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作者:朱朱zhuzhu6p
【文案】
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
在一个别人眼里的白色世界里,他们在长大。
而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颜色?
曾经永远发表‘特别精辟的评论’的‘聪明’女孩说
我曾经以为我什么都懂,原来,我曾经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在那不到3年的时间里,我因为穿上了白大衣,而走进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不算纯净,这个世界不算美丽,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灰暗,这个世界并非可以用对与错判断一切。这个世界的味道,并非是一盒甜美清凉的香草冰淇淋的味道。若非这件白大衣,我想,我怎么也不会看见这个世界的全貌。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志光,叶春萌,陈曦,周明,谢小禾 ┃ 配角:秦牧,谢南翔,韦天舒,程学文 ┃ 其它:
【正文】
契子
铁娘子*水孩儿
第一节
五.一长假中的一天,明媚的阳光,温和的微风,不冷不热的天气。首都周边最著名旅游景点祁县,青山绿水之间,盛放的桃花,浅粉和雪白连成了片。
叶春萌的脸上带着一个与身周的美景很协调的笑容,对给她递果汁的她的第n个相亲对象李先生礼貌地说谢谢。
是的,第n次了,至于n等于几,她记不清楚,但是该不会少于10吧?
自从过了30岁生日之后,不但是父母,连身边的朋友,朋友的父母,科里已婚的同事,当年同宿舍的,如今已经是娃妈的女同学,纷纷开始先于她而意识到了形式的严峻,而开始替她张罗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大事。
半年前,跟着老公移民去了加拿大的张欢语带着两岁半的儿子回国探亲,连同从美国回来跟儿研所合作预防新生儿畸形项目的陈曦一起,跟她在一家港式西餐厅小聚。张欢语一改少女时代说话的绵软温柔, 声色俱历地数落儿子偏食的坏习惯的间隙,居然没耽误了给老公的中学同学李先生做了一个生动全面的广告。
“总之一句话,”张欢语把一勺胡萝卜塞进儿子嘴里的同时,为广告做着最后的总结,“跟你一样各方面条件顶尖儿,就是这些年工作又忙眼又太高,错过了黄金年龄段儿的大龄青年。”
叶春萌加快咀嚼已经在嘴里的牛排,很想腾出舌头为所谓自己‘眼光太高’解释两句,她觉得这至少不符合最近一年来在各方好意的强迫之下,走马灯似的相亲的结果。
在n大于等于10的n次相亲之中,她极少可以运用到大学时代已经炉火纯青的‘婉言拒绝’男生的技术与艺术。他们中的一多半在听她如实讲了自己作为一个急救中心主治医生的工作节奏之后表现出了掩饰不住的惊讶,其中最实诚的一位当即发表了感慨,说都说女的当老师和医生最好,文明稳定,但是我看当医生不成啊,根本顾不到家嘛!她表示赞同地点头,并且开始跟他一起讨论究竟什么职业最适合一个有家的女人。这位仁兄继续发表看法,认为搞金融的女人过于强势精明,做工程类的女人没女人味儿,IT行业泡沫太大不够稳定,服务行业是绝对不行——很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叶春萌建议他下次还是找教育行业的,虽然也很辛苦,但是毕竟作息尚算规律,而且有寒暑假,方便照顾孩子啊!这位仁兄点了点头之后又遗憾地说,高校教师还行,中小学的,女人占的比例太高,女人太多的地方,是非实在是多,好多当中小学老师的,特别八婆!
