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炉子被没收了,煤油炉没有燃料了。”陈曦叹了口气,“平时宿舍必须杂物都是萌萌管收钱萌萌去买,呃,今天如果不是我们惹到她,多半她就去值班前买回来了。”
“你怎么会惹到萌萌?”谢小禾随口问,然后说道,“那给开水泡个面。”
“没开水。”陈曦再次叹气,“我老忘打水。想起来时间就过了。平时萌萌不值班就顺道帮我打了,值班也提醒我一声…那个烧水的电热棒也是她收,我刚才快把宿舍掀了也没找出来。”
“你…”谢小禾抱头,“我弟以后的生活前景太不妙了。这独生子女…”
“萌萌也独生女。”
谢小禾一时语塞,皱眉道,“你怎么居然能把萌萌惹了?”
“无他,说实话尔。” 陈曦把最后一点儿窗户缝儿贴上,一屁股坐在谢小禾对面, “新实习生综合症。她把那点儿少女情怀寄托在她们病区主任身上了,我看不过眼,随口说了俩句,她最近火气好大。”
“你挖苦贬低人家心上人?那人能不急么?”谢小禾翻了陈曦一眼,“天天享受人家爱心照拂,你都还忍不住刻薄。”
“我不过是管一个胖子叫做一个胖子而已。说实话啥时候算得刻薄了?不过,你说得对。”陈曦一脸懊丧,“我很后悔。萌萌不生气时候多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最近经常思索这人和人的相处…”
“你先别忙思索这么大的命题。你说,现在怎么着。”谢小禾靠在陈曦床上,“是再冲进冰天雪地里,走半站地去吃羊肉泡馍呢,还是跟这儿暖和着,凑合嚼干吃面充饥。你要跟我一起去,我请客。”
“我还是没闹明白你今儿干嘛大老远跑来找我。”陈曦打量谢小禾,“有什么要倾诉的,来吧。秦牧怎么得罪你了?”
“什么啊?他今天早上才从现在做工程的D市赶回来,本来是说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音乐厅看表演,结果我们俩才出发,他就接着夺命催魂电话,回去卖命了。我找你吧,嘿嘿,”谢小禾忽然脸上带了谄媚,“是有正经事儿求你帮忙。我最近要做一个关于中国医疗问题的专题,我对这个实在懂太少啦”
陈曦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翻了翻白眼,“我靠。我还琢摸着,秦牧没法陪伴你度过圣诞夜,我作为第一替补,勉强也还说得过去。闹半天,首选是秦牧,后面儿排的是工作,我联第一替补都没混上啊。”
“说的跟个怨妇似的。” 谢小禾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霸道,还你跟我心里排第几? 指定比我在你心里排的位次靠前。唉,说正经的,我也做了些研究了,有这么几个主题,第一个是中国目前医疗资源极度分配不均衡的问题,第二个是老百姓对医院医疗服务越来越不满的问题,第三个…”
陈曦抱住脑袋倒在床上。谢小禾扑过去摇她肩膀,开始给她戴高帽,“你帮我个忙,这个专题挺有意义的。又是你专业领域, 。我觉得你其实思想很有深度,又爱思索。才真心请教。”
“我从来不思索利国福民有意义的事儿。”陈曦紧闭着眼睛不睁开,“家长里短,艳闻八卦这种低级庸俗的,比较符合我的趣味。喔,对了,” 陈曦把手指张开个缝,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你要想请教,最近听说外科的护士流传一方子,丰胸效果特别好。这个我们琢磨了一下,好像真有医学依据。”
“成,成,等你先跟我说说我的正事儿,然后咱买材料一起丰。” 谢小禾持之以恒,绝不让她设法偏离主题。
“大过节的,好不容易不用跟值班。” 陈曦再度把眼睛闭紧,“我宁可听你倾诉对秦牧的爱,白话文可以,文言文也可以,你就是做首诗出来,我都不吐。”
“陈曦,” 谢小禾不理她的挤兑,“我真对这个很不知道如何下手,虽然也查不少,可是没有懂得些的人大概说说,我怕到时候去采访那些专家什么的,太过白痴。”
“你干嘛这么认真啊?” 陈曦有点儿急了,“报纸上的扯淡不靠谱假大空的访谈多了去了,我不信你没个样板文可参考。你至于对党和人民的事业这么呕心沥血吗? 还是那么渴望出人投地?”
