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谢小禾,不好意思,"他显然是认识号码,直接说道,"我当时找了个借口,否则怕你推堂,结果你还是推堂。"
"我说,"谢小禾苦着脸道,"你。。。你究竟要干嘛?你看,我是不对,可是我已经道歉了,是,道歉不够,但是除了道歉,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呢?哦,还有,我跟你说,我4天没去玩了,我在家加班,我积极向上,我。。。"
"谢小禾,你听我说。。。"
"真的,我不骗。我真的是努力在听从您的教导和建议,劝解,我在努力。"
"我的意思是说。。。"
"我承认我确实很颓废,但是你知道这也没有法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可是就像你再热爱临床工作再教书育人,也不能干涉陈曦,劝她做临床医生,也没法把刘志光教得跟你一样。对吧?是不是?你的好意我心领。。。"
"谢小禾!"周明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你礼貌一点,让人把话说完行不行?"
谢小禾一愣,此时正好又见一辆车开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冲在了一个胖子前面,跳进车子,随口跟司机说了地址,
那边周明飞快地说道,
"谁让你没事跟我哭天末泪地倾诉?谁让你还对我装睡过去不满?谁让你三番两次找我?然后还。。。"他停住,没有说下去,但是马上继续道,"我跟你说,人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我本来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我跟你保证我对你也并非别有所图,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来的麻烦我,让我把你已经当朋友看,然后还要在我面前胡闹颓废,你说你这算是什么?现在这件事搁在我心里,不管不痛快,不管到底不痛快,横竖你现在的情形也很糟糕,说不上会更糟糕到哪里去,我帮好帮坏,不是助人为乐,得去了这块心病。"他停了停,继续说道,"对,刘志光没能当外科大夫,但是我一直尽力到最后,没什么可后悔,陈曦是她选择自己更在意的东西,可是在我手下,我也是要她做足本分,你去问问,她这辈子,哪段时间最是不敢旷课?谢小禾,我们是朋友,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对朋友俩个字的定义要求很高,至今称为朋友的人也并不算很多。所以,拜托你,给我机会也尽够朋友本分。"
谢小禾愣愣地抓着电话,过了好阵子,才答了声,"好。"
然后,轻轻地蜷起膝盖,俯身,把脸贴在膝盖上。
朋友。
除了从小长大的陈曦之外,第二个‘死缠烂打’地逼她的朋友。甩不脱的朋友。
陈曦说过,周明简直是她此生遇到的,最直接直白,实话实说的人。有时候,这种实话实说,是让对方很愤怒很郁闷的事。
而自己,无奈之外,非但没有厌烦,心里居然是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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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谢小禾付了钱下了车才要往‘三味书屋’走过去,抬头,见周明正在店门旁边低头讲电话。她朝他走了几步,离他有3,4米的地方站住。周遭的环境略有些嘈杂,风声也很大,但是还是可以隐约听见周明的声音----他显然是在和谁讨论病人的问题,听见了许多似懂非懂的检查名字。
天已经开始暗下来,路灯渐次第亮起来,卖烤羊肉串的新疆打扮伪新疆口音小伙子和冰糖葫芦的大嫂各自运起丹田之气地吆喝,而不远处卖糖炒栗子的小门脸儿前,队排出了好远去。
2年前,自己挟了曾经帮周明修车的‘恩惠’把他约出来,向他打听秦牧的病情,听到了实情之后彻底乱了方寸----自己究竟曾经语无伦次地说过什么,已经不能记起,唯独记得清楚,是他让她上了车,把盒纸巾递给抬头,然后就关上车门走了,等她哭够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也是有着很的大风,而那个车内狭小的空间给种奇怪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她从车窗望出去,看得见他在不远处,也是背对着自己,黑暗中他的烟有着隐约的一小点红光。然后,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递了给她烤红薯和糖炒栗子,干巴巴地道,刚才你没怎么吃吧,垫垫肚子。
