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谢小禾有无数的好奇----关于秦牧的小时候----那些让他觉得有点‘雷’的,让他在心里感叹,恋爱的女孩子,哪怕是名校高才生,也回归白痴智商的,那些以23岁的年龄,过于孩子气的问题。
他从来都是模范生吗?
他从多大开始画画?
他有没有糗过?有没有过打架闹事的时代?
他考试向来就那么把握十足?难道就从来没有过为了考试紧张的时候?
她问这些话的时候,分明带着满眼的崇拜与骄傲乃至偷到了鸡的小狐狸般的窃喜---让神经粗糙且没恋爱过的秦驰都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想问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在意答案,她只是忍不住地显摆,忍不住地,要用另外种方式,表达下自己所拥有的这个宝贝,有多么好,而她,又是多么地满足。
那种目光让秦驰有点倒牙。
于是低头猛吃。
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道,"查背景吗?查出来跟如今不符,退货不?"
他记得她挑起来的眉毛,他记得她立刻挽住秦牧的手臂,他记得她无比肉麻而又无比真诚地说,"不退,当然不退!就算你跟我说他杀人越货过,也概不退货了!不过,"她笑吟吟地,带着那么的多爱恋地瞧着秦牧说道,"就算我相信你杀人越货,也不相信他杀人越货。"
他记得当时秦牧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呵斥,"别胡扯了----你也少吃点生鱼,胃好也是胃,不是铁桶。"然后他伸手叫服务生,在她无限不舍的目光中撤下去了没有吃完的鱼生和海鲜,点了暖胃的汤。
秦牧是才华横溢的,秦牧是温和儒雅的,秦牧是淡定从容的,秦牧是他从小到大,万能的大哥。。。只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才突然觉得,在遇到谢小禾之前,这个万能的大哥,一直并没有十足的开心,一直并没有十足的满足,一直并没有。。。一种完全的,彻底的,饱满的信心。
第7章
怎么就把小禾丢了呢?
秦牧第一千零一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自己,原本该是最清楚答案的一个,然而,这个本该十分清楚的答案,随着时日,居然越来越让他茫然。
是为了许菲菲吗?他自己都曾经以为是的。为了她的情她的爱她受过的伤害他欠她的债。
可是,他给了许菲菲什么呢?
再度阴差阳错地相遇,再度意外地得知了些他本来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事的时候,她喝了好多酒,然后,紧紧地抱着他,求他,给她一个孩子。
她那天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又哭,又笑,又说。她说她早就对自己的此生看得淡了。辉煌或者堕落,抑或是以堕落换取辉煌,都无所谓,却也都不能再带给真正的满足;唯独,她想要个孩子,一个有着用了一生去维护去爱的人的骨血的孩子。用自己所有的能力让这个有着自己和他优秀的基因的孩子,从小,就像其他幸运的孩子一样,拥有最好的机会,骄傲而快乐地长大。以后----
秦牧清楚地记得许菲菲对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眼睛,那里面的悲伤和光彩。
以后,他或她,会成长成真正喜欢的样子。不去偷,不去抢,不去用宝贵的东西换想要的东西。就好像,就好像现在,你爱上的这女孩子一样,那么干净,那么快乐。
秦牧,我不是个爱做梦的人,但是,这是我的梦想。
17岁那一次舞蹈比赛,曲盈再次顶替了我做领舞,即将要去省里,在我梦想的舞台上跳舞了,但是却在一次排练中,因为跟其他人配合不好,在飞跃动作中摔下来,扭伤了脚。我忘不了那天你听我说又被换回去---因为曲盈在排练中跟托人的没配合好伤了的时候猛地抬头看我的目光,你什么都没说,但是目光中是怀疑,是害怕,是难过。
是的,我确实是那四个与她配合人中的一个。但是,偏偏,她的意外,与我无关。
我倒是真的想啊。。。
狠狠地想。
但是我不敢。
别人会知道我是故意,这太敏感。而且,最重要的,我知道你会怪我。
自从答应了你,不要去偷去夺那些---就算时该属于我的东西吧----相信你以后会努力地给我,我就尽了全力克制自己,不去做会被你发现的,你不乐意看见我作的事情。
是我的心念居然让老天听见了?还是本来,这机会其实就不该属于她?我居然梦想成真。但是,带给我的不是快乐,是真正的绝望。因为你的目光,因为你忍住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了,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因为,我恐惧地发现,我确实就是你想的,你明白的那个样子,克制得了今天克制不了明天,克制得了此时克制不了永远,而这个我,是会让你难受,让你害怕,让你痛苦的。
跟你一起,恐怕,你会一生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去做那些你不认可的事吧。
