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朋友吗?"周明对于凌远话里可能隐含的意味颇不舒服,"怎么就是跟gay混了。gay就是不同性别取向的人而已,除了□不同,跟你跟我有什么区别?至于不至于跟大妈大婶似的那么大惊小怪?再或者说跟旁边床病人似的,将他等同艾滋病患者。。。"
"这可是把一情况不明血压降低的病人送到医院的问题,不是随便说俩句话不歧视的问题。"凌远对周明的恼火完全不解,"别跟我说你做这么多年临床,天真到了不了解这背后的责任和潜在威胁。。。"
"她又不是医生,她怎么可能想到那么多。。。"
"x社的记者。谢绪高的孙女。"凌远不以为然地笑,"别跟我说这是没有阅历,不通人情的小女孩儿。会没有特别的感情因素,一时热心学雷锋做好事!你别说我思想龌龊,我当时还真琢磨这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玩3p的。。。"
"凌远你有完没完?"周明忽然提高声音,沉了脸,几乎就想发作,终于还是压下来,"他是我朋友。"
"什么程度?"凌远停了3秒,望住周明。
"不想听你妄加揣测,当不相干的人开玩笑的程度。"
"哦。。。"凌远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对了,小初下下个月,该回来了。"
周明呆了一呆。
"其实呢,"凌远收敛笑容,望着街上的车流,"你今天反正已经鄙视过我的大妈大婶属性了,不妨让你继续鄙视。小初是我当年半开玩笑追过,没追上,之后却又交情很好的唯一女生。也是极少数的在乎她的幸福的人。尤其当年她真就嫁给你的时候,还挺让我感动的,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就觉得,一个这样条件的女孩子可以不计较许多实际条件,跟一个当时跟她各自住院医宿舍,需要骑车去领证的刚毕业的穷小子,让我简直要相信真爱这俩字的存在了。我没有八婆到评论你们俩关系对错的地步,但是,总是有点为她觉得不公平,而且本来以为,我们也还是有机会可以很好地再在一起。"
周明有点惊愕地望着凌远,过了好一阵子,苦笑,"你别这么感性成不成,老大不小了,我不适应。"
"说实话我也不太适应,这话说完我满口的牙都很难受。"凌远点头。"不过就算为了朋友,或者为了残留的青春回忆?"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地抖手,"我浑身汗毛都竖了!好,还为了我难得的感性。。。周明,你确定,你跟小初是完全不可能了?其实不瞒你说,前几天我们还非常大妈大婶地想等她回来,给你们创造个机会。"
周明站定,没有看凌远,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以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很沮丧也很遗憾,还非常后悔。更不止一次想过,有没有可能,经过一段时间,我还有机会再跟她重新开始。但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可是就这几天,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她。"
"这种关系,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吧。"
"她以前最介意的就是我对她的感情不够,所以总是摆事实讲道理,从来不能。。。"周明苦笑摇头,"我觉得是她不讲理,总能1234地摆出她这个不对那个错了得理由,或者说,跟她争辩。争辩之后甚至离婚之后都也还会返回琢磨,这件事是我不对多还是她不对多,那件事又是谁的不对多,又或者说,我该以什么态度纠正她不对。。。但是这几天我才想,为什么,我能看见她那么多‘不对’呢?"
