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萌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连摇头的力气也已经没有了,只听得见那母亲在哭,父亲在喊,自己的手臂和肩膀被人推搡着,一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地喊,我怎么会害死他? 不是,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救他!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救他…
值班护士什么时候来的,在跟他们说些什么;李波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把她拉开,给她裹上自己的羽绒服,把她拽到值班室…她统统没有清晰的印象了,只记得自己坐在值班室的床沿上,李波把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时候,她大睁着眼睛望着他,问他,“为什么当医生?”
“啊?” 李波呆了一呆,没能回答。
“为什么要当医生?” 她接着问,“费尽辛苦还是要面对死亡,不能让别人,也不能让自己满意?”
“小叶,你不能想这么多。” 李波想握着她手,碰到她的时候,她向后躲了躲,他便将手缩回去,从旁边拉把椅子坐下,“我们只能治一些现在科学能治疗的疾病,但是不是总能救命。小叶,这是你第一次,我们第一次时候,也都这么难受,以后…”
“以后?” 叶春萌轻轻地问,抱住自己的肩膀,“你说今天是第一次。以后还要时常地如此,无能为力,对自己怀疑,被自己费尽力气也救不活的病人家属痛斥为屠夫。你说,做医生就要对这些麻木? 就是不能有心,不能有感情,就是要冷静而冷血地做那些操作,就是像说下课了一样,宣布病人的死亡? 这就是医生的生活?”
“小叶,也不是这样。” 李波努力地想这话该如何说,无奈面对着她的时候,原本就不算强的语言能力更是丢掉了一大半,思维能力也跟着锐减。想了半天想不出个铿锵有力的道理来给她以奋发向上的鼓励,犹豫了半天,只是叹了口气道,
“你先喝点水,嘴角都快裂了。然后我送你回去睡觉。你肯定烧到了38度以上。”
“谢谢你。”叶春萌轻轻地说,把手里的水喝了半杯,身上的冷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发热,浑身轻飘飘地,好像没有一点儿重量;胸腔里更是轻飘飘的,似乎整个儿空了,原先的许多东西,倏忽间丢失。
凌晨5点。下了近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树枝都被雪压弯,偶尔风过,扑簌簌地再抖落下一片雪花。叶春萌坐在李波自行车的后座上,他推着车往她宿舍走着,偶尔找句话跟她说。她并没听进去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满脑子只盘旋着一个问题,学医的人,假如不干临床,究竟能做什么呢?
第八章 天使还是屠户 4
第四节
“这次抢救,我们各个科室紧密配合,充分表现出了一个三级甲等医院应有的水平,应急能力接受了考验,在整个抢救中,同志们以病人为先,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表现出来很强的责任感和过硬的专业水平,受到各个方面的好评,今天早上的晨报就以大篇幅报道昨天的急救。同志们为医院,甚至为医疗行业的同行,赢得了荣誉。这次涌现出来的像白晓菁同学这样特别突出的先进典型,先进事迹,我建议要通报表扬,”院办公室主任葛伟以标准会议报告格式做着24日夜的抢救过程总结,说到此处,却顿了一顿,环顾一下四周,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但是,与此同时,个别制造出不和谐声音,给医院名誉带来损害,引致医患之间不必要的矛盾的,也不能忽略,一定要严肃批评教育,杜绝这种现象的发生。”
“谁制造不和谐声音了?” 韦天舒往椅子背上一靠,“有人在急救过程中草菅人命,敲诈勒索,跟救死扶伤的主旋律不合么?还是说就这份儿跟咱医院没有良好关系的报纸,”他抓起桌面上一份都市早报往桌子正中一丢,“跟其他报纸的正面报道不和谐?”
