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摇头,“患者的手术情况我会直接问秦教授。之后转院的事宜我跟区主任商量。这里只是多谢一声而已。”
向唯愣了一下,笑笑,说不上理由地,并不想在这位兄弟医院的最高领导跟前再把公式化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诚惶诚恐地说一遍---这时一股呆气莫名地冒上来,顽固地认定他们确实已经做了超乎本职的照顾,承担了些本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的呆气让他并不想再在此间多所停留,只又回头看眼icu病房,看了眼苏纯,“如果有变化,立刻呼我。”
说罢又冲许楠妈妈笑笑,转身走了。
凌远低头看看苏纯,她沉默地垂着眼皮站着,不动,垂在身侧的手却在颤抖,他轻轻地用手握住她的,再侧头冲对面脸色苍白神情茫然的她的妈妈道,“我陪她出去走走。她得呼吸些新鲜空气了。您在这里陪着病人。有任何问题,护士就在门外。我们一个小时之内就回来。”
苏纯妈妈先是呆愣着不说话,然后,又拼命点头,有些胆怯地看看苏纯,低声道,“纯,你守了姐姐很久了吧。脸色这么差。你出去。。走走。吃点东西,喝些水。啊,对了,”她忽然抓起自己的包,低头胡乱地在里面翻,若干零碎物件从包里掉了出来之后,她从里面拿出来一包瑞士巧克力,送到苏纯跟前,“纯。我在候机时候,看见有卖这种巧克力。你和小楠小时候都好爱吃的。却少有地方卖,我。。。”
她热切而渴望地望着苏纯,握着巧克力的手也在颤抖,苏纯沉默了半晌,接过来,闭了下眼,又抬起下巴,眼里湿润了一下,那层微红却又旋即消失,只淡淡地道,“谢谢妈妈。”然后转向凌远,才要说话,凌远握着她的手轻轻摇摇,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也就1个小时,下午还要回去开会。刚刚,我已经特别交待了值班护士多注意一下。不会有事。你得放松一下。你并不想躺你姐姐隔壁,对吧?”
苏纯怔了怔,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沉默地以落后半步的距离,跟在凌远身后,低着头随着他走,视线只落在自己身周一米的距离之内,从她身边经过的一切,架着监护设备的轮床,高呼让路的导医,哭泣着跟着轮床奔跑的家属;她所经过的一切,楼道,电梯,电梯里才下班的,正起哄要主任请客吃烤鸭的欢乐的小护士,不大的草坪,停车场;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只是身周无数个大屏幕上放映的电影的画面,而她自己,在这所有的一切之外,只是个心不在焉的,看电影的人。
她跟着他走出急救中心,在午间喧闹的街上,跟着他在生意红火的卖煎饼的小摊前停下,站在那里排队等着,跟着他走进陈设别致的热饮店,看着他买了热苹果汁和热茶,跟着他横穿了马路,走进一个有树有藤架,藤架下面有几条长石凳,石凳前有石桌,石桌不远处有几样健身器材的街心公园。这个天气,这个时间,这距离居民区并不算太近的街心公园,并没有一个人。
凌远自己在石凳上坐下来,将热果汁和煎饼递给她,自己慢慢地喝茶。
煎饼的烫,透过牛皮纸和塑料袋,变得有些烧灼的温热,和果汁一样,她握着,有一些舒服的暖和。她轻轻皱眉,看看他,好一会儿,听见凌远道,“我下午还有个会,必须回去,听见欢欢昨天给我的留言,抽个空,过来看看。”
昨天。
苏纯有瞬间的恍惚。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将煎饼放在石桌上,双手握着果汁的纸杯子,缓缓地放到嘴边。
酸甜的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淌下去,一点一点,仿佛补充了她这一夜半天缺了的液体--而这补充,却首先充实了她泪腺的储备,一直是因缺水而没有眼泪吧---所以凌欢搂着她,王东望着她,对她说,只有我们,你不要忍着,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点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忍,胸口是那样疼痛,喉咙是那样苦涩,只是,并没有眼泪。而此时,才补充了的液体,却便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凌远瞧着她,笑笑,“煎饼冷了就不好吃了。刚刚那个摊,已经有10多年,一直是那个老头。据号称吃遍北京天津所有煎饼摊的区老大说,这是最好的。比我们医院门口的那些,强了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苏纯把那个煎饼拿起来,却没有吃,微微皱眉看着,然后,用手指捏起一片薄脆放进嘴里,似乎是仔细地品位。
