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梁笑笑真能嫁了他,那就说明没好日子了。怎么能在那丫头婚姻不幸上插手呢?
有一个词,叫生米煮成熟饭,跃进了丁丽的心里,她的眼皮瞬间一跳。
“你们先走,以后事儿以后再说。姑,我明天找你去。”
别人都是为了“家”,梁吟秋对着油锅走着神,她下午在单位查了查资料,又跟同事儿当闲聊说了几句。她此刻在心心念念不要这个家。
屋里客厅里是电视的声音,楚亦锋和六岁的王昕童正在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而油锅里的刀鱼早已被煎的黄灿灿的,直到糊味儿串的满厨房都是,梁吟秋才手忙脚乱的反应过来。
她叹了口气。刚拿起菜刀要切葱花,就听到门被人“哐当”一声给拽开。
屋门还未关上,楚鸿天的大嗓门就接踵而至,他喊的大脖筋凸起:“梁吟秋!我看你特娘的是欠揍!”
梁吟秋一菜刀剁在了厚重的菜板上,她像个火车头一般、像个年轻女孩儿的精神头,似要冲上战场的状态,低着脑袋猛地急跑往楚鸿天怀里扎:“来吧!你特娘的要是不揍我,你就不是男人!”
第一七七章 作,作大劲儿了(大章)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伤心;
就像我永远不会知道,你为什么就变了。
“梁吟秋,我看你特娘的就是欠揍!”
“楚鸿天,你特娘的要是不揍我,你就不是男人!”
楚鸿天眼睁睁看着先是摔菜刀,继而又疾跑过来,用着大脑袋撞他胸口像是想不活了的梁吟秋。
他咬牙切齿中又带着一瞬间的措手不及。
说实话,梁吟秋的反应,让他意外极了。发火的,不该是他吗?
楚鸿天紧握着双拳,任由梁吟秋发着疯,听着梁吟秋用脑袋哐哐撞他胸口的声音,他失望至极只会说一个字:“你!!!”
你什么,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就像是要破釜沉舟的老妻,就像是要跟他同归于尽一般…
那黑发中还掺着白发。
他们一把年纪了,追求浮名半生,老了老了才能搞懂,人这一辈子要的就是一个安稳的家。
可他现在这把岁数了,丢人丢到了浮名半生的大军区。
楚鸿天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碰到如此荒谬的戏码。
他眼睛通红地看着发着疯的妻子。
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峥嵘岁月中,一次次写遗书时,他们能当彼此最信任的那个人,但是如今、如今他的妻子要和他离婚!
这还是他那个温柔得体的妻子吗?
梁吟秋从来不敢想象,她会有一天变成了疯婆子。
她每次突破自己的情绪极点,每一次就恨楚鸿天恨到咬牙切齿。
在她看来,都是楚鸿天一手毁了她。
她机械地用头撞着丈夫的胸口,那哐哐地声音,执着地想给对方撞发火。
她甚至期待他们能对打一场,打出所有的不甘,发泄完了,打完了,也就真的散了吧…
而那胸口,曾几何时,她认为那该是她这一生最靠得住的地方。
两个人,相濡以沫,彼此搀扶走过三十多年春夏秋冬的夫妻,他们却在三十多年之后,此刻在对视中,都恨不得撕了对方、也撕碎自己。
“你够了!”楚鸿天一把推开梁吟秋,力度过大,梁吟秋向后连续踉跄了几步。
她狼狈且狠厉的和楚鸿天对视,用着尖利地声音喊道:“我是够了!跟你过的够够的了!你要还是个爷们,就给我出手续!我要和你离婚,你听明白了吗?是离婚!”
楚鸿天攥住的拳头开始变的颤抖:“你!!”气的太狠,这一刻,他被一口气憋到再说不出其他。
客厅里的一大一小,楚亦锋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住,六岁的王昕童被吓的还弯着腰没了反应。
电视里传出鞠萍姐姐和王淏叔叔的声音,屋里飘散着晚饭的菜香。
小小孩童没有抱住手里的饼干盒子。
当铁盒子砸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起时,它就像是吹响了每一个大人心中的冲锋号…
“啪”!
饼干盒子掉落的声音,和梁吟秋再次冲过去对着楚鸿天脖子挥巴掌的声音同时响起。
楚鸿天一把捉住梁吟秋的胳膊,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敢打我?”