“报道也不是无风起浪。”葛伟一拍桌子,“人家家属在闹,给记者看见了,问了,写了,这么登出来,影响非常差。给整个抢救工作抹黑。”
“闹什么?抢救疏失?如果有质疑而且不能协调,就只能走程序来专家组调查。又不是第一次了。”韦天舒无所谓地道,“该解释的已经都解释清楚了,昨儿一遍今天早上一遍,家属情绪没走出来,不信,那也没办法,报纸乐意报道这样基于揣测基础上的‘新闻’,那也是人自由。人人都有一张嘴,记者更有一杆笔,要说啥写啥,那是‘民主自由’,咱管不了。”
“家属为什么认为我们没有及时抢救伤员? 啊? 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收受了其他家属在场的伤员的贿赂,所以在抢救秩序上有选择? 啊?” 葛伟拿中指和食指的指节当当地敲着桌子,“说过多少次这个临床医生跟家属交流的问题! 临床医生态度的问题! 偏不重视! 觉得是小事情! 现在闹起来,有报纸引用死者家属的话,说我们因为重伤员的家属不在场而被忽略,造成伤员死亡! 今天一早来院办采访的其他报纸就有3拨! 多坏的影响? 一定得严办。”
“交流? 当时我要跟重伤,死亡伤者家属都一一详细交流,连带安抚情绪,一准得多死几个。” 韦天舒翻了翻眼睛,“其实我建议下次您们院办公室的领导同志们也都随时待命。有紧急情况随呼即来,我们负责抢救,您们及时交流,分工合作,各尽其责。”
“你这什么态度?” 葛伟的脸腾地胀红,几乎就要站起来,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程学文赶紧欠过身去压住他臂弯,“葛主任,您说的这个态度问题确实重要。好多矛盾是从医患之间的误会产生的。咱们也一直没放松进行交流技巧的教育不是? 现在一面儿在壁报宣传栏加强宣传,一面儿也没少在咱们自己大夫护士这里强调重要性。” 程学文笑着慢条斯理地说道,“昨天的情况呢,我一直在楼上手术室到今天5点多才下来,但是也明白个大概齐。我觉得啊,不是说交流和态度不重要,可是第一,昨天是紧急情况,很久没有遭遇的大型事故,所有能呼回来的大夫都呼回来,人手还是不够,这种情况下只能抢救为先,病人家属的情绪其次;第二,就这个死亡的,当时小祁已经跟家属交代了,但是年轻人,毕竟经验少,也许就没说太清楚,结果家属心里就存了疑问。到后来叶春萌的说话才会引起家属误会。这些,说到底一是家属不能接受孩子死亡的现实,其次呢,在信任危机上。这病人对医生医院的信任危机,是多种因素造成的,肯定不是因为昨天小祁没解释明白,或者叶春萌的几句话造成的。”
“话没有错。”葛伟略微平静了一下,“但是临床医生还是要在自身素质上找问题。这回,啊,我的意见就是这样,优秀典型要表扬,出问题的就是要严肃批评教育。尤其那个跑去乱说话激惹了家属,引发误会的学生叶春萌! 我看就要通报批评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
“叶春萌是我病区的,一向表现非常优秀,是这拨学生中最认真的之一。” 程学文皱眉苦笑,“只是进科才一个月就参与这种抢救,没有经验也没有心理准备。检讨是要做,我可以来做。也确实,我们已经习惯成自然,相对忽略了给学生进行对这个特殊岗位的心理建设…”
“你们不要出了问题就先护犊子! 先避重就轻! 现在说的是无组织无纪律的问题,参与抢救就像上战场,没有组织纪律性怎么行?” 退伍军人出身的葛伟提到战场俩字声音都越发铿锵有力了,“学生如果没有经验,就不能随便跟家属乱说话。这是规矩,各个病区讲过没有? 讲过了就得遵守! 不遵守就是违纪!”
“一线大夫不跟家属说话这只是个大家心里有数儿的规则,没写到行为规范里去。” 韦天舒不屑地冷笑,“有这个规矩是因为现在越来越麻烦的信任危机。可是我们没法堂而皇之的跟学生说,咱其实不广为人民服务,有时候还真得站人民群众对立面儿。所以你们没经验不许乱说话,乱说话让人抓小辫儿。”
葛伟确实没真正研究过住院医生实习医生的行为守则,这时候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却见他吊二浪当的接着说道,
“这里潜规则不止这一个,比如说就是家属抓着不放的这个实习生作心内注射。当时病人已经死亡,我明白着就是想让学生练个手儿,而且为了让她在有心理压力情况下练手儿,没先宣布死亡。咱没法儿跟病人说特意知道是死人了,万一失败不会有损失了,所以我们来练个手。这话没法这么说,可是大家带教学的都明白,不反复在实际情况下操作,不抓住这种难得机会操作,咱临床大夫的基本功和心理素质不是在猪皮上能练出来的,更不是每天心怀为人民服务的高尚情操,把医学生誓言临起床前背上俩遍就能凭空提高的。”
眼瞧着韦天舒嚣张的态度,葛伟气得手微微哆嗦,差点儿习惯性地喊出一句,
“禁闭半天思过” 或者“去做100个俯卧撑!”