谢小禾突然想起陈曦曾说过的话,她说,我开始很怕周老师,最怕不幸被他点去跟手术,或者在急诊室操作时候,他突然推门进来,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在急诊室还是在手术室,最紧张的情况最血腥的场面,只要看见他来了,心里就很踏实,哪怕被他呵斥。
谢小禾抬眼望着周明的背影,那些属于医学领域的词从耳边滑过,他说得很快,但是在周遭喧哗与风声之中,显得异常沉静,她站在那里,风透过并不厚的线衣,很冷,但是她并不想就走进店里去,仿佛这样听着这个方才凶横霸道,强词夺理地管闲事的‘朋友’这时这样沉静地指导着某处也许是挽救某个陌生性命的过程,心里有种奇妙的柔软舒服。
周明终于放下电话回过头,看见谢小禾的第一秒钟,脸上骤然现出有些尴尬的神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复又停住,抓了下头发,笑了笑,谢小禾双手插在兜里,缓步朝他走过来,抬头微笑地瞧着他道,
"让我猜猜----你一定想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把你叫了来,但是我突然接到医院电话,需要立刻回去,我想给你电话,但是你已经到了’。"
周明脸上的神情更加尴尬,不自觉地低下头,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低声道,"这俩年在基层,已经有点忘了不值四线还被叫回去的情形了----其实即使在我们医院,不值电话班的情况,被值班同事请示情况也不多。今天恰巧。。。"
谢小禾耸耸肩膀,朝店里看了一眼,"其实恰巧,我同事的孩子过4岁生日,我想买套‘不一样的卡梅拉’给他。你约我在这里见,是不是也需要买什么书?买了没有,没有的话,我可以代劳。"
周明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回去也可以,刚才把意见说了,也是跟他说的让他自己处理。作为主治医生他已经需要独当面,而且从能力上他也是绝对达得到的,只不过,他是才晋升3天的新主治医生,通常还是会有高年资主治或者副主任主任把一下关,今天比较忙,四线的大夫在手术室。"
谢小禾笑笑,"这是你带出来的人?嗯,你觉得他没有问题,你一定也是跟他说的自己处理,但是想回去给他做个后备,以防万一。哦,你赶紧走吧,这儿好冷,我要进去看书了。"
周明愣了一愣,点点头,才要走,又回头万分抱歉地道,"实在对不起。"
谢小禾笑嘻嘻地道,"没什么没什么。心里大悦,对你的罪恶感和负疚略微地减轻了一点点。哈哈哈,周明,似乎从头开始,不是你欠了我情分,就是我欠了你的,你我之间简直纠缠不清,不如就稀里糊涂地就此抹平。"
周明已经迈步往外走,听见这话,那’纠缠不清‘几个字让他心里蓦然一动又回了下头,但是谢小禾脸上却是一副极其坦荡的神情,他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走,却没忘了远远地道,"抹平没关系。不过我之后还会找你,今天是意外,下次。。。"
她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吸了吸鼻子,转身进了店,胡乱的在不同的柜台转,随便买了几本烘培的教程和几本童书几本漫画,再又在历史部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外面天已经全黑,她抱着那一摞书交了钱,提着两个好大袋子,在外面很幸运地立刻截到了车,司机问,小姐去哪?
谢小禾迟疑了一下,待司机问到第二遍,想了想道,"第一医院。"
车开起来之后,谢小禾摸出手机,拨了小东的号码,那边一接起来就惊喜地道,"小禾姐姐?"
"小东,"笑,"好些了没有?前几天太忙,也是想着你父母在,解释起由来有点不方便,一直都没给电话。。。"
"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你都没有理我,我想,你是讨厌了,姐姐,我好多话跟你说。。。"
小东声调带着委屈的哭音。
"好我这就来了,什么话到时再说。"谢小禾安慰地道,"你胃出血,我不敢买吃的给你,给带你了些书看。"
收了线之后,谢小禾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司机师傅随口问道,"您这是去看亲戚还是朋友?没大碍吧?"
她刚要回答,手机又响,却是周明,接起来,笑问,"怎么,完事了?"
