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嚼舌头根子!我们都低级趣味碎嘴无聊,”李棋这下也火了, “你们是工作繁忙鞠躬尽瘁的白衣天使。不过,无风不起浪,那怎么全医院这么多人,我们不嚼别人的舌头根子,就嚼他程学文呢?再说他那么繁忙,今天还小夜班,还要跟林老师一起共进晚餐?”
“你干嘛…干嘛这么挤兑人…”叶春萌脸涨得通红,嘴巴本来就不如李棋利索,这几天心情又原本很差---她说的这事儿正正就是让她心情很差的原因中很重要的一条,这时被她抢白一通,又急又气又尴尬,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圈儿便就红了。
“萌萌萌萌,别生气啊。”陈曦咽下最后一口汤,抬头对叶春萌道,“你也知道,我跟李棋这种俗人,一贯热爱八卦这种低级趣味的事儿,忍不住啊。咱以前也没少八卦别人,不过背后说说,又不会八掉一块儿肉去。再者说了,若真八掉块肉去,对程胖子倒是好事,辅助减肥,是吧?”
陈曦说罢自己先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乐,原本以为这么胡乱搅合搅合,就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这俩时常小小冲突一下的两位就此偃旗息鼓,没想到李棋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道,“外科大夫能长成这么富态也是难得…”话没说完,就听见叶春萌爆发地一声喊,“你们有完没完?!人家到底招你们惹你们了,留点儿口德不行吗?”声音凌厉得吓了陈曦一哆嗦,惊诧地望着极少高声说话的叶春萌---她的眼泪已经淌了下来,满脸的悲愤和委屈,简直犹胜自己被周明当众讽刺的那一刻。
“萌萌,” 陈曦咽了口唾沫,对叶春萌赔笑道,“我知道你对你们程老师很尊重热爱,没有顾及你的感情是我们不对,可是,我们也不过说几句闲话逗逗闷子,再说了,你看你辱骂我们周老师时候我还给你添油加醋,推波助澜,再再说了,不管真假,你们程老师能撬我们周老师的老婆,虽然从道义上来说是不大地道,可是从魅力上来说那也是很让人艳羡嘛。我总是跟你说,萌萌,人生啊,不要活得太过较真儿…”陈曦正准备胡扯八道,再砸上一堆似是而非的人生真理把叶春萌绕晕,却被叶春萌板着脸打断,
“陈曦,我受不了你这种什么都能拿来开玩笑的态度。你尊重一下别人好不好?”
陈曦瞠目结舌,眨巴着眼睛,一时竟没接上话来;李棋是个炮筒子脾气,向来直来直去,又一直多少地觉得叶春萌有些拿捏身段儿的矜持和假正经,这会儿忍不住哼了一声,“行了行了,别这么上纲上线成不成。还真是,这程胖子的魅力不凡,不但能撬别人的大美女老婆,还能让小美女倾心回护,哦对,还有个事儿可不是谣言---当事人自己说的---白骨精同学跟男朋友分了,明明白白地说,喜欢上了程学文。我还真奇怪了,要说才华,程大夫再怎么也没强过周大夫吧,要说长相,噢,我还真不知道,如今流行敦实这一型了,再或者程学文到底给你们灌什么迷汤了…”
“你,你胡说什么啊?!” 叶春萌的脸涨得通红,不想在她跟前哭,觉得那是示弱,但是眼泪就是忍不住地往外涌,颤着声说,“你们干嘛,干嘛非…非得”
“萌萌啊,”陈曦叹了口气,犹豫半天,终于还是下决心地说道,“我真老早想说了,其实我也觉得程学文不大地道,那个传闻,外科可也不少人说;就算那个是谣言,但是,你说白骨精,平时那么傲,鼻子朝天眼珠子都不平视,谁都瞧不上的那么一人,怎么就着了魔似的喜欢上他了?说随时准备嫁给他。我总觉得这事儿好蹊跷,真是诡异,萌萌你太单纯了,他比你大了10岁多,多了多少历练,想在你跟前摆个君子形象吸引小姑娘的喜欢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说…”
“你一定要这么恶毒地揣测别人吗?”叶春萌的眼泪再次奔涌,“我是没你聪明。但是至少懂得好坏,也…明白自己的感情。”
叶春萌说罢,狠狠抹了把眼泪,抓起挂在门后的白大衣,冲了出去,把门在身后狠狠地摔上了。
第二节
天完全黑了下来,雪花飘得更紧了。方才一股怒气地冲了出来,连大衣也没穿,更没有戴帽子手套,叶春萌不断地把打在脸上,头发上的雪花掠下去,融化了的冰水还是有不少顺着碎发淌进脖子,没一会儿就透心地凉,她的牙齿都开始打颤。眼泪更是怎么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叶春萌委屈难过不舒服。这并不仅仅因为方才的一场争吵。最近她不开心,许许多多的事儿搅合在一起,那么纠结在心里,简直是说也说不出,丢又丢不掉的郁闷难受,以至每每想起从前,上课记笔记考前找老师套题平时拿那些男生开开玩笑的简单的开心,都觉得有些辛酸。
只是,从前并不觉得从前的快乐,从前盼望着赶紧长大,觉得这学生单调的生活过得厌烦了,盼望今后精彩的世界,尤其向往白衣世界的神圣与精彩。从前的渴望特别单纯,就觉得自己从来不惜力,又并不笨,应该也算得有一颗关怀别人的心,又已经在顶尖的医学院,那么,成为一个好医生,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吧?