当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没有这么坦白,他们多半感叹当医生的还真辛苦啊!真是天使,白衣天使,神圣!但是大概他们相信‘可敬的女人多半并不可爱’,所以在一看见她便赞她比照片上更漂亮,气质更优雅,当惊讶地发现她工作竟然如此辛苦,重要,又表达了对她职业的敬意之后…并没有表达想要进一步交往的巨大热诚。
最进入状态的一次,是跟一个某名牌大学的历史系副教授,小有名气的作家和青年学者的约会。青年学者个子高高,清瘦斯文,笑容温和谦逊,一见面便让她有了些好感;他举止得体,帮她开门,拉椅子,布菜的时候体贴而又不失分寸,他并没等她坦白交代自己一个月至少5个夜班另有不下五个夜里被从家里叫到医院之前,便表示知道一个医生,尤其是急救中心的医生意味着什么;他带着无尽的感情回忆,一次父亲出国期间母亲突发心梗,11岁的自己头一次体会到恐惧与无助,而随后急诊医生将母亲从死亡线上带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甚至想,这就是他心里的上帝。
那天他们吃完了饭他又提议去喝茶,那间有着流水和珠帘的茶社,一直有年轻的女孩子在屏蔽后面弹古筝,他给她娓娓地讲那首曲子的来历的时候,她有些微醉,居然聊起了少女时代喜欢过的沈从文,梁实秋和萧红…假如不是呼机这时候没眼力见儿地响起来的话,也许那真的可以是一次成功的相亲。
住院总大夫说送来四个民工,剧烈呕吐,意识尚清醒,怀疑中毒;有休克指征,说当时值班的两个三线在对一个颅脑损伤患者,一个心肌梗死患者急救,只好电话请示她这边的治疗方案;当她对着手机交代他收集呕吐物做分析,注意清除口腔异物保持呼吸道通畅,严格监测尿量并查尿常规,抽血查血氧饱和度,补液注意电解质平衡…她说完之后抱歉地对对方说不好意思这个住院总新上来没俩月她不放心得回医院盯一眼,发现周围两桌的茶客都在往她这边瞧过来;她猛然意识到在这人们都在这淡淡茶香幽幽乐声偶偶低语的地方,自己中气实足毫不避讳地嚷嚷呕吐物粪便尿液实在当算得扰民,她略微尴尬地站起来,再次向对方表示歉意并准备离开,他迅速招手叫服务员来结帐,说开车送她回医院。她很感动对方的体贴,但是直觉跟她说现在什么地方不对了,似乎方才进入状态的协调融合如今已经偷偷消失。
那天她踏进急诊科的同时送来一个肝癌晚期呕血的患者,在轮床上已经昏迷,血不断地从口鼻涌出来,滴滴答答地撒了一路;四个民工已经确定为食物中毒,她以最快的速度看了所有检查结果之后又给年轻的住院总提了几条建议,然后就参与到那个刚送来的肝癌患者的急救之中了。
当患者情况暂时稳定,她掀开急救室的帘子一边摘满是血污的手套一边活动了下筋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相亲对象坐在楼道的长凳上,脸色苍白,手里拿着杯葡萄糖水;看见她,他自嘲地摇头,说我竟然晕血,真是丢人,给护士同志添麻烦了。她歉疚地站在他跟前,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看见自己前胸还有方才病人喷出的血迹,赶紧往后又退了两步,他瞧着她,神色竟然带着些许失落,说我真可笑,以前想起医生就是一片最洁净的白色,是最干净的工作,从来没有想过白衣后面真正的颜色。自己居然象一个中学生一样,进行了一场基于自己想像上的崇拜与向往。
她理解地笑笑,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坐下,她说别说你,就是我自己,考医学院的时候,甚至是念了两年,进医院之前,心里都还是跟你完全一样的想法。不经历…又怎么会知道?后面的话她却没跟他说,事实上,这个许多人眼里洁白纯净的世界,除了血的颜色,呕吐物和粪便的颜色之外,尚还有着更多的颜色,只能体会,却真的难以言说。
之后他成了她一个可以聊天,偶尔一起吃饭的朋友,他笑称自己正在努力纠正自己的洁癖与精神洁癖,她哈哈大笑,说纠正什么,人可以有机会保持这种洁癖,其实也是某种程度的幸福啊!
第二节
当叶春萌迅速地在脑子里回忆着近来相亲的情形,把牛排已经嚼碎咽下,抓着叉子,准备驳斥张欢语关于她‘眼光过高’的评价,并且哀叹一下自己的现实处境之时,张欢语皱着眉头把她抓着叉子的手推了推,说你跟人吃饭时候可别拿标准握持针器姿势,谁看着不得心里别扭?周老师当年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不至于保持到现在吧?