"嗯,很好,完全不需要,我的到时候,他已经做了最正确的处理。现在病人已经回普通病房。他们吃饭去了。"他答。
"哦,他们?"谢小禾笑,"你不会这么挑剔,不能众乐乐吧?"
"你在哪里?"他却没有反驳关于他挑剔的挖苦,坦然道,"我想看看你吃饭了没有,或者还来得及起吃饭。"
"没吃饭,"谢小禾从车窗望出去,已经可以远远看到第一医院住院大楼的轮廓,"至于在哪里么。。。正往你们医院来。"
"啊?你过来找我?"
"您可真不含蓄。"谢小禾哈哈大笑,然后点头道,"是的,我跟那里看了好一阵书,然后觉得无聊了,已经到了可以去夜店的时间,可想起您的教诲又有些犹豫,想了想,准备找点更健康向上的娱乐,想去看看你有什么建议。---不过,以为你会忙,中间加了点其他安排。"
"去看小东?"他很快地问。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惊讶,脑子里的周明,似乎是除了医学之外,其他方面相当迟钝的人。
"他是你朋友啊,我还在想,你不会为了躲我,都连生病朋友都不来探望了吧?"他答得极其自然坦荡,让谢小禾想起自己心里其实确实有的,对小东身份的尴尬,都有些惭愧。
她才要说话,听周明说道,"我在门口等你,一起过去看他吧。其实这俩天我过去看过他几次,还聊过两句天,他父母最近都不来了,他的朋友也没有来,我本来想问问他你来过没有,结果他记得当天我有跟你说话,反倒是问我,你有没有来过,是不是也被他父母赶走的。"
谢小禾愣着神,车已经在第医院门口停下,下了车,正就看见还穿着白大衣的周明,向她扬起手,笑着向她大步走来。
第九章
谢小禾从小东病房出来,已经过了10点。
被值班护士进来催促离开时候,小东眼泪汪汪地抓着她的手说,"姐姐,你什么时候还来?"
那神情,是十足的信任和依恋。
谢小禾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茫然和感慨。
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对说了太多---那么多的私隐,那么多感情的挣扎,那么多天真得发傻的,为大多数人所不能认同的‘痴情’。
她温声对他说,"我很忙,不过会尽量来看你。"
她说的是‘尽量’,这也正就是如她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在被他拉着手无比信任地讲了那许多心里的挣扎苦痛与过往之后,她有些震惊有些尴尬有些感动有些茫然。。。唯独肯定的是,她不在能如以往一样,很大程度把他的亲近,归之于‘会来事儿的酒吧服务人员’对‘消费者’的自然应酬,也就无法随口敷衍。
但是,他的那离经叛道的一切,又委实离太远,她并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评判,却有某种对于未知的抗拒与畏惧,甚至就在听他讲述那一切的时候,那种在她脸上寻找认同,寻找支持,渴求知己的目光,让她有些怕,隐约地懊悔自己前一段偏离了‘正轨’的生活,而那份曾经已经成了‘瘾’,在遇到了周明,一番让自己汗颜的胡闹之后开始‘戒’但是‘戒’得有些痛苦的‘夜生活’,在这一瞬间,让突然从心里除了根。
尽量。
小东的神色有一点点失落,仰脸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又低下头去,纤长秀气的手指在棉被上画着圈圈。
谢小禾有一点点想抚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然后对他说,"我明天就来陪你"的冲动,但是毕竟没有出口,而是低声说了句,我"走了,护士已经赶了俩次,你好好休息。"就转身走掉。
缓步地走在医院极静的楼道里,快要走进电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下那间病房,突然一个念头窜进脑子,假如是几年前的自己,会不会就自然地答应了他,一定会来探望,然,若是多年后的自己,是否。。。不会把他从‘风情’扛来医院呢?
这些年。
这些未曾察觉过的改变。
那么,如果时光后移,现今的自己,遇到曾经的秦牧,又还会不会是那个不问他从哪里来,不细究他种种的性格习惯,不介意他的过往或者有无过往,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尽情地投着在他身上。
曾经的毫不犹豫,曾经的肆无忌惮,是不是自己伤痛的罪魁祸首,带给他的,又究竟是些什么?