葛伟是立过两次军功的军人,却因为始终没能过了文化关,也因为轻度伤残,无限悲痛遗憾地转业。虽然从军队到地方已经4年,但是他还是习惯以及怀念绿色军营整齐化一的简单生活。被安排在医院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是应了当时,国家关于医院的领导位置要加强思想政治素质的方针政策,更是不舍得他转业,却无法改变新规定的领导,战友,想方设法替他找的前途有保障的工作。这是他们的盛情,可是在这里的这几年,委实对于他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他不喜欢这个工作,更不适应这个工作。他从头到尾,就没觉得自己跟这帮穿白大衣的人是一拨人过。
葛伟出身农村,是真切地知道广大没权没势的人民群众得个病是多么痛苦,再赶上个不负责的大夫,又是多么雪上加霜;葛伟尤其记得小时候看病时候,护士的呵斥大夫的冷淡,原本穷门小户,得个病不得不看得全家节衣缩食,再遭受这种待遇,还因为地位的不对等,只能受着,那是打心眼儿里的愤怒难过。
被委派到这个职位上,起初,葛伟还真是认真存了要好好整顿整顿这医德医风的雄心壮志的。随着工作日久,渐次接触的事儿多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件那么简单的问题,但,毕竟他没干过半天临床,完全没法站在他们那个角度去考虑问题,同时反感他们整天强调临床工作的不容易。而且,他不喜欢这帮穿白大褂的,尤其看不惯他们那种属于知识分子的自由主义。除了说不出来的对‘学历’ 俩字既仰慕又愤恨的复杂感觉之外,他是真讨厌他们那种想说啥就说啥,对领导,对组织,对制度,缺乏应有的服从和尊重的态度。尤其受不了当工作中起了些冲突时候,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你是外行---的不屑一顾。于是,每每出了医患纠纷,葛伟一方面由于职责所在,必须要站在医院的立场上尽力解决,而在心里面,总是一股没来由的怨气就放到了这帮总是惹麻烦的临床大夫身上。
尤其是这种表面是护短,实质是回避关键问题的态度。
尤其是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典型,韦天舒。
这次的急救,原则上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急救,葛伟明白,材料交上去,学校,甚至系统,都是会表扬奖励的,只是好端端的出了这么个岔子,家属闹媒体烦,他左支右绌烦恼之余,是憋足了一股劲要狠狠地抓个典型,以后都杜绝此类情况的发生的。本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后果都如此恶劣了,还有不严肃追责的道理? 没想到先是大主任李宗德含糊地说了几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之后向主要负责急诊抢救的韦天舒了解情况,他上来就是一句不觉得那学生有什么错儿。
葛伟是真的火儿了。拿出医院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勒令昨天参与抢救的各科副主任以上医生,但凡不上手术没出门诊的,全体过来开会讨论,结果这些人或者压根不坑声,或者就是不痛不痒的说两句,再或者是对目前的医患关系大发牢骚,对媒体意见多多,更有人拿出临床课室一贯对事务科室的隔阂来推堂,至于到了该学生目前所轮转的普通外科,韦天舒一如既往地不合作之外,连从来配合工作的程学文,居然也是找足了理由护短。
葛伟还真不明白了,就是个犯了错误惹了巨大麻烦的学生,抓出来严肃地批评一番----哪怕稍微矫枉过正一下,那不是为了加强印象,给她自己以及所有其他人敲个警钟么?
葛伟环视周围,除了各科负责教学的几位副主任之外,自己的几个下属,从副主任到新分配来的应届毕业生,居然一个个的成了闷嘴葫芦,一声不坑。他忽然有了种被孤立了的悲凉。可不是?即使自己的下属,其实跟临床科室的诸位,大都师出同门,毕业于这所医学院,谁知道在他们心里,是不是一样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老粗’ 上级当回事儿呢?