梁吟秋心里想着,我早就想打你了,她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用行动告诉。
当她再次抬手想要惹怒雄狮时,楚鸿天动作极快一把捉住梁吟秋挥动的胳膊,瞬间让她动弹不得。
而另一只手点着梁吟秋的鼻子质问道:
“老子告诉你,适可而止!你不要当我没脾气!”
真特娘的反了天了!
他进屋还没说上两句呢,他丢磕碜都丢到了大军区,他还没兴师问罪呢,这娘们是谁给她的胆气!
楚鸿天被气坏了,他瞪着两只铜铃大眼,语速太快喷出了口水道:“我特么就不明白了,眼看着咱俩都要到了要死的岁数了,你作的是特么的哪辈子呢?!我对你,梁吟秋,你自个儿寻思寻思吧!”
“你撒手!”
“撒手让你打我啊?你瞅瞅你现在这样,跟个农村娘们有什么区别?!”
“跟你亲娘学的!她就是个农村娘们!”
“我什么我?我耳濡目染看你娘几十年表演,我这才哪到哪!你不是当她的农村娘们作风视而不见吗?那我就给你来一场!
我告诉你楚鸿天,我寻思?我就是寻思过后才要和你离婚的。
你,以及你那个有慈溪脾气没慈溪命的亲娘,我梁吟秋从此往后不伺候了!
听清了吗?我是瞎了眼才跟你一过就是几十年!”
楚鸿天被梁吟秋几句话气到找不到顶回去的话了。
他甚至恨自己笨嘴拙舌,可见此刻他的心里要有多气愤、多替自己心酸。
瞎了眼才跟自己?
这等于全盘否定了以往几十年的一切!
在楚鸿天看来,换句话的意思就是后悔嫁了自己。
他开始纠结怀疑:是不是当初要不是组织安排拉红线,梁吟秋就不会嫁自己了?
委屈心酸一时涌上心头,被梁吟秋气红了脸、气红了眼,楚鸿天喊出的动静都带着颤音儿:“我特么除了让你养我娘,我还有哪对不起你!鸿迟要是没牺牲,甚至都不用你养!
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我是能选择哪个当我娘的吗?她八十岁了,就是让你忍忍她怎么了!
我就敢跟你说,你娘要是活着,我就能!
你怎么了你,你怎么就能这样!
几十年了,梁吟秋。
我对你啥样,除了在我娘的问题上,你自个儿摸着心口问问自己,你说这话丧良心!”
梁吟秋毫不示弱,如果说楚鸿天的声音是带着颤音儿,她声泪俱下地质问道:“你要求我对你的家人要忍,忍她蛮不讲理对待我这个儿媳像奴隶!你也摸摸心口,说的话是不是丧良心?!
你为我着想了吗?在你要求我要忍忍你家人之前,你对我家人是个什么态度?
你就差直说我哥是间谍了!
一次又一次的!
自从他远渡重洋离开了,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联系上了,你知道了居然撕了我的信!你太让人寒心了!
我跟你过了几十年,你但得为我想想,都不该是那样的表现。
那是我亲哥哥!我们梁家只剩我们两个了!我们都老了,我们有没有一天能见面,要靠老天爷心疼!
你关心过我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们离婚,各走各的!
楚鸿天,我求你了,楚将军!
你看在我几十年的不容易份上,看在我跟你熬的头发白了半边,给我出手续成不成?!”
屋里的楚亦锋笨拙地拽着离沙发一米多远的轮椅,他紧抿着唇,越急越是够不到。
而他身边站在一旁的王昕童,眼眶里蓄满了泪,他一声不吭地呆立在原地。
“你们别吵了!”楚亦锋一边儿用脚勾到了轮椅,一边儿冲外呵斥道。
但外面争红了眼睛,彼此诉说委屈的人,又怎么可能听他的!
“我没关心过你?我这些年,少你吃少你们娘几个喝了?!
我最膈应瞎他妈溜达,多少年了,只要你说,我哪回不是在单位忙的脚打后脑勺还得找空陪你,一走就是一个来点儿!
你梁吟秋有没有心?你满大院儿打听打听去,你看看老王老刘,哪个老爷们陪娘们上街能忍得了!
打你怀上亦清那天开始,只要我在家不出门集训,那饭碗都快要被我承包了,一刷碗就刷了几十年,洗衣服做饭的,我要是没今天的地位,我还得搁那刷呢!
你再去大院儿打听打听,看看别人家那老爷们,哪个不是回家就当大爷!
知道你娇!
我就差拿你当闺女养了!
你现在一把岁数了,满脸老褶子的,我不是还说背你就背你!