假如自己再多半分的保守,假如自己再度半分的矜持,假如自己再多半分的考量,那么自己自是不必经历那番撕心裂肺的从前,他是否也已过得更平静稳当。
不知不觉地到了一楼。
周明方才跟她一起在病房坐了会儿,就说回去办公室看资料了,让之后去找他,再之后,又收到他一个短信,说是抢救室来了个车祸的病人,他横竖在这里,也就过去看看。
急诊楼道,依然还是塞满了人。抢救室门外,依然就如每天一样,是焦灼的,失神的,哭泣的,叹息的人们。每天都如此吧,只是眉眼并不一样。
谢小禾站在那些人中间,神思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周明从里面出来,被几个等人的家属截住,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依旧是甚简短的解释,而且也是医生标准化的,很保留的‘什么都不能确定’。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与病人家属交谈,那并不是凌远式的圆滑,但是也并没有带任何超越了‘医生’俩个字的感情。
她忽然想,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怎样的一个人,可以区分开尽职与过份投入,可以在鲜血淋离中冷静的面对死亡,可以在这样的生活中,并不感觉疲惫乃至厌倦。
他向她走过来,摘下口罩,她仰头瞧着他,他冲她笑了笑,
"终于,"他说,"应该不需要再你等我,我等你了。"
这说法原本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但是他说得极其自然,他边往外走边把白大衣脱下来,口罩手套反摘了丢进垃圾桶,抬起手腕看表,抬一抬眉毛,"哦,已经11点。我要加点夜宵,不远处有个24小时的马兰拉面店,夫妻肺片和凉皮子都还不错,去坐坐?"
她没出声地点头,跟在他身后,到办公室放下了白衣,他拿了外衣又递给她,她也并没有拒绝。那件短外衣穿在她身上快到了膝盖,但是走在外面的风里,很暖和。
"周明。"
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她忽然站住,叫他的名字。
"怎么?"周明回过头答应,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谢小禾没有动,抬头慢慢地道,"周明,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他愣了一愣,认真地问,"多久以前?"
"在你。。。"她偏着头想,抬起手略了略头发,皱眉慢慢说道,"在你不能永远镇定冷静地面对生活中的这一切----亲人离开,爱人转身,病人死亡,以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种毫无道理的冤枉委屈,从来没能想到的生活改变。周明,就我所知,如果没有2年前那次因为你给学生亲属加手术之后不能想到的冤枉诬陷,如今你应该是移植领域最耀眼的新星之,最年轻的大外科主任。"
"这在现在也没能发生。"周明平静地道,"也就不要讨论究竟是多久的‘以前’。"
谢小禾怔怔地望着他。
"姑娘,很冷。"周明缩了缩脖子,继续往马兰拉面那个店走,"不要穿了我的外衣,在这么大风里站着问我这么大的命题。"
谢小禾呆,快走几步跟上去,却不肯放弃地问道,
"你故意不想回答。"
"你所设想的根本不成立,我怎么回答?"周明笑道,"就在昨天,我对凌远某项处置便就很不认同,忍不住就会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并且从心里觉得,他的一些做法,完全没有必要。"
"然后呢?"
"但是他是主任。拥有权力承担责任义务和压力,"周明坦然道,"我表达了一下反对,然后做普通外科医生应该做的事儿。"
"没有后悔和遗憾?"
