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不,我想没有,先生。她很累──我想她某个地方发疼。先生,她最近身体不
太好。”“嗯,我知道。"他语含同情,使女继续往下说。
“先生,她一向不爱诉苦,不过厨子和我最近都为她担心。她的活动不如以前频繁,而
且很容易累。你告辞之后又来了那位小姐,我想她大概吃不消。"白罗一脚跨上楼梯,又掉
回头。
“小姐?昨天傍晚有一位小姐来这儿?”
“是的,先生,你一走她就来了,名叫梅瑞迪斯小姐。”“她逗留的时间长不长?“"
大约一小时,先生。"白罗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后来呢?”“女主人上床了。她在
床上吃晚餐,说她很累。"白罗又沉默半晌才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家女主人有没有
写信?”“你是说她上床以后?我想没有,先生。”“可是你不敢确定?”“先生,当时大
厅的桌上已经有信等着寄出。我们总是在临睡前拿了信才关门的。但是那几封信白天已经摆
在那儿了。”“有多少封?”“两三封吧──我不敢确定,先生。我想是三封。”“你──
或厨子──寄那些信的人有没有留意是写给谁的?别为我的问题生气。这件事很重要哩。”
“先生,信是我亲自寄的。我看了上面的一封;寄给'福特南和梅森商行'。另外两封我不知
道。"使女的语气认真又诚恳。
“你确定不超过三封?”
“是的,先生,我可以确定这一点。”
白罗正色点点头。他再度登上楼梯。然后说:“你知道女主人吃安眠药吧?”“噢,是
的,先生,药是医生开的,郎格医生。”“安眠药放在什么地方?”“在女主人卧室的小橱
子里。"白罗不再发问。他上楼,面色凝重。
到了上面的楼台,巴特跟他打招呼。探长显得忧心和苦恼。
“白罗先生,庆幸你赶来。我跟你介绍达维森医师。"分局法医跟他握手。此人高高大
大,表情忧郁。
他说:“我们运气不好。早来一两个钟头,也许能救她一命。"巴特说:“哼,我不该
公然这么说,但是我并不难过。她是──噢,她是淑女。不知道她为什么杀夏塔纳先生,可
是她的理由可能很正当。"白罗说:“无论如何,她能不能活到受审都成问题。她病得很
重。"法医点头同意。
“我想你说得对。算啦,也许这样最好。"他走下楼梯。巴特跟在后面。
“等一等,医生。”
白罗一手按着卧室门,低声说:“我能进去吧?"巴特回头颔首。"没问题,我们验完
了。"白罗走进房间,关上门。
他走到床边,俯视死者那张安祥的脸,内心深感不安。死者进坟墓,是决心救一位姑娘
脱离死亡和羞辱──抑或事情另有较邪门的解释?
一定有实证可查。
他突然低头检查死者手臂上一个深色的淤斑,然后直起身子。他眼中出现猫儿般的光
芒。若有熟朋友,一定会看出来的。他迅速走出房间,下了楼。巴特和一位部下站在电话旁
边。部下放下听筒说:“他还没有回来,大人。"巴特说:“是德斯帕。我一直想找他。这
儿有一封盖了契而西邮戳的信要给他。"白罗提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罗勃兹医生来这儿之
前吃过早餐没有?"巴特瞠目以对。他说:“没有,我记得他说没吃早餐就来了。”“那他
现在一定在家。我们打给他。”“为什么?"白罗已经忙着拨号,接着说:“罗勃兹医生?
接电话的是罗勃兹医生吧?是的,我是白罗。只问一个问题。你认不认识洛瑞玛太太的笔
迹?”“洛瑞玛太太的笔迹?我──不,我以前没见过她的字。”“谢谢你。"白罗迅速放
下听筒。
巴特瞪着他。
“白罗先生,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计划?”