偏偏,我就是那个贼。
从那开始,我想我是再也不梦想,以后会永远跟你在一起了。
可是,我真喜欢你啊。
这喜欢,从我开始有记忆就开始。
你的每一点成功,你的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地好。如果不能看着你的才华绽放,如果不能看着你被所有人羡慕仰视,如果不能看着你站在他们上面,俯视他们,比让我自己一辈子做个庸庸碌碌的人,更加痛苦。我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可是我那么喜欢你。
然后,到了高考时候。
你不出意外地考上了t大,而我,也毫无悬疑地被艺术学院录取。
秦刚勇那头猪不出意外地勒令你去工厂,而你,也不出意外地,准备服从。你妈妈那个懦弱的女人,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可是我不能看你就那样混在工厂车间,跟那些必将终身与车床的扬着铁屑的脏污相伴的蠢才一样,上班,下班,为了三毛五分钱的菜跟小贩算计。
我决定不去上学。我去文工团报道。我拿工资,够照顾我父母,也够你当时去北京上学的费用。
你不肯。
最终我说服你的理由,是,我去文工团,毕竟还是可以跳舞,以后并没算断了喜欢的道路,跟你去工厂不同;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利益是一致的,要放在一起综合考虑吗?难道你要跟我生分,难道你不觉得,现在我供你上学,以后你出息了,才有可能给我,我要的生活?
小牧,这个时候,我也不能说是骗你,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想我也骗了自己。我让我自己相信我说的话。
可是,你走了,离开我身边,我突然就没了约束。我发现我想要的很多很多,我受不了团里其他女演员的排挤,我受不了父亲学校的校长,给他开公费医疗报销时候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我。。。我知道我有法子,改变这切。
我想,你不在我身边,我做了,你也不会知道。
可是,每一次,我又很清楚地知道,你其实从小就知道我会得如此。而我,每一次,只是再让自己确信一下,我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女孩子。
于是,小牧,呵呵,你知道的吧,你肯定听说过,瞒不住,我跟那个胖子上了床。
从那之后,其实就在当时,我就彻底灭了跟你一起的想头。
你再说不在乎,也不可能不在乎。你骗不了你自己。
我也宁可让感谢我,想念我一辈子,而不要有相看俩相厌的一天。
我的梦想,从那时开始,就是,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养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的,我给他最好条件最好成长环境,不必如你如我这样苦的孩子。
可是,小牧,是老天跟我开玩笑吗?我有了钱,有了能力,还有了个各个方面都还不错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他居然就是没法给我个孩子。
小牧,再遇到你是天意啊,你说是不是?你看,那女孩子,她都把这么好的你完全地得到了,你们也还会有小孩,你就给我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失去,是不是?如果有了一个你的孩子,你骨中的骨血中的血,我所有的梦想,就都圆满了。
我会生活得很满足,很快乐。
许菲菲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一瞬不瞬地望住他。
他并不是没有被说服的。
那么多无可抹去的过往,那么多他对她的感念和抱歉。
假如这真是她唯一的愿望。。。
但是最终,她他挣开了她的手。他给她沏了茶,他劝她好好睡一觉。
因为,在那仅有的瞬间的动摇中,他可以见谢小禾笑嘻嘻地对他说,"你要对我之外的所有其他狐狸精,小妖精,白骨精,统统保持距离,像冬天一样寒冷。。。"
没心没肺的笑,带满了信任与满足的笑。
然后,八爪鱼似的缠着他---抱抱睡,你不抱我,睡不着。
肆无忌惮地撒娇。
她的笑,她的味道,她皮肤的温度。。。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他最习惯的一切。
所以,躲开了菲菲的手。
可是,躲开的同时,心里,却又是那么沉重痛楚。
她没继续求他。
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再面对着小禾的时候,她再缠着他抱抱的时候,他却又不可抑制地会想起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了。
不是没有想过跟她坦诚一切,对她,卸下心里这重最重的负担。然而压在心里的这沉重的‘一切’,每每面对绝对信任的目光的时候,他就怕。
如果要坦诚,他该跟她坦诚的,实在太多太多,这个她沉醉地爱着的自己,其实,包含了多少的隐瞒呢?又何止一个许菲菲?
