下子都回头了。
她爸爸回来了!他跟她会一辈子快乐地在一起!可能在她见到继母之前,根本没有意识
到她的存在。于是她会无比的嫉妒,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最自然的事了。她所以如此强
烈地嫉妒,部分原因是你这位夫人是个很美的女人,风华娴雅,这又是女孩子通常最表
反感的,因为她们本身常常缺乏自信。她本人可能笨拙且有很深的自卑感。因此,她见
到继母是如此能干、漂亮,就很可能恨上了她;而这种妒恨都是属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
子的心态的。”
“这——”芮斯德立克踌躇地说:“我们去请教医师时,他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
我是说——”
“呵,”白罗说:“这么说你们的确去跟医生谈过了?你们去找医生总得有个理由
吧,不是吗?”
“那也不尽然。”
“喔!你可不能对我赫邱里·白罗这么说啊。没什么不尽然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因为我搞清楚了这女孩子的心事之后,才好进行这桩事情,也办得
更快些。”
芮斯德立克沉默良久之后,下定了决心。
“你能绝对保密吗,白罗先生?我可以信赖你——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得到你的保证
吗?”
“绝没问题。到底是什么麻烦?”
“我——我,我不能肯定。”
“你女儿对你太太采取行动了?而且不只是幼稚的无礼行为或是说些不中听的话,
比这要厉害——要更严重。她是不是对她作了身体的攻击?”
“不,不是攻击——不是身体上的攻击,可是——又没法子证实。”
“的确,这点我们要认定。”
“我内人身体愈来愈不好了——”他吞吞吐吐的说。
“呵,白罗说:“是的,我明白了……她得的是什么病呢?消化系统方面的,可能
吧?一种肠炎?”
“你的脑筋真快,白罗先生。是的,正是消化方面的。我内人老觉得不舒服,情形
又很费解,因为她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后来,只好送她去医院,作他们所称的‘观察’,
也就是检查。”
“结果如何?”
“我看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检查之后,好像身体又复原了,也就回家了。可
是,之后病情又复发了。我们对她的饮食作了很周全的检查。她好象肠子中了毒,但是
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我们又进一步把她吃的食物作了检验。每一种食物都抽验过之后,
确定在许多食物中都存在有某种物质。而抽验的每一种食物都是只有我内人一人爱吃
的。”
“说白了,也就是有人给她下了毒。对不对?”
“正是。份量很轻微,但是到最终会有累积的效果。”
“你怀疑你女儿吗?”
“不。”
“我想你是怀疑的。除了她还会是谁?你是怀疑你女儿的。”
芮斯德立克深深地长叹一声。
“坦白说,我是怀疑她的。”
白罗返回家中的时候,乔治正在等他:
“一名叫艾蒂丝的女人打电话来,先生——”
“艾蒂丝?”白罗皱了皱眉头。
“她是——据我猜——是在奥立佛太太家帮工的。她叫我通报您奥立佛太太现在在
圣·吉尔斯医院里。”
“她出了什么事?”
“据我所知,她被人——呃——敲了一棍子。”乔治没有报告剩下的口信,那是:
“再告诉他,都是他的错。”
白罗咋了咋舌头。“我警告过她——昨晚我打电话给她时,心头就有些不踏实,没
人接电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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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们得买只孔雀,”奥立佛太太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这句话,说话时眼睛并没有
睁开,声调虽充满愤怒却十分低弱。
三对惊惶的眼睛投视在她身上,她又开口说:
“敲它的脑袋。”
她将对不住光的眼睛困难地张开,费力地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首先看见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一名青年拿着一本记事簿在写字,手中的铅
笔拿得很稳。
“警察。”奥立佛太太断然地说。
“对不起,您说什么?夫人?”
“我说你是个警察,”奥立佛太太说:“不对吗?”
“对的,夫人。”
“暴力殴击罪。”奥立佛太太说着颇为得意地闭上了眼睛。待她再睁开眼睛时,周
遭的环境就看得较清楚些了。她躺在床上,据她判断:是一张那种相当高、看着极卫生
的病床,那种可以上下左右随意调整高度与方向的病床。她不在自己家中,她四下瞄了
一番确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医院,或许说不定是所疗养院。”她说。
一位修女一派权威地站在门口,她床边还站着一名护士。她认出了第四个人。“没
有人会认错那撮大胡子,”她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白罗先生?”