白罗抓住他的手膀子。
“听着,朋友,昨天我离开这间屋子几分钟后,安妮·梅瑞迪斯来了。我看到她上台
阶,只是当时我不敢确定是她。安妮·梅瑞迪斯一走,洛瑞玛太太就上床睡觉。就女佣所
知,当时她没有写信。而基于某种理由──等我说明来访的经过,你就会明白的──我不相
信我来之前她已写好那三封信。那她是什么时候写的?“"佣人睡了以后?"巴特提示说。
“可能是,但还有一种可能──信根本不是她写的。"巴特吹了一声口哨。"我的天,你
的意思是──"电话铃响了。巡官拿起听筒,听了一分钟,然后转向巴特。
“大人,奥康诺巡官由德斯帕的住所打电话来。德斯帕可能是到泰晤士河上的瓦林福去
了。"白罗抓住巴特的手臂。"快,朋友,我们也得赶到瓦林福去。告诉你,我心绪不宁。事
情也许还没了结呢。朋友,我再说一遍,那位小姐是危险人物。”
第二十九章 意外
露达说:“安妮。”
“嗯?”
“不,安妮,别一面玩字谜,一面漫不经心答复我。我要你专心听。”“我很专心呀。
"安妮直起身子,放下纸张。
露达犹疑不决说:“这才象话。听着,安妮,我要谈即将来访的人。”“巴特探长?”
“是的,安妮,我希望你告诉他──你曾在班森家待过。"安妮的语气变得冷冰冰。
“胡扯,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因为──不说就好象你存心隐瞒什么似的。我相信说出来比较好。"安妮冷冷地说"现
在说不清楚了。”“真希望你一开始就说出来。”“算啦,现在再操心那些也来不及了。”
“是的。"露达好象并不心服。
安妮急躁地说"反正我看不出理由。那件事跟这些事扯不上关系。”“不,当然扯不
上。”“我只在那边住过两个月。他要的是可做为──参考──的资料。两个月不算数。”
“我知道不算数。我猜自己是太傻气了,但我总绝对担心。我认为你该说出来。你要明白,
晚宴被人知道,就不妙了──我是指存心隐瞒不太好。"”我看别人不可能发现。除了你,
没有人知道那回事。”“没---没有人?"安妮听出露达犹豫的口吻,猛然进攻:“噢,谁
知道呢?"露达静默半晌才说:“咦,康比爱克城的人都知道。"安妮耸耸肩。"噢,那个
啊!探长不可能碰见那边来的人。万一碰见,那未免太巧了。”“巧事也会发生的。”“露
达,你专爱提这些。小题大作,小题大作,小题大作。”“宝贝,我真抱歉。你知道,万一
警方认为你──有所隐瞒,后果就严重了。”“他们不会知道的。谁会告诉他们呢?除了
你,没有人知道那回事。"她已经第二次说这句话了。第二次语气稍有改变──怪怪的,有
沉思推理的意味。
露达凄然叹口气:“噢,真希望你当时说出来。"她以歉疚的目光看看安妮,安妮却不
看她。安妮皱眉坐着,仿佛正在构思某一计划。
露达说:“德斯帕少校出现真有趣。”
“什么?噢,是的。”
“安妮,他真迷人。你如果不喜欢他,拜托,拜托,拜托让给我!”“别胡扯,露达。
他一点都不关心我。”“那他何必经常露面呢?他一点看中你了。你正是他喜欢救助的那种
受难佳人。安妮,你看来柔弱无依,显得好美。”“他对我们俩的态度一样快活。”“那是
他天生亲切。不过你若不要他,我可以扮演同情的朋友角色──安慰他破碎的心,到头来说