梁吟秋啊,我要是不理解你,我不能当孙子一当当了半辈子!我咋就特么的不理解你了?你还后悔嫁给我了?你都特么要掉福堆儿里了!”
梁吟秋又气又急又羞又恨,她大喊道:
“在说你那个农村娘呢!你…”
“你们真是,够了!”
楚亦锋咬着后槽牙,红着眼眶出现在厨房。
他旁边站着的六岁娃,也终于任由眼眶里包着的泪、大颗大颗掉落。
孩子“哇”的一声,张着嘴大哭道:“姥姥,姥爷,别吵了。”
两个加在一起一百多岁的人,他们被孩子凄厉的哭声“吵醒”了。
他们终于同步想起了,这是在家,家里有个孩子叫他们爸爸妈妈,家里还有一个更小的晚辈叫他们姥姥姥爷…
梁吟秋表情慌乱地上前一步,可王昕童却像是怕了她般往楚亦锋的身后躲着、大哭着。
楚鸿天急促地、连续大口地喘着气。
他从进屋开始,长时间大脑始终保持充血忘我的混沌状态,就在他开口要说什么时…
楚亦锋快速从轮椅上掉了下来,他一把抱住瞬间栽倒在地的楚鸿天,他紧紧地搂住他父亲的脖子,试图想摇晃楚鸿天的脑袋,又一时顿住了。
楚亦锋声音里带出了很多年前才有的慌乱:
“爸?爸!你别吓我啊!”
梁吟秋木呆呆地摇着头,她不信楚鸿天只是跟她吵架就能倒下。
楚鸿天是谁?
那是子弹穿过胸口、穿过大腿小腿、擦过耳朵边儿都没死的人。
他明明什么毛病都没有…
他每一次从战场回来,都会哈哈大笑地告诉她:“哭鸡尿嚎啥?我命硬着呢!”
第一七八章 一物降一物(二更)
梁吟秋不信,她像是好奇一般,纳闷的上前一步,用脚轻踢了踢楚鸿天不再动弹的四肢。
楼上楼下楼道里,那些张望热闹、听动静的邻居们,疑惑了。
刚刚到家就懵在门口的楚亦清和王建安,愣了一瞬后,后背立马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楚亦锋拖着一条伤腿抱住他的父亲,当看到他母亲轻踢的动作时,被惹怒了,他眼睛通红大怒道:“妈!”
王建安眼镜歪了,鼻头上都是汗,他背起老丈人就往楼下跑,跑到二楼时,踉跄了一下,稳了稳心神又往背上提了提楚鸿天。
楚亦清慌张地挎着皮包在一边儿跟着跑着,她泪水涟涟的不停祈祷着:“爸!爸,您别吓我!”
可当她到了楼下,怎么翻都翻不到车钥匙。
楚亦锋压抑着自己,他一遍又一遍想重新爬回轮椅上,但手指的颤抖出卖了他所有的情绪。
梁吟秋僵硬着身体,她身上还系着围裙,跟楚鸿天吵架时掉落的泪痕还未干。
她就以这样的形象穿着拖鞋,脑袋混浆浆一片,一把搂住哇哇大哭的小外孙,连件外套都忘记给孩子披上了,直接拽着挣扎的王昕童,连拉带扯的往外跑。
说是一家人连滚带爬地来到军区医院,这句话一点儿不假。
医生对着楚家人说:
“楚将军是高血压导致的晕倒现象。现在我们也在排查。正在给他做头颅ct,以排除高血压引起的脑血管意外可能。”
楚亦锋一把拽住医生的衣角,他眉头深锁、沉声问道:“什么是意外可能?高血压怎么能有意外?”
“这个嘛,高血压处理不好会有很多临床反应。
比如长期持续的高血压可能会导致心、脑、肾、大血管、视网膜等重要器官的病变。
如果是严重病变,还具有较高的致死、致残率。”
医生话落,楚亦清惊叫道:“妈!”
梁吟秋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顺着墙壁往下滑动。
他居然不是装病!
她居然真的给他气倒下了!
可她为什么心里更慌张了。
大院儿的老太太,早早的就闭灯躺下了,她想翻身又腰部给不上力,试着扭动了几下,怎么也翻不过去。
楚老太太听着她妹妹的呼噜声,瞬间心烦的要命,心烦到前胸后背心口窝都跟着燥热了起来。
她一把给人推醒。
“二丫!醒醒!”