谢小禾放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都有。也都不是。”
“什么?”
“我们头一贯对我算满意,透露这个题目是今年重头,如果做得好,大约下月中评定的新人奖就是我的了。你也知道我们社,子弟太多了。人事关系复杂。业绩呢,是一定得出,但是这个奖真评给我的话,头儿要顶不少压力,其实难为。所以,新人奖我是打定主意不要的,但却一定得把这个重要选题做好。到时候成绩出来了,奖让了,从最上头,免了老总为难,是给我们部门加了正分,头儿多了点余地。头儿日子好过,我日子就更好过。”
“你可以啊!” 陈曦不能致信地瞪了谢小禾半天,“这心思动的。我还老觉得你比萌萌都天真呢。”
“好歹比你们大几岁,再说谁不知道我们社是混杂政治是非和人事是非的集中地?” 谢小禾笑,“其实呢,复杂归复杂,要说简单也可以简单。踏实努力把实在事做好,凡利益,尤其是荣誉时候小退一步-----这绝对不止是什么发扬风格,是舒服踏实活下去的最切实保障。再说,投入做一件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儿,其实满快乐。”
陈曦眨巴着眼睛瞧着她,半晌才道,“说半天,你就是非得让我也跟你一起有意义。”
“其实,这些也全是其次。” 谢小禾忽然脸红了一下,停了停说道,“我们不成文的‘安慰奖’ 是把搞平衡之后牺牲掉的倒霉鬼,以‘出差’ 为名,自己找个舒服漂亮的风景区采访,情同公费旅行。我嘛,” 她垂下眼皮,又墨迹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想趁机拿这足足2周半的假,跟秦牧一起去D市。”
陈曦呆了好一阵,然后放声大笑,锤着床说,“服了你了。又是为国为民又是生存之道的,你就直说为了多会情郎,我这种低级趣味的人比较容易感动。喂,作为医务工作者,我要提醒你,情到浓时,别忘了安全措施哈。”
“哎呀,你胡扯什么啊?” 谢小禾窘得脸通红,给了她一掌,俩人闹了一会儿,谢小禾叹了口气,“就为了甜蜜一下,也不至于动这么多心眼。可是你知道,他身体一贯不太好,最近肠胃病好像更厉害了。总是说忙啊忙啊,也不去看,痛得不行就吃止疼片。不过呢,也不怪他,这看病也真是麻烦死,好不容易挂上专家号,看是一次,检查分好几次,他忙,去了一次,根本没耐心继续。再说,这次三年的这个大项目,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D市,每回回来,公事都永远忙不完。指望他自己在D市那边好好去看,没可能。”
“我说你咋对我国医疗问题忽然这么感兴趣了。” 陈曦乐道,“原来已经作为病人家属,有切肤之痛。”
“你就别寻我开心,” 谢小禾说起这个当真带了愁容,“我想他在那边时间会方便一些,我过去休假,闲着就把一切给他安排好,找合适大夫,等检查排队拿药什么的,到时不用他多耽误时间费事,只管去见医生和做检查,结果我也可以给他等。总之要押着他好好看病。”
“你真是太贤良了。” 陈曦叹息,“让我几乎热泪盈眶。我觉得什么新闻新人奖到底该不该评你,难说,这个最佳女朋友奖,我一定得帮你向秦牧申请一个。”
“呸!” 谢小禾骂道,“什么最佳,他还有几个女朋友?”
“难说啊,” 陈曦嘻皮笑脸的,“你最好去D市时候明替他看病,暗进行一下审查工作----别怒啊真是,” 陈曦缩着脖子挡住她砸过来的拳头,“你不还求我帮忙呢么?”
“那你得给我尽职尽责,” 谢小禾拽她起来,“好好给我说说。”
“我真不是不想帮你,” 陈曦苦着脸道,“可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觉得,我说我从来不琢磨这些问题,是蒙你吗? 要不这样,你看我把窗户也封好了,咱俩再把宿舍收拾个一尘不染,等萌萌回来看我这么好好表现,也许就原谅了我,那么你跟她来聊----唉,说实话我觉得她纵使想了,也未见得靠谱,倒是有个人,兴许真了解一些。”
“谁?”