自卑与自尊相混合所激发的愤怒在葛伟的胸腔中冲撞,他努力地压制着这种愤怒,冲着主管教学的周明说道,“周大夫,你是管教学的,你怎么说。”
“当时的情况,在场的住院总大夫跟我们都讲了。就是学生纠结在伤员死亡的情绪里没出来,根本没有余地考虑交流技巧。”周明抬起头来,“麻烦,是惹了,这学生心理素质也确实不算好----要说错,就这点儿错。可这点儿错,不是靠开大会通报批评改得了的,真通报批评拿来做坏典型了,她这错儿恐怕一辈子都改不了了。这回家属也闹了报纸也登了,今后各病区也必然会继续强调跟病人---尤其是抢救无效的病人家属交流的重要性。至于说特地抓典型通报批评,我觉得一没有必要,二没有道理。”
“笑话!” 葛伟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真荒唐。错了就是错了,还说不得了? 医生还是娇小姐? 什么叫就是心理素质不好这点错? 我就是要批评这个没组织纪律的错。”
“医生最大的组织纪律就是救死扶伤,叶春萌做得非常好,非但在急救中表现出色,即使是心理并不稳定,而且发高烧的情况下,也很好地完成了手术2助的所有工作。要是我下评语,我说她昨天非常称职。” 周明瞧着葛伟,“这学生具备一个优秀的临床医生所最重要的许多素质,但不是所有素质。你没法要求一个学生,在见习刚结束,实习才开始时候,具备所有优秀的临床医生必备的素质。见习实习,不光是学技术,心理素质交流技巧,都是慢慢培养的。”
“批评和追责是教育的一部分。” 葛伟的脸已经板得像石头。
“从院办这边可以批评。也可以通报全院。” 周明点头,“她一定程度的莽撞和思考不周,确实造成这些麻烦。不过从我们临床教研组方面,也有责任总结这次抢救,通报表扬表现最突出的同学。我们外科,认为叶春萌同学是表现最优秀的一个。”
第九章 再多坚持一分钟 1
第九章 再多坚持一分钟
第一节
“到底该买多少面粉?买哪种啊?”陈曦抓着张列了诸如白菜,大葱,猪肉陷的纸,无可奈何地瞧着白晓菁。
“差不多得了。”白晓菁不耐烦地皱眉头,恨不能下一秒钟就冲出这个空气污浊,拥挤杂乱的农贸市场,“新年包饺子不就个意思吗?”
陈曦没言声儿。
要依她的意思,新年如果一定要吃饺子的话,不如到超市抓上20包速冻饺子,不同品牌,不同口味,就算没有爹娘在家包的地道,一准儿也比这帮乌合之众七手八脚捏揉挤按出来的,10个里面,下水之前2个漏油,下水之后5个散架的手工水饺要好吃。
可是叶春萌把这新年全班同学一起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看得很重要,重要到了远远高于吃这件事情本身的意义。叶春萌说过,和面甙皮儿往里塞陷儿的时候,心里特别温馨,是那种属于家的,安宁踏实的温馨;离开家那么远来到这儿,最想念的就是这种感觉,每到过年过节,就特别想家;好在有这么多一样离开家在这里的同学,一起读书一起生活,有机会在过节时候一起动手准备火锅材料包饺子,不管包成什么形状什么口味,那种感觉特别快乐。在这个自己也许尚算客人的城市,这个班级就是‘家’ ,这些同学就是真正的‘家人’ 了。
坦白说,作为打车20分钟就到家,每周把脏衣服丢回家洗,背着一书包卤鸡腿烧牛肉麻辣小墨斗鱼回学校的陈曦,真不太有这份情怀,只是既然叶春萌有,她得讲义气,固然极其不乐意参加班级活动,这活动也是要参加的。
至于其他人,究竟有没有这份情怀,陈曦有些怀疑。有应当也是有的,譬如叶春萌提出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而且在她细心地考虑到同学们来自全国17个不同的省市自治区,东南西北口味不同,征求意见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表达了自己的喜好;只是这热情究竟有多高,是很难说的事儿,征求完意见之后到了要准备东西买东西收钱的时候,大家纷纷表示在家从来不做家务,从来不去菜市场,没有概念,一切由筹划者作主。待到筹划者叶春萌仔细核算了,周围自由市场超级市场几乎转个遍比较了价钱之后,买了东西收钱,总有人唠叨还是买贵了,或者东西不地道,肉馅肥的太多,腻味;羊肉片不够薄嫩,不如自己切;火锅底料口味太单一;茼蒿菜不新鲜。