不定能得到他哩,谁知道呢?"露达粗粗俗俗说。
安妮笑道:“我相信你颇受他欢迎。”
露达叹气说:“他的颈背好可爱呦,砖红色,肌肉发达。”“宝贝,你非这么恶心不可
吗?”“安妮,你喜不喜欢他?”“嗯,很喜欢。”“我们不是认真又恬静吗?我想他有点
喜欢我──不如喜欢你来得深,却有点喜欢。”“噢,他真的喜欢你喔,“安妮说。
她的口气又有点不寻常,但是露达没听出来。
“我们的大警探什么时候要来呀?"她问道。
安妮说:“十一点。"她沉默了一两分钟才说:“现在才十点半。我们到河边去吧。”
“德斯帕不少说他十一点左右要来吗?”“我们何必在屋里等他?我们可以留一个口信给爱
斯特威而太太,说我们往那边走,他自会沿拖船小径跟上来。"露达笑道:“对,娘常说:
别自轻自贱!那我们走吧。"她走出房间,穿过花园门。安妮跟在后面。
大约十分钟后,德斯帕少校到文顿别墅造访。他知道自己提早来,发现两位姑娘已经出
去,不免有些吃惊。他穿过花园,横过旷野,向右拐上拖船小径。
爱斯特威而太太不重视早晨的杂差,倒站着目送了他一会。
她自言自语说:“他看上其中一位姑娘了。我想是安妮小姐,但是不敢确定。他的表情
没泄露什么。对两个人一模一样。我不敢说她们俩是否都喜欢他。若是如此她们的友情就不
可能再这么亲密了。绅士真是不该夹在两位小姐中间。"爱斯特威而太太想到自己能协助萌
芽的恋史成形,觉得很兴奋,就转身进屋去洗早餐用品,这时候门铃又响了。
爱斯特威而太太说:“讨厌的门铃。他们是故意按的。我猜是包裹,否则就是电报。"
她慢吞吞走想前门。
两位先生站在门口,一位是小个子的外国绅士,一位是大块头的英国人。她记得以前见
过后者。
“梅瑞迪斯小姐在家吧?"大块头问道。
爱斯特威而太太摇摇头。
“刚刚出去。”
“真的?往哪边走?我们没碰到她。”
爱斯特威而太太暗暗打量另一位绅士那惊人的胡须,认为这两位朋友真不相称,但她自
动提供进一步的消息。
“到河上去了,"她解释说。
另一位绅士突然插嘴。
“另一位小姐呢?达威斯小姐?”
“她们俩都去了。”
巴特说:“啊,谢谢你。我看看,哪一条路通到河边?"爱斯特威而太太立即答道:
“向左转,沿着巷子走过去。到了拖船小径,走右边。"又好意加上一句:“我听她们说要
走这条路。才走不到一刻钟。你们很快就能追上她们。"她好奇地瞪着他们的背影,心不甘
情不愿地关上门,自言自语说:“不知道你们俩是谁,想不起来。"爱斯特威而太太回到厨
房的水槽边,巴特和白罗先向左转──走一条蜿蜒小巷,巷子走完,再改走拖船小径。
白罗匆匆向前赶,巴特好奇地打量他。"白罗先生,怎么回事?你好象很急嘛。“"这倒
是真话。朋友,我觉得不安。”“有什么特别的迹象?"白罗摇摇头。
“没有,但是有一种可能。谁知道呢?”
巴特说:“你有心事。今天早上你急着要我们赶来,一分钟都不肯浪费──说真的,你
逼透纳警官加足了马力!你到底怕什么?那位姑娘已经攻击过了。"白罗闷声不响。
“你到底怕什么?"巴特再问一次。
“这种情况下,我们通常怕什么?”
巴特点点头。"你说得对。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朋友?”