“那个刘志光。” 陈曦撇撇嘴,“他傻里巴机的,什么都做得不像样,可是还挺爱结结巴巴对医疗问题有感慨的。你也别说,” 陈曦抓抓头,“有时候想想,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这人很奇怪,大部分时间傻得简直跟弱智似的,偶尔说话又跟哲人似的。”
谢小禾乐了,“我记得,你痛不欲生地控诉过跟他分一组。”
“为了你,” 陈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跟他多说两句话。”
“好大的牺牲啊委屈你屈尊绛贵。” 谢小禾略微地听不过去陈曦毫不遮掩的歧视,若不是有事求她,几乎就压制不住胸中的正义感。
“你别惹我啊!” 陈曦适时警告,“除了他呢,还有个真正更难得的,就不知道肯不肯理你。”
“谁啊?” 谢小禾略微惊讶,“谁那么大谱? ”
“变态。”
“什么?”
“变态,那个变态。” 陈曦耸肩膀,“萌萌说的啊---不过,我今天越发觉得,变态之所以在萌萌这里定性,唉,盖不过也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变态太爱说实话了。”
“到底谁啊?” 谢小禾来了兴趣。
“我们老师,周明,也是现在比较有名的外科专家了。据说他一直对基层医疗问题很有兴趣,也花不少时间,我们进科之前,他刚在华北地区培训基层外科医生,居然待了半年,还在人家医院搞教学规范化培训。对了,他下去基层的多,搞不好就下过D市,如果有能推荐一两个信得过的大夫给你,就最好了。”
“太好了。陈曦我爱你…”谢小禾扑上来要亲陈曦。
陈曦把她的脑袋扒拉一边去,“你先别忙爱我,说实话我可没把握。他一直搞新闻的很有偏见。”
“为什么?”
“不清楚。只知道他骂我们胡扯的口头语,” 陈曦小心地看了谢小禾一眼,“‘简直比记者还能瞎掰’ 。”
谢小禾僵了有三分钟,逐渐压制住升滕而上的愤怒,平静地跟陈曦说,
“我一定要采访他。非见着不可。我不否认有同行---我自己也有时候---会犯错误,可是不至于让别人抵毁我们行业。我想也许是误会,那么我要澄清它。”
第七章 爱情这码事儿 3
第三节
当陈曦带着谢小禾往周明办公室走的时候,她觉得,此时,是让谢小禾有可能采访到周明的相当好的时机。
有很多理由。
比如今天他值大夜班。没有太多病人的大夜班,是医生在医院里最清闲的时候,找他来探讨下他自己也很感兴趣的话题,应该不算添乱;再比如他最近应该轻松,早上查房,三个上周手术的危重病人,情况都平稳了,撤了病危牌子,且昨天一天,今天一天,竟都没有收进新病人;再比如他今天心情良好,手术中刘志光终于里程碑似地完成了最后的关腹----虽然是微创手术,最后不过是两针,但是缝得规规矩矩的,也没有太抖,线结第一次没结好,没有抬头去可怜巴巴地看周明,而是拆了重新结了个标准的,最后又做完了所有接下来的处理;周明在旁边简直是屏息静气生怕打扰了他,待到做完,交代他把病人送出去之后,闭上眼长出了口气,
“终于。”
周明叹息。
李波问周明,“您说他以后真能干得了外科?” 周明摇头,“未见得合适。可是他总算完成这件事儿了。唉哟,我都想谢谢他。” 接下来的几台手术,周明情绪都很不错,甚至破天荒地夸陈曦‘稳当多了。’
还比如…
总之,当陈曦走到周明办公室门口,闻见隐隐约约的烟味儿时候,并没觉得自己一切的推测不对头,很乐观地敲了周明办公室的门。敲了一遍,没反应,再敲,门猛地被拉开,陈曦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接着就被浓重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假如医院给每个办公室都安一个类似美国建筑中的烟雾报警器的话,这时周明办公室里,一定警铃长鸣。
陈曦惊讶地眯着眼睛看着周明身后办公室的烟雾缭绕---他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只快要燃尽的,瞥了眼不远处‘请勿吸烟’ 的标志,意识到今天,至少是现在,一定是周明心情最糟糕的一个时刻。
个人办公室属于无烟区。
护士长开会时候强调过,并且特意要求,‘学科骨干在这个方面也要为其他同志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冲着周明道,“对不对,周大夫?”当时大家都乐了,周明尴尬地点头,“当然,当然。” 之后虽然连台手术或者赶报告,要根烟吊命,他怎么也会不怕麻烦地去有烟区。陈曦进出他的办公室多少次,并没闻见过半点烟味。
周明掐灭了手里的那个烟头上。略微哑着嗓子问,“什么事?”