这个愿望应该算得积极向上,又绝不贪婪,只是这么单纯的一个美好愿望,怎么就在实施的过程中有着那么多让人茫然和憋屈的复杂呢?
最近大姑积极地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推说忙,不去,大姑便生气了,打电话回老家搬动奶奶责备了她妈妈一顿,于是电话又从老家打回来,父母一齐在电话的一端跟她说话。
她委屈地辩解,“真的是忙,如今进科实习了,除了正常班之外有时有急诊缺人时候老师还会叫去,确实是没时间。再者说,爸爸妈妈不是一直说,读书时候不要想杂事,要把心思全都用在正路上么?”
父母一时间都有些语塞,母亲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萌萌你一直是好孩子。只是,只是也怪爸妈一直就把你当小孩子养,总觉得只做好人读好书就罢了,不用想那许多。不过到了现在,”妈妈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有些事总是要考虑的。一是姑娘大了总要嫁人,别要忽忽儿的好年华过去,条件好的人都错过了;大人总比你们看得全些,姑姑是见过世面的,若是她过了眼,妈妈爸爸也都更加放心。二是,” 妈妈又停了下来,语气更加踌躇,“二是,时间过得快,你看你这都开始实习了,你考到了北京,爸爸妈妈虽然恨不能将你留在身边,但是总是知道你有自己志向,若要做得出息大些,还是留在北京好。你姑姑跟我们讲了,说如今留京名额是越来越困难,随便留下不难,但是若想留在大医院,理想的科室,大家都各有神通。萌萌,爸爸妈妈是真没本事,家里也只有大姑能帮你使点儿劲,大姑说,这男孩子的父母在你大姑家见过你一面,很喜欢,他爸爸是你姑父的上司,大伯才提升了卫生局的副局长…”
叶春萌拿着电话,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有种被欺骗的愤怒。然而对着父母,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出来。无论如何,她也明白,不管是从前过分的保护,对她进行着最正统和纯洁的教导,还是如今的骤然而变的‘事故’;无论是从前严厉地灌输着‘凭借外貌’的可耻还是如今分明是劝她实际些地利用外貌这重资本为自己谋求福利,她都无法否认父母对她的疼爱。
妈妈的语调里有许多的无奈,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抱歉,这让她有些心酸。她甚至可以揣测出大姑怎么跟奶奶抱怨她的不懂事,然后奶奶怎么指责妈妈不会教育孩子,妈妈又是怎样忍气吞声地听着,然后再跟她讲,却还是要顾及她的情绪。
她偷偷擦干眼泪,跟妈妈说,“确实是忙,没有时间。不过等空了,一定去见一面就是。”
妈妈如释重负,“萌萌,爸妈当然不迫使你,也只觉得是值得看看,若什么都好,就交往着看看,也没什么坏处;若不好,不再继续便是了。”
叶春萌答应了,挂断电话之后大哭了一场,言不尽心中的委屈。其实有什么好看的?那孩子的情况她知道,高考没考上大学,凭着父母关系进了外贸部给子弟办的大学,之后倒是月薪优足,人长得又俊美,别人看上去,也是个条件不错的‘白领精英’了,复又有‘高贵’的家世。只他父母知道他是个什么料子,倒希望给他找个能干出色的女孩子能帮扶他,四处物色,终于是看中了叶春萌,而她,对这样子的贵介子弟,不管现在穿上了什么‘金装’,从心眼儿里是看不上。
她对大姑说,我现在只是本分着想做个好大夫,如今实习好,今后工作好,感情婚姻的事,我不急,该来自然就来了。
姑姑不屑地摇头,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跟你说,长得好些,上了个好大学,也许这所有的到了毕业分配时候,都一无所值,如果今后到了个2,3流的医院做个累死累活还赚不了几个钱的大夫,想要再照这样人才,还真找不到了 。现在有这样好人家能看中你,以后对你帮助也必然多,对你事业上的辅助也必然大,还扭捏着拿什么架子呢?这如果不是我和你姑父,你哪里有机会认识这样的人家?女孩子,你别把自己看得过于高了。不要象许多头脑简单想不长远,又自视过高的人那样,一下就到了剩男剩女地步。你爸爸妈妈一辈子窝窝囊囊地自己都没理好自己的事情,若我不是你姑姑,谁愿意替你想这些来? 你倒还端着架子!