巴特慢慢说:“不知道梅瑞迪斯小姐晓不晓得她的朋友已告诉奥利佛太太一件事。"白
罗点头表示赞许。
“快,朋友,"他说。
他们沿着河边疾行。水面看不到船只,等他们绕过一处弯角,白罗猛停下来。巴特的利
眼也看见了。他说:“德斯帕少校。"德斯帕少校在他们千伏两千码左右,正沿着河边大步
往前走。不远处,两位少女坐在水面的一艘平底船上。露达撑篙,安妮躺着对她大笑。两个
人都未向岸边看一眼。
接着──事情发生了!安妮伸出手,露达踉踉跄跄摔下船──绝望抓住安妮的袖子──
船身摇晃──接着翻了,两位姑娘都在水中挣扎。
巴特一面跑一面叫道:“看到没有?小梅瑞迪斯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按进水里。老天,
这是她的第四椿谋杀案!"他们俩拚命跑,可是前面还有一个人。两位姑娘显然都不会游
泳,德斯帕沿着小径飞奔到最近的地点,跳入水中,向她们游去。
白罗叫道:“老天,真有趣。"他抓住巴特的手膀子。"他会先救哪一个?"两位姑娘不
在同一处地方,彼此相隔十二码左右。
德斯帕用力向她们游去;一路没有阻拦。他直接游到露达身边。
巴特也抵达最近的岸边,下水救人。德斯帕已将露达救到岸边。他拖她上岸,放下来,
自己又跳下水,游向安妮沉落的地点。
巴特叫道:“当心,有野草。”
他和巴特同时抵达那个地方,可是两个人还没游到安妮已经沉下去了。最后他们总算捞
起她,合力拖上岸。
白罗正在照顾露达。她现在坐起身,呼吸颇不匀整。
德斯帕和巴特放下安妮·梅瑞迪斯。
巴特说:“人工呼吸。只有这个办法。不过她恐怕已经完了。"他有条有理救人。白罗
站在一旁准备接班。德斯帕倒在露达身边。
“你还好吧?"他嘎声问。
她慢慢说:“你救我。你救我──"说着向他伸出双手,他接过来握住,她突然留下眼
泪。他说:“露达──"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他突然想象出一幅画面──在非洲丛林,露达笑哈哈陪着他,充满冒险精神。
第三十章 谋杀
露达深疑道:“你意思是说,安妮存心推我下去?感觉似乎如此,而且她知道我不会游
泳。不过──她是故意的吗?”“是故意的,"白罗说。
他们正开车穿过伦敦郊外。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白罗隔了一两分钟不答腔。他自觉知道安妮这么做的一项起因,而那个起因(竟指德斯
帕少校)正坐在露达身旁。
巴特探长咳嗽一声。
“达威斯小姐,你得准备接受震撼。你的朋友曾在班森太太家待过,班森太太并非意外
死亡──至少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罗说:“我们相信是安
妮·梅瑞迪斯掉换了药瓶。”“噢,不──不,真可怕!不可能。安妮?她为什么要这样?
"巴特探长说:“她自有她的理由。不过达威斯小姐,就梅瑞迪斯小姐所知,只有你能提供
我们那件事的线索。你曾对奥利佛太太提过那件事,我猜你没告诉安妮吧?"露达慢慢说:
“没有。我以为她会生我的气。"巴特冷冷说:“她会的,她会气得要命。但是她以为只有
你头脑给她带来危险,所以决心──呃──除掉你。”“除掉?我?噢,真残酷!不可能是
真的。"巴特探长说:“算啦,她现在已经死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不过达威斯小姐,她
不是你该交的好朋友,这是事实。"汽车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巴特探长说:“我们到白罗先生家,好好讨论这件事。"到了白罗的座谈室,奥利佛太