“哎呀妈呀,咋的啦咋的啦?!”姨奶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却被老太太使大劲给推的,以最快的速度坐了起来。
“还咋的了?我晚上没吃上几口饭,你不知道啊?赶上你造俩馒头吃饱饱的了!
唉!去?给我整口热乎饭,我这心咋直折个儿呢,心忽悠忽悠的!”
姨奶用着干瘪到骨瘦如柴还留着指甲的手,拍着心口给自个儿顺着气。被她大姐吓的,缓了好半天才下了床。
姨奶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捶着腰,嘴里碎碎念小声抱怨道:“到点儿吃饭不好好吃,大晚上的都睡着了倒饿了,这不就是瞎折腾人吗?哎呦,保姆啥时候回来呦!”
嘟嘟囔囔的姨奶驼着背进了厨房,等她十分钟后端着鸡蛋汤和馒头上了楼时…
“哎呀!二丫呀,你姐我都啥样了?要死死不起,要活活不起的。你咋还能给我整这汤汤水水的呢?
俺们家小孙子半夜学习饿了都不稀得吃的玩应!那能当饱吗?”
姨奶压着一口上涌的气,她深呼吸后才又皱起那张满脸菊花的皱纹脸:“大姐,大半夜的,你又不能喝两口,三盘子两碟子的,我还睡不睡了?再说这不有馒头吗?
你瞅瞅,这大馒头稀煊稀煊的,可煊呼了,不信你尝口。
还有大姐啊,我跟你说,我一睡不好觉,第二天心突突。差不多对付一口吧,啊?”
换做平常,楚老太太无论是从前在东北姨奶家呆着的日子,还是从昨晚到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俩,她轻易不折腾她妹妹,有时候疼都不哼哼。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她这不正闹心巴拉着吗?闻言用胳膊支撑起半个身体,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儿一般,也不回话,却抄起筷子给扔到了门口。
姨奶赶紧一侧身躲开,她看着门口的两只筷子,有点儿心力憔悴了。以前真不知道她姐这脾气大啊,还有臭讲究多啊!
“哎呦,姐啊,这大晚上的了,昨个儿干仗,一仗差点儿干到天亮,我就没睡好觉,你今儿就别作了!你说吧,不吃这吃啥,我给你做去还不成?”
楚老太太长叹一声,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一躺躺一天了,也没个人能背动她去楼下坐坐,憋的她心口堵、寻摸地就想下地。
“馄钝吧!”
姨奶皱着眉、半张着嘴看向老太太。
啥?大半夜包馄钝?
再整馅子再和面的,她还睡不睡了!
咬咬牙又忍了下来:“成!那你等着!”
姨奶又重新折腾到了楼下,她对着面盆耷拉着两眉,心里拼了命的吐槽。
说实在的,她虽然觉得咋伺候她亲姐姐都不为过,可她也七十多岁了,老胳膊老腿的照顾人,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但是她姐这一天脸上就没开过晴。
在姨奶看来,虽然她外甥大天儿两口子都没影子了,但是即便人没回来,那日子也快要掉福窝里了!
到点儿就有勤务兵拎着个红木盒子,一层又一层的,顿顿四个菜,到了下午两点多钟,楚慈还得来一趟,给她们俩人送顿糕点啥的,都现做的,还陪她们唠嗑。
老饭粒老饭粒,那爱饿啊!搁自个儿家有时挨饿都忍着,到了这,就没饿过!那还想咋的啊?
出去看看去,谁家能达到这份堆儿!这都快赶上神仙过的日子了!
让姨奶神烦的是,她原来也不知道她姐净事儿啊!那接尿接的不准成了,有点儿沾被子上了,哎呦,这就不得了啦,非得让她大冬天的洗被,说是洗不动就泡着。
你说她盘腿坐在床上,一窝就是小半天儿,拆洗被子捡针线的,去了厕所寻思泡吧,一会儿一喊她、一会儿一喊她!
她心里特别不舒服,就像是她能多用肥皂似的?她就是再农村来的吧,往哪倒水、该搁多少洗衣粉啥的还是明白的吧?
正寻思到这呢,楚老太太在楼上用尽全力又喊上了:“二丫呀!”
姨奶牙疼,她站在厨房里真犹豫了一瞬,她想装听不着来着。
“又咋的啦?!”
“你洗洗手再和面,你那大长指甲里面都有黑泥!”
第一七九章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更)
姨奶足足忙活了一个小时,又是和面、又是擀皮、又是现包的,除了嘴上嘟嘟囔囔地磨叨着“折腾人啊!这就是折腾人!”,还得该干啥干啥,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包完馄钝又开始对着炉灶犯愁。
这些家伙什也没用过啊?