“周老师这个关于正确持器械手法的心理阴影是留给我的,你记错了。”陈曦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当了妈之后的张欢语似乎特别具有忽略他人异议的强悍。她忽略了儿子不要吃水果而要吃冰淇淋的要求,把一片西瓜塞进他嘴里的同时,忽略了陈曦的提醒。
张欢语继续对叶春萌道,“你以前可是最女孩儿的女孩儿,那时候那帮男生叫你什么来的?水孩儿!那一举手一投足的,处处可都透着温柔妩媚。你说,干这行就是害人,10年下来你那点儿水劲儿都给抽干了!嘿,这个我老公的同学李先生,麻省理工学院4年拿下来的电子工程博士,现在已经是x公司的美方代表,技术总监,绝对一人养家没有问题。你要是跟他结婚,干脆辞职得了,我跟你说,”她抓起一张餐巾纸让儿子擤鼻涕,然后用另一张把他吃得满是水果汁的小花脸擦干净,“我这辈子最轻松快乐的一天,就是移民下来了,把辞职申请交给科主任那天。中国的临床大夫,那就是对正常人的摧残,身体上和精神上。”
叶春萌想了想,确定张欢语不大可能真正关心她是否‘眼高’,更不大可能有兴趣听她的相亲经历,于是将原本准备出口的较真的解释咽了回去,但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疑惑地望着张欢语问,“这么一精英,钻石王老五,难道没有相亲对象需要25岁以下的要求?”
“这就是最难得的地方,要不说你得把握住呢!人家没那么肤浅,知道年龄相近更有利交流,交流对婚姻那是相当的重要。再说,你也别妄自菲薄,其实女医生听起来很有档次——就是别细想!再说,”张欢语打量着她,很诚恳地说,“萌萌你还是漂亮,也一点儿没见老,比20时候还多了味道。不过,这一过三十,很快可就老了,你得趁…”
陈曦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打断张欢语,“趁过期之前赶紧卖出去。”
张欢语皱皱眉头,“小曦你别打岔!萌萌啊,你看就这周,找个有情调的地方,见个面儿?”
“哦…太可惜了。”叶春萌摊手,“我后天就下乡了,半年,林县。”
“下乡?还半年?”张欢语惊讶地望着她,“这又什么破规矩啊,以前还没有。”
“就是去年从咱们学校教学附属医院开始试行的啊,咱们学校系统的医院是要一年。咱们上学时候,周老师他们不就一直在讲嘛,中国医疗最大的问题,就是基层医院跟大城市的教学医院技术水平相距太大,北京上海的水平越来越接近国际先进水平,但是绝不代表中国的水平。之前那种,一年下去一个专家队,敲锣打鼓扯红幅地,不到一个月又走了,顶多几个会诊几个手术造福个别人,人走了,技术也带走了,对当地的帮助不大。真正起作用的是一批又一批的大医院主治医以上的大夫长期连续地下去嘛,在当地医院作为普通工作人员出门诊查房带学生,这样才能真正扎实地提高当地医院自己的水平——不是输血,是提高造血干细胞的造血能力…”
“哎呦得了,别跟我说这个,脑仁儿都疼。”张欢语连连摆手,“当年还真特崇拜类似周老师他们那样的理想主义,等我干了几年下来就觉得那简直是怪胎。哦对,就是你们当年叫的,变态,我说萌萌,你再干下去可也有要变态的趋势。”
“咱们学校系统去年开始试行之后,我们几所市属的医院今年也开始试行。我这是第一批,后天就走了。得,你白费心了,见不着黄金单身汉啦。”叶春萌耸耸肩膀,“遗憾!”
张欢语皱紧眉头,想了会儿,忽然一拍手,“林县?那旁边不就是祁县,著名的风景区么?离北京市区也就2小时车程,他开过去也不是多大的事儿,顺便赏景!这回正好啊,咱们别老饭馆啊咖啡厅啊,俗!让我安排安排,你们俩在祁县著名的桃花渡见!”
叶春萌愣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说,“那个桃花渡…那个,冬天没的好看,总得等着开春吧?再说,我刚过去,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安排呢。”
“你瞧你还推三阻四!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光秃秃地去也没劲。你让我好好安排。”
叶春萌完全没想到,学生时代丢三落四许下的承诺过了三天就少有记得起来的张语欢,这次竟然显示出了超强的记忆力与责任心。半年之后, 她在林县的工作即将结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市区,她已经忘了钻石王老五这回事儿的时候, 突然接到张欢语的越洋电话,说你在那边事儿也完了吧?马上五一,我已经跟李先生说好,五一长假,选一天,你们在桃花渡见。你,记着,打扮漂亮点儿!