“好么?”凌远微眯着眼睛瞧着她。
她却没答他的问题,却只瞧着那只煎饼,低声道,“我姐姐从小喜欢这些。糖耳朵,驴打滚,糖油饼,烤红薯,最爱吃的,就是煎饼了。她能吃出来这个摊子和那个摊子的驴打滚哪怕是滑腻程度上一丁点儿的区别。我却不行。”
凌远安静地望着她,并不答话。
“但是我们小时候,煎饼还满贵的呢。那时候,我爸爸妈妈又已经离了婚。姐姐经常很眼馋地看人摊煎饼,没有钱买。妈妈当时已经小有名气,作品卖得很不错,可是总是缺钱。或者也不能说。。。缺钱。她们时常到下一个作品卖出去之前,又是月末,妈妈的工资已经花光的时候,吃酱油泡面。但是姐姐还是有小羊皮的靴子手套,真正紫水晶的发卡,原版的全套花生漫画人物,高级日本原产的文具,和许多精致的小玩艺。更不要说,价值几万的琴,。妈妈有钱的时候想把女儿喜欢的所有东西都给她,钱花光了那也没办法。后来我知道,我时常买了零食,去找姐姐。她喜欢的零食。”
“爸爸妈妈离婚之后。应该说,我过得比姐姐安稳许多。不但是经济上条件上的安稳--爸爸一直没有再婚,而妈妈,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我都并不真明白,从来没有抱怨过的姐姐,甚至把许多很恐怖的事情--比如他们砸烂家里每一样东西的争吵--当笑话讲给我的她,究竟在心里,有没有厌倦和害怕。是没有厌倦和害怕,还是。。。把这些当做有趣来想,是一种生存下来的必备技能。如果。。。如果她确实觉得有趣。。。为什么,她那么执着地爱上了李波,为了他可以放弃舞台,为那种平静安稳觉得幸福,她自己想要的是跟妈妈给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再后来,又选择了姐夫,做了个让我很不能相信的,柔顺贤惠的妻子,又。。。这么想要孩子。从前她想要孩子,我只以为是想要跟李波的孩子,可是现在。。。我从前不明白,到今天,更不明白姐姐了。”
“我比姐姐过得好一些。我相信是。但在当时,我居然是,居然是羡慕姐姐,可以每天都跟妈妈一起的。”
“她们走了。我,甚至姐姐,不知道她父亲是谁,在哪里。其实我在那时候才在心里知道,我更喜欢跟妈妈在一起多些。我一直是。虽然所有人都说我象爸爸,姐姐象妈妈,我也知道这样。可是跟妈妈在一起更有趣,她唱各种好听的歌,讲故事--跟书里不太一样的故事,她会把一张纸变成若干层的花篮,能随便用一把羊胡子草编各种动物,能在有一天,因为姐姐看着古装电视剧里漂亮的嫦娥羡慕,就立刻丢了手里的谱子,带着我和姐姐去友谊商店买头花,然后回到家来,翻出一条结婚时候朋友送的暗花刺绣的床单,摘了纱窗帘,就给我和姐姐一人做了一身古装的行头。她做饭也好吃,虽然平时不总做饭,她不想做的时候就给我和姐姐买江米条和山楂片,羊羹或者大白兔奶糖,或者方便面填饱,但是小时候,其实觉得这也比跟着爸爸吃米饭和炒得黑呼呼的菜,咬不动的肉,要开心得多。我一直知道妈妈会更爱姐姐一点,姐姐从小比我漂亮,聪明,姐姐学的乐器其实妈妈也让我学过,可是所有教过姐姐的老师,包括妈妈,都为这种差距沮丧,而并没有兴趣再教我了。我努力更乖一些。让妈妈更喜欢一些。奇怪吗?很小的时候,当小提琴,声乐和舞蹈老师对姐姐惊艳而后对我摇头,我就在心里又自卑而又欣慰。我想有了姐姐,妈妈就不会太失望了。那么我乖一点,做最乖的小孩,不会让她不高兴,那么她就还是快乐的。是的,奇怪,难道那么小,我已经发现,妈妈和爸爸在一起,并不开心了吗?于是,每当听见别人跟妈妈赞我们姐妹真好,妈妈真好福气,有这么美和聪明的大女儿,这么乖和听话的小女儿,俩个女儿还这样亲密,真好福气。我就在心里觉得踏实而安慰。”