其实,根本就从初识她的那一天,就包含了对她的隐瞒。她心中与众不同,关心下属的工程总监,让她感动的体贴,周到,善良,固然是对这暴雨之中怕得发抖的小姑娘的几分怜惜,然,在头痛事如此多的当时,会让他亲自处理此事,更大的原因,是她记者的身份。
他尚没完全相信她的所说-----她只是都市杂质的兼职记者。直觉上,他相信,可是这多年谨慎的作风,让他不能在这当口,出任何的岔子。他不能相信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处理此事的能力----老赵不在,几个项目经理或者有各种勾心斗角的问题,或者,不足以让他信任。而真正的自己人袁野,又实在太直率了。
那天他很累,肋下更是紧紧慢慢地疼,他更想处理了该处理的问题之后,早睡一分钟是一分钟,但是,他怕任何一个不慎,出了篓子。
这才是对他一见钟情,后来无数次笃定地说,他就是体贴就是善良就是跟所有的奸商都不一样的真正原因。
虽然,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何,她的建立在了误会上的依恋和爱,让他那么沉醉,就此沦陷。
之后,他直是误会,以及他明知她的误会的,隐瞒。
医院里,她以为他是真心关怀下属的总监,而事实上,他火急火燎赶去打算贿赂医生,赶紧结束麻烦,只不曾想,偏偏碰到个不需要贿赂的大夫,那一番对他心中的‘麻烦’明朗而坦然的说笑安慰,那几句话,居然让他有种迷惘的刺痛。然后,就偏偏碰到了她。
他默认着她的误会-----如果澄清的话,她怎么还会给他如此让他眷恋的笑容和目光?误会毕竟只是误会,那还并不能算隐瞒和欺骗吧。。。。然而真正的欺骗,却是在她第一天搬进了他的住处,开始的。

中午12点半。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终于带着7分不满的神情离开的时候,周明多少有点郁闷。
这患者没有什么复杂情况,只是胆囊结石并发息肉,没有任何症状,年检腹部B超发现,于是赶紧来挂专家门诊咨询处置,周明循常规建议手术,对方列出了至少可以写满三页纸的问题来问。
手术,还是保守。
这于这类无症状结石,小息肉状况,本身就是个不同专家看法不同的问题。而不同侧重点的流行病研究,也让这情况越发难以定论。
原本,临床外科医生所能做的,便是把检查详细做了,可能的情况讲了,将不同处置方法的利处和害处讲清楚,由患者自己选择。
周明总是处理得不太好。
凭心而论,他并非不理解病人的忧心忡忡,左右为难----在平均下来每天要做1,2台肝癌,结肠癌,车祸肝破裂的他而言,这是台太简单不过的,前后不过20分钟操作的手术,于患者,那就是要经历一次‘鬼门关’;他甚至不是不理解,这个时候作为患者,总期望医生能给自己一个100%安全,稳妥,没有任何不利因素的方案。
只是每每表达出来的结果,都是让病人觉得他冷漠,生硬,不在乎患者感受,乃至摆专家的架子,高高在上。
周明原本并不在意患者对他的投诉或者差评。
从现实来说,如今的他,这种关于态度的差评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的损害,而从心情而言,他觉得自己尽了力,从未敷衍,每一个门诊都认真回答问题,每一台手术都并没有一丝马虎,问心无愧。
多多少少地,看见患者不满的神色,或者听李主任无可奈何地说,后来是凌远幸灾乐祸地说,上个月你又被病人投诉态度问题的时候,心里总还是有点‘会做事不如会说话’的感慨,隐约地想,这患者早晚会明白,赶上自己这个医生,无论如何不是太倒霉---至少不是他们自己以为的那么倒霉的事情。
然,就在三天前,恰有个需要跟外科合作的,情况很复杂的儿科病人,他过去会诊谈治疗方案,才过去,却赶上负责孩子的儿科主管医生与孩子家长冲突起来,孩子家长激动得又哭又骂,主治医生也气得红了脸,他未明情况,正没理会处,林念初推门进来,示意主管医生先出去,她来处理。
这是从非洲完成无国界医生任务回来2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见她。
