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那些在脑子里很牢固的知识,那些在实习时候经历过,在最近被自己不断总结的经验,那些事先设想的东西都在被病人围住,且身边并无一个专门对自己负责的带教老师的时候变了味道。每说一句话,写一个医嘱,最笃定的东西,真说出来,都带着忐忑不安。
在这样的忐忑中,那个由母亲陪伴的腹痛的小女孩来了…到底为什么不坚持做阴道检查呢?实习时候,不是老师强调过年轻女性,尤其是在父母陪同的情况下,更会否认性行为历史造成对性病,流产等的误诊的吗?自己怎么没有象老师曾经强调的那样,在问性生活历史的时候要观察病人的神情,反应,甚至支开陪同家属,单独询问?自己究竟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不自信地昏了头?而最关键的,在患者家属反对阴道检查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居然完全没有让他们为了拒绝而签字负责?!
当秦少白责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也真的想弄个清楚。但是,答案在哪里?
苏纯将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兜里,缓缓地往办公室走。
大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慢慢脱下白大衣,打开柜子,下意识地,毫无意义地把它叠得平整---许楠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她总是要把所有的衣服叠得好像商店里出售时候的样子,所有的书本码得边角对齐,所有的鞋子,都要中线落在某条不可见的直线上。。。许楠惊叹她可以有精力做到,事实上,她只是无法克制自己,一定要这样做,否则心里就特别焦灼。
宫外孕的小女孩。她的苍白的脸色。她妈妈在她面前的暴怒,在手术室外的哭泣。
她最终被切除了一侧的卵巢。
手术室内自己的忙乱,病房交待病情时候的紧张,秦少白不耐烦的数落。
这一切之外,似乎还有什么。
是的,还有什么。在当时,没及让思维停留,然此时,窜上脑子的那个名字---李波。
李波,姐姐的李波,姐姐曾经的李波。
让姐姐爱得低到了沉埃,肯为他作所有改变的李波,她还没来及见到,姐姐就已经对她讲,我们分开了,我准备跟镇杨结婚。。。的李波。从来与自己无话不说的许楠,却一点都没有提起分手原因。
美貌的而又有着艺术天赋的女子,最终嫁给一个本城富豪榜排得上名的商人,这本来是世人公认最合理的结局,而美貌女子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尘埃落定之前,让经历变得更多彩的颜色。
李波本不是许楠唯一的恋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只是让许楠有了最不惜牺牲自我而心甘情愿的改变,最幸福而温柔的,关于以后的憧憬,对于家,甚至是做妈妈的渴望,最沉醉得让旁人,都觉得心软的微笑的。。。唯一一个。
只是,许楠从此不再是从前的许楠。
曾经任性浪漫热情天真任性的许楠,如今,除了对母亲和妹妹之外,对一切都淡然无所谓,时常安静地出神,仿佛神游天外,而对丈夫,有着某种缺乏热情的和顺。许楠仿佛躲进了个看不见的壳子里,懒于再看到外面的世界,也不愿外面的世界再看到她自己。
苏纯总不能相信,与人们心中其他美丽女人做了同样选择的许楠,做这选择的原因也与其他人一样,于是她在心里猜测过无数遍,不知该痛恨还是该同情这个叫李波的男人。
最终被第一医院录取,她自是想到了,自己在许楠已经嫁为他人妇的如今,是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个之前若干次想见却若干次错过的人了。
只是没有想到,在第一天,就这样地见到了。
很挺拔的肩背,很俊朗的脸,很好看的笑容,很精致的手术,很不卑不亢的,淡然温和的态度。
姐姐曾经的李波。
苏纯抓着衣柜的门,心里有些酸楚。竟然会忍不住地幻想,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样子。
“苏纯!”