“可是,别人说的,还是没有用。”苏纯扯动嘴角,似乎在笑,却有更多眼泪淌下来,“她还是走了。把姐姐带走了。她当时抱着我哭说舍不得。我却没哭。我不想让爸爸看见我哭。我和爸爸一起被抛弃了。虽然我和爸爸一直都那么努力地让妈妈别不高兴。我们也都只能让她别不高兴,而没有让她开心的本事。我努力做个乖女儿,我爸爸努力做个好丈夫,世俗观点上的。努力赚钱,做妈妈不喜欢做的那些杂事,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好,从不跟妈妈吵架。都没有用。那个晚上,爸爸对我说‘纯,对不起。爸爸尽力了,可是还是不能让你有个完整的家’的时候,我想的是,对不起爸爸。我本来以为,妈妈会为了舍不得我,而不离开我们。”
“我一直不能确定。妈妈的爱,她对我的爱到底有多少。但是我又一直跟我说,有的。我一直觉得,妈妈是非常非常地爱姐姐,她也说过无数次,包括后来没有再婚,她都说,姐姐是最重要的。只是,最重要的姐姐,最爱的女儿,她怎么可以,这样。让姐姐这样。她足够爱姐姐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知道,那些作为母亲最基本的‘该知道’?为什么她都,不知道呢?我妈妈,我和姐姐的妈妈,她究竟,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们?”
苏纯反复地,喃喃地重复,眼泪不停地淌下来。只觉得头脑昏沉而胸口疼痛,痛苦地弯下身子努力地想停止这眼泪,却变成了更痛苦的,几乎有窒息感的抽泣,直到凌远把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扳起她的身子,将她的脸与自己相对。
“她爱你们。而且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他一字字地说道。
苏纯茫然地看着他。
“她可能没有做到最普通的母亲所能做所该做的大部分的事情。但是于她,已经尽了百分百的努力。”
“别说那些事情很容易。苏纯,你该知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能力。对你姐姐而言太容易的,10岁就可以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曲子,绝大部分人也许穷一生,每一分钟都花在练习上,都不会有那样的表现力;但是如果让她去考任何一个最普通的医学院的最普通的学生可以及格的解剖组胚,她用远也通过不了。”
“苏纯,永远也不要拿自己所有的去与别人的比较。永远不要。那样除了不满和痛苦,什么也不会得到。”
“你有最好的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最完满幸福的家,”苏纯喃喃地道,脸上带了个凄凉的笑“给我讲道理,说不要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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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十二章 2
在手机被徐竞先挂断之后,李波执拗地再拨过去,却发现母亲已经关机,他抓着手机,昨天许楠的模样,那一句‘我不会再惹麻烦。。。尤其是你’和母亲最后冷淡的嘲讽挤兑,在眼前耳边交叉相错,那股戾气压在胸口,呼吸不能顺畅,他坐起来,抱着双臂在凌远的宽敞的办公室来回疾走,心里有种渴望,渴望可以面前有沙袋给自己来打,或者有小时候练功夫的红砖给自己劈。
而这时候,手机呼机却同时响了。
“女,约25岁,左腕,胸腹,多处刀扎伤,血压降低,补液800毫升未见血压明显回升,怀疑有脏器损伤,神智昏迷。”
“女,约35岁,额头玻璃扎伤,腹部刀扎伤,神智尚清。”
“男童,6岁,手臂挫伤,脸划伤。”
“男婴,2个月,头部严重撞伤,口鼻出血。。。”
急救车上鱼贯地抬下俩台担架,跟随担架的急救人员快速地跟迎上来的急诊一线大夫护士交待情况。俩台担架之后,一个急救人员抱下一个被厚毛毯包住的男孩子,快步跟着,那男孩子脸色灰黄,双眼下都带着明显的苍青色的黑眼圈,嘴唇没有半点血色;他无声地向前伸着手臂,连手都是淡黄色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第二台担架上睁着眼睛躺着的中年女人身上;再之后,俩个急救人员极小心地抬着一个很小的,连着许多监测器械的担架,一条纤细的发紫的手臂,毫无生机地耷拉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跟在旁边,哭腔地低声地反复说,我是柳小姐的月嫂。我今天快中午时候看生姜没了。。。给熬月子汤得用生姜,孩子也睡好好儿的呢我就下去买。。。怎么回来,回来就这样儿了?那个疯女她拿厨房那把我拆整鸡的刀。。。我的天哪满地的血。这丧良心的,俩月的孩子给摔地上了啊这多好的大胖小子,丧良心啊。。。杀千刀的疯女人啊。。