那天她从大姑家回去,又是流了一路的眼泪,心里难过,不想回去宿舍,直接在医院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跑去病区找出之前没写完的大病历仔细地修改着,心思全放到了病历上,心情倒是逐渐平静。
她是当真喜欢做个医生。
固然从前对白衣的向往有着许多天真与盲目的猜想在其中,然而真正走进来了,她发现,她是真的喜欢。
从前她称得上规矩的学生,却并不能算十分刻苦,因为没有能够让她精益求精的动力;而如今,带着几分最先开始因为被刻薄呵斥的不忿,带着几分对程学文的喜欢和感激,她在发狠地努力之后,是真正地有了兴趣。
她喜欢给病人将脏污的伤口一点点细细地清理干净,仔细修复,看着病人由惊慌到平静;她喜欢在触诊听诊中边接受讯息边思索,推及可能,然后在一系列的辅助检查中寻找线索,最后在手术台上得到证实;她喜欢忙碌而紧张的夜晚,尤其是能跟着程学文上手术,边做,边听他耐心地讲,经常还会在她们已经有些茫然的时候,停一下,重复,然后笑着道,你们才进科几天,听不明白是正常,别怕尴尬,可以问,我当年可比你们笨了不少;她喜欢看见那些病人由进来时候的痛苦呻吟恐惧担心,到手术后的如释重负,再到出院时候的一脸轻松;她也喜欢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那个小病人讲讲故事,帮没人看顾的老人家打水翻身买报纸,听小姑娘说,谢谢姐姐,姐姐我喜欢你,听老人家说,你真是个好姑娘。
她更喜欢这个世界里的程学文。但是并没等着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无论是一支玫瑰或者一份等同的感情,她还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很单纯地喜欢听他说话,就是讲述手术也是好的,喜欢看他手术,纵然她们都说他的手术固然水平很高,但比起周明和韦天舒还是显得平庸了;她喜欢他对病人永远的和颜悦色,永远是理解和体谅的微笑,不管是有着多少没处理的病人,他永远不会气急败坏,他不会像韦天舒那样讲许多让人喷饭的笑话,但是一句‘慢慢来。咱们不急,急多错多,累了就稍微歇一下’,让身边的人都多了重踏实和平静。
假如这个世界仅仅就是如此,那么不管是再辛苦,一天只能吃上一顿早饭,又或者夜里刚在值班室睡沉了又被抓起来给斗殴的双方缝合血淋淋的伤口,再或者是整日再也没时间像从前那样看看大部头的书,写点东西,以及打扮打扮自己,穿着漂亮衣裙走在阳光明媚的路上,让自己心情良好,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喜欢,并无怨言;甚至,但凡程学文就这样温和地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她永远能看见他,他也会在看见她的时候有几分开心,因为她的一个进步而给个鼓励的称赞,那么也就够了。
第六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3
第三节
但却不是仅仅如此。
她并不怕多费力做额外的工作,也并没有一定要求得什么回报---如果要,那么顶多是个微笑或者一声谢谢也就够了,但是,她不能忍受那个从来少人问津的老人家,终于因为衰竭而去世时候,一窝蜂赶来的许多儿子女儿侄子侄女孙儿,哭天抢地之余痛指她照顾不周,拿着那些结果指着她骂,为何老人脱水了没有及时发现,为了电解质失衡而没有及时纠正,为何…她着实觉得委屈。而强忍着眼泪继续干活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人把这当作什么,倒是她的带教老师还说了一句,以后长点心眼,这样的病人显然家属是不善的,通常都是人在时候不加照顾,人死之后想着要打官司,做什么都要留好证据要小心,尤其地需要步步谨慎;像你居然落下了两张查血钾离子的单子没有贴上去,多亏他们并不真的懂到这个地步,否则说你漏做检查,就是扯不清的官司。说罢便打发她再仔细地将所有病历核对一遍。
她并不介意核对核对再核对,可心中还是委屈。难道她不已经是连‘那个变态’ 都称赞过病历最规范的实习学生了? 难道她不是比同病区的白骨精认真了许多? 怎么就偏偏让她赶上这千载难逢不做配合反而挑剔的病人家属,于是,她倒成了反面的例子? 何等冤枉?