叶春萌握着电话连说谢谢-----她是真的感动。无论如何,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如此关怀和尽力,相亲对象条件还真是少有的好,张欢语可也不枉是当年的好姐妹了。
李先生长相甚为普通,节日旅游旺季,混在桃花渡自然景区入口处的人群中,甚难找将出来--多亏现代的通讯工具手机,当叶春萌对着手机说我已经到了并且交代自己的穿着打扮,同时四处张望了几分钟后,终于与另一个对着手机交代自己高度穿着特征并且四处张望的人接上了头。
“不错,今天体会到我们做通讯器材的实际意义。”他边和上手机边笑,“要不今天咱们就得各打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白牌儿接头了,可更傻冒了。”
叶春萌笑了出来,并且对相貌普通的黄金王老五有了挺不错的第一印象。至少,她想,在这么个好天气里有个不讨厌的伴儿春游,也绝对不是个坏事。
但是…大约某些人就是跟‘相亲’相克。
当叶春萌的呼机尖锐地响起来的时候,这个念头窜上了她的脑子,她强烈地预感到这今生第二次对相亲对象产生了一丝好感的相亲,即将被医院的呼叫破坏掉。她看了看呼号,着实惊讶了一下,是急救中心——自己应当是五一过后才回去报到,就算那边天塌下来,照说也不至于指望上她啊!总不成,头儿预感到了她正在相亲?
她打回去,听了几句之后脸色变得严肃,应道,“我没在林县,不过离祁县更近…有大概半小时山路…没问题,立刻过去。”她说罢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跟李先生说了句‘抱歉,附近突发状况,大批伤员送到祁县医院,中心让我立刻就近过去帮忙。’说罢把旅行包往肩上一甩,大步跑着地冲门口折返回去。她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桃花渡的谷底,返回入口处要翻过方才下来的缓坡,不陡,只是颇影响速度。
叶春萌保持着平地跑1500米的速度爬了有10多分钟的坡之后,发现李先生也跟在她后面跑回来,见她回头,他喘着气说,“你体力可以啊,我隔天跟健身房锻炼的,跟着你还有点吃力。”
“我每天早晚各跑5000。”叶春萌边跑边说,“自从进了急救中心开始。”
第三节
祁县县医院内,一片充满着焦灼与恐惧的混乱。
副院长任卫东满头的大汗,白大衣畅着怀,里面的衬衫已经被汗浸透,手里拿着一个手机,脖子上还夹着一个打开的,他力图提高声音压过身周的嘈杂,近乎‘声嘶力竭’地对着手机喊,“我们急需支援…两辆超载的旅游大巴在山道上对撞翻了,一辆滚坡下了,现在全部就近送到我院…3人已经昏迷,有颅脑损伤…4人现休克体征…近三十人有不同程度的骨折,7人有开放性骨折,至少有6人高度怀疑腹部脏器损伤…太超出我们的接诊能力了…”
他又讲了几句,和上电话,抹了把汗,看见迎面一个一身淡灰休闲装的漂亮姑娘一路跑进来,刚要说句,“今天特殊情况,不允许任何家属探视…”这姑娘却从包里掏出工作证,“市急救中心叶春萌,前段在林县工作,刚才接着中心电话让我就近先过来支援这边。”
任卫东仔细看了看她工作证再瞧瞧她,还是有点犯嘀咕——不穿白大衣,今天还专门扑了脂粉的叶春萌看上去相当的年轻秀丽,似乎跟‘急诊医生’不太搭界,固然工作证上有照片有介绍,但老任想,这顶多也就是几年的住院医吧?一个丫头片子,她就算是市急救中心的丫头片子,那也还是个丫头片子啊!给我派这么个来,能顶个啥用?裹乱啊?
任卫东嘀咕的功夫,不远处护士带着哭音惊慌地喊,“刘大夫刘大夫,这这窒息了…”
被喊的刘大夫此时正在给一个休克的伤者量血压测心律,正在为这20,40的血压急得额头见汗——简单的检查已经提示这个病人有内脏出血,需要紧急剖腹探查手术,可是此时这里所有具备做相对大型手术能力的大夫,都已经在手术室了…他听见喊抬起头,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该如何反应,这时候他看见一个穿休闲装的女孩子已经冲到了心跳昼停的伤者床边,飞快地叩诊伤者心脏两肺,扒开眼皮察看瞳孔,然后扒开嘴察看口腔,对护士伸手,
“酒精棉球,刀片。”
“啊?”