第一台担架抬到抢救室的同时电梯门打开,李波边大步过来边将听诊器挂上,他几乎与从楼道另外一头赶过来的林念初同时赶到了抢救室。
接诊的侯宁简短交待患者情况时候李波已经迅速地进行了基本检查,第二台担架抬进来,护士和导医将伤者过床的同时,李波抬起头来,对护士长交待,立刻紧急测血型,血氧饱和度,不用送检验科,我们自己测;通知血库调匹配血浆400毫升备用,通知手术室将手术室内b超机准备待用;立刻开台准备手术;再回头跟侯宁交待,怀疑脾破裂,肠损伤,开腹探查,请他带一个住院医生护送伤者直接去手术室。侯宁答应着跟新住院医江涛一起,跟在担架后面小跑着冲电梯去了。
李波开始一边检查另一个伤者,一边交待护士拨韦天舒手机,接通之后,护士拿着手机举到他面前,他边做腹部触诊边对着说道,“韦大夫你把手头病人赶紧交待完赶过去手术室。脏器伤,大出血。”
然后回转头,吩咐护士开若干常规检查送交检验科加急,然后让祈宇宙将这个伤者送去急诊b超,这时这个女子突然努力撑住轮床边缘探起身子,嘶声道,“小宝呢,我的小宝呢。”
祈宇宙一愣,不由得回头去看被护士长安置在一张轮床上的男孩子,那男孩子依旧无声地张着嘴巴,望着这个方向,而小小婴儿跟前,林念初眉头紧锁,再一轮的复苏之后,接过来强心针,快速而准确地注射之后,盯着监护设备上依旧平的几条线,闭眼叹气,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角落里哆嗦着看着的老太太这时打量着林念初的神情,再望向已经一动不动的小婴儿,哭了出来,“这造的孽啊好好的孩子啊。。。”她恐惧而愤恨地朝在轮床上被检查的女人看过去,低声怨恨地念“医生这是杀人犯。别救杀人犯。她要偿命的。这个该死的疯女人。拿孩子下手的疯女人!”
“小宝。”
轮床上的女人却并不理会,只再叫这个名字,林念初转过头,尚还没有确定‘小宝’是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的婴儿,还是那个瘦弱的幼儿,一直张着嘴却喊不出来的小男孩这时突然奋力地挣脱了旁边照看他的护士的手,从轮床上滑下来,尖而颤地叫着‘妈妈’冲女人奔了俩步,却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林念初和李波同时抢过去,分别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心跳,男孩子面色灰败,头耷拉在林念初的手臂上。
“肝脏缩小。质硬,”李波边做触诊边对林念初道,再察看他的眼睑和指甲,“明显黄疸。象是肝癌肝硬化。。。”
林念初已经给孩子吸上了氧,听着心肺,正抬头朝那女人看过去,想要问话,却见她呆呆地,忽然惨笑起来,“都完了吧。都完了吧。一起完了吧。我们都没有了,让他活轻松。”
她神经质地笑着,胸前腹部的衣服裂着口子,破碎的边缘都是鲜红的血,手臂上的伤口也还在渗血,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李波对祈宇宙道,“送她去做腹部b超。查血氧饱和度。”然后沉声对她道,“我们还不能完全排除你的脏器伤和胸部刀伤。胸外科的医生马上过来。你先做检查,我们救治孩子。不管你是谁,我们会全力救治孩子。”
“他还能治吗?”她绝望的目光中,那一丝惨淡的希望让林念初心中恻然,低头见孩子呼吸已经平稳,走过来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柔声简短地再重复了一遍李波说的,“请你先配合做检查。我们一定会全力救治孩子。”
“我会偿命的。我不怕偿命。我摔死的那小东西。是我。我给他偿命。嘿,我还宰了坏女人。我的肝反正不能给小宝。我的命给不了他。我就把那些抢他爸爸的人都弄没了。医生你们能救他么?我下辈子。。。”
她忽然神经质地抓着了李波的胳膊,李波轻轻抓着她手腕,示意祈宇宙和另外两个实习学生送她去检查,那俩学生各自抓住了她一个胳膊,林念初走到老太太跟前问,“孩子父亲通知了?”