陈曦眼睛余光瞥见他身后办公室里的一地烟头。
周明的办公室从来一尘不染,会诊时候,去得早了,甚至有随手收拾凌乱的大办公室的习惯。陈曦他们笑称,反感凌乱,这是周大夫的强迫症。
陈曦对着周明愣了几秒钟,咽了口口水,犹豫地说道,“我想看您有没有功夫,我有个朋友,呃,她想咨询一下他男朋友的病的事情。”
这个时刻,无论如何,陈曦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要跟他提起‘记者’ 两个字。而无论如何,周明态度最有保障的时候,是病人家属咨询问题的时候。
陈曦想要跟谢小禾使个眼色,而就在这一分钟,谢小禾皱着眉头冲周明说道,
“周大夫,这里应该是无烟区,医院是第一批无烟单位,也是应该最切实执行无烟条例的单位吧? 周大夫,我实在忍不住做这个管闲事的人,您是大夫,还是专家,在医院里,比其他的病人,家属,甚至做劳力的职工,更有责任维护所有规章条例制度。为什么总是这样,严禁踩踏草坪的牌子旁边,大家大模大样踏着嫩草走过去,就为省半分钟功夫;严禁随地乱扔废弃物的标语周围,好多矿泉水瓶子,包装袋;无烟文明单位,烟民就能在标志下毫无愧色地点烟,有人管个闲事简直要骂街打人…”
陈曦觉得自己脑袋开始眩晕。
从谢小禾第一句话说出口,她已经想落泪了。
她是了解谢小禾的,此女对于原则问题,简直有着让人难以致信的执着,如果以不惜牺牲生命来维护形容的话,陈曦觉得也并不为过。
曾经在公共汽车上,一个大汉伸手插进个小小女孩的裤子,小女孩喊出来,大汉一声暴喝,说小毛孩子胡扯,旁边他的两个朋友也对着小孩和孩子母亲怒目而视,旁边诸多人看得清明,却没人敢支声,甚至小女孩妈妈也把孩子拽过来到身前,低声说,不要胡说;偏就谢小禾勇猛地冲将上去,站在那女孩和大汉之间,大声道,要脸不要脸,欺负小孩子,一个5,6岁的小孩,懂得冤枉你耍流氓? 当时的陈曦也差点落泪,简直双腿发软,但毕竟还是没有丢下谢小禾钻进人群跑掉,急中生智地随便从书包里抓了个东西冒充手机,虚张声势地拨110,号称某处车上存在流氓斗殴。
更曾经,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偷,顺走一个女士放在车筐里的包,人家只不过大叫大喊,她却奋力的飞车追了10多条街道,直到实在力气耗尽,不小心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回家去。
至于说维护草坪,维护街道整洁,维护…一切的规章制度,热血愤青谢小禾,从来是都太具备主人翁精神了。作为记者,更是写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文章来讨论中国这个令行而禁不止的问题。她对周明说的那些话,陈曦早就已经从她这里,听她以不同程度的感慨和愤怒,讲过不下百遍。
陈曦真的想抱头痛哭。
交友不慎,是件多么不幸的事啊! 陈曦只不明白,为什么谢小禾如此刚直?即使是在有目的要求人的情况下,这原则,也不肯稍微地做些牺牲。
当然,后来谢小禾对陈曦说,当她第一眼看见周明从烟雾缭绕的屋子里走出来,而不远处就是无烟标志的时候,她已经对此人失去信任;勿以恶小而不为,违反交通规则和违反无烟制度都是一种对自己和他人的不负责,一个不严格要求自己的人,何谈对病人永远负责呢?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有关医疗问题的看法,也就不可信了。
周明愣了有1,2分钟,终于,皱眉问谢小禾道,“你要问我你朋友的病?你朋友什么状况?”