她示意了自己的下属退出时候,冲他笑了笑,然后,便将这棘手的状况,接了过来。
原则上,这个时候他可以先离开,等这状况解决了,再过来谈具体的治疗方案。
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走,只是退到了一边听。
也许,他当时只是想就此比才看过的片子,病历,进一步了解一下即将接手的病人状况。
半个多小的时时间里,无论患者家属是激动控诉,带了恶意揣测医院的言词,还是失控大哭,拉杂了若干与孩子病情无关的困难,她始终以安静地倾听为主,时而给一些引导,待对方将失控的情绪略微稳住,越来越理清了混乱的思路,终于能将主要的担忧明确表达出来时候,她一点点地解释。
那么柔和。
那么美。
那么给人可以依赖的,沉静的力量。
这居然是在当时,会诊办公室里,作为会诊外科医生的周明,脑子里的所有的一切。
他有些恍惚。
眼前的分明就还是林念初,除了从前平时及腰,上班时候挽髻的长发如今剪短了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分明又完全不同了。
当林念除轻轻拍着小患者妈妈的肩膀,说着,"一切解释清楚就好。。。将孩子的病治好是们唯一的也是绝对共同的目标,我们当然不介意。。。好,稍后我们跟外科的同事讨论过,再尽快跟你们谈。"将她送出诊室,回过头,有点惊讶地对周明道,
"今天怎么这么好耐心?你那边不忙吗?一直在我们这里听罗嗦。"
他呆怔着,竟然没答出话来。
林念初抱着双臂略侧着脸上下打量他,开玩笑道,
"我们叫会诊这么快就有答复已经不容易,来的是周主任就更加难得,来了之后赶上这么混乱场面居然没走,"她低头看表,挑挑眉毛笑道,"47分钟整,我的天,考虑到叫会诊一贯的艰难,我都要自作多情地觉得你这是因为私人关系,格外优待了。"
"不过,"林念初说着,这时已经将那孩子的病历和一应检查都整理了出来,耸了耸肩膀道,"别说如今,便算是15年前,你对我本人,也没有过长达47分钟的耐心。"
周明下意识地把手塞进白大衣口袋揉着口袋里的某个纸团,低声说道,
"是么?我。。。"他苦笑地看着她,"我那么没有耐心啊?真是。。。对不起。"
这会儿林念初愣了,半晌才强笑道,"我开玩笑的。"
她迅速地把那孩子的病历和所有检查结果摊开,打开了壁灯将片子插上去,壁灯啪地亮起来的时候,周明心里一震,方才的许多思绪被那亮起来的灯光赶开,于是他在一分钟之内进入外科周医生的角色,而她,是儿科林医生。
那天谈完了已经是中午,他跟她一起去吃饭,随便聊几句的当儿,他忍不住由衷地赞,不过2年,你真不是从前小姑娘时候了,她皱眉,"有你这么说话的没有?"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老。。。"她大笑,"明白,明白"然后叹气,"怎么可能不老。。。不过,确实是不一样了。"
"我从来没想过,林念初可以有一天,这么从容地处理这样的场面。"周明坦诚地道,"看来非洲的一年半,实在很不一样。"
她垂下眼皮,再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一抹宁静的温柔,
"非洲的一年半,确实是很宝贵的经历,不过你如果说改变,我想。。。"她停了停,叹了口气,"我想是我们分开之后,我忍不住会回想许多过往,会想你曾经说过的,让我愤怒乃至抓狂的话。。。回过头来,觉得绝大多数时候,你固然方式不太让当时的我接受,但是其实说得精准。也可能,好多时候,偏就是被说中的时候,就更加恼羞成怒,呵呵"她忽然笑,望着他道,"周明,我有时候都觉得,对病人都是,有时候我们分明是将最真实的状况---譬如难以根治的顽疾,譬如无法完美解决的状况,以最诚恳的态度如实讲出,病人却就被激惹,会努力让他们自己相信说出这话的医生不是好医生,是故意恐吓他们,伤害他们,歧视他们。"