太特意相迎,她正在招待;罗勃兹医生。两个人雪莉酒。奥利佛太太头戴笨重的新帽,身穿
天鹅绒衣裳,胸部有个蝴蝶结,上面摆个大苹果核。
奥利佛太太殷勤待客,活像这是她家而不是白罗家似的。她说:“请进,请进。我一接
到你们的电话,离开挂电话给罗勃兹医生,一起来这儿,他的病人都奄奄一息,他全不管。
他们也许正慢慢复原吧。我们要听详细的经过。"罗勃兹医生说:“是的,我真的搞糊涂
了。"白罗说:“好,此案结束了。杀夏塔纳先生的凶手终于找到了。”“奥利佛太太也这
么说。原来是漂亮的小东西安妮·梅瑞迪斯。我简直不敢相信。叫人难以置信的凶手。"巴
特说:“她是凶手没错。三件命案记在她头上──第四件未能顺利得手,不能怪她。"罗勃
兹咕哝道:“难以置信!"奥利佛太太说:“不见得。外表最不象的人──这一点真实的人
生跟小说好象差不多嘛。”罗勃兹说:“今天真叫人诧异。先有洛瑞玛太太的遗书──我猜
是假的,呃?"”正是。假造三封。”“她也写了一封信给自己?”“自然。假造的手法很
棒──当然骗不过专家,不过警方不太可能请专家来鉴定。一切证据都显示洛瑞玛太太是自
杀。”“白罗先生,请原谅我好奇,你凭什么疑心她不是自杀呢?”“我在奇尼巷给一位女
佣谈过话。”“她告诉你昨天晚上安妮·梅瑞迪斯去过?”“说了那件事,也说了别的。而
且,你知道,我已经在心地判定谁是凶手──亦即杀夏塔纳先生的人。那人不是洛瑞玛太
太。”“你凭什么怀疑梅瑞迪斯小姐?"白罗举起手。"等一下。让我以自己的方式来说明这
件事,也就是用'削去法'。杀夏塔纳先生的凶手不是洛瑞玛太太,不是德斯帕少校,说也奇
怪,也不是安妮·梅瑞迪斯──"他的身子往前探;声音呼噜呼噜,柔柔的,很象猫。
“罗勃兹医生,你就是杀死夏塔纳先生的凶手,洛瑞玛太太也是你杀的──”现场至少
静默三分钟。接着罗勃兹发出险恶的笑声。
“白罗先生,你疯了吗?我确实没杀夏塔纳先生,而且我不可能杀洛瑞玛太太。“他转
向苏格兰场的探长说:“亲爱的巴特,你是不是支持这一点?"巴特平平静静说:“你还是
听白罗先生说完吧。"白罗说:“说实话,虽然我早就知道是你──而且只有你──会杀夏
塔纳,但是要证明并不简单。洛瑞玛太太的案子可就不同了。“他向前探身。"这个案子不
是我查知的,事情比这更简单──我们有证人目睹你行凶。"罗勃兹静下来,目光一闪一闪
的。他厉声说:“你胡扯!”“噢,不,我不是胡扯。事情是大清早发生的;你假惺惺闯进
洛瑞玛太太的房间,她头一晚吃了安眠药,还睡得很沉。你虚张声势──假意看一眼,说她
死了!你打发使女去拿白兰地和热水之类的。屋里只剩你一个人。使女几乎看不见你。后来
又如何呢?
“罗勃兹医生,你大概没发现,有些擦玻璃的公司专门在大清早工作。有一位清洁工带
着梯子和你同时抵达。他把梯子靠在屋侧,开始干活儿。他最先擦的就是洛瑞玛太太卧房的
窗子。可是他看到屋内的情景,立刻退到另一扇窗子去,不过他已经看到了实情。他要亲口
述说。"白罗轻轻走到房间另一侧,转达门把叫道:“进来吧,史蒂芬,"说罢立即走回来。
一个大块头,外貌笨拙的红发男子走进来。他手上拿着一顶制帽,笨手笨脚转来转去,
帽子上有"契而西擦窗公司"等字样。
白罗说:“这间屋子里有没有你见过的人?"那人四下张望,然后害臊地朝罗勃兹医生
的方向点点头说:“他。”“说说你上次在哪里看见他,他正在做什么?”“今天早上,我
在奇尼巷一位太太家上八点钟的班。我开始擦窗户。夫人睡在床上,好象生病了。她在枕头
上翻来覆去。她又躺回枕头上。我想我还是跳到另一扇窗子比较好,就这么做了。但愿我没
有做错什么吧?”“朋友,你做得很棒!"白罗说。
他平平静静说:“如何,罗勃兹医生?”