老太太点头,“柳小姐男人出差呢。说立刻赶回来了。柳小姐的表姐就要到了。”
林念初皱眉望着这时安静地躺在轮床上的孩子沉吟,李波已经在写医嘱开检查,把几张单子交给护士之后,对林念初道,“应该是肝硬化或者肝癌。孩子的病史,既往病历,等他妈妈清醒过来镇定下来,再去他以往看病的医院调。林大夫,儿科能收住院么?”
林念初点头,“我们科应该还可以加进张床。。。我看跟住院总协调一下,有没有马上可以出院的。”
“那先交给您。等检查结果出来,调到他既往病历,跟凌院长张教授我们再具体看他肝脏的情况。”李波说着把听诊器摘下来,“我上去看一眼那个女伤者手术的情形。”
林念初点头,李波才走出抢救室,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一个急急忙忙往里赶的短发女孩子撞上,他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扶住了对方的胳膊,那女孩急急地问道,“大夫你知道一个20多岁刚生了孩子的女孩子怎么样么?我听,我听听听说她让人给扎了?那我表妹。。。她丈。。。她那个男。。。男朋友是。。”女孩子结巴了几下又停住,这会儿里面的月嫂阿姨已经出来一把抱住了她,“郑小姐啊你可是来了。。。”
李波愣了几秒钟,只对她道,“你表妹正在手术,情况我现在也不好说。你尽量通知她直系亲属。”说罢也不再罗嗦,快步朝电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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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十二章 3
从街心公园走回急救中心不过一站多的路,苏纯走了一个多钟头。
走走,停停,站着,就只望着街上往来的车和人。看好久。
那些车,那些人,匆匆忙忙地赶路,不知每一个人,离目的地还有多远的距离,而这一辈子,这些年,是否就是一个,不停地赶路地过程。
便是23岁的自己,赶了这么久的路,现在…现在又站在怎样一个地方?
大约是10多岁的时候,曾见一直颇提携父亲,也将父亲作为最得用,最心腹的下属的分行副行长来家里劝父亲不要放弃某个升职的机会,而这机会,也包括了去美国进修的半年,父亲当时并没有被说动,而副行长走后,她却正而重之地告诉父亲,爸爸放心,我会好好地。
父亲逗她,什么好好地?
她认真地答,好好长大,不会走错路。
好好地长大,不会走错路。
不要走错路,大约是她这么多年来,恪守于心的最高信条。于是认真读书,于是一丝不苟,于是不允许自己有半点的软弱和贪心---贪那些有趣的,甜美的,好玩的,懒惰的,隐隐约约,在她的心里,凡是放开了自制的一切,便都是有可能让自己走上错路的引诱。
为什么会有那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日,她总算明白,原来,母亲,便就是她心里的错,而姐姐,就是那错的可能,终于,可能在今天变成了彻底的错。
只是,母亲和姐姐,却又同时,就是那美好,有趣,好玩,舒适,可爱,那些她心中所认定的----欢乐。
方才,当凌远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地对她说,“我希望你能比我好一点”的时候,她突我想让你抱抱我。很冷,你抱抱我。
心里那个声音很强烈。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
妇产科很多的女同事背后八卦本院帅哥。最终一定会落在李波和凌远的比较上,对于李波,‘帅’是公认的结论,而凌远,却被妇产科的有些大夫称为‘美’,另外一些也说,凌远的好看,如果不用美,也只能用‘俊’形容。
只是凌远的线条却又太过凌厉,怎么都看着没有半分的亲切,再加上这人的作派,于是无论如何,是个能作为领导或者权威佩服,不能作为朋友交往的人。
而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从来不觉得他凌厉霸道,或者跋扈飞扬,却总觉得他,有着些脆弱的任性,任性的孤独,孤独的。。。柔软和温暖。
于是,她很想跟他说,抱抱我,我很冷很害怕,抱抱我。
然而她终于张开嘴出了声音的时候,却是连自己都不太明白与相信的,
“凌院长,我。。。我该回去了。我妈妈她马马虎虎的,总是耽误事情。她在那里,我毕竟还是并不放心。”
那一瞬间,她并没有抬起头,待得过了几秒,她脸上带了足够礼貌大方而又平淡笑容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只静静地瞧着她,好一会儿,让她心里开始发紧,有些张皇,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