赫邱里·白罗往床前迈了一步。“我告诉过你要当心的,夫人。”他说。
“谁也难免迷路的,”奥立佛太太略带含混地说:“哎唷,我的头好痛。”
“那还用说嘛。依你推测,有人在你头部敲了一击。”
“是的,是那只孔雀干的。”
那名警察不安地吃了一惊,说道:“对不起,夫人,您是说您被一只孔雀殴击了
吗?”
“当然了,我始终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种气氛,你懂吧。”奥立佛太太想要
挥手适当地描述一下那种气氛,却痛苦地把手缩了回去。“哎唷,我看我还是别再晃动
了。”
“我的病人是不能太激动的。”修女以制止的口吻说道。
“您能告诉我这次袭击是在什么所在发生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迷了路。我从一间画室出来,又脏又乱。另一个年轻人有好几天
没刮脸了,一件又油又脏的皮夹克。”
“就是这个人袭击您的吗?”
“不是,是另外一个。”
“您能不能就告诉我——”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跟踪他,从餐室一直跟起——可惜我不太会跟踪人。练
习不够,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她将视线焦注在那名警察身上。“我想这你一定很在行。我是说,你们学过跟踪的
课程吧?唉,算了,不要紧。你看,”她说着,速度突然加快起来:“很简单。我在世
界尽头广场下了车,我想该是那个地方,我想他该跟那几个人留下的,或是走了另外一
条路。谁想到,他却跟到我身后来了。”
“这人是谁?”
“那只孔雀。”奥立佛太太说:“告诉你,他可把我吓着了。发现事情正好颠倒过
来时,的确挺吓人的。我是说结果是他跟上了你,而不是你跟踪他——当然稍前是的—
—而我心中一直有些嘀咕。其实,老实说,我很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他说话挺斯
文有礼的,可是,我就是怕。总之,他就在那儿,他对我说:‘跟我上去看看画室。’
我就跟他爬上了一道很不稳当的楼梯,一种象梯子式的,上头有一个年轻人——那个很
脏相的青年——他在画画,有一名女郎在充当模特儿。她倒蛮干净的,也很漂亮。我们
大伙谈了会儿,他们很好也挺有礼貌的。后来,我说我得回家了,他们就把回到国王大
道的正确路径指点给我了。可是,他们一定不可能把正确的路径告诉我的。当然了,也
可能是我自己弄错了。你晓得,人家指点路径的时候,什么第二条巷子左转,第三条街
右转之类的,有时候会正巧搞反的,至少我自己会的。反正,我来到靠河边的一处贫民
区所在。我那时候,心中已经不太怕了。我想那孔雀敲我头的时候,我一定是太没戒心
了。”
“我想她一定是有点精神错乱。”那护士用解释的口吻说。
“谁说的,我才没有呢,”奥立佛太太说:“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护士嘴张得大大的,挨了修女责怪的一眼,又赶忙闭上了。
“天鹅绒、缎子的穿了一身,又长又鬈的头发。”奥立佛太太说。
“一只穿缎子的孔雀?一只真的孔雀,夫人?您说您在契尔西区河边附近看到一只
孔雀?”
“一只真的孔雀?”奥立佛太太说:“当然不是。真是神经,一只孔雀跑到契尔西
河岸去干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人能回答。
“他自鸣得意,”奥立佛太太说:“所以我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孔雀。炫耀,你懂了
吧。我该说是虚荣,对自己的外表很骄傲,也许还有别的自感得意的方面呢。”她看着
白罗说:“他叫什么大卫来着,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您说这个叫什么大卫的青年在您头上敲了一棍子?”
“是的,没错。”
赫邱里·白罗说话了。“你看见他了吗?”
“我没看见,”奥立佛太太说:“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觉得后头有声响,在我能
转头去看之前——事情就出来了!只觉得好象有千斤砖头砸到我身上来。我想,我现在
该睡会儿了。”她最后加了这么一句。
她轻轻挪了头部,脸上现出痛楚的表情,就陷入了看上去十分安逸的昏迷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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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白罗进入自己的住宅很少用钥匙,他循老派摁门铃,等那可信的听差乔治来开门。
不过,此刻,他自医院访客归来,开门的却是李蒙小姐。
“您有两位访客,”李蒙小姐将声调调得十分可人,虽说不算低语,却比平常的声
调低了几个音阶。“一位是高毕先生,一位姓名是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的老先生。不
知道您要先见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