第二章
自从将小东送去医院那个晚上,谢小禾连四个晚上没有出门,窝在临时租的单间公寓里,泡了茶,准备了话梅,芝麻鸡翅尖,茶叶蛋,天府花生,奶油榛子仁,想要边吃边喝边加班赶稿子,而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却是在边吃边喝边发呆。
发呆。不是追忆。
发呆,脑子里没有具体的人和事,心里没有甜美酸涩或者痛楚的感受,发呆只是满脑子混沌地,手机械地抓起来某颗话梅或者某粒花生塞金嘴里,没有滋味。
而发呆的间隙,也会有个具体的画面嗖地窜到眼前,而这时,她便就不自觉地双手蒙住了脸,哀叹一声,在心里对自己说,谢小禾,谢小禾,喝的是酒还是迷药,抽的是烟还是毒品,怎么就能丧心病狂地这么撒疯了呢?!额头贴着冰凉的桌面,谢小禾真想遁进千尺地洞之下。
那天,深夜,回了家。
待得冲了个热水澡,沏了壶龙井茶,随着血液中酒精浓度渐渐地衰退,无论是歌舞烟酒香风丽影的浮躁还是药水血浆白衣轮床的恐惧俱都从脑子里淡去,谢小禾坐在自己那张半新不旧的床上,把带着淡淡汰渍洗衣粉味道的薄被拉至齐胸,将脸缓缓地埋在双腿之间,皮肤贴着柔软的纯棉背面,眼前浮动的,是周明的脸,错愕的,尴尬的,容忍的。
嘴唇,似乎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
肩膀,仿佛还感觉得到他初时抗拒,复又放弃,然后僵直不知所措的手臂。
谢小禾将脸埋得更深,近乎窒息,让眼前一片黑暗,却仿佛还是听到他说,
别闹了,谢小禾。
别闹了。
谢小禾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果他只是尴尬错愕,如果还有些愤怒厌烦,都可以用酒后失态,用玩得太疯,用嬉笑玩闹开玩笑。。。来给他,其实是给自己个解释。
但是,他的容忍,他的。。。她不想看到,看到了想要拒绝承认的。。。怜惜。她一点也没有掩饰,掩饰她从哪里来,掩饰小东的身份,甚至没有解释他们之间的亲密。他来的时候,小东正抓着她的手,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周明该对她有什么样的猜想?
不是连小安他们,最近都隐约地在议论与猜测着的么?
那么,周明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惊讶之后的嫌恶,嫌恶之后的躲避---或者,既算他对的从前有所欣赏,尚存交情,也该是毫不留情的指责吧?
可是,那样的容忍,那样的怜惜,陈曦口中的‘变态’老师周明,从来不肯圆滑,不肯掩饰自己真实的一切的周明。没有指责没有厌恶,他只是对她说,别闹了。然后,在她益发的胡闹之后,他在她身后说,别要再用烟酒和夜店逃避。
依旧是很温和的语气,即便是在这天之外的周明,这样的温和甚至称的上温柔的语气,都并不见得是多见的。
谢小禾蒙住脸。
原来比被人误会,歧视,笑话,指责更难以面对的,其实是把自己的‘不好’现于人前,然后,发现这是个真的会为了你的‘不好’而难过,痛惜,却坚持认定你还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周明,是这样的一个朋友。她并不清楚从何日起,却分明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个足以信赖的朋友。只是,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的荒诞,如此的一个吻,今后,可将如何面对。
他的劝说。不为她带着嘲笑挖苦最终是戏弄所改变的温和的执拗。
为什么呢。
自己。。。又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天晚上,她想得头痛,直到终于迷糊入睡。第二天哑了嗓子,微微地鼻塞,轻度地感冒症状,这样咳嗖喷嚏吸着鼻子去上班,得到上司的慰问三五句,属下的热茶一两杯,趴在摊着稿子的桌上,有了些心不在焉的理由,而机械地审稿时候,再偶然想起属于夜幕的一切,恍如另外的一个世界。她想不清楚的事情,暂时不要去挑战自己的头脑,然,因了周明的执拗,更因了自己那一番胡闹之后他依然的温和的执拗,谢小禾忽然觉得,自己原本怎么想不再去却不由自主地去的那条街,突然变成了不想再去的地方。一连四天。她在自己的小小公寓里发着呆。
工作,工作不能专心;看碟,看碟不能投入;吃喝,吃喝居然没有滋味;于是,只有怔怔地发呆。
电脑上,叮咚声响,是已经隔了半个地球的陈曦在用msn呼叫她。


喂喂
在不在?
在烤鸡。。。
代表着陈曦的怪物头像,数度跳动,打过来若干的无聊的问候语和表情。
最后的那次,她打了一长串问好,然后,一个裂开大嘴,有着红脸蛋的笑脸,很俗很暧昧地
亲爱的,你为啥不理我,你在忙什么?蜜运了吗?!!
谢小禾当时在端着茶准备喝,手一哆嗦,半杯茶泼在了键盘上,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在掠过一串乱七八糟的键之后擦到了回车键。
那边陈曦停了半晌,然后哗啦地冒出来一长串问话。你终于回话了!真是蜜运?谁?帅不帅?我靠,蜜运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哆嗦什么,打出这样长的乱码?!
