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是我,小楚啊!”
嗯?小楚?毕铁刚站在屋门口愣了两秒。
这么早登门?
“啊,等会儿啊,这就来这就来!”
也就从屋门口到大门十几米的距离吧,冷热哈气一交替,毕铁刚的胡须上就挂上了一层冷霜,可见八六年的京都冬天有多冷。
“吱呀”一声,毕铁刚拿下用来插门的半米长圆木头,说话直喷哈气,见到楚亦锋了,纳闷道:“啥事儿啊?孩子?”
得,毕父之前咋想的,其实现在还是存有那些担忧的。
只是让毕铁林和刘雅芳双面夹击的,“小楚”变成了“孩子”。
毕铁刚说完,借着小轿车车灯的光亮,这才瞅清楚亦锋。
心里纳罕:
哎呦,这是拥护(因为)啥啊?穿这样?!
不过确实是让毕铁刚眼前一亮。
哪个男人不爱绿军装?
毕铁刚觉得:这男子汉气概,可比普通人瞧着带劲儿、挂相!
想要给爱俏的毕月,瞧瞧看自己有多帅的楚亦锋,阴差阳错的一直没穿正装给毕月看过。
这头一回在日常生活中,还是一身军装的打扮,却在毕父毕母的面前率先亮相。
锃亮的黑皮鞋,军帽,笔挺的毛呢料军装大衣,脱掉大衣里面是标榜干部标识的四个兜军装。
也不知是楚亦锋觉得必须得配套啊,还是冬天确实得戴手套啊,他郑重到手上还戴了一副白手套。
楚亦锋听到“孩子”俩字,嘴角边儿的笑容,笑的更亲近了:“叔叔,我带您和阿姨还有狗蛋儿,去看升国旗。不好意思,打扰您们休息了吧?”
看升国旗?为看升旗,大早上的敲门?
毕铁刚抬眼皮,看了看还黑乎乎的天儿,嘴上也没耽误的回道:“影响啥影响,不影响。平常也这时候起来,早就醒了!”
“叔叔,狗蛋儿在哪屋,我给他穿衣服去。”
“啊,他没搁家啊,他在那哪呢、医院。和月月挤一床。”
楚亦锋刚要抬脚进门,闻言又停下脚步:
“那叔叔,我在车里等您和阿姨。没事儿,时间还早着呢,不用急。”
毕铁刚赶紧挥了挥手,大门就那么四场大开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可不能让小楚等太久。
迈着大步子打开房门。
“谁啊?干哈啊?”
毕铁刚着急忙慌道:“快痛快起来洗脸,小楚来了,要领咱们去看升国旗!你麻溜快着点儿!”
刘雅芳全身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这给她吓的呢。
一抬眼,赶紧说道:
“哎呦天吶,你着啥急啊?那暖瓶里有热水,大早上,那水都拔凉拔凉的,你是缺心眼是咋地?”
第二六零章 岳父?女婿?认识一下吧。(二更)
毕铁刚没搭这茬,直接嘱咐道:
“你也赶快的,我摩挲把脸就去车上陪小楚,你收拾完自个儿,别忘了去翠柳那告诉一声。”
刘雅芳趿拉着棉鞋,开柜子翻她带来的包裹,看那架势也挺忙叨的,边翻边回道:“告诉啥?不带她去!我一会儿告诉她别乱跑别出门啥的就行。”
刘雅芳心话了:
这都以后不一定咋回事儿呢,万一翠柳哪句话多话少的,再让人小楚笑话。
不行,她还得记得等见到狗蛋儿也得叮嘱两句,别啥话都跟小楚说,让人笑话,怪丢磕碜的。
烟粉得擦在脸上,不好的得懂得藏拙,可不能再给闺女丢脸了!
不过这话,刘雅芳没和毕铁刚说出口。
她太了解自家爷们了,她要这么说,那就得跟她犟嘴:“咋丢磕碜了?各个儿家啥样就是啥样?你虚荣心咋那么强呢!”没那闲工夫,和他拔犟眼子。
却不想,这次毕铁刚还真跟她站同一个战线,点头迎合道:“对,是这个理儿!
咱还和小楚那孩子不熟悉呢,说话啥的,带个生人更不方便了。等赶明儿愿意看再去,不行咱俩领她去。”
刘雅芳将蓝色劳动布的棉袄挂在衣柜上,两手使劲地抻了抻:“你快脱了那衣裳,那都坐火车穿的,蹭的一身褶子,埋了咕态滴(脏),裤子也换喽,别甩裆尿裤的(裤裆肥大不利索),穿这件!”