当凌欢快乐的,明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苏纯不适应地发呆。
然后,凌欢那张有着一个小酒窝的圆脸,就闯到了她的视线里来,随之,是个很大的拥抱。
“哈,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话。”凌欢抓着她的胳膊往外走,“所以也没有给你机会对我的欢迎安排提出反对。现在我都一切安排好啦,”她抓着苏纯走到门口,门口站着好几个年轻人,
“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一个医院的同事。王东,我最磁的哥们儿,外科的,第三年住院医生,除了有点二之外没别的坏处;王微,我的死党,也手术室的,经常跟你们妇产科合作,她就是8了点儿,好人一个;岑强,麻醉科的,我们经常一个勺吃饭,不过你别误会,他可有女朋友,咱俩是纯友谊;至于这位朱大博士么,眼科的,可不得了,不是我们这圈人里的,人家可是青年才俊!今天友情赞助请咱们所有人吃饭,滚轴。。。”
随着她夸张的介绍,那帮人已经纷纷开口骂她,“你才2”“你最8”。。。
凌欢笑嘻嘻地也不反驳,把苏纯拉到身前,“以前的规矩,除了咱哥他需要保持领导身份,总要跟咱划清界限之外---咱爸,咱妈,咱至交好友,都是咱的。以后苏纯就是咱发小!”然后,她对着苏纯的耳边却并不算小声地道,“他们可都知道你是老祖宗拍板钦点的牛人。我说你是我发小,他们都有点怀疑我这么水货的人能有这么牛掰的发小,你不会不给我这面子吧?”
“咱发小哪能那么势力!”王东没心没肺地就伸手跟苏纯紧紧握了握,仿佛欣赏珍稀动物一样上下打量着苏纯,“欢迎咱发小加入倒霉到家,累死没有抚恤金的天使之队!”
一阵哀叹与哄笑,若干双望向自己的热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苏纯心里有某种快乐悄然而生,让这一天以来,让她觉得孤单而茫然的地方变得温暖,“那,咱发小们,能赶紧去吃饭了么?饿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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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宿命
第10章 第三章 1
第一节
对苏纯来说,那个晚上,在自己的生命里,是如此的非同一般,许多想得到想不到的,也许是偶然更可能是宿命的安排得一切,就在那个晚上,似乎已经注定了一切。那个晚上的每个细节,都清晰地,如刀刻深刻地烙在了她的记忆里。
后来,当那场让整个京城黯淡沉寂的,在当时被代号‘飓风’的瘟疫以骇人的速度与声势席卷而来,尚可称为毫无准备的穿白衣的他们,只能仓促应战,走向那个战场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是前面的人,怎样倒下去。
当并不属于将要走进‘前线’的‘战斗人员’,但是也还跟他们一样穿着同样白大衣的苏纯,看见剔了光头的凌欢,哼着水手准备自己简单的背包;看见岑今握着电话,用被他们取笑过多次‘苏州人特有的嗲’的声调,对新婚妻子一点点地反复交待,家里每一样电器的用法,将空调如果出了故障,该怎么给维修部门打电话的步骤仔细写下来念给妻子听;看见王微和一直被他们戏称‘猪博士’的朱建华,什么也不说,只是在说‘一切小心’之前,将手紧紧拉在一起;听见总被凌欢笑‘有点2’的王东,没有在救治飓风瘟疫患者,却被隔离在了医院之中,在给她的电话里,果然是2到家了地,乐呵呵地说,我很好,好得不得了,自从工作以来,我们科从来没有这么闲过,哎呀你知道么,大家被隔离在这里没什么事做,抢活干!我们现在阵容豪华到了什么程度!一台肠扭转,一个主任观摩,一个主任主刀,新主治就只轮到拉钩了!
看见。。。蒋罡。看见这个晚上,让凌欢仰慕崇拜得五体投地,发出了‘鲜衣怒马,除暴安良’的由衷赞美的明丽逼人,英姿飒爽的女军官,当时已经身怀六甲,眉目间有了种从前不见的温柔,她沉静地指挥军队工程师,通讯技术人员,最高效率地加急增设升级通讯设备,保障被隔离医疗单位与指挥中心,与外界家人,被隔离于全国其他地方的首都,与整个外面世界的交流对话。
在那个时候,苏纯的眼前,反反复复地都是这个快乐的晚上,这个晚上的他们。
那天,从医院抄小路,往那间贵得不太像话的西餐厅走的路上,凌欢勾着她的手臂跟她咬耳朵,“待会儿使劲点点贵的!千万别客气。朱博士请客----你可别骂我黑,我要敲诈他到他下次不敢再来我跟前充大头!被我吓退!”