"有遗憾。"他点头,站住,看着,"请问,谁能没有任何遗憾?至于后悔,"他仔细想想,"定义也就是说否定自己曾经作出的选择?那么确实有很多年没有过了。而且我相信,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做的任何选择,都是在那个时候,你最能接受的一个对于个人而言的,最佳选择。"
"有点官话。"她挑眉瞧着他。
"大实话,真的。"周明吸了口气,笑,"比如说疾病的诊断。每一个医生,水平再高医德再好再认真负责,职业生涯中也会不断的在病人死亡之后,或者就是真正的确诊出来之后,回顾医疗过程的时候,发现,假如自己在某个诊疗的分岔口,犹豫的时候,最终做了另外一种选择,会少走些弯路,更快确诊,也许就是延缓了病程发展,也许就是避免了死亡。遗憾是会有,但是后悔?不,不会。在那个岔道口,最终自己选择的那个方向,是思索来去,做尽功夫,最终作出的选择,在当时,一定是相信那才是正确----至少是正确的百分比大些。"
"嗯,医学是充满了太多未知的科学。"谢小禾耸耸肩膀,"很多疾病尚无定论。呵呵,跟你们打交道多年,‘不靠谱’的记者我,也大约知道了此点-----如此说来,医学倒真的可以比做生活。"
"尽力就是。"周明推开马兰拉面店的门,跟玻璃厨房后面的师傅打了个招呼,跟谢小禾一起找了个靠角位置坐下,服务生过来,笑道,"周大夫,又值班啊。你昨儿不刚夜班吗?"
周明已经开始点东西,然后笑答,"不值班,朋友过来探望个病人,我就便去急诊看看,然后一起来吃个夜宵。"
待到那服务生走了,谢小禾拿起茶壶给自己和他都斟了茶,双手握着茶杯,喝了两口,叹了口气,
"然而,又如何判定尽力呢?----总是可以更尽力一点,再一点。比如说,我今天其实有去找他。"谢小禾再喝了口茶---很粗淡的,饭馆赠送的红茶,但是那热气,氤氤温温地,让她的脸迅速地有点潮----眼睛也有些发潮,"我想,我想要问一些问题,但是到了那里,居然也就问不出口。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再坦诚一点?于是我忽然也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事,不跟我说。但是,周明,你说,为什么不能再坦诚一点呢?还是,"她苦笑,"是我们个性都别扭,不够明朗。"
"如果说到此的话,"周明低头笑笑,"我是真的没有资格说任何的话。"
"怎么?"
"其实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我坦白跟我太太。。。哦,前妻,"他说及此的时候皱眉,摇头道,"这个名词真诡异。。。嗯,假如我跟她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婚,我想重新开始,我也觉得,经过了很多之后我们也都跟吵架吵得天翻地覆时候的我们不太一样了。。。那么,如今,是否就像许多我们俩的同事们希望那样,好好地重新生活在一起。"
"你。。。也会说不出口?"谢小禾愣怔地问。她知道周明曾经离婚,也隐约地听陈曦说过,周明的太太美得不应该属于非电影明星的普通人民群众,却全没想到,他对于他的‘离婚’,也有着这种没有把力尽到底的遗憾。
"嗯,我也奇怪。"周明缓缓地道,"是啊,其实为什么那些伤人的话我倒是毫不犹豫地,理直气壮地出口,觉得那是自己实事求是,但是挽留的希望,虽然那么强烈,倒是留下了呢?"
"也许。。。"谢小禾停了好一会儿,缓缓地,极诚恳地说道,"也许不舍得只是本能的,对于曾经拥有的留恋。但是说不出口,其实是潜意识里的认输。自己知道已经努力了,尽力了,还是不成,又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失败了。"
第一章
有点困。
秦牧伸手去拿咖啡,目光还停在标书上,半天,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他皱皱眉,把空了的咖啡杯推到一边,伸手拿过电话拨了秘书小尹的号码。
“小尹,帮我到楼下买两杯espresso,谢谢。”
才要放下电话,却听见小尹说道,
“秦总,午饭时间了,您。。。”
“先帮我买咖啡吧,”他目光已经回到标书上,“午饭待会儿再说。”
“哦,不过,”小尹犹豫了下,“您父亲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
秦牧眉头猛地一跳,“他什么时候来的?”说着已经收拾了桌面上的几份文件,站了起来。
“半个多小时了。”小尹答,“他说没有急事,让不要打扰您工作,等午饭时间如果您有空,一起吃饭,现在在我这里。。。”
“我这就过来。”
秦牧跟父亲秦刚勇长得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