“你可别磨叽了。”毕铁刚拽过毛巾擦脸,还换衣裳?也不看看外面还有人等着呢,臭讲究。
“照相!你不照张相啊?来趟京都看升国旗,那么容易呢?”
要不说还得老夫老妻呢,最了解彼此。
毕铁刚赶紧甩掉肩膀上的棉袄:
“对对。你别忘了给兜里揣俩钱儿,照相不能让人孩子花钱。咱当长辈儿的,你多揣两个!”
说完,动作极快的开始换衣服裤子。
毕铁刚带小跑的,真是跑步前进跑到了大门口,又紧急刹车站住脚,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
楚亦锋赶紧下车给开副驾驶车门。
爷俩坐在车里,毕铁刚十指交叉、手心冲上放在肚子那,装作自然大方的靠在车座子上。
正酝酿要说点儿啥呢,楚亦锋根本就没给毕父费脑筋想话题的机会,要等着毕父开口,那显得多不会来事儿啊?
笑道:“叔,你抽抽这个,中华,特供的,我小叔店里没有。说是挺好的,你尝尝,我昨晚现翻出来的。”
说完开烟盒包装,直接拿出一根,服务那是相当到位。也不管毕铁刚同不同意,一点儿不见外地直接塞到毕铁刚的嘴里,塞完就划打火机,火苗子凑上前。
整的毕父叼着烟,用手护着火苗子,还不忘本能地谦让含糊道:“你也尝尝吧?”
楚亦锋无声笑道:“好。我也尝尝。”
…尴尬了几十秒,一时间轿车里直冒烟儿。
楚亦锋问道:“狗蛋儿在医院能睡的舒服吗?家里这么多屋子。”
“谁道了?那小子皮着呢,就是欠揍。”
“叔叔昨个儿休息的怎么样?还习惯吧?我记得我小时候回老家,咱东北好像没有床,都睡热炕。不像现在都是电褥子床啥的。”
毕铁钢看起来憨厚且诚恳,回道:
“还是床好呗,要不然城里咋都流行这个,它流行指定有道理。我看咱村儿那小年轻结婚啥的,还有特意买床的。”
想了想又总结道:“挺好的,我睡的挺好。老早就睡觉了,昨晚也就六点多钟吧,我和你婶儿就睡觉了。”
楚亦锋…那确实挺早。
咳嗽了一声,落下点儿车窗:
“叔,不过现在想起来觉得还是火炕地道,估计腰疼躺炕头上,指定能挺不错,是吧?”
毕铁钢经过了这几句没话找话,终于找到了点儿状态:“嗯那,还行。那什么,小楚,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啊。叔,四个老人只剩下我奶奶了。我爷爷很早就没了,是我奶拉扯着我父亲和我小叔。现在她跟我家一起过,这么多年也是在我家。我外公外婆我都没见过,那更早就没了。”
毕铁钢点点头:“是哈?你还有个奶奶,我们这头,去年月月她爷爷也没了。唉,都走了。你知道这事儿不?”
楚亦锋直视毕父道:
“知道。叔叔,那一阵儿,月月瘦的不行。”
真是啥啥都知道哈?毕铁刚心里挺唏嘘。刚要再抽一口,也没瞅瞅早就燃没只剩烟屁股了,烫的他脑袋往后一仰。
而一旁的楚亦锋,刚要抢下烟屁股,怕烫着毕铁刚。
结果看着到底被烫了一下的毕父,他不着痕迹地、感同身受的本能往后一躲。
毕铁刚用大掌使劲一抹胡须,瞅了眼手心,着急下车,指使楚亦锋:“这车门快给我开开。”
楚亦锋伸手摇车窗。
“不是,车门,我先下车,进屋喊你婶子去!”
楚亦锋望着略显焦急的毕父背影,戴着军帽的他,两只胳膊放在方向盘上,深呼吸放松。
他是又想笑,又觉得心里好像有点儿无助似的,反正挺复杂。
毕铁刚进院子推开毕成屋门,没找到刘雅芳。
又带小跑的往正屋急步走,他心里骂着:这老娘们,这都啥时候了?干哈呢上厨房去?
打开厨房门,压着声音质问道:
“让你快着点儿快着点儿,你瞅瞅你这个磨叽劲儿。不就洗脸刷牙?你上这屋干哈来了?”
刘雅芳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正蹲在炉子跟前儿,刚要点火,回道:“催啥催?大清早的,小楚指定没吃饭,我给他烙几张鸡蛋饼搁车上垫吧一口呗?你瞅你这急头白脸的样儿!”