在凌欢才说了这话之后的半分钟,一声先是尖厉发颤而后仿佛被捂住了嘴一样闷下去的惨叫从他们刚刚经过的小胡同深处传出来,凌欢吓得一个机灵,勾着苏纯的手臂的手,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把脸往苏纯肩膀上靠,“什。。。什么什么声音。。。”
“你也听见了?”王薇狐疑地往那方向伸头。
“这么响,听不到的肯定是聋子。。。”王东接口,脸上的神色也有些紧张,“咱们医院周围治安一向不好,到了这点儿,被抢劫砍伤强奸的。。。就都开始有往急诊去的了。。。”
“要不要,要不要过去看看?”朱博士表情严肃,“我们这么多人,万一真是有人抢劫还伤人,听见了不过去,有点。。。”
“女孩子在这里等着,”岑今更加严肃地说,已经把手表和眼镜摘下来,并且从背包里掏出了看病人瞳孔用的小手电,“我们过去。。。”
苏纯瞧着身材瘦小的王东,戴着高度近视眼镜胖墩墩的朱博士,细长得宛如面条,面皮白净得吹弹得破的岑麻醉师。。。觉得这支打算见义勇为的队伍,实在太让人不放心,正打算说,‘咱们还是一起过去’的那分钟,
清脆的女声从方才叫声发出的方向传过来,
“快来人,帮个忙!”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在顾不上商量和犹豫,六个人一起朝那方向跑过去,停在一个电话亭背后的时候,就看见个身材粗短的中年男人,下巴奇怪地耷拉着,两个手臂也完全无力的垂着,一侧身体贴着电话亭,肩膀上踏着一只穿了2寸根的黑色船鞋的脚,脸被逼地紧紧贴在了电话亭上,压得变形得好笑。
而那只踏在这男人肩膀上的脚的女主人,穿着绿色军常服,肩上两星,极短的短发,秀眉大眼,雪白的瓜子脸,在这样的夜里,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明丽。
这年轻女中校在听见他们跑过来的声音的那一秒钟,已经开始飞快地交待,“请赶紧帮忙给急救中心打个电话。这位阿姨,肩膀被刺一刀,左肋下被刺一刀,第三刀在大腿上。谁帮我来按住这个混蛋,我查看下阿姨的伤口做个基本止血处理。。。”
王东和苏纯最先反应过来,几乎同时蹲下检查躺在地下的中年妇女,而岑今已经在给医院急诊打电话,朱博士冲这女军官道,“止血处理我们在行。我们都是医生,就在最近的这家医院工作。”指着岑今道,“他已经在给我们急诊科电话。”想了想,又说道,“我来打报警电话。。。”
这会儿王东一边给阿姨作着压迫止血,已经撕下了自己衬衫的一只袖子再扯成条暂充绷带,一边对苏纯说道,“扶着腿上的匕首,现在不能拔,应该正好扎在了动脉上。。。”
急救车在三分钟后已经停在胡同口,两位急诊科的导医抬着担架过来,将受伤的阿姨小心地抬上担架,王东陪着上了急救车,余下的人,又陪着女军官一起等了几分钟,派出所的两位警察也到了,一个押着凶犯回派出所去了,一个与他们一起往医院走,需要弄清楚 阿姨伤的程度;一路上,警察与这女军官问起当时情形,她简单说道,“我正好开车经过这里,停下来想打个电话,听见呼叫声,过去,这人正在一边扯阿姨手里的包,一边拿匕首捅第三刀,阿姨的嘴却已经被拿布团堵住,他当时背对我,所以我得手很容易,卸了他俩条膀子,他发了疯回头想咬我,我就手卸了他的下巴。”
凌欢一直以仰慕无比的目光瞧着这女军官,这时终于听见了当时的过程,喃喃地对苏纯说道,“我们六个人,听见呼叫,还在慢吞吞地猜测是否有坏人,有坏人该怎么办,男生上还是一起来。。。这个功夫,人家一个女孩子,都已经制服了歹徒!哎哟,太帅了。。。我整天在梦里梦到自己这样。。。把坏人打得满地找牙。。。鲜衣怒马,除暴安良!”
那天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阿姨已经进了手术室由今天值班的杨立新主治进行手术,值小夜班的李波给做了基本检查,认为问题应该不大,万幸肋下和肩上的两刀,都没有伤到脏器,腿上那一刀,也已经叫血管外科做了及时处理。
李波说着,却瞧着那女军官停了下来,望着她托在右手里的左臂道,“你也伤了?”