她不跟白骨精计较谁做多做少,甚或谁抢了谁的功劳,然而怎么也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白骨精那样一副,‘你作多我作少谁也不吃亏,你需要表现努力赚印象分数留医院,我又不需要如此,我不做客观是留给你更多的练习机会,所以你我各得其所’的心安理得。她也不介意替护士跑腿,她自己也愿意更早一分钟看见检查结果,但是同样难忍那些生在北京的小护士们闲闲地说的,觉得她是外地学生,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那留京户口,为了争取留院而刻意的努力,所以支使她做任何并非她份内的事,都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还有那许多原本不是她的错,又或者她绝对有足够的理由解释的疏忽,被护士长放大地教训。比如她进治疗室没带口罩,分明是因为一次性口罩没有了,而又急需给病人伤口换药,带教老师说快点拿出来赶紧做完,她才没带口罩地进去取,却被护士长揪住狠批一顿,还说要在早查房时候重新三令五申规矩,这时候她带教老师已经进手术室了,她足足是有冤没处倾诉,在来往的病人跟前挨骂;幸亏程学文经过,喊护士长去给一个血管特别难找的孩子抽血,说小护士扎了三次扎不到,病人家属已经急了,才算让她脱离了窘境。
“没什么的啊。”程学文冲她笑,“这方面的规矩从来都是护士管咱们。我再早几年也经常这么挨骂。记住了就得了,不过有时候急了,也真顾不上----总有个轻重缓急。有时候大夫只能自己做个取舍,但是你们才入门,护士长这样要求你们,把这个概念树立得牢固点,无论如何也是没错的。”
她因为他特意的安抚,而觉得心里甜蜜了许多,甚至觉得,那许多的委屈,假如都能得了他最终的那几句关怀,便就都不是委屈了。甚至很多时候,她加意的努力,都是如此希望他能看在眼里,不用夸奖,只要让他看见,她是能干的,努力的,聪明的好医生,这就够了。
她的努力真就如此地单纯。她尤其争取一切能跟着他上手术的机会,她甚至暗自希望自己今后就能留在外科,一辈子都能看见他,一辈子都做他的学生。
只是那一天,夜间的手术,程学文带着她们做的,完了之后,他请他们吃夜宵,有一瞬间她觉得如此快乐,恨不能时间能静止在此际;却听他们开她玩笑,说小叶现在越来越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天13个小时竟然也扛下来了,比咱们还精神,怎么着,小叶,以后做外科吧?
她心里挺高兴,还没说话,就见程学文摇头,“你们又瞎起哄。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这不是姑娘家干的活。以后要成家,生孩子,干外科实在太辛苦。从住院医生走过来,你们谁不是扒了几层皮? ”
她望着他,问,“那您说我干哪科?”
“我说啊,如果是在教学附属医院,很好,学术气氛好,环境也相对单纯,但是苦。内科比外科好些,时间上还是要规律许多。”他真的认真给她提意见,“再说你还有留京的问题,选科恐怕更受限制。外科男生抢得太厉害。其实要我说啊,女孩子,要是我的话我不建议非得拼着留北京,进了好医院压力也太大,如果去了二流医院,条件环境都差远了;其实咱们学校出来的,回去省会城市,那是最好的医院什么科任你挑的。待遇也不比北京的差,却轻松多了。小叶是我同乡吧?”他笑着问,“安徽哪里?”
“就在合肥。” 她心里有点沉。
“省医院我还有不少同学师弟。”他笑,“如果你真想回去。我给你写推荐信,他们副院长是我高一级的师兄,恨不得有校友能回去呢。女孩子啊,”他叹息一声,“真是没必要这么拼命。这行太紧张,你工作辛苦了,心情也难调整,会多许多怨气,以后对家庭都不好。”
叶春萌的带教老师乐了,冲着程学文诡秘地一笑,“您是因某人之事有感而发吧?”