听完,这给毕铁刚气的,真是脸红脖子粗,但音量还不忘得压着:“做啥饭做饭啊?几点就吃饭?我们这冻的嘶嘶哈哈的(冬天冷的牙齿打颤的声音),那轿子尾巴还冒着白烟儿呢,没熄火你知不知道?烧油都是钱儿,你会不会算账啊你?!”
刘雅芳背好挎兜,真是一步三回头的嘱咐陈翠柳:“翠柳啊,真是不方便。到时候姐领你再去看升旗。
你把大门插好,哪也别去,俺们不叫门,你别给开门。
锅里有昨个儿剩的面条,你拿热水烫烫就能吃,你都吃了吧,不用给我们留哈。
你就搁自个儿屋里呆着哈,别乱走,那啥,我怕我回来找不着你!”
毕铁刚在前面大步带路,听到刘雅芳最后一句猜到他媳妇小心眼又犯了。
那说的是啥话?只要不蠢的都得多想。
这娘们,脑袋就是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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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一章 看升旗(三更,为经常打赏的书友们+)
刘雅芳屁股只沾后座一个边儿,双手扒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位置上,客套道:“小楚,辛苦了啊。你说你还为我们看升国旗起个大早。”
楚亦锋尽量让汽车在提速中还开得稳,他刚才看到未来丈母娘一出门口,看他汽车眼神一变。
估么着,昨个儿晕车吐那样儿,今天见车都得腿肚子打颤。
“不好意思,阿姨,打扰你们休息了。”
刘雅芳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平时也这个点儿起来,早就醒了。”
毕铁刚点头作证:
“是,平日里这时候都得扛锄头下大地了。”
刘雅芳差点儿嫌弃地“啧”出声。
你说这正唠着升国旗呢,你唠什么扛锄头下地?人孩子能不能听懂啊?哪去过你大地?别提那茬不行吗?
刘雅芳笑的眼角出了褶子,慈爱地看着一身军装的楚亦锋。
楚亦锋单手操作的方向盘,瞟了眼毕铁刚那侧的倒车镜,给毕铁刚的错觉就是小楚在观察他,腰板坐的更直流了。
楚亦锋算是解释说道:
“叔叔,阿姨,咱们得早点儿去。也是没办法。
这个升旗仪式啊,它没准点儿。
是根据日出日落时间确定。具体时间都是由天文台专门计算。
咱们一会儿到了,我到时候指给你们观察一下,一般是太阳上部边缘与天安门广场我们肉眼所见的地平线相平时,那就是升旗时间。
那地儿人挺多,很多人都起早去看。来了京都,要是不看升旗,我怕你们会觉得遗憾。
月月和大成那面还都不行,小叔那也挺忙。对了,咱现在去医院先接狗蛋儿。”
这一解释,其实都不用解释,就像刘雅芳说的那样,即便是毕铁刚也这么想的,刘雅芳叹道:“唉,其实啥遗憾不遗憾的?你有这个心,婶儿就挺高兴。”
“对,小楚啊,你叫婶子,别阿姨了,外道。”
毕铁刚这句话,就跟给楚亦锋这个人加了汽油似的,这个提气啊。
。从胳膊下的手抠里拿东西,非常自然地、嘎嘣溜脆利落叫道:“婶儿,给!”回胳膊将东西塞到了刘雅芳手里。
“哎呦,孩子,婶儿不吃糖块。”
楚亦锋从后视镜里看刘雅芳笑道:“婶儿,话梅糖,吃了能缓解点儿晕车。”
这糖块,酸酸甜甜的,毕铁刚没吃,但心里也酸甜酸甜的。
刘雅芳眼角的褶子就没平整过,始终脸上挂着笑容。
医院里,毕铁林给毕成接完了尿,端着尿盆刚打开门,门外正好闪现一身军装的楚亦锋。
冷不丁的,还给毕铁林吓一跳。大清早的,他透过走廊窗户瞅了瞅:“嗯?几点啊,你就来?”
“小叔,毕叔和婶子都在我车里呢,我拉他们出去溜达溜达,来接毕晟。啊,对了,早饭你们吃你们的,我们都在外面吃。估计得晚点儿回来,不用惦记。”
这几句话说的多清楚,但是却给毕铁林说的一愣。
那低音炮的动静,辨识度太高,说话还不控制个音量,就跟病房是他老楚家的房产似的。
毕月揉着眼睛刚坐起来,就感觉一股冷风,她迷迷糊糊地仰头看向楚亦锋。
多欠、多欠,楚亦锋也不管毕铁林和毕成还傻愣着瞧他呢,直接上手就刮了下毕月的鼻子,笑的酒窝显露无疑:“傻了?”