“我主要是想采访您,有关中国医疗问题,譬如中国老百姓对医疗制度越来越不满的这个问题,医生怎么看。”谢小禾从兜里掏出记者证,刚想递给周明,就听见他淡淡地说道,
“如果中国记者多些职业精神,在采访医疗问题时候,多学习基本知识,具备基本常识,不以煽情,吸引眼球为目的写报导,我想中国老百姓的误解,会少很多。”
陈曦是真的想跑了。
而且在哀叹这耶稣诞生的日子,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莫名其妙的事儿。自己又为什么会,让两个最坚持事实与真理----括弧,自己认定的事实与真理----的人,炮火相遇,更更实际的,其中一个,是自己顶头上司…
陈曦没法想象接下来谢小禾要说什么,只想过去拉她离开,而就在这一分钟,周明的手机响了起来,急诊。
陈曦还没来得及把谢小禾拉走,就听见周明在身后喊值班护士,
“立刻通知手术室,附近3公里处连环车祸,会有20名以上轻重伤员送过来,至少6名需要立即手术。程大夫已经在楼下处理第一批伤员了,呼韦大夫回来。通知骨科,有7名怀疑腰椎,颈椎伤害,通知妇产科,有一名临产孕妇。”
陈曦站住。
周明如风般从她身边掠过,“换衣服,急诊。”
陈曦没顾上再跟谢小禾说什么,追着周明下去了,谢小禾呆立了一会儿。
这应该是个值得报的新闻。
但是谢小禾一贯对这种新闻,并无太大兴趣,且一直跟其他同事关于此类情况下是否该持抢新闻高于一切的问题有所争执。
也许,等一切平稳,她可以去拍几张照片,写文章谈有关节假日酒后驾车情况增多,尤其赶上如今天这样的坏天气,有关部门该如何防范的问题。但是并非现在,不需跟医生一样,抢到第一线去对着鲜血淋淋的伤者抢第一张照片。
刚才由周明那句充满嘲讽的话所引致的愤怒,被随后这个突发的车祸急诊冲撞到稍微靠后的位置。
她想起来方才陈曦说起这位周大夫的寥寥数语----没有绝对的夸奖或者贬低,但是陈曦很笃定地说,对于病人,他绝对是个很好的医生。
谢小禾锁起眉头,很好的医生? 医术精湛,就可以在值班时间窝在无烟办公室抽烟么? 一个人,难道不是在更高的地位---无论职位上还是学术上,就有更大的责任?被指出了,就可以恼羞成怒地将所有医患矛盾的问题,归咎于记者的不专业?
谢小禾想,不怪萌萌说他变态,他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在谢小禾对周明做了这个定性判断的时候,林念初正在跟自己的父母讲电话,
“是的,爸爸妈妈,我是认真想明白了。嗯,他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对,没有什么挽回了,我中午已经把所有文件给了他,他答应会明天签完给我。”
第七章 爱情这码事儿 4
第四节
手术进行到第47分钟,周明将摘除的脾脏放到托盘里,冲李波道,“后面没问题了吧? 你带着他们做完,然后交给骨科。产科那边叫人,我过去瞧瞧。”
李波答应着,周明从手术台撤下来走出门去。
李波带着袁军和陈曦仔细清洗了腹腔,开始一层层关腹,袁军叹气,
“以后千万不能胡乱欢呼轻松。下午才说这俩天清闲,原来就是黑暗前的黎明。今儿可算得上今年最人仰马翻的一天了。”
“文盲,什么黑暗前的黎明。” 陈曦指正,“分明该说暮色前的夕阳。”
“一样,意思一样。” 袁军继续叹气,“好不容易约着大一那个小美人去光影礼堂的圣诞舞会,还计划最后狂欢时刻抓住小手儿把妞搞定哪。我半途走了,可别让别人握了去。”
“那就是命里不该是你的。” 李波说得颇感慨,“别可惜,也别强求。”
陈曦乐了,“师兄这话说得沧桑啊! 师兄心里有话,现在也没外人,说说!”
“就是,” 袁军接碴,“你还惦记叶春萌呢吧? 反正她也没男朋友,我看她就是拿劲儿,哥儿几个再帮你想想办法,况且还有陈曦这个特级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