她无所谓地点头,“下他刀子的时候划了一下,不碍事。”
李波摇头笑道,“既然在这儿了,给我看一眼,万一你有什么事儿,是从我们这里出去,我们有责任的。”
女军官撩起来袖子,露出来上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李波带了无菌手套用棉签按着看了看,瞧了她一眼,无奈地道,“解放军同志,这至少得缝上四针。伤口挺深,不缝,愈合不知道要多久。还容易感染。”
李波把女军官带进了急诊手术室,而这时护送阿姨回来医院一直到手术室的王东也已经完成任务从手术室出来,阿姨的家属已经赶到,在手术室外等候,这时凌欢看了眼表,已经9点半钟,
“饿得发疯啊!”凌欢伸了个懒腰,晶亮的眼睛眨巴着,瞧着朱博士,“我可以吃2倍的东西,估计大家都是,你还要请我们去那家最贵的餐厅吃饭吗?”
“当然!”朱博士豪爽地道,“大家一定要多吃点!”
在那灯光昏黄,有着厚重而华丽的桌布的西餐厅,一份鹅肉上来,已经俱都饿极了的他们在服务员才一转身就齐齐上去哄抢,1分钟后,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三个小碟装着酱汁类的东西,目光有点茫然地在只有一个空盘的桌上搜寻,本来等着下一道菜上来,看见只有3个小碟相当失望的王东忍不住问,小姐您拿的这是什么?服务员答,方才那盘鹅肉的调料,可是,鹅肉呢?
腼腆而紧张的朱博士,望着凌欢的目光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欢,把凌欢的每一个玩笑推着眼镜仔细琢磨,琢磨清楚了,发现被小小地嘲讽了,便就不在意地,憨实地笑。
王微看着一路上给在外地实习的女朋友发了不下10条短信的岑今,感叹道,这世界上,恐龙都灭绝了,而如此痴情体贴温柔以及鸡婆的男人居然还存活着!
滚轴中心,很激烈的音乐,玩得很疯的年轻人。凌欢是所有高手中的高手,正着,倒着,甚至后空翻。。。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她挑染成了酒红色又烫了发梢的短发,在五彩的灯光下时而俏皮时而狂放地舞蹈。朱建华只痴痴地瞧着,以正滑尚且不稳当的技术,忠诚地跟在她左近,凌欢自顾自玩得尽兴了,突然发现了努力跟在她身边,动作笨拙而又可爱的象个大狗熊的朱博士,有些想笑,又有点感动。凌欢放开了狠狠对他敲诈,原本想要看看他看见价钱冷汗流下,到时候自己自然会提出分担,也让他以后知难而退---却没有想到这位做人谨慎,特别呆气的博士同志,平时学问做得认真且较真,这个时候有一副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潇洒。
凌欢对苏纯说,看来我虽然爱不上他,但是满喜欢他了。是能一起玩的人!回头我给他找个好的!然后,她飕地溜到他身边,绕着他转了个圈,在从他身后转到他身前的一瞬向后向他伸出手,“来,我带你一圈。”
朱建华大约是过于惊喜---应该说太过激动---本来就不精湛的技术在这关键时刻更是掉了链子,想要滑前一步,可以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却没有想到一个重心不稳,砰地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而便在此时,身边一个一脸调皮的年轻男孩,已经窜上去,把自己的手塞在了凌欢手里。
当凌欢拽着个自以为是猪博士的手,自顾自讲述滚轴要点,在拐弯处,俩人平齐终于发现所握非人时候,朱建华还悲愤地坐在地上,直到快要笑断腰的王微冲他滑了过去,俩手都伸给他,“来来,我教你。。。”
那样的快乐。
以至于那个晚上,已近12点钟,他们各自玩得尽兴,那帮不见外的家伙门,已经把苏纯当成了自己人中的一个,争先恐后地跟她介绍这个医院的一切,从妇产科的几个主任副主任的脾气,到手术室门口管衣服的二姐的嗜好,从检验科哪个技师最好说话可以做加急,到门诊那个最凶的,被称为狼外婆的老护士,从单身宿舍的水房,到哪台投币洗衣机效率最高,从医院对面若干家新疆菜成都菜哪家最实惠,到千万别忘记根宿舍门口的老张搞好关系。。。直到猪博士提醒,明天大家都要早查房。。。才各自感叹着回宿舍或者回家。
而走进宿舍的时候,苏纯却一点都不困。鬼使神差地,她想起来凌欢说,离宿舍楼不远,原来的老院址,现在被一家河南来的花商买下来了,研究了许多新品种的花色的花,比如,耦合色的玫瑰。
她原本不是个对世间万物有着浪漫的好奇心的人。这藕荷色的玫瑰,让她惊讶了一下,想像了一下,点头跟着称赞,本来也便就罢了,而至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其他3个新的同屋,一个回家住了,俩个已经睡了,她的思维却跳跃在白天措手不及的混乱与晚上这并不在预计之中的欢乐间,并不想睡。
她想去再出去走走。
这一天,这新的生活开始的一天,画面过于纷繁跳跃,应接不暇,她想要再仔细地看看明白。
所以她一个人,在那么晚的时间里,漫步走到了改做花田的老院址。很轻巧地翻墙进去,在看到想像中的藕荷色玫瑰之前,她看见了黑暗中那一点红色的微光。她吓了一跳,然后闻到香烟的味道,那点红光动了动,黑暗中,一个男人略微嘶哑的声音,“什么人?”