谢小禾痛苦地支住脑袋,正想着如何解释,那边说道,
打字太慢,我给你电话。。。
谢小禾哀号一声,正准备以勤俭节约为理由劝说她,居然,手机响了。难道她不用找电话卡,拨那一长串号码么?谢小禾在心里疑惑,却已经将电话接起来,
“你怎么这么急?至于不至于这样八卦。。。”一接起来便埋怨,那边却是半晌沉默,她正想着,是否惯常的电话线路问题,却听得那边有些犹豫地问,“谢小禾么?”
听见这个声音,她表情瞬间僵住,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口水道,“是。”然后,没有等对方回答,抢先说道,“对不起,我在加班。。。我在采访一个重要对象。。不方便多说,再见。”
然后,飞快地挂了电话,深深地吸了口气,踱步到窗口,将额头贴在玻璃上。
或者,是真的是时候,把那些该放下的放下,该忘记的忘记,放不下忘不了的,就如人生中所有追不回的过往----就譬如那‘传说中’的父亲母亲一样,留在那个自己永远也追不回的世界里吧。
第三章周明拿着电话,犹豫了几分钟功夫。
谢小禾说在采访。他抬头看看表,晚上11点半---她想必根本忘记了时间。他苦笑,仿佛可以看见她语无伦次的尴尬。
是该尴尬。其实尴尬的又何止是她?这几天,每每空闲,想到自己活到了34岁,谈过恋爱结过婚吵过架又离了婚。。。居然就这么着地被个早就认识,在心里能当个很欣赏的朋友的女孩子强吻了,强吻之后再又羞愧万分后悔不迭地说抱歉,之后干脆彻底消失掉,连她自己送来的朋友都不敢来看。这如果被凌远或者韦天舒知道。。。周明才刚想到这种可能,后背已经就一阵发凉。
这么匪夷所思的场面,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么匪夷所思的场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做任何制止的努力。
这么匪夷所思的场面,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自己居然没有太多的恼火,对肇事者的愤怒,反而,听着她对自己说对不起,看着她眼角的那隐然的眼泪的时候,心里,就那么不经意地抽着疼了一下。
自己显然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甚至通常根本忽略男女差异,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女孩子该得到更多的礼让,更多的容忍,伤了痛了可以更肆意地放纵或者哭泣。
甚至在手术室急诊室,他会强调,固然男女有体力的差异,但是既然选择了这个行当,穿上了这件白衣,在病人面前,只有医生这一个角色,没有男医生与女医生的差别,受不了,就请改行。
更不要说心理承受力上的差异。
做老师做上级,他向来没有过在呵斥出口的时候,考虑下对面被呵斥的对象,不是五大三粗的小伙子,而是心理脆弱会哭的小姑娘。
这种对承受力差异的忽略,几乎也就是当年林念初愤怒委屈跟他争吵辩论的源头之一。
他总是会在她受了上司毫不留情的数落,家属蛮不讲理指责的时候,习惯成自然地拿自己,朋友,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乃至几乎所有的同窗同事,必然经历如此来劝说,结果,自然是她更大的愤怒委屈,且愤怒的对象,从原肇事者,转移到了自己。
他不是不为她的委屈和伤心难过心疼,可是从来不觉得她‘那么’委屈伤心‘有道理’且一直不能够真正理解她‘那么伤心’的缘由。
假如说他终于在磕磕绊绊的恋爱与吵吵闹闹的婚姻中在心里承认了男女的差异,那便是恋爱与结婚之后,越来越在心里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确实与自己更了解和更接受的男人这种生物来自不同的星球,并由此,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恐惧----他是真的不乐意跟女人打交道,凡是交往尚好的女人,在他的心里,都加上了个评语---她不像女人。她不像女人。
这在他心里,绝对是对一个女人的赞美。
就好像如今网络上永远没有结束的地域大战中,一个北京人对上海人由衷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是上海人啊。
很欠抽欠扁会引起另一个群体愤怒声讨的言辞,但确实于说者而言,是无比真诚的心声。
而谢小禾,从认识的初始,便就得了他不止一次此等欠抽欠扁但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你可真不像女孩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新闻记者----甚至到后来,他感叹,你简直应该干外科嘛!她抗议过他的性别与行业歧视,也更嘲笑挤兑过他的‘自我欣赏’,但是无论他的不太合适的‘赞美’又或者是她的抗议和讽刺,都从来没有影响过他们对彼此的那一份欣赏。