罗勃兹结结巴巴说:“啊──是一剂简单的补药。希望能让她起死回生。笑死人──"
白罗打断他的话。
罢了说:“简单的补药?N──甲基──环己基──巴比妥酸尿素……"他叽哩咕噜念
出这些音节。"简称'爱维潘'。可做为短期手术的麻醉药。大量注射会使人立刻失去知觉。
若吃了'维龙纳'或其它巴比妥系列的药品再使用,非常危险。我发现她手臂上有一处淤伤,
显然有药品由那边注入血管。我向警方的法医一提,内政部分析家查理斯·英佛瑞爵士亲自
查验,很快就验出是什么药品。"巴特探长说:“我想这就足以让你完蛋了。用不着证明夏
塔纳那件事,当然啦,如果必要,我们也可以进一步指控你谋杀查理斯·克拉多克先生──
他太太大概也是你杀的。“警方一提这两个人,罗勃兹就完蛋了。
他仰靠在椅子上说:“我投降。你们逮到我了!我猜那天你们去赴宴之前,狡猾的夏塔
纳已经告诉你们了。我自以为封住了他的嘴巴。"巴特说:“你该感谢的不是夏塔纳。荣耀
属于这位白罗先生。"他走到门口,两位大汉走进来。
巴特正式下逮捕令,变得官腔十足。
被告出去,房门关上以后,奥利佛太太高高兴兴说了一句不太诚实的话:“我始终说是
他干的!”
第三十一章 亮出底牌
现在是白罗最得意的时刻,每一张面孔都转向他,充满了期待。他微笑说:“你们真
好。你们大概知道我喜欢来一段小演说。我是罗嗦的小老头。
“我认为此案是我所见最有趣的案子之一。毫无办案的凭藉,现场有四个人,案子一定
是其中一位干的,到底是哪一个呢?有没有证据可追查?实质上来说,没有。没有具体的线
索──没有指纹,没有可做为证据的文件。只有人物本身。
“唯一的具体线索就是桥牌计分表。
“你们大概记得,我一开始就对计分表很感兴趣。我由此看出计分人的部分特质,而且
不止于此。计分表给了我一个有用的暗示。我立刻发现第三盘超水准的一千五百分。这个数
字只能代表一种情形──有人叫'大满贯'。如果一个人决心在打桥牌的时候犯罪,那人要冒
两项大危险。第一,受害人也许会叫出声。第二,就算受害人不叫,某一位牌友也可能凑巧
抬头,目击这件事。
“第一项危险无法预防,全凭赌徒的运气。第二项则有办法预防。假如牌局有趣又刺
激,三位牌友自然会专心打牌;若是平平淡淡的牌,他们比较会东张西望。叫'大满贯'向来
很刺激。对方往往会加倍,这回也崇拜例外。三位牌友必定全神贯注──叫牌的一方想取得
他叫的墩数,对手想正确出牌,害他打不成。所以,命案很可能是在这圈特殊的牌局中发生
的,我决心尽量查叫牌的细节。我立刻发现这圈牌的'梦家'是罗勃兹医生。我记住这一点,
再由另一个角度来研究问题--也就是心理学的机率。四位嫌犯中我认为洛瑞玛抬头最可能
计划执行一椿成功的谋杀案──但是我不认为她会临时起意犯案。反之,她第一天晚上的表
现叫我不解。她若非自己犯案,就是知道凶手是谁。梅瑞迪斯小姐、德斯帕少校和罗勃兹医
生由心理学来说都有可能,我已经提过,他们可能由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犯案。
“我作了第二道试验。我请每一个人轮流说出记忆中屋里的内容。我由此得到了宝贵的
资料。首先,最有可能注意到匕首的是罗勃兹医生,他天生擅于观察各种琐物──是所谓观
察型的人。可是他对桥牌几乎一点都记不清。我不奢望他记很多,但他全部忘记,却证明他
整晚另有心事。你们瞧,这一点又指向罗勃兹医生。
“我发现洛瑞玛抬头记牌记得太棒了,我看象她这么专心的人,即使命案发生在身畔,
她也必定一无所觉。她给了我一则珍贵的情报。那次'大满贯'是罗勃兹医生叫的,叫得离
谱,而且不是他自己的牌,而是她的,她不得不打那圈牌。
“第三项试验──巴特探长和我都仰仗其成果──是发掘早期的命案,找出方法的雷同
性。多亏巴特探长、奥利佛抬头和瑞斯上校,我们才查到早期的资料。我和巴特讨论,他说
他和失望,早期的三椿命案和夏塔纳先生的命案毫无相似点。其实不然。罗勃兹医生犯的两
个案子若由心理学观点而不由实质观点看来,几乎完全一样。那两个案子也是我所谓的'公
开'谋杀。医生探病后正式洗手,在受害人的化妆室里大胆将病毒沾在刮胡刷上。谋杀克拉
多克抬头则以伤寒预防针为掩护。又是公开行事──在世人的眼前犯案。此人的反应相同。
躲入一角,逮着机会立刻行动──纯粹、大胆、旁若无人的一击──跟他打桥牌的手法一
样。桥牌桌上和夏塔纳命案中他都冒大险,玩得很棒。出击手法完美,时间也完全正确。
“我确定凶手是罗勃兹医生时,洛瑞玛太太忽然叫我去见她──而且自称是她干的!我
差一点信了她的话!有一两分钟我真的相信,后来我的灰白色的脑细胞占了上风。不可能
嘛,绝对不是!