“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呢?”毕月懵圈儿的表情也看了眼窗户。
楚亦锋对着被窝里微微一动的小身体,上去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没回答毕月,而是对拧眉从被窝探头的毕晟道:“起来。看不看升旗了?动作快点儿,给你一分钟时间!”
毕晟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戴军帽的楚亦锋,就那么愣了十几秒后,动作极快地跳下病床。
毕铁林端着尿盆,用气息提醒毕晟:“慢着点儿,毛愣三光的!(毛毛躁躁的意思)”
毕月对旁边床的病友李叔抱歉的点点头,大清早的,给人家吵醒了,这也说明她彻底清醒了,仰头又问楚亦锋道:“挺冷的看升国旗?仨人踢正步有啥看的啊?我爹娘也去?”
现在可是八十年代,就仨人升旗,还没有“三军国旗护卫队”呢,那都九几年的事儿。所以毕月纳闷:要是那时候看36名大兵组成的护卫队,那多有气势,现在看个啥劲儿呢?
毕月以为这几个人是要去看热闹,她在京都生在福中不知福,她忘了中国人,尤其是外地人到了京都,看升国旗,看的不是热闹,是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一种情怀。
毕晟提着裤子,两脚踩在棉鞋上,急了:“去!”
毕月赶紧投降,柔声道:“嗯,去去去。”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楚亦锋瞟了一眼毕晟穿戴整齐了,极快的速度弯腰对毕月的耳边儿留了句:“瞧你那小模样?等我回来,和你有话说。”
说完就转身,帅气的不行,腰板挺直的大步流星先离开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毕晟。
毕成问:“姐,楚大哥跟你说啥?”
毕月眨了两下大眼睛,随后得抿嘴才能压抑住笑容,回道:“没听清。”
车上刘雅芳望着从医院里走出的“哥俩”,她说了句:“那小楚咋还戴着一副白手套?”
毕铁刚:“备不住是怕冷。”
毕晟一上车,毕铁刚就回身警告毕晟:
“脸都没洗吧?你就欠揍吧。”
刘雅芳扯过毕晟,给他系着棉袄,附和道:
“谁道了?我看你也欠揍。你搁医院,你睡觉打把势你碰到你姐呢?还得让你大哥特意来接你,你有功是咋地?竟给人添乱!”
毕晟不服:“谁说我添乱?我还给我哥刷屎盆子了呢。”
楚亦锋开着车赶路,真怕起个大早赶个晚集,那可就露怯了。随口问道:“怎么你刷?”
毕晟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冲楚亦锋说道:
“竟听说小辈儿伺候长辈儿的,没见过小叔还得伺候我哥的。当然得我给我哥刷了!”
楚亦锋不忘给予肯定:“好样的。”
刘雅芳暗下里冲毕晟挤了挤眼睛,心话:真是随你爹了!大早上的,你提什么屎盆子?
天安门广场,早已经有很多人等候了。
楚亦锋站在最前面,他一身军装站在看升旗的人群中,十分显眼,引得很多人都看向他。
他的身边,是挺着小胸脯的毕晟,他的身后才是毕父毕母。
他们目光一致,看向一人擎旗,二人护旗,统一着装、正步前进的升旗手们。
当太阳上部边缘,与天安门广场所见的地平线相平时…
“敬礼!!!”随着这声音,升旗手瞬间扬起五星红旗,国歌响起。
白手套、敬军礼,楚亦锋目光坚定地看着五星红旗。
他旁边的毕晟,腰板直直地立正,用着他最最认真的眼神看向迎风飘扬的国旗。
站在楚亦锋身边的小少年,毫不逊色般挺胸抬头。
毕铁刚一手还拿着棉帽子,嘴上喃喃地跟着唱国歌,表情激动的不行。
刘雅芳肩膀有点儿微微抖动。
升旗仪式结束,楚亦锋随着场上的欢呼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刘雅芳哭了:“婶儿,怎么了?”
毕铁刚露出了笑模样,大大咧咧道:“你婶儿没咋地,跟着瞎激动的,不碍事!”