是我,周明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欣赏,也很自信地知道,她并没有讨厌自己这个坦白地表达了歧视的没有修养的家伙,所以他可以毫无保留地跟她讲许多绝对不会跟其他新闻记者讨论的想法,而她,几次毫不犹豫地就在他最为难的时候,给了他毫无保留的支持和信任。
把她当成个跟工作中,那些并不太‘女人’的女同事---诸如护士长,诸如手术室的许护士那样,可以交流的朋友?在从前,或许是吧---他也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对她再欣赏,也尚没欣赏到会在工作之余,想起来她的时候。只是每次碰见,无论这碰见的场景多尴尬,她或者他多狼狈,他都还是有着一份见到了朋友的欢喜,甚至,会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终于走出了那一段痛楚,有没有开心地生活,而在再度看见她的眼泪的时候,很想安慰----只是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没有想过她会抽着烟流眼泪,没有想过她居然会跑到夜店买醉,更没有想过。。。她会跟一个在酒吧唱歌跳舞,对他而言绝对属于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被凌远笑称为‘卖艺不卖身’‘现代社会的艺妓’的男孩子,那样暧昧,最没有想到的,是她‘撒疯’地拿调戏般的强吻来对待自己的担心与劝说。
只是当这所有的没想到骤然在自己眼前发生的时候,他毫没来由地只是痛惜,并非痛惜着她的改变,而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根本没变的同时,痛惜她经受的一切。
那个在手术室外等前男友的平安消息的女孩子,那个等来了暂时平安的消息,联系了他的家人,远远地瞧着该来的人来了,于是她便默默地走了的女孩子。那个坐在他车里哭,但是大大方方地对即将手术的人微笑的女孩子,她说,你能为我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在很多年之后,还健康地活着,可以变得谢顶唠叨,跟我抱怨你家老太太太宠孩子的老头子。她一直那么努力地坚强乐观,坚强得让他不忍,如今怎么可能这样地颓废,颓废得让他不信,而所有的不忍不信之余,也或者就是那一个很践踏了他的尊严的强吻之后,周明突然发现,自己头一次,对一个女孩子的‘无理取闹’,并没有丝毫想要抓过来1234地讲清道理的冲动,更没有避而远之的厌倦,而是,那么想跟在她的身边,让她把心里的难过讲出来,让她把那长久的积郁哭出来,让她把许多解决不了的为难告诉自己,然后,在她因为空虚而想去酒吧里消磨的时候,跟她说,如果你觉得那里好玩,那带我一起去看看热闹,听说许多吧的歌舞都很好;如果你其实只是因为无聊无处可去,为了躲避那些无孔不入的回忆,不如,我们聊聊天,下棋看球或者是,来试试上次的赞不绝口的干锅,我说过那根本不如我的手艺,你半信半疑。
周明在手里转着手机,离方才打给谢小禾的时间,已经有了半个小时的功夫。
所谓采访,9成便是胡说,而这重胡说,却让他不能再继续给她打过去,只是他大概实在太具备执着这种‘美德’,更是太不懂得看人眼色。
既然。他确信她真的是空虚颓废和寂寞。
既然,她也说了,自己曾经是她最想信赖的朋友。
既然,他对于她的信赖,有那么种莫名的欢喜,而对她的颓废,如今再也无法漠视而且心疼。
那么他不会让一个吻的尴尬就让她拒自己于她的世界之外。
他再度按了几个号码,想了想,又取消掉----她既然能找借口,自然也可以让他的电话直接进入留言信箱,于是周明换到短信档,给谢小禾留言道,
关于你所做的那个包括河北病人在内的节目,我有几句话想说,明天我不值班,如果没有急诊病人,我大概7点钟去你们社门口等你。
第四章
"到底是谁,说吧说吧。"
"没有谁。"
"呸,我从电话线就已经感觉到在你说谎。"
"你越来越能胡扯了。"
"这叫做关心朋友+感受力强。说吧,憋着容易得心理疾病。"
"你作为个已婚妇女,不能稳重点儿吗?这么无聊的小孩子把戏。。。"
"已婚妇女约等于大妈。你听说过不乐于八卦大妈么?如果有,那一定是变态。。。"
谢小禾逛荡一下倒在床上,哭笑不得。再看了眼表,北京时间夜里12点半。。。等等,难道这个时间,在美国的陈曦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才想及此,便听陈曦说道,
"快快,说吧,为了好好听你的倾诉,我决定旷了头俩节课。看看,我为你的牺牲有多么大!"