"其实我想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柔声说,"那个曾经的我---会为了吧不肯坚决地站在我这边,痛斥上司是因为偏心所以才批评我,患者是因为愚蠢才投诉我,反而劝我反思,而恼羞成怒。那也多多少少,也是个被明白指出了病因的‘病人’吧。如今我想,你说得很诚恳,也是真心为我考虑。但是当时,便就觉得你是对我人格的践踏。15年啊。。。15年本该过得更快乐的日子。"她微微叹了口气,掠了掠额前垂下来的碎发,然后向他轻轻伸出手,"周明,终于,那些争吵,猜忌,愤怒,伤心,都过去了,总算到如今,我们还可以一起讨论病历,还可以随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喝杯茶,不至于心里存了怨怼,且,还算得上老朋友吧?"
周明缓缓伸出手跟轻轻握了握。
猛然间意识到,这一次的握手,握去的,是从前15年纠缠愤怒伤心烦恼也是爱恋的时光。
那天下午,回到办公室,凌远跟他讨论了两个棘手病例之后,已经准备走了的时候,顺口道,"老大,上个月您又被投诉态度恶劣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个病人比较难缠,我给换程学文那边去了。"
周明愣了半天,有点结巴地问,"换。。。换程学文那边?"
凌远皱眉,"你还不舍得啊?你还愁病人吗?"
"不是,我是说,如果有误会,我可以解释一下。。。"
"反正他也能胜任这个手术,而且肯定比你处理这种麻烦病人有经验。虽然咱们也都知道你肯定做得更好,那病人既然投诉你那他活该嘛。"凌远无所谓地道。
"我已经作了三次门诊,我觉得我。。。"
"我说老大,"凌远没好气地道,"你别烦我啊!我够给你面子的了,这还不是因为知道你最懒得解释!我说,您连老婆丢给人家都不心疼,病人换给人家罗嗦什么!"
他说罢,便就推门走了。
门在周明眼前关上,他直直地站了良久,待到凌远大约已经从8楼道了1楼的功夫,他忽然愤怒地抄起桌上的笔记本,丢到了合上的门上。
是的,很多很多很多时候,得知被投诉,他心里会自然地想,何必解释,等手术后,等之后的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医生,你自然就会明白。
便是对林念初,何尝在若干次为了种种问题争吵,她悲愤地觉得他是完全不懂得情感与尊重的沙猪,骂得他犹如世界上最恶劣的男人的时候,他心里依旧隐约地有着,总有天会真相大白的想法。
然,确实,并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有机会,让真相得以大白,握手言欢的一天,而即使真的有了这一天,一切,都已经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了。

"您赶紧把自己管床的2个住院病人的所有检查,能过几遍过几遍。"
大办公室门口,李波飞快地低声地对挂名在自己手下,比自己年长至少15岁的进修医生刘心梅道。
他抬起手腕,看着表,"现在12点40,还有1小时20分钟时间。"
刘心梅先是惊讶,然后垮下脸来,
"小李老师,"她再度把老师俩字挂到‘小李‘后面---除了开始进科时候叫过,这老师俩字已经省却多时了,"我昨天跟您说了嘛,您也几乎答应了,说今天中午没有急诊手术紧急病人放我买点东西,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这俩病人马上就要出院了,也没什么大事。。。"
李波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大姐解释,上级架子摆不大出来,而要仔细解释这突发情况----他回头往屋子里看进去,周明还在擦地。
自从10分钟前周明从门诊回来,走进大办公室简短问了几个病人的状况之后,看了眼窗台又看了眼桌子,再低头看地面,就开始先扫地,再四处找托把,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