她心里的惊惧顿起,想要逃走,又想着可能不可能自卫,而在这神思飞转的瞬间,她在花田四周极暗的灯光下,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她愣怔地站住,不能置信地叫了一声,
“凌院长?”
一时间的静寂。
直到那点红色的微光被掐灭,对方淡淡地道,
“噢,苏。。。苏纯?是苏吧?”
苏纯有些恍惚,这样的夜,这地方,这掺杂着隐约地花香与泥土味道的空气,这在心里面,不太熟悉,却不该陌生的人。
是真是梦,或是错觉?
凌远,记忆里的凌远,记忆里都不太敢去把他与自己放在同一画面里的凌远,一直隐秘地想要靠近一点看看他的凌远,在她最终选择高考志愿时候,在她的心里再度闪过,起到了些作用的凌远,居然终于进了第一医院,他却居然已经是与自己距离相差得太遥远,连欢欢都玩笑地将属于‘咱的一切’中把他剔出出去的凌远,现在,站在她对面。
8年前,斥骂欢欢的胡闹,却给她们解决好了所有问题的哥哥。
这个哥哥恼火的神气,不留情面的数落,但是极有效率的做事,十分细心的安排。
那天凌远给父母电话,说妹妹刚会考完,自己早答应了带她看新上的迪斯尼的电影,晚些把她送回家。当时凌欢惭愧无地地道“我搞成这样子,还看什么电影。。。”
“你当我真为了带你看电影!”凌远瞥了她一眼,“哭成这个鬼样子,你现在回家,瞒得过去?你虽然就早该挨顿揍了,但是爸爸最近身体不好,你不要回去气他。”
然后,凌远真的带着她们,吃了晚饭,看了电影,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其间他的呼机手机响了若干次,他对着电话,讲那些那时候对她而言太陌生的,类似电解质平衡,血钾,血钠。。。这样的名次。看电影的时候,欢欢很快就从伤心害怕的情绪出来,跟上了电影的节奏,看着那些鲜艳的可爱的卡通画面,笑得欢畅,苏纯忍不住偷偷打量旁边的凌远,看见他瞧着凌远无可奈何地苦笑,然而脸上分明有着宠溺的神色,然后,他低头查看手机呼机,放轻脚步出去,很久没有进来,苏纯忍不住也溜出去,却见他在外面的大厅里,低头看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
那个晚上,直到欢欢的情绪彻底平复了,哭肿了的眼睛也恢复正常,凌远再次嘱咐她回家什么也不要说,这事情自己会解决,然后又再度冲苏纯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事儿交给我就是。欢欢这孩子总是没头没脑,你看上去是有谱的孩子,倒跟着她犯晕;以后也长个教训,这义气也不是随便讲的,人最要紧的,是得对自己负责任,保护好自己。”
那番话,并没有任何站在欢欢家人的立场上,对她的抱歉,说得理直气壮,而带着些教训的口气,苏纯却并没有恼火尴尬,只是想着终于就要回家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见着他,心里竟然有着依依不舍的难过。
那件事情就那样地过去,而凌欢自此之后,真的开始努力读书,苏纯并不愿再与凌欢提起此事,只是总盼着她偶尔会提起她的哥哥。
凌欢从来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孩子,尤其对着心里的偶像苏纯,更是没有秘密,既然已经共同地过了那么一个晚上,也就免不了会对她提起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