"你不会吧?"谢小禾闭上眼睛唉声叹气,"把懒散习惯带去了过际友人面前丢我国人民的人。。"
"得了得了,别做我老师状。。。鬼子教授才没有祖国的老师变态,上课从来不点名的。。。"
谢小禾听见了‘变态’和‘老师’俩词心里戈登一声,紧紧攥住话筒,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算平静下来,含糊地说道,"你还是去上课吧。。。"
"不,我要八卦!"
陈曦无比霸道而坚定地说道,"听不到八卦,我简直连下午课都没有心思听了。"
谢小禾长叹声,苦笑道,"你怎么确定有八卦可听。"
"感觉。就是感觉,你最近特别不对劲。"陈曦停了一会儿,很肯定地道,"我真是觉得你不太对劲---其实,我还打电话回你家了,小桔说你忙,晚上都不回家。喂,"陈曦停了一会儿,忽然收起了方才无赖的口气,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其实,我们都有点担心你。"
这样的语气,让谢小禾心里猛地一抽,那句‘我们都有点担心你’毫无准备地就钻进她的耳朵,长驱直入地入了她的心里,措不及防地就推动了她辛辛苦苦地拦上的坝,于是那拦了多日的心事,突然间就如洪水般汹涌地破堤而来。
谢小禾抓着话筒,紧紧抓着,下意识地用牙齿啃绷得紧紧手指,深吸气,再吸气,却还是不能缓解眼睛酸胀。
"小禾?"陈曦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试探地问道,"你去维也纳采访艺术节。。。碰见许菲菲了?"
谢小禾怔怔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巫婆什么都知道!"陈曦飞快地说道,然后,又咳嗽一声,"嗨,其实是我以前学小提琴的时候,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林北北,后来上了中央音乐学院,再后来就去了维也纳d校。我跟她一直都有联系,最近她跟我msn的时候,历数她们那华人圈子的风云人物说起来许菲菲,说是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还是很风头的人物。我当时倒是忍着没有追问,但是不久之后就听你说要跟团去维也纳,同时又听北北说他们学校的华人组织还办party招待使馆人员,就心里滴咕,不会那么巧碰到吧?再后来,你果然就直不太对劲。。。"
谢小禾用牙齿咬着嘴唇,再想深呼吸,眼睛却已经酸胀到了极限,听得这‘不对劲’三个字,终于,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握着话筒,想要平静一下心思,然而那个晚上,许菲菲或者梁酝所说的一切完全无法阻挡地重来。更多的眼泪滑落,放弃了克制,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索性就把头枕在膝盖上,尽情地哭了一会儿,那边的陈曦也不说话,只是听着她哭,而谢小禾,听见话筒那边,有着呼吸的声音,仿佛有了一种莫名的踏实。
"他妈的。"谢小禾出口,竟然是自己甚少暴出的粗口,伴着这个粗口,更多的眼泪淌下来----而随着眼泪,还有那努力甩在脑后的委屈,"陈大妈你怎么这么晚才想起八卦我来?早干嘛来的,光幸福你的了!"一贯伶牙俐齿的陈曦却没有反击,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说你不要担心啊,也不要告诉你爹妈----都过去了。没事了----谢南翔小同学上个月开车过来看我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
"啊?"谢小禾腾地坐起来,"上个月!到底。。。"
"哎呀你别激动么,不是上星期他还给你打过电话?真没事了,哪都没事。被一辆超速的大林肯追尾,他当时昏迷被送到了急诊,是急诊室打电话把我叫去的---其实离我这里已经就20迈了。因为脑震荡暂时失忆了几天,记忆一点点追回来,别的真没事!现在也都正常了,他已经都回他的学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