叶春萌几乎每年新年那几天都会委屈地哭一场,可是到了开始煮上火锅,下了料,和面,拌陷开始,她就又把那点儿委屈丢一边儿,而开始享受那种欢乐了。当陈曦小心眼儿地提醒她你瞧谁谁,和谁谁谁那个德性,干活儿没他们事儿,挑剔数第一,这又高兴了;叶春萌还劝她,谁谁确实家里困难,人得靠助学金生活呢,可不块八毛的也得计较?谁谁谁她爸是特级厨师,吃饭就是挑,平时对食堂也老不满意,瞧见菜不新鲜,说俩句就是条件反射嘛,别那么计较。
三年下来,叶春萌采办东西也有了经验,哪的肉片最嫩,哪的青菜最新鲜,买得多了,如何跟人讨价还价,拿到个最好的价钱。
今年,临近新年,叶春萌像是被下了咒儿似的倒霉,感冒发烧不算,原本认真实习勤恳工作一心做个白衣天使的,居然就赶上了死者家属闹事媒体负面报道,被院方认为是给医院抹黑的罪魁祸首,2天之内先是教办集合所有同学开会,表彰给医院争得荣誉的白晓菁同时批评因为乱说话,在家属和公众面前造成恶劣影响的叶春萌;然后,又给叫到教办与院办轮番受教育。死者家属到现在还在院办闹,居然一口咬定是她说的‘对不起死者,当时上级大夫去管别人了,只有她一个人负责抢救死者’,虽然韦天舒说了,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咱没有疏失,肯定能过去,就是恶心你一阵,并且安慰她说,就算你没再过去跟他们说话,也保不齐他们一样会闹事;可是毕竟事儿是她惹的,当时不少人看见死者家属拉扯着她一片混乱,如今院办就是认定她是肇事者,不肯放松,不知道这事儿会折腾到何时算完。
陈曦实在觉得老天简直太不长眼了,欺负老实人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多亏在院办批评的同时,外科全科例行的大会诊,主任李宗德总结阶段工作时候,提到学生的临床教学,倒是说综合几位病区主管的意见,认为同学们都在这个阶段表现不错,尤其是叶春萌同学,在急救中操作最规范,最稳定,而且带病坚持手术到结束,值得表扬。陈曦第一反映就是萌萌还是没白喜欢程学文,不管对她有没有意思,至少肯定替她说了公道话;这样子虽然给院办数落一个灰头土脸,可临床这边是正评价,至少心里吃了大半颗定心丸,毕竟最后的鉴定,主要是临床带教老师写的。陈曦还安慰叶春萌,她的鉴定肯定是程学文写,那个变态就算跟她过不去,也得给程学文个面子,再说,那个变态之前也夸过她不止一次。陈曦没敢说我觉得变态固然变态,但是没你想得那么狭隘,基本来说是个实事求是的同志;陈曦不想再在这个当口儿表达任何跟她的不同意见。
当叶春萌被抓去院办挨训的时候,陈曦回到宿舍想煮个面,冲口而出就是萌萌你把酒精炉收哪去了?说完之后自己站在宿舍当中突然有些感慨,当天晚上,叶春萌叹着气说马上新年,是过不踏实了,今年真没时间精力再来操办过新年。
叶春萌言语中的伤感失落让陈曦居然一阵心酸,她躺在床上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大义凛然地跟叶春萌说,“今年新年的事儿,我帮你张罗。保准热热闹闹,精彩不下往年。”
一定要让叶春萌开开心心地过这个新年。
在那个瞬间,陈曦同学的心里充斥了某种豪情。于是过后,她蛮不讲理地揪着李棋逼她晚点儿去她伯伯家吃饭,一定要在班里的联欢会上露个面儿,否则永远绝交;花言巧语地搂着张欢语哄她不如把新交的男朋友带来,而不要俩人单独过,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替你审核审核也好,现在骗子那么多;更何况,早就有过来人说过,在集体活动中,远比俩人相处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咬牙切齿地逼袁军和王东各自回家把卡拉OK机,游戏机,影碟搬来,并许袁军以免费替他给小妹妹写三封情书,并且看准时机在联欢会上倾情替他做托儿,决战新年夜,拿下小美女;因为进了科,大家都跟代教老师也混得熟了,彼此相处得倒是融洽,陈曦把李波祁宇宙他们也都一并叫上了----新年,来我们班凑个热闹,吃饺子吃火锅;后来又抓着祁宇宙说,帮我问一声,程老师周老师韦老师他们有没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