“但她后来说的话更难理解。
“她说她确实看到安妮·梅瑞迪斯作案。
“直到第二天早晨我站在自杀死亡的老妇人床边,我才看出自己可能是对的,而洛瑞玛
太太也没说假话。
“安妮·梅瑞迪斯走到火炉边,看见夏塔纳先生已经死了!她低头看他,说不定还伸手
去摸那亮晶晶的宝石领针哩。
“她张口准备叫,却没有叫出声。她想起夏塔纳在晚宴中说的话。也许他留有一些纪
录。她安妮·梅瑞迪斯有理由希望他死掉。人人都会说是她杀的。她不敢叫,吓得直发抖,
走回座位。
“洛瑞玛太太说得没有错,她自以为看见犯案的经过;但是我的想法也没有错,其实她
并未看清楚。
“如果罗勃兹这个时候歇手,我们不见得能让他俯首认罪。当然我们也许能虚张声势,
凭各种狡计办到。我无论如何会试一试。可是他惊慌了,再度叫出过高的牌。这回牌运不
好,栽得十分惨重。
“他一定心绪不宁。他直到巴特到处探案。他预知情况会不定期进展下去,警方仍在搜
寻──也许奇迹出现,他们会查到他以前的罪行。他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让洛瑞玛太太来
当替罪羔羊。他行医有经验,一定看出她病重,活不了多久啦。在这种情况下,她提前了
结,而且在死前认罪……真是再自然不过了!于是他找到她的笔迹──假造了三封信,早晨
急急忙忙赶到她家,谎称刚刚才收到遗书。他已正确吩咐使女打电话给警方。而他只要下手
就行了。他顺利得手。等警方的法医来到时,一切都过去了。罗勃兹医生自称人工呼吸无
效。一切都值得喝采,完全公开。
“他没想到要嫁祸给安妮·梅瑞迪斯。他甚至不知道头一天晚上她来过。他只打算弄成
自杀的局面。
“我问他认不认识洛瑞玛太太的笔迹,在他而言真是尴尬的一刻。既然警方发觉信是伪
造的。他只得自称没见个她的笔迹,以求自保。他的脑筋动得很快,却又不够快。
“我由瓦林福挂电话给奥利佛太太。她出面平息了他的疑虑,带他来这儿。他庆幸事情
虽和他计划中不同,却有了很好的发展,就在这个时候,打击来了。赫邱里·白罗猛然一
扑!于是──赌徒无牌可吃了,只得弃牌认输。完了。"现场一片寂静。露达叹息一声。
她说:“擦窗子的工人正电话在场,太幸运了。”“幸运?幸运?小姐,不是幸运。是
赫邱里·白罗的灰白色的脑细胞够灵活。我想起来了──"他走到门口。
“进来──进来,好同伴。你演戏演得棒极了。"他跟擦窗子的工人一起回来,现在清
洁工手上抓着红色假发,整个人完全变了。
“吾友吉拉德·海明威先生,是前途无量的演员。"露达叫道:“那么根本没有擦窗户
的工人喽?没有人看见他作案?"白罗说:“我看见了。心灵的眼睛比肉眼看得更清楚。只
要身子往后靠,闭上眼睛──"德斯帕怡然说:“露达,我们捅他一刀,看他的幽灵会不会
回来查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