关键是,就是在老家,自从大儿媳进了门,她就没做过饭!
姨奶唉声叹气的又爬回楼上问楚老太太…
“你咋啥啥都整不明白呢?这事儿也问我啊?
二丫呀,你说我就想吃口馄钝,你咋净事儿呢?就那么难嘛?!”
好嘛,楚老太太一句有用的都没说,她仰靠在床头紧皱着两眉,说一句叹一句,叹气叹的姨奶都快要上不来气了。
七十多岁的姨奶受不住了,她摆了摆干瘪的手叫停道:“哎呀妈呀,大姐啊,可快别磨叽了,行!行!你等着,我自个儿捅咕去!”
这碗热气腾腾的混沌,足足忙到真是快深夜了,才端上了楼,递到了楚老太太的手里。
姨奶在床上盘腿大坐,斜睨了一眼楚老太太。
看着她大姐拿着汤勺终于消停吃上了,她回身拿起床脚的烟袋锅子,刚点着抽两口打算歇歇时…
“唉!”勺子啪嗒一声扔回了海碗里。
“姐,你又咋的啦?”
“哎呀,你别(bai)坐床上抽啊?我这还有电褥子呢,你哪下子给点着了呢?就我这腿脚,我跑都跑不出去,那不得烧死我啊?!”
姨奶深呼吸,连呼带吸的又忍了下来。
楚老太太两手交叉放在小腹处,她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半敞开的卧室门,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此时此刻都极其不舒服。
如果坐在面前的不是她亲妹妹,她还能好好找找茬发泄发泄。
可是是二丫,她又不舍得,她也在压抑着。
半夜时分,她胸口那股郁气,怎么都散不出去了。
姨奶慌张了:“大姐,你咋的了?”
她以为没看清呢,顾不上还没把烟叶子磕光,赶紧凑上前,用着浑浊的那双眼睛贴近处看她姐。
发现她大姐真的是没人招她、没人惹她的情况下,哭了。
“大天儿没回来?看来是都不回来了!头一回哇!头一回要他媳妇、不要我了!”
楚老太太眼神始终落在那扇半敞开的门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二丫啊,他这是要不管我了?这楼里从此往后就剩咱俩了?”
楚老太太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地布满了泪水。
她开始害怕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大儿子不要她了,真不再拿她当回事儿,那她该怎么办呢?
只有一双干瘪的手瞬间抓住了楚老太太,姨奶跟着感同身受地哭了。
一位八十岁了,一位七十多岁了,刨除东家长西甲短抱团在一起的战斗,其实她们也有好久没有静下来彼此安慰了。
姨奶抹着楚老太太的脸,一边儿劝着:
“不哭啊,姐。不哭。”一边儿自己哭的比谁都严重。
姨奶吸着大鼻涕,嘴里还喷着烟袋油子的味儿,实打实地安稳楚老太太道:“大姐,不怕,有二丫呢!我可是生了仨小子,哪个都能给你养老,还能给你扛灵幡!”
一句“扛灵幡”,道出了楚老太太的心事儿!
她深深地记得,她们爹没的时候,她家就没有扛灵幡的。那状况在当时的农村,老惨了!都被跟前儿人骂绝户人家!
可她明明生了俩儿子,一个没了,另一个这看情况也不要她了,她多希望楚鸿天能把楚鸿迟那份孝心一块堆儿给她。
等她走那天?…
楚老太太摸着胸口倒着气,她心里下定了决心:等楚鸿天再回家,她就是装死装到作死,也要吓住楚鸿天,然后把大儿子的心从大儿媳那拉回来。
楚老太太一双混沌的泪目看了一眼饭碗,不行,她得好好活着,虽然是吓唬大天儿,可是她还没活够呢。
她得吃、得喝、得好好活着!
姨奶还在激动地掉泪情绪中,楚老太太却忽然出声道:“我这排不出来粑粑,那能吃进去吗?二丫呀!”
三层小洋楼的二楼某窗户里,那灯是亮了一宿的。
姨奶先是伺候着不能起床的老太太排便,一抠就是半个多小时,抠的楚老太太嗷嗷喊疼,抠的姨奶一手的排泄物却得忍着。
随后又是开窗户放味儿,大半夜的,眼看着就要过元旦的三九寒天,老太太往被窝里一躺啥事儿没有,姨奶进进出出又洗手又开窗关窗的,没俩小时就觉得头重脚轻根底浅,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