程学文摇头笑笑,没再说话,可叶春萌却几乎掉下眼泪来。
他说得那么为她着想,说得又那么体贴,可是,所有的一切,那纯粹是老师对个不错的学生,甚至是长者对孩子的关怀和设想,丝毫没有半分希望能经常看见她的意思;其实她的心里还真没那么在乎在北京还是在安徽,可是,他是在北京啊!
再之后,无论她多么不愿意知道,也听到了那个传了甚广的陈年往事;程学文是林念初的中学的同学,原本程学文是保送上海的复旦大学,却因为林念初考北京的学校而跟她一起考来北京,而且考出了省探花的成绩,没选择更难进的清华大学,而跟她一起上了医学院;只是林念初才一上大学,便在新生文艺会演上,一支独舞,两曲古筝独奏而照耀了整个充斥着书呆子的医学院,然后,居然就在一连串曾经对她而言是美丽的阴差阳错中,跟周明啼笑皆非地相识相恋,才一毕业,就做了周明的新娘子。
六年大学,林念初跟周明谈了5年半的恋爱,也足足打打闹闹了5年半。每次被周明气哭了之后,她都要拿程学文的袖子擦眼泪鼻涕,而每次高兴了,又忍不住地跟他讲周明有多好玩,多有趣,多与众不同,是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在林念初眼里,周明是那个抓不太牢,却总舍不得放开的爱人,程学文是怎么都不会离开的,亲厚的娘家人。
直到她结婚了,那些打打闹闹再也不像恋爱时候那样是甜蜜的辛辣,辛辣中的甜蜜,而变成了铬牙的石头子,她也不再找‘娘家人’ 诉苦了,而是眼见地憔悴下去。
程学文性格温厚,才华出众,家世还算得真正的医学世家,,其实不乏女孩子喜欢的,然,居然到了33岁,还是单身。大家都说,那是为了林念初;林念初跟周明结婚之后似乎并没真正快乐过一天,或者,他是等着他们终于能够分手。
三年前程学文去美国进修,而两年前,林念初便去了同一间医学院,并非公派;传言纷纷,程学文是医学世家,祖父便是留美回国的著名儿科专家,有人讲他是运用家里的世交关系帮林念初联系了出国,也有人说他是因为自己基础研究做的出色,受当时导师赏识,趁此结识了儿科专家,帮林念初联系。
他早林念初1年回来,但是之间有短期地再去美国参与学术交流的会议,有人说,其实是为了看望林念初的。
内中具体的一切外人并无得知,唯独只知道林念初在美国时候,便跟周明,提出离婚,而今回来,是要切实地办手续了。
叶春萌实在并不想听说这一切,即使听说了,也不想让自己相信;即便相信了,也全然不会影响程学文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反是更加替他心酸难过。
她以前一向觉得,爱情是一种天赐的缘分,不是一人躲一人追的勉强,更不是掺杂了任何利益在内的交换,应当是自然,干净,纯粹…在适当的地方,适当的人之间,于最美好的时候到来,如同鲜花,在清晨第一缕光线的照拂下盛开。属于她的那份爱的缘分,来得让她如此措手不及,于那么尴尬难受的状况下,因他的一个体贴的圆场,温和的笑,而不能控制地绽放在心里了…而属于他的缘分却并没有跟她交汇相融。
这个世界就是有着如此的不公平,无处不在。
第六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4
第四节
林念初越来越觉得,生活,基本可以解释为某神对人的一场调戏。
某神总能明白她心里想要什么,于是把她想要的宝贝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丢到跟前,正当她又惊又喜心潮澎湃爱不释手时候,发现,糟糕,里面有炸药啊! 可她还沉浸在见了宝贝的喜不自胜之中,傻呼呼呆愣愣地捧着,连着炸药的拈子分明已经被点火,嗤拉嗤拉地响,十万火急,她还是舍不得扔,希望并且真脑子进水地相信炸药引爆之前会突然下场雨,或者拈子是假冒伪劣产品,中途会自然熄灭。然后…轰,炸了,还是连环的,炸得她鲜血淋灕面目全非,她终于知道疼了,狼狈地把夹着炸药的宝贝扔了落荒而逃,总算是修养得伤口痊愈,重新长上了皮肉,不断地告诫自己说,安全第一,自己并没有排雷和拆除炸药的本事,那么以后万万地离开危险地带,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