第二六二章 八十年代缩影(二合一大章甜心们中秋快乐)
天亮了,这么冷的天儿,可天安门广场却热闹极了。
“叔,咱们也像他们似的,照照相?”楚亦锋提议道。
毕铁刚赶紧点头应承:“对对,照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指了指刘雅芳:“狗蛋儿他娘,那啥?你快去喊那个照相的,咱多照几张,也算留个纪念。管咋地,咱这是第一次来京都。”
毕铁刚就怕楚亦锋抢着花钱啊,真是表现的非常积极、大方。
对刘雅芳说的这几句话,还有点儿暗指“你别抠抠搜搜怕花钱”的意思。
楚亦锋正了正军帽,笑着拦住刘雅芳:
“不用。叔、婶儿,我车里有相机,你们在这等我会儿,我去取。”
楚亦锋都走挺远了,毕家夫妻俩还瞅那高大背影呢。
毕晟抿抿小嘴儿,他现在特崇拜楚亦锋。
毕晟表情有点儿骄傲、有点儿显摆,还有点儿纳闷地问道:“爹?你说楚大哥咋那么有钱呢?有小汽车,还有相机。我能不能有那天?”
刘雅芳听的心里叹了口气,一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儿。
她觉得自己这个没用的父母,没见识过也就算了,咋感觉那么拖儿女后腿呢:“是啊,人家咋那么有钱呢?狗蛋儿好好学习考军校,赶明儿也当军官,娘就算是能借上儿女光了。”
毕晟竟爱实话实说啊,也不管他亲娘现在正心酸呢,挥了挥戴棉手闷子的小手:“哎呀娘,你还等我长大?费那劲呢。还算是借光?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就是借我姐光?”
小少年说完,连瞅都没瞅他娘,还不符年龄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我也是借我姐光。我脚着(觉得)备不住能一直借她光,有征兆的。”
刘雅芳…
一直听着那对儿娘俩对话的毕铁刚,也不知道是看升国旗燃起的希望和激情,还是昨晚真就想的透彻了。
毕铁刚站在天安门广场的前面,认真地回望刘雅芳,天天“娘们娘们”的叫着,可这一刻却认真道:“雅芳,咱俩过了年也来这挣钱吧。
不会就学呗,得走出这一步。
实在不行给咱闺女守着饭店,给大山那孩子打下手也行啊。
等咱干顺手了,咱自个儿也干点儿啥。不能老指望孩子们!
雅芳,咱跟人楚家确实比不了,可咱可以跟自个儿比。
将来我要是能自己支起一摊儿挣了钱,我也像铁林似的,买个便宜点儿的四个轱辘,剩下的还都交给你管,呵呵。
咱到时候拉着儿女也来天安门玩,你瞅瞅?多热闹!”
毕铁刚说完,放眼看向远处,听着周围人群的说话声,嘴边儿牵起了笑。
毕铁刚很少这么说话,冷不丁说了这些,刘雅芳那心吶…
她比谁都了解自家爷们。
前一阵儿,铁林回老家又走了时,她还问自家爷们:“咱不进城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孩子们都不搁家呆着了,咱俩还守这一亩三分地干啥?”
当时毕铁刚回她的是:
“你当外面那么容易呢?要那么容易都出去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上外面,一个熟人都不认识,备不住咱说话都听不懂。那就得成了瞎子、哑巴。
哪像现在守家待地儿的,一出门都是几十年老熟悉的人了,有话说。”
刘雅芳知道,她嫁了这个男人几十年了,一块堆儿过日子还看不明白吗?
狗蛋儿他爹,不是啥闯实人,心眼儿也不咋活络,有时候还认死理儿。
你要指望他出门接受个新鲜事物啊,那还不如指望自己。
头些年,为了供俩孩子读书,为了买药钱,那真是被逼无奈了,她家爷们才不得不跟着工头走出村子。
就那样,工头还是自个儿村儿的熟人呢?他干活挨累不少遭罪,却从不上前。
所以这一刻,毕铁刚说的这话,真的非常提气儿,刘雅芳那心里敞亮的,比让她住窗明几净的大屋子还痛快。
她这辈子也不图别的,她知道自个儿咋使劲儿,也不带是那有能耐的母亲。
但她想守着三个儿女的心,是那么的迫切!
“他爹,你说咋地,咱就咋地。咱家都你说的算。”
楚亦锋脖子上挂着大相机。
他按照方位开始挨个拍照,脸色始终都带着笑,看起来耐心极了。
天北、人西、历东、毛南四个建筑物,他一一安排毕家三口人站在不同的方位,按照不同的角度,尽量都拍上。
刘雅芳还算自然,只要楚亦锋喊一句:“婶儿,笑一笑?拍了啊?一二三…”她准保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