“快,酒精棉球,刀片!剪刀也行。”她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护士依旧发着懵,先拿镊子加住两个酒精棉球递给她,然后找到了一个缝合包,拿出剪刀。
她摸了摸伤者喉咙的位置,接过酒精棉球飞快消毒,然后接过剪刀,在已经窒息得脸色发绀的伤者甲状软骨处,一剪刀剪开一条横的口子,鲜血迅速漫出来,接着,气体进出,将血液冲出一个个气泡,随着血色气泡一个个地涌出,伤者脸上的青紫减退,心律逐渐恢复正常。
“还有其他昏迷病人吗?昏迷病人一定注意保持呼吸道通畅,舌头拽出来,注意清理口腔内黏液尤其是血块。”
叶春萌交代身边的小护士,并且已经找到了另一个昏迷的病人,她找到棉签,扒开伤者的嘴,仔细清理口腔里的黏液,痰,和血块。
“这是急救中心第一批过来的叶同志,”任卫东在心里感叹市急救中心的丫头片子她还就不是一般的丫头片子!他挥手冲一个抓着化验单小跑过来的护士喊,“去帮叶同志找白大衣和听诊器!同志们,再坚持坚持,急救中心和第一医院的支援同志马上就过来了!我们遇到了医院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大考验,同志们顶住!”
…
当叶春萌给一个20不到的气胸伤者做完闭式引流之后,身周已经是相当的安静,只间或地可以听见伤者低声的呻吟和来往医生护士的脚步。她微笑着轻拍伤者的肩膀,“不用紧张,暂时没事了。好好睡一觉。”
她直起腰,转头看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墙上的挂钟指着12点的位置,她活动了下腰和脖子,又去察看了一下已经睡着了的,两个肋骨骨折伤者。他们现在都呼吸平静,只是时而抽动一下嘴角,大概是梦里,伤口依旧疼痛。
叶春萌轻轻地给一个被子退到了腰际的伤者把被子掖好,之后对正在调整输液速度的护士点点头,脚步很轻地走了出去。
大部分重伤员已经陆续由当地医院或者从市区其他医院赶来的医生陪同下,转到了市区的几所大医院去,一些轻伤伤者已经回家。此时县医院的手术室内,还进行着几台手术——那是几个腹腔脏器伤的伤者。
叶春萌双手插在兜里,朝手术室慢慢走过去。急救中心的其他同事在她到达之后一个多小时从市区赶了过来,现在她的两个同事应该在配合县医院外科医生进行手术。她在猜想这次是谁带队过来,何副主任还是张主治?半年没见,自己居然非常地想念他们了。尤其…尤其是在这么一场急救之后。
门外伤者的家属或蹲在角落低低抽泣着,或互相依偎着茫然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有一个40来岁的妇女一直在走来走去,略微神经质地跟自己唠叨,救得过来,一定能救得过来…能挺过去…
叶春萌忽然想,让张欢语厌烦到了将有能力辞职的一天作为今生最快乐的一天的‘医生’这份职业,承受着比律法行业金融行业更大的压力付出着绝不低于他们的体力精力却并没有那么高的物质回报,那么它除了糊口之外,还给了自己什么?居然让自己并没有过想要离开的渴望?
或者,就是跟病人或者家属,说,“状况暂时稳定,度过危险期”那一瞬间,的那种,不仅仅是喜悦不仅仅是满足也不仅仅是如释重负的…没有经历过,便无论如何无法体会的感觉?
手术室的门打开,两辆轮床先后地推出来,散在各处的家属一下聚了过去。叶春萌在人群的包围中看见了何副主任和跟自己同年进去急救中心,比自己小了半岁总是逗贫地管自己叫亲姐的小刘,她正想扬起手臂打招呼,目光落到任副院长身边正跟家属交代病人状况的大夫脸上,她有些发愣。
十多分钟后,家属簇拥着轮床向病房而去。何副院长转身一一地跟身边几个人握手,“真多亏你们啊,下来得及时。这咱们医院外科医生还真没有足够处理这种严重脏器损伤出血的能力啊!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